《宦海沉浮》第4章

索著點燃了煤油燈,屋里一下就亮騰起來,楊陸順在寬敞的屋里有點不知所措,這麼些年他已經習慣了和同學們聊聊天再睡覺的,現在已經是不可能了。下午睡足了,一瞌睡也沒有,還是給同學寫寫信吧。

楊陸順從書桌的屜里拿出印有“長江大學稿紙”字樣的材料紙,又拿出個小筆記本,里面記了很多同學們的家庭住址,在離校時,一些要好的同學都說好了,回家後就寫信,要不天南海北的不寫信,就會失去聯絡,以後想見個面都很難了。楊陸順翻看著同學們的通信地址,一時竟不知道從誰開始寫,他仔細地看著那些悉的名字,“袁奇志”,這個令他心不已的名字躍了眼簾。

袁奇志,一個很男化的名字,他第一次聽到時毫不猶豫地認定了是個男生的名字,令他沒想到的是,名字的主人不是男生,是個生,而且是個很漂亮的生!其實說漂亮是遠遠不夠的,完全用得上人世間所有贊年輕是形容詞︰花容月貌、沉魚落雁的漂亮在全校都是出了名的。可以說楊陸順第一眼見到,就深深喜歡上了,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把喜歡轉化了誠摯地慕,可如仙子般的氣質又使楊陸順覺遙不可及,在面前楊陸順只有太多是自卑、太多的仰慕。三年來楊陸順小心翼翼地把埋藏在了心靈的最深,只是謹慎地維持著兩人純潔的同學友誼。

有一天楊陸順故意漫不經心地問為什麼父母給取了個男生的名字,先是深深地注視著他,然後婉爾一笑,出了糯米細瓷般的牙齒,輕聲說︰“我是六一年五月出生的,那年二月,主席為民兵寫了首七律‘為民兵題照’”楊陸順恍然大悟,道︰“颯爽英姿五尺槍,曙初照演兵場。中華兒多奇志,不紅裝武裝。顧名奇志!”微微頷首,眼里盡是笑意。

楊陸順不敢與之對赧地說︰“你爸爸希為英姿颯爽的巾幗須眉,沒想到”楊陸順不知道怎麼接下去,鼓勵般地問︰“沒想到什麼?”楊陸順鼓足勇氣說︰“沒想到長大後大相庭徑,卻是百,仙子般的人。”說完臉紅如,局促不安,又深深凝視著他,面微酡,只是輕輕笑了笑,說︰“那我猜猜你為什麼楊陸順的,陸順陸順,是不是你母親姓陸呢?如果是,那麼可以解釋為楊家陸家順順利利了。我猜得對不對?”

楊陸順搖了搖頭,很自然地就說出了名字的典故,他也沒想到藏在心里的東西會這樣自然地說給聽,當聽完後捂著吃吃地笑,眼里閃著,說︰“原來是六順呀,你家人都你六子,我會替你保守的!”

楊陸順聞著香馥馥的芬芳,徹底癡迷了。

這是楊陸順唯一一次跟距離這麼近地談,也從來沒過他六子,邊不乏優秀的男生追求,卻始終沒有人的護花使者。他也很清楚︰袁奇志不是他能消得起的人!三年來他與同學都很說話,更沒想過與會有什麼特殊的往,在小看自己的同時還有些許驕傲,他只是把這點驕傲從學習上考試中表現出來。不是沒同學跟他示好,而是他時刻都很清醒,清醒得讓他自己都不理解。他明白自己的地位境,與生皆來的東西不是換件時髦服、掌握了一方言所能替代的。他寧願已世俗的方式驗世界而是不盲目地隨從,可他心里的目標卻是現實而清晰的,他只想回新平,只想當個自己喜歡的教師。

楊陸順長吁了一聲,自我解嘲般地說︰“只可遠觀而不可玩焉!還是先給張教授寫信吧。”

楊陸順對張老教授是深懷激之的,三年來給他的不僅是質上的幫助,而且在神上給予了父母般的關,三年五個假期全部是在張老教授家度過的,也幾乎了張教授的親人。張老教授很是苦命,他唯一的兒子曾是個市委書記,在文革中被造反派整死,媳婦、孫也不堪生活迫一起自殺亡,文革後,被趕進牛棚的張老夫婦又重新回到長江大學,可失去的親人則是永遠失去了。是楊陸順的勤好學和家庭貧苦引起了張老的注意,也把滿腔的父傾注給了楊陸順,教他書法、和他下棋。

