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海沉浮》第17章

第一部 鄉 第十八章

楊陸順懷著極度失落的心回了新平,他比以往更沉默,像一匹孤獨的狼,獨來獨往,只有在課堂上才回復朝氣,就連與趙翠娥的關係也漸漸冷淡,他無時不被面臨的疑困繞,為什麼現實在社會與自己想像中的差距那麼遙遠,遙遠得即陌生又恐怖,他不明白純潔的質生活與社會地位有什麼必要的聯繫,更想不通象袁奇志那樣冰清玉潔神仙般的人兒也那麼現實,現實得比普通人更庸俗,難道真是盲目的嗎?他努力地想忘記那些不愉快的事,仍無時不深恨那些令他茫然又無所措的醜惡現象。有時他也慶幸他並不是一無所有,至他還有一群天真無邪、充滿活力的學生們。

時間卻在飛快地流逝,學校馬上迎來了期末考試,一改多年來各個學校各自為政的慣例,實行全縣統一考試,試卷由縣文教局統一命題印製,就連監考老師也是各校教師叉實施監考,已求公允,也算是教育改革的新向吧。所以各個學校都非常重視,誰也不想落後。而新平中學更是如臨大敵,馬銀滿等學校領導打起十二分的神備戰,他們絕不允許工作地的落後丟了馬局長的臉面。

楊陸順也暗暗卯足了勁,他要在學生們的考試績中證明自己的能力,他不但要讓在自己學校三個班裡拿第一,還要在全縣排名靠前,用看得到的名次來現自己地存在!他不僅嚴格要求本班的學生,也對自己的外甥小軍也嚴加督促,只可惜小軍那孩子生不是搞學習的料,倒是楊小標進步很快,幾個月來通過他的補習,慢慢也跟上了班,甚至明年考高中也很有希,楊小標那孩子有了他的照顧和關心,也漸漸強壯起來,個頭明顯地長高了不

功夫不負有心人,楊陸順不愧是大學生,他用自的優秀素質彌補了教學上的經驗不足,新型的教學方式也更利於學生們掌握消化課本上的知識,在統一考試中,他那個班的語文績不但穩拿了年級第一,而且有三個同學進了全縣語文績前二十名,最好績是全縣第五,是唯一的公社級初中排名進了前二十的,其他席位全被縣裡的兩所初中的尖子生瓜分,這一績令馬銀滿欣喜萬分,就連一慣看楊陸順不順眼的葉盛副校長也不得不暗中心服。

楊小標也取得了驕人的績,在全年級一百四十多個學生中總學分排名進了前三十名,很有希考起高中,如果明年再努把力,甚至有考進縣一中的希!而外甥小文就差遠了,總分在班上也排倒數,楊陸順有點恨鐵不鋼,一反常態地嚴肅批評了小軍,那孩子也許沒把他當老師而是當舅舅,一點也不害怕,還犟說:「我反正不讀書,也讀不進書,舅舅你也別罵我,我乾脆就不讀了,到大表哥的建築隊去學泥水匠去,只要能賺錢,我爹一定會同意的。」這副水火不侵、好歹不分的態度也令楊陸順無可奈何!

考試結束,學校也準備放寒假,在放假前,中學部召開了全教師會議,一是總結學期的工作,二是評選年度先進。馬銀滿先是公佈了新平中學在這次全縣統一考試裡的各項績,績很一般,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總分沒有進全縣前五十名的,單科績僅有楊陸順任課的初中二年級(2)班取得了比較優異的績,還冒出了全縣第五名、第十六名的尖子生,便大力對楊陸順進行了表揚,特別是排名第五的學生,作文分是全縣最高的,三十分滿分得了二十九點五分的高分,那篇作文還為優秀作文典範進了縣文教局發行的《中小學生作文》季刊。

