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擇天記》第231章 初見真實
忽然間,樹林裡的鳥鳴消失無蹤,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它們知道,有個比它們更聒噪的傢夥,來到了場間。看著出現在碑廬前的唐三十六,陳長生有些奇怪,按照前些天的慣例,應該直到暮深,這個傢夥纔會捨得離開天書碑纔是。
“你知道那兩個人是誰嗎?”唐三十六看著山道方向,微微挑眉問道。
“不知道來曆,兩個……”陳長生斟酌了一下措辭,說道:“不知所謂的人。”
唐三十六看他臉上神,才發現他真是不在乎那兩個人刻意的辱嘲笑,有些惱火說道:“就算是不知所謂的人,難道就能無所謂?”
陳長生說道:“彆說這些,你怎麼出來了?”
唐三十六這纔想起自己是來做什麼的,盯著他的眼睛,略帶幾分傲意說道:“我看到了第三座碑。”
陳長生怔了怔,說道:“那不是前天就發生了的事?”
唐三十六明顯不滿意他的反應,提高聲量說道:“重要的是,我快要破境了。”
陳長生怔了怔,臉上出開心的笑容,誠摯說道:“是嗎?那真好。”
唐三十六很是無奈,說道:“我快要超過你了,明白嗎?”
“我一直等著這一天。”陳長生滿臉喜悅,從懷裡取出一個藥匣遞到他前,說道:“裡麵有如何服藥的說明,破境通幽是大事,不敢大意,到哪一步該吃哪顆藥,每次服藥的劑量,一定不能弄錯了,我晚上會請折袖幫忙盯著。”
匣子裡是大朝試前落落請離宮教士煉製出來的丹藥,用的是他和唐三十六在百草園裡的名貴藥草、還有落落讓族人準備的珍稀藥材,專門用來幫助坐照境修行者破境通幽,單從藥力論,隻怕不會被槐院的濟天丸差。
唐三十六拿著藥匣很是無語,心想本想激勵這個傢夥一番,談話的容怎麼最後變了這樣?忽然間,他想到,陳長生這般表現,莫不是真的已經放棄瞭解碑吧?一念及此,心頓時變得沉重起來。
……
……
春意越來越清晰,從大西洲回到京都的雪雁群越來越多,今年大朝試三甲考生進天書陵,已經過了二十天,在這段日子裡,人們陸續解開了照晴碑,隻有陳長生依然每天坐在碑廬前,和最初的熱鬨相比,現在的這座碑廬顯得很是冷清。
茍寒食認為他的心境可能真的出現了什麼問題,就連唐三十六和折袖都開始對他失去信心,一直在暗中關注他的碑侍對他已經失去了興趣,更不要說其餘的觀碑者,看著碑廬外的他的影時,臉上嘲弄的神掩之不住。
天書陵裡的況,準確地傳到京都裡,陳長生依然未能解碑功的事實,帶來了很多不同的反應。東神將府裡,徐夫人極為見地向徐世績發了脾氣,說道那頓家宴本來就應該再等些日子,徐世績則是沉默不語,摔了一個名貴的汝窯瓷杯。教樞裡的氣氛變得有些抑,梅裡砂每天閉著眼睛半躺在滿是梅花的房間裡,彷彿在睡覺,但辛教士已經有數次清楚地聽見老人家略帶悔意的喃喃自語:是不是我們把他的太急了些?
莫雨姑娘空閒的時候,還會去國教學院那幢小樓,在陳長生的床上躺會兒,隻是被褥與枕頭上那個乾淨年的息越來越淡,的緒也隨之變得越來越煩躁,替娘娘批閱奏章的時候,著實不客氣的把兩位太守痛斥了一番。天海勝雪回了擁雪關,冇有影響到這個當今大陸第一家族的緒,京都數座府邸不斷舉辦宴會,文人墨客如走狗一般穿行其間,家主及幾位天海家的重要人看著平靜,實際上心放鬆了很多。
陳長生無法解碑在京都裡引起了無數議論,人們試圖解釋這種況,卻覺得怎麼都說不通,天海家主在某次宴會上微嘲說出的一番話,最終為了絕大多數人的共識:“再如何璀璨的鑽石,如此猛烈地燃燒過後,除了幾縷煤煙,還能剩下些什麼?要知道他去年可是整整燃燒了一年!”
從青藤宴到大朝試,來自西寧鎮的年給了這片大陸太多震驚甚至是奇蹟,天書陵現在變了橫亙在他麵前的一座高峰,再冇有人認為年可以繼續創造奇蹟,所有人都認為,他會像曆史上那些隕落的天才一樣,就此悄無聲息。
隻有一個人對陳長生依然有信心。學宮裡那座大殿的頂層,落落站在欄畔,手裡搭著涼蓬,不喜歡這個世界裡虛假的,向著遠去,卻隻能看見一不變的完,看不到真實世界裡的天收陵,看不到正在陵裡觀碑的先生。
“先生向來不在意彆人對自己抱有什麼希,他隻為自己活。可如果你對他抱有希,那麼他什麼時候讓你失過?”
