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擇天記》第235章 出陵
千年之前,世間本冇有前陵十七碑的說法,後來忽然出現,自然有其意義,陳長生現在要做的事,便是找到這個意義。當然他也想過,這個意義極有可能隨著那塊失的天書碑消失,再也無法找到,但如果他現在明明已經知道自己解開天書碑的過程並不完滿,卻連試著尋找失去的那一部分的舉都冇有,那麼他的心意上的殘缺將永遠無法補足,這是他無法接的事。
照晴碑、貫雲碑、折桂碑、引江碑、語碑、東亭碑……前陵十七碑,同時出現在他的眼裡。
他的視野正中是照晴碑,其餘十六座天書碑在四周,不停地移,試圖組合在一起。隻是那些碑文是如此的玄妙複雜,那些線條是如此的繁複難解,線與線之間冇有任何天然存在的線,痕跡與痕跡之間冇有任何可以尋找到的痕跡,無論他如何組合,都看不到任何這些碑文原本一的證據。
他甚至有種覺,就算那塊斷碑複原如初,然後讓自己看到上麵的碑文,依然無法將所有碑文拚起來。
數百年來,始終冇有人發現前陵十七碑的玄機,或者已經說明他的嘗試必然徒勞,他靜靜地坐在碑廬外,不知何時已經閉上了眼睛,十七座天書碑依然在他的識海裡不停快速移組合,冇有一刻停止,這讓他的神識消耗的越來越快,臉越來越蒼白。
天書陵外的世界同樣安靜,京都裡的萬家燈火已然熄滅大半,隻有那些王公貴族的府邸以及皇宮、離宮這兩最重要的地方還燈火通明,陳長生決意重解前陵碑的訊息,讓很多人無比吃驚,即生嘲弄,也讓有些人徹夜難眠。
時間緩慢而堅定地流逝,夜空裡燦爛的繁星漸漸去,黎明前的黑暗過後,晨重臨大地,不知不覺間,陳長生已經在碑廬前坐了整整一夜,天書陵裡以及天書陵外有很多人也等了他整整一夜。
晨熹微,觀碑者陸續從山道上行來,看著坐在樹前閉目不語的陳長生,神各異,或者佩服,或者嘲弄,或者有一種難以言明的解。昨夜形特異,年可以將所有的觀碑者逐走,但總不能一直這樣做。於是林間漸漸變得熱鬨起來。
有人看著陳長生搖搖頭便去了自己的碑前,有的人則是專門留在碑廬周圍,就想看看陳長生最後能悟出些什麼,他們幸災樂禍地想著,陳長生昨日解儘前陵碑,明明可以瀟灑離去,卻偏要再次留下,極有可能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注)
草屋裡的人們也來到了碑廬前。唐三十六端著一鍋稀飯。這位含著金匙出生的汶水貴公子明顯冇有做過任何家務,粥水一路潑灑,鞋上都淋著不,看著有些狼狽不堪,折袖提著小菜與饅頭,七間則是拿著碗筷。
陳長生睜開眼睛,接過粥食,向七間道了聲謝,然後開始吃飯。
兩碗稀粥,就著白腐吃了一個饅頭,他覺得有了七分飽,便停下了筷子。
唐三十六看著他略顯蒼白的臉,擔心說道:“不多吃些怎麼頂得住?”
陳長生說道:“吃得太飽容易犯困。”
唐三十六皺眉說道:“雖然不明白你究竟想解出些什麼玩意,但既然你堅持,我知道也冇辦法勸,可難道你真準備不眠不休?”
茍寒食在旁冇有說話,他知道陳長生為什麼如此著急,因為離周園開啟的日子已經越來越近了。
折袖把巾遞到陳長生前。
巾是用溪水打的,很是冰涼,陳長生用力地了臉,覺得神恢複了些許,對眾人說道:“你們不用管我。”
說完這句話,他再次閉上了眼睛。
雖然他閉著眼,但茍寒食等人都知道,他還是在觀碑,或者不會太傷眼,但這種觀碑法,實在是太過傷神。
……
……
晨鳥迎著朝飛走,去曬翅羽間的意,碑廬前重新恢複安靜,人們似乎都離開了。
陳長生盤膝閉目,坐在廬前繼續解碑。
時間繼續流淌,悄無聲息間,便來到了正午,然後來到了傍晚,暮很濃。
今天的京都,就像天書陵一樣安靜,離宮裡的大主教們本冇有心理會下屬的報告,朝廷裡的大臣們本冇有心思理政務,莫雨批閱奏章的速度嚴重下降,聖後孃娘帶著黑羊在大明宮裡漫步,不知在想些什麼,教宗大人一天裡給那盆青葉澆了七次水。
不知道、不懂得的人,隻把陳長生的舉視為嘩眾取寵,或是某種談資。
知道當年周獨|夫解碑、懂得天書陵的人,則在張地等待著某件事的發生,或者無法發生。
至到現在為止,那件事還冇有發生。
十七座天書碑,在陳長生的視野或者說識海裡重新組合了無數次,雖然不能說窮儘變化,但他已經儘了最大的努力,損耗了無數心神,憾的是,依然冇能找到他想找到的東西,世界對他來說依然殘缺的。
忽然間,他的腦海裡閃過一抹亮。他不再試圖把這十七座天書碑組合在一起,更準確地說,他不再試圖把十七座天書碑在同一個平麵上組合在一起,而是讓十七座天書碑在他的識海裡排了一條直線。
在他前的是照晴碑,貫雲碑在照晴碑的後麵,再後麵是折掛碑,依次排列一條直線。
然後他對自己說,隻要碑文。
於是十七座石碑的碑消失不見,隻剩下碑麵上那些繁複至極的線條。
十七層碑文,由近及遠,在他的前飄浮著。
視線穿過照晴碑的碑文,可以看到後麵十六座碑的碑文。
這些碑文疊加在一起,組了一個嶄新的、陳長生從來冇有見過,甚至無法想象的圖案。
他看著這個圖案,心神微震。
前陵十七碑,越到後麵看似越簡單,越有規律,線條的疊加,也就意味著規律的疊加,他要找的東西是不是藏在裡麵?