楊陸順並沒有把自己心的興緒表現出來,面部表一直很平靜,他知道越是取得了好績越遭人嫉恨,他之所以全力把學生教好,主要是要對學生負責,要盡量搞好本職工作,表現自己是能勝任教師工作,更大程度地為學校的集榮譽爭,並不是爭強好勝。所以在評選先進個人時,他謝絕了馬銀滿的提名,主總結了自己在學期教學過程中的缺點和錯誤,退出了評選。

楊陸順這樣謙虛謹慎的態度獲得了小部分教師們的好,人們總是那樣,誰要冒尖出風頭就恨不得立即掰了他頭上的角,恨不得把他打十八層地獄還要踏上一隻腳讓他永世不得翻,對那有了績放低姿態又不爭功的人,人們馬上就會對他另眼相看,不爭名奪利的人是在單位或集裡最歡迎的人!但還是有很多教師對楊陸順謙讓的舉不以為然,他放棄了應該的東西,是不是想謀求更大的利益呢?人們通常會這麼惡毒地想。

評上了先進的人自然心滿意足,沒評上的肯定另懷別樣的心思,不過那時的表彰主要是神獎勵為主,一張獎狀,質獎勵為輔,一個暖瓶或是一個水桶,也就引不起人們更多的爭執。如果是要浮一級半級工資,你看會不會爭得頭破流呀?

最後一項是縣文教局又出臺了新政策,明年初升高考試績列學校的評比項目,是指標之一,哪個學校升學率高、教學質量優異,都將為差額教育資金發放的重要指標。說白了,哪個學校考高中的升學率高就將多得到教育資金,升學率低的自然就要撥點資金,已示區別。

在座的教師們不議論紛紛,本來下撥的資金就缺,如果還因為升學率的原因再減經費,這是誰都不願意的事,畢竟大家都還是多到了經費的好,比如在食堂就餐學校就每人每餐補了二錢;住在學校家屬房的教師們就了房租補和水電補;一年到頭髮的質如寒碳費、防暑費等等都是從那微薄的經費裡省出來的。這關乎自己切利益的事,自然容不得半點疏忽。於是人們紛紛獻策獻計,不就便達了統一:那就是目前三個畢業班保持不,把學生裡績差、表現差的編一個差生班,嚴加管教,對那寫表現差績差是雙差生盡量勸其自退學,絕對不能因為一粒老鼠屎壞了一鍋子湯!

可讓誰擔任差生班的班主任呢?有經驗的教師都明白最難帶的就是差生班,想出績那是不可能的,還要時刻提防那些壞小子惹禍搗蛋,萬一出了什麼子,那班主任是罪責難逃,楊陸順就最有榜樣了,一個學生完全不是因為學校老師的原因在家自殺了,當班主任的都逃不了批評分,帶好班就容易多了,學生都會認真學習,也就不會有什麼事故發生,帶班出了績理所當然是班主任勞苦功高,就算墊了底也還有說辭,總有一個要當倒數第一名的嘛!所以教師們各自擺出種種理直氣壯的理由來拒絕當班主任,任憑馬銀滿、葉盛說破了皮子也無人搭白!

楊陸順一直冷眼旁觀,看著這群人類靈魂的工程師們相互推委,一個燙手的山芋丟過來扔過去,就是沒人願意擔任,甚至有人說:「像這樣的差班就只能馬校長或是葉校長才鎮得住,哪個學生不聽話調皮,你們校長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把那些壞小子導掃地出門!」馬銀滿和葉盛一下子就推到了風口浪尖,他們更是誰也不願意接手,馬銀滿說:「我不但是中學部是校長,還是聯校的校長,每天要理的公務實在是太多,我兼門課都已經費力沙了,哪裡還帶得班呢?你們不要胡鬧,葉副校長同樣也不行,他兼了兩個班的政治課,也沒力帶班的。」