轉過來向金玉律,漂亮的小臉上全是信任與驕傲:“我不知道他為什麼直到現在還冇能解開第一座天書碑,但我很肯定,他不是解不開那座石碑,而是因為一些彆的原因,如果他能功,必然會再次讓所有人都震驚無語。”
……
……
依然清晨五時醒來,靜意睜眼,起床洗漱,煮飯灑掃,然後往天書陵去。
一年之季在於春,一日之季在於晨,春晨乃是最好的時,隻是略微有些寒冷。陳長生了領,在碑廬外坐下,他已經在這裡坐了好些天,除了偶爾去簷下避避雨或是烈日,從來冇有移過位置,下的青石上冇有一點灰塵,甚至變的有些。
荀梅留下的筆記,他從頭到尾看了好些遍,早已爛於心,天書碑上的碑文,那些繁複的線條,早已深深刻在他的識海裡,雖然冇有足夠地時間覽儘那些碑文在四季裡的變化,但每天的變化都已經被他掌握,所以他不需要再看什麼,直接閉上了眼睛。
有腳步聲響起,匆匆從遠走過,又有腳步聲響起,從他前慢慢走過,有低聲音的議論聲在山道上響起,有刻意響亮的嘲諷的話語,在他耳邊響起,然後那些聲音慢慢消失,隻剩下安靜以及林中的鳥鳴。
林中雀鳥的聲忽然變得集起來,然後高空上傳來陣陣雁鳴,其中有聲鳴格外清亮。
陳長生睜開眼睛,向湛藍的天空裡去,隻見東方飛來了一群雪雁,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批迴到京都的雪雁,春日的天空裡多出了這麼多雪,真的很麗,他心想,那聲清亮的雁鳴,應該是隻雛雁發出來的,或者它還是第一次做這麼長的旅行。
雪雁繼續向遠飛去,可能會在京都停留數日,然後繼續向西。
“隻能這樣了。”
陳長生站起來,有些憾地說了一句話,走進了碑廬。
看著那座冰冷的石碑,和碑上那些已經看到厭煩的線條,他搖了搖頭,心想自己的資質天賦果然還是不夠。
荀梅的筆記,給他以及草屋裡其餘年的解碑,都帶來了極大的好,像關飛白等人解碑如此順利,都是從那本筆記上接近了前賢的智慧,從而得到了某種啟發,他收穫的好,則是多了很多參照。
在筆記裡,荀梅留下了很多種解碑的思路,僅僅照晴碑,便有十餘種之多。但在淩煙閣裡找到的王之策筆記,第一句話就說到位置是相對的,所以陳長生想做的事,不是按照那些思路去解碑,而是避開這些思路,另辟一條全新的道路。
通過觀察碑文在天地間的自然變化,從而找到完全屬於自己的答案,他想如此解碑。
這種思路極有可能是正確的,但對他的要求來說,還相當不完備,或者說不夠純粹,依然是取意、取形、取勢這三種最主流、最正宗的解碑法的變形,或者說這種解碑法依然冇有完全擺這種固有思路的影響。
他對此有些不滿足,所以苦苦思索了二十餘天時間,憾的是,依然冇有能夠功。
更重要的是,如他對茍寒食曾經說過的那樣,他修的是順心意,他總覺得這種解碑方法,甚至是過往無數強者聖人的那些解碑方法,都不對,他總覺得這座天書陵、這些石碑應該有更深層的意思,那纔是他想看到的。
確實很憾,他冇有更多的時間了。
那聲清亮的雁鳴讓他清醒過來,時間過的真快,一晃距離周園開啟便隻剩下幾天時間。
進天書陵的第一天,茍寒食問過他,是想去周園,還是想在天書陵裡多停留些時間,他說到時候再想,這幾天他已經想明白了自己會怎麼選擇。
如果他不能逆天改命,或者修至神境界,那麼他隻剩下五年的壽命。
當然要去多一些地方,多看一些風景,多認識一些人。
他想去周園,他要去周園,那麼,他便必須開始解碑了。
於是,他開始解碑。
他抬起右手,指著石碑上某,說道:“這是個家字。”
此時天清明,碑麵那些繁複無比的線條裡,有幾刻的稍淺些,被照的如同浮了出來一般,似乎是個字。
然後他指向石碑另一個,說道:“這是個江字。”
接著,他未作任何停頓,向石碑上方那團絕對冇有任何人能從中看出文字的地方,說道:“淡。”
“煙。”
“照。”
“簷。”
“秋。”
“叢。”
……
……
轉眼間,他毫不停頓地說了二十八個字,那些都是碑上的字。
最後一個字是。
他的聲音很清亮,就像先前那聲雁鳴,對未知的世界,冇有任何懼意,隻有期待,滿是信心。
然後,有清風起。
他從碑前消失。
……
……
(酷,會有下一章,但肯定很晚,早睡的朋友不用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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