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鄉 第二十九章

楊陸順忽然收到縣一中的一封信，也沒說明原因，只是要求家長見信後立即去學校。楊陸順不敢怠慢，立即找葉祝同請假，進了葉祝同的辦公室，只見他拿著一張人民日報看得出神，顯得憂心忡忡的，就問：「大哥，看什麼看得這麼全神貫注的呢？」

葉祝同噓了口氣，把報紙遞到楊陸順面前說：「你看看這頭版頭條，黨中央開會決定，準備在全黨範圍整頓黨風黨紀，就在今冬進行。」

楊陸順略掃了一眼，說：「是好事，這樣可以純潔組織，統一思想嘛！哦，我來是有點事要請幾天假，還請你批準。」

葉祝同問：「什麼事呀？」

楊陸順擔憂地說：「剛才傳達室給我一封信，是小標學校來的，我見信後去學校，我也不知道什麼事，所以才急著來請假的。」

葉祝同微笑著說：「哦，那是得去，現在排練也不怎麼張了，你就去兩天吧。今天估計是沒車了，明天趕早！你上小汪妹子，也該見見岳母娘了。」

楊陸順說：「還早著哩。我跟汪溪沙還只是相互有好，都沒開始，何談見岳母喲，小標那裡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讓我心裡總覺得不安。那我明天就去縣裡了。」說著就要走。

葉祝同趕說：「六子，下面村裡一朋友送了我兩條好桂魚，上小汪到我家吃晚飯，咱們好好喝幾杯。」

楊陸順說：「還是別小汪了吧，多個人我不得吃幾口啊！」

葉祝同說：「我不管那麼多，一定要請去，人家城裡妹子老是吃食堂，也該改善改善伙食了，如果你不上，別怪我生氣哦！」

楊陸順無奈地說：「行行，不就兩條桂魚麼，還能吃胖一個人不，我得回家一趟，天看著涼了，得給小標帶床厚點被子和服去，酒我帶，我爹那裡還有幾斤我姐夫孝敬的好谷酒。」

等楊陸順從建華村回來，天也不早了，趕把東西放宿舍裡，就往街道上儲蓄所跑，在門口一張，汪溪沙在櫃檯後上班，低著小腦袋不知道在幹什麼，就故意咳嗽一聲說：「同志，我存一千塊錢！」

汪溪沙滿腦子在想楊陸順呢，忽然一聽有人要存一千，嚇了一跳，趕忙抬頭，卻見心上人正咧著壞笑壞笑，微怒：「我還真當有錢人上門了，是你這傢伙尋我開心呀，看我怎麼收拾你！」揚手把一團紙劈面扔了出去，唬得楊陸順慌忙躲閃，說：「嘿，逮什麼就扔，是把刀還不出人命啊！」

汪溪沙格格一笑，拿起桌上的印泥做勢要扔，楊陸順忙說：「大小姐，是我錯了還不行麼？你是工作時間，這麼鬧影響多不好，旁邊的人都看著哩！」

汪溪沙一看，營業間裡其他人都笑瞇瞇地看著他們，也覺自己激了點，抿一笑說：「就原諒你了。大幹部，怎麼有空到小子這裡來視察工作呀？」

楊陸順尷尬地笑了笑，小聲說：「葉站長諒你吃食堂苦，我請你去他家改善生活，賞個臉吧。」

汪溪沙嫵地看著他，說：「行啊，你等等我，我去換了服就去啊。」

楊陸順忙說：「不著急，你不是在上班麼，下班了再去吧，我就在這裡等你。」

汪溪沙把胳膊上的袖籠子扯下來，卷卷塞帶屜裡鎖好，說：「沒事，天坐在這裡又沒幾個人上門，早想逃了，我跟同事說聲就走。」轉臉沖一個中年婦甜甜一笑，說：「江阿姨，我有事要先走，跟您請假了啊！」

那江阿姨倒蠻通達理，也回笑著說：「小汪啊，去吧，瞧把你悶得，這下就活泛了。快去，別讓你朋友等急了。」還慈祥地沖楊陸順笑笑。楊陸順趕也回笑著。

汪溪沙聲答應著，笑得一臉明，對楊陸順悄聲說：「你等著，我換件服馬上就來。」

楊陸順急道：「換什麼服呀，這不好的嗎？」

汪溪沙白了他一眼說：「你知道什麼。要不你到我寢室裡去坐會，現在去吃飯只怕早了點。你從外面邊門進去吧。」見楊陸順還楞楞地，又白了他一眼說：「快走呀，站這裡跟樹樁一樣。」