楊陸順實在看不下去了,說:「既然各位都不願意帶差班,那我就自告勇了,我年輕,雖然帶班經驗不夠,但還有你們許多有經驗的老教師提攜幫助我,我想應該是能行的。」馬銀滿大喜,暗暗激楊陸順見機,替他解了圍,看了看葉盛,也是很高興,就準備同意。

誰知道就有人跟楊陸順作對,老孟趕接茬說:「新平中學誰都可以帶班,惟獨楊陸順老師不行,至於為什麼,我不說大家都清楚,不要因為他這次統一考試績還可以,就一好百好,一白遮全丑,班主任不是個好差事,可以說費力不討好,我就不明白楊陸順老師總想著要當呢?」有人帶了頭,便就有人跟風起哄,或真心勸說、或冷嘲熱諷、或接題發揮,什麼都有,就是不許楊陸順當班主任。

楊陸順再好的脾氣也不僅然大怒,他尖銳地說:「既然我楊陸順百無一是,那就請你們這些有經驗有實力的老教師當嘛,那你們又為什麼百般推委,不願意帶班呢?既然道不同,就不相為謀,我還難得聽你們大放厥詞呢!」說罷憤然退場,來個眼不見為清、耳不聽靜!滿屋教師一片嘩然,馬銀滿惱怒,既然沒人主,那就來民主手段,用無記名方式投票選出一個班主任來,最後的結果令人啼笑皆非,居然是初中部的育教師老孫得票最高,老孫眨著不大的眼睛看著那投票結果,可憐兮兮地說:「你們真的做得出來,是讓我抱著巖石打狗刨(游泳的一種姿勢)啊!」馬銀滿一捶定音,就是老孫帶差班,說完宣佈散會,笑翻了一屋人!

楊陸順捲好了鋪蓋,鎖好了宿舍門,提著學校發的十斤豬、二十斤草魚、兩斤白糖,在供銷合作社買了幾斤鹽,冒著呼嘯的北風一腳水一腳泥的去了楊小標家,楊天寶老人在冬天益發難,楊陸順多次勸老人住院治療,可倔強的老人就是不願意把錢花費在醫院,明明他也知道免費藥是不能治好他的病的,主要是不想花費楊陸順私人的錢。

小標家的茅草房楊陸順曾找人來翻新維修過,風的泥牆糊上了新泥,屋頂糜爛了的茅草也換了今年曬得幹幹的新稻草,把屋裡也用石灰水重新刷了一次,老人的房間還打了1059農藥消了毒,為了讓老人在冬天不凍著,楊陸順專程托人從縣城買來白碳供老人取暖,用自家的新棉給老人彈了床十斤的大被子,楊小標全上下一套新,小標穿上新做的服,那眼淚止不住刷刷地流,自從他爺爺生病後,就再也沒穿過新服了。老人更是恩戴謝,說是遇到了活菩薩,是菩薩轉世來救助他爺孫倆的,楊陸順笑著糾正說:「楊大叔,我可不是什麼活菩薩,現在流行活雷峰了。也不是什麼菩薩轉世來幫你爺孫倆,而是黨和祖國培養的孩子來幫您老!」

老人含淚笑著說:「楊老師,你怎麼說都對,你就是活雷鋒,你是黨和國家派來救助我的大好人!」

楊陸順又去廚房把豬和草魚用鹽醃製好,再三囑咐楊小標不要太貪玩,有時間就好好複習功課。到了年二十九,楊陸順從家帶了兩隻殺好的新鮮和幾十個蛋,冒著鵝大雪步行了近二十里地到了楊小標家,給老人孩子拜年。楊小標自然是欣喜若狂,楊陸順從痘裡拿出五張一元的嶄新票子,給小標做歲錢,又見老人神孤寂,知道老人想他死去的兒子了,新平的老風俗,晚輩都應該給家裡最長的長輩跪下磕頭拜年,這樣老人就會得到子孫保佑,就會富壽雙齊。

楊陸順顧不上肺結核會傳染,把老人恭敬地請到堂屋正席上座著,帶著小標跪下給老人磕頭拜年,把老人得只會哭泣,心裡念叨:善有善報,善有善報!