張老曾經多次唏噓中國政治的殘酷,從秦皇漢武到康乾盛世,從四清五反到文化大革命,任你英雄蓋世、文武齊才,在政治斗爭中犧牲的無數!他反復告誡楊陸順不要輕易涉足政治,人生短暫,在很多方面都可以有番建樹,只有政壇風雲詭,切不可辜妄圖之!倒是極力贊同楊陸順從事教育工作,甚至還表示如果願意留在春江市,還可以想辦法讓他留校。無奈楊陸順是孝子,父母年歲已高,須回家為爹娘養老送終。

楊陸順飛快地跟張老夫婦寫著信,言語間流著深深地激和眷念,也把農村的新氣象告訴了張老夫婦,在信里再三叮囑張老夫婦要注意,許諾有空就回學校看兩老。

楊陸順滿意地把信折好,裝進信封,又從屜里找出一個陳舊了的郵票夾。說起這郵票夾還是八零年暑假時在春江市大街上意外撿的,里面僅有四整版的庚申年生肖猴郵票,用郵票袋包得嚴嚴實實。找不到失主,楊陸順就只得帶回了學校,一直閑置著沒用,就是給家里寫信也是臨時再買郵票,楊陸順曾幻想著有一天能遇到失主,來個完壁歸趙。

好郵票,楊陸順沒歇筆,又繼續給幾位關系較好的同學寫了信,直到最後,才給袁奇志寫,饒是楊陸順肚里墨水多,可跟自己暗了三年的神寫信,也著實費了番神。

就拿稱呼來說,只寫袁奇志,又顯得生分,如果寫奇志,又過于親昵,思來想去,還是覺得奇志同學這個稱呼最好了,可接下來又寫什麼呢?敘說相思之苦是不敢的,如果是平淡地講述回家的見聞,又似乎枯燥乏味,真是關己則,在稿紙上涂涂抹抹寫了許久也不知所雲,真比寫畢業論文還費力得多!後來寫著寫著居然把家里擅自替他相對象的事也寫了進去,眼看天也蒙蒙亮了,不時聽到公的鳴,只得匆匆結束,意思到了也就算是心意到了。

楊陸順了個懶腰,雖然覺眼楮有點疲倦,可神很旺,睡肯定是睡不著了,他吹熄了油燈,輕輕走進堂屋,聽到他爹的鼾聲。

堂屋的大門雖然很新,可門栓還是流傳甚久的那種︰兩塊下面挖出空的木條釘在大門兩側,中間用塊厚實的木塊當銷。

楊陸順撥開銷,門無聲地開了,外面涌進一新鮮夾雜著稻草香的風,他走下臺階,站在坪里,月亮早就落了水,天上的星星稀稀落落,還在一個勁地閃呀閃。他貪婪地大口呼吸著涼地空氣,隨意地展著四肢,心很好,從回家後他的心就一直很好,很輕松,而且覺越來越好,越來越輕松,是一種陌生而又悉的覺。

回顧四周,沒有了城市里高大建築的抑,聽不到晝夜鼓噪的機車聲響,也沒有行匆匆的上班一族,他忽然明白了,為什麼朝思暮想地回家,因為這里才是生他養他的地方,這里的他才是真正的他!

楊陸順習慣地蹦著高抬,覺得拖鞋不很舒服,又進屋換了雙白球鞋,穿在腳上輕飄飄、綿綿的,他笑了笑,這是在學校參加校排球隊時發的比賽訓練鞋,一年發三雙,他用得惜,帶了四雙嶄新的球鞋回來,還有幾套運服,夏天薄棉的,冬天厚絨的,又好看又耐穿。把幾封寫好的信帶著,順便到街上郵電所發了。

做了幾個熱作,楊陸順沿著機耕路跑了起來,早起跑步也是他在學校養的好習慣,呼吸著新鮮的空氣,看著如畫的田園風,他開始加快了腳步,不知不覺上了新平河堤,陣陣涼爽的河風吹來,心曠神怡。