沒奈何楊陸順只得出了儲蓄所，從旁邊的小門進到後院裡，認識汪溪沙老長時間了，還從沒去過的宿舍，不由也蠻好奇的，後院像個大大的四合院子，中間有個水泥坪，畫著籃球場的白線，汪溪沙就笑盈盈的站在儲蓄所營業間的後門外，衝他直揮手：「六子，快走！」

楊陸順老大不痛快地說：「汪溪沙，跟你說好多次了，別在外面小名，影響不好！」

汪溪沙皺了皺小鼻子，俏皮地吐了下舌頭，說：「我一時高興忘了，下回改正，走，我就住那裡！」一見楊陸順手裡還提了個小罈子，以為是什麼好吃的罈子菜，說：「你也別太客氣了，雖說頭回來，也別提什麼禮嘛，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是什麼好菜呀？辣椒蘿蔔、豇豆子？」

楊陸順也不言語，把罈子蓋掀開送到鼻子下面，見嗆得直咳嗽，哈哈大笑說：「吃吧，別客氣，吃得完就全是你的！」

汪溪沙氣得臉兒緋紅，使勁在他胳膊上擰了把說：「平日見你一本正經，哪知道也會玩花樣！」疼得楊陸順齜牙咧地說：「哎呀，好痛，不是自己的就不當人擰啊！」

汪溪沙一幅勝利者地姿態，得意地說：「看你還使壞不，本人刑罰多如牛，這只是小玩意兒！那，這就是我的寢室。」說著推開房門，做了個請的手勢。

楊陸順進屋四下一打量，說：「嗯，蠻好，比我那間大，也比我那裡整潔。」說著就在書桌前的椅子上坐下，把酒罈子擱在一邊。看了看桌子上有一鴨蛋形小鏡框，裡面是汪溪沙一張塗了彩的半照片，一隻手打橫，一隻手托著渾圓的下，做深思狀，由衷地讚道：「汪溪沙，你這個樣子很有氣質，蠻漂亮的。」

汪溪沙噘了噘不樂意地說：「是，你們男的都希的文靜賢淑嘛，這不我投你們所好，照了這張林黛玉病懨懨的像，誰見了都說有氣質，不知道你們怎麼審的。」

楊陸順嘿嘿笑了笑，看見書桌上一疊了邊的象鈔票又不是鈔票的紙幣，說：「咦，這是哪國的錢幣，怎麼我沒見過？」

汪溪沙嘻嘻一笑，拿在手裡飛快地點著，蔥般的手指蝴蝶似地舞，刷刷刷不一會就點完了，說：「這是給我們職工專門練習點鈔票用的，外行了吧！」

楊陸順看得眼睛都花了，嘖嘖稱讚道：「好傢伙，都說的心靈手巧，我今天是見識到了，真厲害啊！」說著從手裡拿多那疊練鈔笨拙地數著，想快點卻沒控制得好，一疊練鈔從手裡掉了地上，幸虧是紮住的，要不然手指沒蝴蝶，這疊練鈔卻漫天飛舞了。

汪溪沙笑罵了他一句笨蛋，貓腰撿起來放好，說：「大學生，你見識多，幫我看看穿哪件服好。」說著把一個箱籠打開，裡面花花綠綠全是服，一件一件拿出來擺在床上。

楊陸順有點不好意思，說：「我哪會看，你這麼漂亮，隨便穿什麼都好看了。就你現在這藍勞布的服也是很好看的。」

汪溪沙說：「這是我的工作服，不曉得你怎麼看的，這也好看？誇人也誠心點好不好，聽著像在敷衍我一樣。」說著把一件橘黃的外套比在上，對著楊陸順左右擺了幾擺說：「這件怎麼樣？」

楊陸順點點頭說：「好看，好看！」

汪溪沙又換件大紅，楊陸順又點點頭說：「好看，好看！」

汪溪沙不由諷刺道：「虧你還是大學生，語言詞彙怎麼這麼貧乏呢？翻來覆去就是好看好看，真沒勁！」說著自個在床前挑了起來，楊陸順說：「至於這樣麼？不就是吃頓飯，又不是參加什麼慶典！」

汪溪沙瞪了他一眼，逕直把上的藍工作服掉，拿起一件覺得中意的淺綠小翻領準備穿上，忽然覺在一個男的面前就這樣大咧咧的換服實在不雅觀，白皙的臉上頓時通紅，瞥見楊陸順正癡癡地盯著看，更是不已，頭一低轉過飛快地穿上外套，繫好了紐扣，才轉過來，輕聲問：「六子，這件好看麼？」