接著又下廚房做年飯,小標快活得像小兔子一樣,走路不是走,而是在跳,楊陸順笑話他說:「小標,你也快十六歲的人了,站直了也有一米七,怎麼還像個小兔子一樣直蹦達呢?」小標幸福地說:「楊老師,我好多年沒這麼開心地過個年了,不但有新服,還有那麼多歲錢!你不知道吧,我爺爺可小氣了,每次才給我五錢。」

楊陸順說:「小標啊,不是爺爺小氣,實在是他沒什麼錢,如果有他絕對不會在他惟一的孫子面前小氣的。你要諒爺爺,知道麼?」

楊小標懂事地說:「楊老師,道理我都知道,每年的歲錢我都沒花,全買了學習用品。」

楊陸順說:「小標,想不想讀大學?」

楊小標搖搖頭說:「我不想,我只想快點長大去賺錢,給爺爺治病!」

楊陸順歎息著說:「小標,還是努力多學點文化知識,將來還能為四化做貢獻,爺爺的病有國家發藥治,你應該多讀書,報效祖國,知道嗎!」

楊小標點點頭沒說話,也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

大年三十,大雪飛揚,到是鞭炮劈啪做響,空氣裡也瀰漫著淡淡的硝石氣味,人們都躲在自己溫暖的家裡在天倫之樂,只有孩子們不知疲倦地在雪地裡雪嬉戲。

楊陸順的爹娘老早就在忙活,他們老倆口要準備足夠的菜餚款待前來拜年的婿、外孫、曾外孫,往年楊陸順不在家過年時,幾個姐姐從農曆二十四過小年時就流住在家,陪伴著年老衰的父母,直到正月十五年過完。今年楊陸順回家了,幾個姐姐也就相約在初二一起回家拜年。

楊陸順也曾經扳著手指頭算了算自己究竟有多個外甥,算是算清楚了,大小男一共十七個,最大的外甥大姐家的鵬子比他這舅舅還要大上兩歲多,現在已經結婚生子了,自己也就了舅外公,不由苦笑了笑,最小的外甥五姐家的小輝輝,今年才七歲多點,至於已經結婚的外甥就有五個了,他歎了口氣,難怪在去年九月黨的十二大上,中央正式把計劃生育定為基本國策,是非常有必要的,只看他這一家就已經是人滿為患了,真要是五個姐姐家的人全部到齊了,這房子只怕也裝不下!

楊陸順回到房裡,把屜打開,仔細再算了算歲錢準備得夠不夠,沒結婚的不管大小一律五元,十二個人就是六十元;舅外孫有三個,每人十元,那就是三十元。一下就給出去九張工農兵大團結。參加工作七個月,去了趟春江、幫助楊小標家、自己零用,居然就沒剩下幾個錢了,想想半年多時間居然花費了五百元,他不砸了砸,在大學三年也沒花這麼多錢哩!原本還想買輛自行車、買塊上海牌手錶,看來是沒餘錢了。難怪人們要湊伙子買大件的,要不然憑個人去攢幾百塊還真不容易!莫非自己結婚還要花老人們的汗錢不?可要憑自己湊,何時才湊得上呢?現在結婚不說別的,幾大件是不了的,什麼自行車、手錶、紉機、收音機、打傢俱,聽說縣城裡還時興上了電視機,那玩意兒可得好幾百才買得起,加上彩禮等等花消,沒有五千元辦不事,可就憑他七十六元一月的工資,不吃不喝也得攢上五、六年的!想到這裡,楊陸順鬱悶地長吁了口氣,現在城裡男結婚好像不要彩禮錢了,而且家境好點的還打發兒一些錢出嫁,看來要結婚只得找城裡家境好的妹子了,可人家會不會嫌棄你窮呢?我這裡想找家境好的娶,那裡不也在找家境好的嫁呀?!嘿嘿,這事還真玄乎了!