順著河堤,楊陸順一口氣跑到了新平街道,天也亮了起來,早起的人們多了不,大多數是買菜的居民。

新平街道只有短短的幾十米長,兩旁是一些國營單位的門面,什麼供銷社合作社、生資站、收購站、食站、銀行儲蓄所、郵電所,只有劇院是二層的樓房,在街道最南是一個小菜市場,人們基本是沖那里而去。

楊陸順始終臉上帶著點微笑,慢慢地過了一趟,到公社郵電所把信丟進銹跡斑斑的郵筒里,很多人都在看他,背心上的字已經告訴人們他的份,看看汗已經干了,太也快升起,楊陸順又慢跑著沿路返回,跑到半路,遠遠看見他爹挑著一擔大敞籮匆匆而來。忙加快步子迎了上去,原來是一擔新鮮蔬菜。

楊陸順揮了揮手喊︰“爹,你歇著,我來幫你挑!”

他爹放下擔子抹了抹臉上的汗水,笑呵呵地說︰“六子,一早沒見你,在鍛煉啊!不用你幫我了,你回吧,你娘等你回去吃早飯哩。”

楊陸順上前就把擔子往肩膀上一挑,說︰“爹,不輕啊!還是我幫你挑到菜場里去吧。爹,這菜價還吧?”

他爹跟在旁邊說︰“還可以吧,只要新鮮買菜的就吃,六子,爹賣了兩年多的菜,也積蓄了一千多塊,給你娶媳婦用的!”

楊陸順心里熱了一下,說︰“爹,你跟娘這麼些年把我們幾個崽拉扯大不容易,就別再勞了。您年紀也大了,該歇著清福了。”

他爹仰著頭看著已經長大的兒子,臉上洋溢著發自心的歡笑說︰“六子是大了,說話也跟你幾個姐一樣心。爹是六十多了,子骨還朗得很吶!還等著抱孫子哩!”

一提到這事,楊陸順不皺了皺眉,說︰“爹,我不是說了嗎,才從學校出來,事業要,不想分了心。”他側頭看了看他爹,鼓起勇氣說︰“那劉霞的事,我看您還是回了家吧。”

他爹楞了神,不信地回問︰“六子,你說什麼啦?你不喜歡四妹子,要回了這門親事?”

楊陸順說︰“我對劉霞一點都不了解,也就見了一次面,哪里談得上喜歡?我曉得您和娘都著急,可有些事也得問問我才行嘛。我看還是回了的好!”

他爹生氣地說︰“六子,你從前很聽爹娘的話,這是怎麼了?都安排得好好的,四妹子到家里走也快一年了,說回就回得了的麼?爹娘的老了,可眼神還好使,沒給你挑錯人家,昨天四妹子也說了,戶口轉跟你一樣的城鎮戶口,下半年爹劉支書就要給在街上合作社安排工作,幾多好的人家,什麼都不要心,你還嫌棄什麼呢?”

楊陸順倔強地說︰“爹,我只曉得現在婚姻自主,自由,連四姐都是自由,到我這里就要搞父母包辦呀!就算劉霞家再好,結婚是我的終大事,我有決定權!”

他爹氣得順手就在他頭上來了一暴栗,聲說︰“好你個六子,翅膀了不聽話了啊!問你自己找對象沒,你說沒找,有本事你自己找撒!都二十三的人了,連對象都沒找,是不是要等爹娘死了也抱不上孫子啊?你自己到看看,跟你一般年紀的哪個不是第二胎都生了啊,你還在鬼說什麼事業要,老話說得好,不家何業?莫看你到省城讀了三年大學,你回來還是我楊家大爹的崽,還得聽我的話!”