楊陸順生平頭一回在人寢室裡看人換服，恍惚間心裡溫馨得很，有種家的覺，他就這麼癡癡地看著眼前材妙曼的人，氣氛陡然有點異樣，汪溪沙也漸漸神迷離，似乎有什麼在輕輕撥著男的心扉，讓他們又甜又。

直到出門，兩人臉還都紅紅的，汪溪沙只知道的輕笑，楊陸順更是手足無措，在葉家吃飯時，兩人都還沒回過神來，葉祝同夫婦看在眼裡笑在心裡，按他們的判斷，這兩人算是開始有了的覺了。

好在汪溪沙跟周可很合得來，兩個人唧唧喳喳話開始多起來，楊陸順本就有點木吶，只知道跟葉祝同喝酒，看到葉家小菁菁才猛然想起趙翠娥的囡囡，心裡有歉意，這段時間忙於工作，也顧及流言蜚語，很就沒去看們母了，也不知道趙翠娥們過得好不好，吃完了飯，茶也沒來得及喝，就匆匆去看趙翠娥母，們又搬去了原來馬家的大房子。

趙翠娥見了楊陸順又驚又喜，囡囡也似乎很思念他，一進他懷抱就咿咿呀呀不聽說著的嬰兒語，那親熱勁讓楊陸順高興得很，才聊了不會，汪溪沙不知怎麼找來了，見了可的囡囡也很高興，摟在懷裡又親又吻的，趙翠娥心裡不知什麼滋味，強笑著說：「楊老師，這是你對象吧？好漂亮的妹子。」

楊陸順赧地說：「嫂子，是好朋友，還沒那個什麼，今天一起到葉站長家吃飯，汪溪沙，見見戰鬥英雄的人趙老師。」

汪溪沙甜甜地跟趙翠娥打招呼：「趙老師你好。你的孩子好可喲，多大了？」

趙翠娥憐地說：「我家囡囡快要滿週歲了，囡囡，阿姨好！」小傢伙似乎聽懂了娘的話，衝著汪溪沙咿呀個不停，逗得他們哈哈直笑，可惜才玩了一會兒，小傢伙開始哭鬧起來，趙翠娥歉意地說：「囡囡只怕是要睡覺了，天氣冷起來了，我得抱去床上睡，怕著涼。」

楊陸順和汪溪沙只得告辭出來，趙翠娥往著他們親地背影，心裡地只想哭。

楊陸順和汪溪沙又在葉家坐了會，葉祝同倆口子為了給他們製造機會，故意喊的喊累，打的打哈欠，楊陸順和汪溪沙也只得起告辭，葉祝同和周可滿心歡喜地掩上了門。

楊陸順陪著汪溪沙慢慢順著公路往街道上走，天氣不怎麼好，氣溫有點低，公路上一片漆黑，樹葉被風吹得嘩嘩作響，兩人高一腳低一腳走著，孩子對黑暗總有些恐懼，汪溪沙踩在塊凸出的巖石上一崴，驚呼了一聲就抓住了邊的楊陸順，楊陸順也嚇了一跳，忙扶著問：「怎麼了？崴著腳了呀！」

汪溪沙腳沒事，心裡卻有事，藉機挽著他的胳膊聲說：「崴得腳好痛，這破路上，連亮也沒有，嚇死人了。」

楊陸順扶著溫的子，鼻子裡聞著清甜的人香，心子砰砰跳，嚥了口唾沫說：「你慢點走，在農村鄉里比不得縣城，沒有水泥路也沒有路燈，唉，都是我心，該找葉大哥借支手電筒的。我扶著你走就好了。」

汪溪沙側依偎在他邊，鼻端是濃烈的男氣息和酒香，也是心襟搖，膩膩地說：「六子，謝謝你。」兩人默默地著溫馨的時刻，似乎彼此都能聽到對方的心跳，聽到那一聲聲的鼻息，可惜好景不長，漆黑的公路一會兒就走完了，上了街道就有了燈，也有了來往的行人，兩人不覺拉開了距離，一前一後地走著。

到了儲蓄所邊門口，楊陸順停下了腳步說：「你進去吧。」汪溪沙低頭走進門，轉臉說：「進來坐坐吧？」楊陸順了發乾的，說：「這麼晚了，影響你休息了。」汪溪沙絞著角說：「我平時看雜誌到十點多才睡覺，現在還早呢。」楊陸順想了想說：「我明天還要起早，趕早班車去縣裡。」汪溪沙說：「你不是有鬧鐘嗎，怕起不來呀，去坐坐嘛。」楊陸順說：「那就坐坐吧。」汪溪沙喜孜孜地在前面帶路，楊陸順心虛地跟在後面，生怕被人看見。

（本文純屬虛構，請勿對號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