楊陸順愁得在屋子裡踱來踱去:爹娘年歲大了,催自己結婚也是正常,可好容易把我養大人了,臨了收媳婦還要用去他們防老伴的錢,這不是混帳崽仔做的事麼?我結婚萬萬是不能用爹娘的錢了。想著想著不又噗嗤一笑,八字沒一撇,對像還不知在哪裡,就在愁結婚的事了,這不是杞人憂天是什麼?

一想到那古勝利的新房,楊陸順又洩氣了,人家那才家境好,老爹是省資供應局的局長,堂堂廳局級的高干,家裡住的是舊社會老資本家的洋樓,出有小汽車接送,你看古勝利的新房裡佈置得富麗堂皇,傢俱全是西式的,那梳妝臺上擺滿了花花綠綠大大小小式樣稀奇古怪的化裝品,地上鋪的是進口羊地毯,二十四寸的松下大彩電,四喇叭雙卡的收錄兩用機,半牆上還掛著什麼窗戶式的空調機,手錶是瑞士英納格的帶雙歷帶夜,穿的是料高檔西裝,上海名牌皮鞋,佳能照相機、雅瑪哈托車,還有些不知道名堂的高檔玩意,那才氣派,難怪袁奇志會上那輕浮自大的紈子弟,全是貪圖,小資本主義氣息濃厚,冤枉我三年來把當仙子一般供奉著,那古勝利只怕也是靠他爹的關係才當上什麼業務科長的,就他那樣,還真能領導好一個部門?那才是笑話了!什麼買大件找他,我不稀罕也買不起,楊陸順如此惡毒地想著。恨恨地翻出那張白花花的名片,幾下扯了個稀爛!

幸好全家人幸福地團圓讓楊陸順暫時忘記了諸多的煩惱,跟著幾個姐姐快樂地聊著孩時候趣事,和幾個姐夫鬧哄哄地喝酒耍撲克,聽著爹娘充滿了關地嘮叨,倒也蠻快活,只是鵬子那外甥有點蛋,一點也尊重他這小舅舅,老是拿小時候的事來打趣他,什麼被掀進了臭水嘍、什麼打架打輸了躲在灶屋裡哭鼻子嘍、什麼隊裡的紅薯被抓嘍,等等,也難為那臭小子記得那麼多、那麼遠!

轉眼就到了初十,難得天氣放了晴,不覺了心思想起了囡囡那小可,也想親自去見識見識大名鼎鼎的對越反擊戰的戰鬥英雄,就拾掇了點禮,用電網袋裝了個鼓鼓囔囔,按照趙翠娥說的明大隊四小隊尋了去。

到底是英雄的家,隨便找個人打聽,那人便很熱心地領著楊陸順進了胡擁軍家的門,趙翠娥正背著囡囡坐在堂屋門口洗一大盆服,楊陸順看見囡囡自然是歡喜得,忙說著吉利話:「趙老師,給你家拜年來了,囡囡新年好啊!」趙翠娥見是楊陸順,沒來由先紅了紅臉,趕接著他往堂屋裡讓。

胡家人都在,胡擁軍最好認了,一草綠軍裝,紅五星和紅領章灼灼生輝。楊陸順也不等介紹,逕直握著他的手激地說:「你就是胡連長吧,我是你人趙老師的同事,楊陸順,我久聞你的大名,只是無緣相識,我實在按捺不住崇敬地心,就自顧兒跑來叨擾你來了!先給你拜年,祝你早日趕走侵略者,再建宏偉軍功!」

胡擁軍也是豪爽之人,見來人氣度不凡,文質彬彬,也心生好,哈哈一笑說:「楊老師,別聽翠娥嚇白唬,我這點算什麼,不值得你這麼誇我,我倒是對楊老師你一見如故,很合我脾氣啊!翠娥,快給楊老師煮碗荔枝桂圓荷包蛋。」