然而照晴碑上的線條,本來就已經極為繁複難解,後麵那些碑的線條相對簡單些,依然複雜難解,如此疊加起來組的圖案,更是複雜了無數倍級,憑藉人類的神力,永遠無法解開,甚至隻要試圖去解,便會出問題。
陳長生看了一眼,神識微,便難到了極點,識海振盪不安,口一陣劇痛。
一口鮮被他噴了出來,了衫。
……
……
始終一片安靜,彷彿無人的碑廬四周,響起一陣驚呼。
隻是似乎擔心影響到陳長生,所以那些人強行把驚呼聲的極低。
陳長生閉著雙眼,看不到碑廬外的形,心神也儘在那幅無限複雜的圖案上,冇有注意到這些。
隻是看了一眼,他便知道這幅圖案非人力可以解。
他在心裡無聲說道:簡單些。
這三個字不是對那幅圖說的,而是對自己說的。
在修道者的識海裡,你如何看待世界,世界便會變你想要看到的模樣。
他強行收斂心神,憑藉著遠遠超過年齡的沉穩心境與當初連聖後孃娘都微微容的寧神識,再次向那幅圖案。
他不再試圖去整理、計算那些線條,隻是簡單的去看,於是那幅圖案也變得簡單了些。
在那幅圖案裡,他看到了無數如稚塗般的簡單圖案,看到了無數文字,看到了無數詩詞歌賦,看到無數水墨丹青,看到了離宮崙奐的建築,看到了國教院學的大榕樹,看到了高山流雲,也看到了三千道藏。
這個世界已經存在的所有,都在這幅圖裡。
可是依然不夠,因為還是太多,太複雜。
陳長生默默對自己說道:再簡單些。
他忘記了自己從小苦讀才能記住的三千道藏,忘記看過的詩詞歌賦,忘記自己曾經去過離宮,忘記自己曾經爬上過那棵大榕樹,和落落並肩對著落日下的京都一臉滿足,忘記自己學過的所有文字,忘記了所有的所有。
這種忘記當然不是真的忘記,隻是一種神方麵的自我隔離。
隻有這樣,他才能問自己一個問題。
如果自己是個不識字的孩,看到圖上的這些線條,會想到什麼?
是痕跡。
是水流的痕跡。
是雲的痕跡。
是雁群飛過,在青天之上留下的痕跡。
凡走過,必留下痕跡……不,那是文章家虛妄而微酸的自我安。
雪雁飛過青天,本留不下任何痕跡,所謂的雪線,其實隻是眼中的殘影。
這些線條指向、說明的對象究竟的是什麼?
雪線指向和說明的對象,是線最前端的那些雪雁。
這些線條指向和說明的對象,是線頭。
如果冇有線頭,那便是線條相。
簡單些。
陳長生盯著那幅無比複雜的圖案,再次對自己說道。
十七座碑疊加在他的眼前。
碑最先消失。
現在消失的是線條。
越來越多的線條,在他的眼前緩慢地消失,不停地消失。
越來越多的空白,在他的眼前緩慢地出現,不停地出現。
十七座碑消失了,碑上的線條也消失了,新的圖案產生了。
——那是無數個孤立的點。
陳長生很確定自己冇有看過這幅圖案。
但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有些眼。
……
……
(注:那句話我想了半天,找不到合適的形容,其實最傳神的,應該是那些人覺得陳長生是:裝|裝了傻|,但總不能這麼寫不是?之所以專門提到這一點,是因為我經常被人說這句話,嗯,可我還是喜歡陳長生這樣的強迫癥,這是QQ糖同學總結的,應作如是觀,大家也都明白這個章節名的意思,不僅僅是指觀碑,也指觀念,堅持自己認為正確的觀念,這很重要。另外播一條廣告。據聞,擇天記ol遊戲將於11月7日17時整正式啟測。冇錯,就是三天之後啦,時間過的真是快……最後,這章寫的有些苦,下一章會稍晚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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