楊陸順鐵青著臉不回話,在他記憶里父親是溺他的,可以說從來沒打罵過他,可如今罵他不說還手打了他,他一時接不了,只是 著腦袋挑著擔子吭哧吭哧往前猛走。

他爹在後面一路小跑著,氣吁吁地說︰“六子,你莫做出一副樣子給爹看,爹也是為你好!那四妹子是農村妹子不錯,可人長得俊俏,又對我和你娘好,也是高中生,沒埋汰你呀?你沒去人家四妹子家看,人家住的是紅磚瓦屋,三個哥哥個個會賺錢,能不挑剔咱家窮就不錯了,現在找個對象,是彩禮錢就要五千塊,可人家四妹子只收了一千,到咱家來一次就要帶點好吃好用的來,多懂事的妹子,全安平公社找不出第二個!人家不圖錢財,是看中了你的人才,莫不曉得天高地厚,尾翹得上了天!我現在心里還在打鼓,人家要曉得你是個窮教書,只怕你不回人家,人家倒先回了你。大學生怎麼了?你到了公社、縣里當國家干部人家還說做你媳婦當個太太,你要搞清楚自己的份,你只是個臭老九!”

楊陸順猛地頓住了腳步,紅著眼楮說︰“爹,連你也看不起自己的崽當老師啊?當老師就那麼下作啊?我跟你說老實話,我先回了劉霞還爭個面子,那劉霞要曉得我是教書的,今天也不會再來我家了,遲早是要回了的,也看不起教書是!”說完眼淚就流了下來。

他爹見兒子傷心傷意地哭,心就了,用手揩去楊陸順臉上的淚水,說︰“我的崽耶,爹也是老糊涂了,你能跳出農門,吃上國家糧,我應該是滿意了的,人心不足啊,我是唯願你好了再好啊!我老楊家祖上就沒有當的先人,自己也是赤腳一世人,四十三歲才有了你這個獨苗繼承楊家香火,那時我就謝天謝地很滿足了,見你從小讀書聰明,屋里再苦也供你讀書,也是想楊家出個讀書人,從此不再臉朝黃土背朝天,你考起了大學,到省里讀書,你曉得我好神氣不?我小翼一世,從來跟別人說話都是和聲和氣,你讀三年大學,我是在公社、在隊里嚨、起腰桿威武了三年!你讓我揚眉吐氣啊,大楊家的門楣啊,從此後楊家再不是下作的農蠢子啊!我放出話說要給你找對象,方圓一、二十里的人家托人上門提親,有的干脆就帶著妹子到屋里來給爹娘挑,我跟你娘眼楮都看花了,盡是漂亮妹子,惹得四周鄰舍都羨慕得死!費勁心思才定了劉家四妹子,也是是高中生,不至于文墨不通,哪曉得你還是不喜歡。六子啊,我不是說教書的下作,知識分子走到那里都鄉里人尊敬,可劉支書說的那句什麼、什麼學而優則仕沒講錯啊,象你這樣有本事的人不當干部,誰還有資格當?莫不說你甘心讓大字不識三五個的人來領導你?崽呀,還改不改得?你莫去當老師了,就是到公社當個一般干部,也勝過當老師啊!崽呀,你爹心里急咧!”說到傷心,老頭也咿呀咿呀地哭起來。

楊陸順沒想到他爹在他上寄予了如此大的希,他放下肩頭的擔子,嘆息著說︰“爹,都已經到學校報到了,哪還改得了?其實當老師沒您想得那麼不好,我從小就希當老師,在大學里,張老教授也苦勸我莫打政治的主意,道理也說得很清楚,那張老教授的兒子,一個堂堂的市委書記就被造反派整死了,政治斗爭殘酷詭,那就是前車之鑒呀。爹,我教書育人,給國家培養人才,不也是高尚崇高的麼?沒有老師,我也考不上大學。你不記得了,當年你還專程走了三十幾里路去五中張老師家謝的麼?”

他爹說︰“事已至此,我也不說什麼了,你是見了大世面的,講道理我說不過,可老話說得好,讀書人孝字當頭,你到底聽不聽爹娘的話?”

楊陸順點點頭說︰“爹,我是你的兒子,當然聽你的話了。”

他爹默默地往前走著,腰桿似乎彎了不,楊陸順挑起擔子跟在後面,半晌才聽到他爹說︰“崽呀,你跟四妹子的事就隨你了,家里已經下了一千元錢的定,你要是先提出回,那一千元就打了水漂,看想個辦法讓四妹子先回,還拿得那點錢回,爹娘老了,要賺點錢不容易啊!”

楊陸順聽他爹松了口,並沒有歡喜,反倒是心沉重了不,想要對方提出解除親事拿回定金,不容易啊!

(本文純屬虛構,請勿對號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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