楊陸順忙說:「胡連長,莫搞這麼客氣,既然對你脾氣,就當我是自己人,我先給大叔大媽拜年,我們再說話。」

說著上前給胡大叔大媽拜年,並把手裡的禮送上,胡家老人還想推辭,楊陸順急忙說:「這是我的一點心意,激您二老為國家培養了戰鬥英雄,而且裡面還有點小零食是給囡囡的,可千萬不要拒絕我的心意!」

老人們聽了這麼實實意的話,只得笑著接下了禮,胡擁軍手拍了拍楊陸順的肩膀,呵呵大笑著說:「楊老師,你到底是文化人,自己這麼講禮數還說我這大老客氣,來來,我們到裡面說話,支煙,紅塔山,是特供前線指戰員們的!」

楊陸順笑著說:「我不會煙的。」

胡擁軍塞了支給他說:「那一定要,男人不煙算什麼漢子?我裝的煙你一定要!」

楊陸順拒絕不得,只得點上著,也僅僅是在裡轉個圈就吐了出去。

兩人進了房間,佈置得很普通,引人注目的是向牆上的四個大鏡框,裡面的全是照片,楊陸順好奇地走上前,仔細看著說:「胡連長,這上面都是你的戰友吧?」

胡擁軍臉上立即失去了笑容,沉重地說:「是啊,這裡面全部是我新兵連一起的好兄弟,那一批一共三百二十五人,來自五個不同省份,有四川的、江西的、雲南的、廣西的,我們在一起訓練了三個月,後來本來還有一年就復員了,軍委一聲令下,我們就全部上了對越反擊的前線。」

楊陸順指著一張大照片說:「胡連長,我找到你了,你從前蠻帥氣的啊!可惜現在留下了一臉的榮疤!都是該死的越南鬼子害的!」

胡擁軍一屁坐在床上,說:「楊老師,我這一點小疤瘌算什麼?好多兄弟上了戰場就沒走下來,就那樣犧牲在狗日越南兵的槍炮下了!有張照片十二個人的,那是我新兵班結束時一起照的,你曉得不,到今天那十二個兄弟就只剩下三個了,其中有一個失去了眼睛,有一個炸飛了雙!只我一個人還好生生的!」

楊陸順一時看得仔細,沒想被煙熏得眼淚水雙流,正著,聽了這麼悲壯的故事,他猛地轉過來,聲說:「胡連長,你說你那個新兵班十二個解放軍戰士,一戰下來就犧牲了九個,傷殘了兩個,只有你」

胡擁軍抬眼恰巧看見了楊陸順眼角晶瑩的淚水,不大為,嗚咽著說:「是啊,我那九個好弟兄都長眠在麻栗坡烈士陵園的!」

楊陸順長吁了口氣,緩緩背誦著朱德元帥前的題詞「你們活在我們的心中,我們活在你們的事業中!胡連長,你的好戰友、人民的子弟兵,他們永遠活在我們的心中!」

胡擁軍失聲痛哭起來,「楊老師,你知道嗎?本來是應該我躺在麻栗坡的,是我那好弟兄替我擋了槍,他倒下了,我卻還活著,我打戰那麼拚命,那麼不怕死,我是跟弟兄們發了誓的,我也要倒在戰場上,倒在槍口下,才有面目去見我的好弟兄,可我就怎麼也死不了,但我手裡槍為弟兄們報了仇,我打死不下三十個越南鬼子!我的好弟兄們,我什麼時候才能見到你們啊!」胡擁軍嘶聲吼道!

楊陸順一把摟住胡擁軍的肩膀,把他的頭在自己的口,說:「胡連長,你要更堅強地活著,多殺幾個越南鬼子,替你的好兄弟,我們的好同志報仇!」

趙翠娥端著碗熱氣騰騰的荷包蛋,靜靜地站在門口,眼裡有著對胡擁軍說不清楚的同與憐憫!也暗暗奇怪:一個赳赳武夫,一個文弱書生,怎麼也會聊得那麼投機!

直到中午吃飯,兩人還在暢談,時而為打了勝仗歡笑,時而為戰場形不利張,時而傷失去那麼多好同志,時而擔憂再次會發局部戰爭。在飯桌上兩人也不止歇,兩人不住地喝酒,胡擁軍喝到興頭上,幾下掉上的軍裝,赤著膀子,指著上大小無數的傷疤,細細講敘來由,他講完一傷疤就喝一杯酒,楊陸順亦陪他喝一杯,講一傷疤兩人就喝一杯,一個說得激昂揚,一個聽得如癡如醉,最後兩人酩酊大醉!

兩人都是健壯的年輕人,下午醒過酒來,又接著聊,楊陸順也陪著胡擁軍喝釅茶香煙,誰也看不出他們這麼親無間,僅僅認識不到一天!

這時趙翠娥欣喜地跑進來說:「擁軍,老營長來看你了!」

胡擁軍大喜,拉著楊陸順就堂屋裡跑,說:「六子,老營長故事更多,他可是去過越南,參加了援越抗的!」

胡擁軍先是在老營長面前整理了下軍容風紀,然後敬了標準的軍禮,老營長也神肅穆地了他的敬禮,點了點頭說:「請稍息!」兩人才熱烈地握手,胡擁軍說:「老營長,我給您去拜年時不說了嗎,您現在事多,就不要跑這麼遠到我家來了。」

老營長其實並不老,也就四十出頭的年齡,一臉的風霜,但腰板筆直,說話聲音洪亮,估計是當兵多年留下的習慣,他笑著說:「你這小鬼,你說不來我就聽你的?我得跟大叔大媽拜年不是?」

胡擁軍指著楊陸順介紹道:「老營長,這是楊陸順,小名六子,跟我人是同事,別看這六子一臉書生樣,那心裡也有子豪氣,是個中人,跟我很對脾氣,想必您也會喜歡他的!」

楊陸順忙笑著說:「老營長,您好!」欠把手了出來。

老營長哈哈一笑,痛快地握住楊陸順的手使勁搖了搖說:「那你是教師嘍?你如果願意也可以跟軍子一樣我老營長,其實我姓衛,轉業回了南平,現在在馬坡子公社當副書記,是個退伍了的老兵。」

趙翠娥在旁邊說:「老營長,楊老師還是大學生呢!」

衛副書記眼睛閃亮了下,說:「楊老師,你是大學生,怎麼會當教師呢?」

楊陸順笑著說:「我從小就有當人民教師的理想,去年大學畢業,我就自願要求回了新平,進了初中部當了名語文教師。」

衛副書記連聲說:「小楊啊,可惜你這人才了,怎麼去當教師了呢,你應該投到更重要發崗位上去,那樣才能更好的為人民服務嘛!想不想進公社當農村幹部啊?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幫你想辦法,就去我那馬坡子公社,怎麼樣啊?」

楊陸順後腦勺,說:「其實在什麼崗位上都是為人民服務,只是革命分工不同而已。何況我父母都年過六旬,我又的家裡的獨子,所以就不想去其他地方,老人年歲大了,我有點不放心。」

胡擁軍說:「六子,你不是喜歡聽戰鬥英雄的事跡麼,就請老營長給你講講歷史,這都是你們這些讀書人不瞭解的。」

楊陸順高興地說:「衛副書記,老營長,就請你講講你的英雄事跡吧!」

衛副書記吸了口煙,緩緩說:「那好,我就跟你講講我當年的故事。那是1966年2月18日,我剛過了二十四歲生日,就隨中國援越高炮部隊67支隊接替了61支隊,擔負起安沛--老街的防空作戰、掩護通的任務,我當時才提了排長」

(本文純屬虛構,請勿對號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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