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大殿正面的廣場上，水泥地面上很多藏民整齊的排開正在磕長頭，有些人手上戴的羊皮套，有些是胎皮，有些是木塊，還有乾脆就是兩塊磚的，無一例外都磨得溜的。 同學們在側門邊的牆角下，蹲了一排，還有幾個老外也一起。就好像一群淘到了午飯，下午太的幸福乞丐一樣，伍文定趕照相，林凌也連忙蹲過去當乞丐。

陶雅玲沒有，戴了個帽簷很寬的白圓邊太帽，基本上連肩頭都蓋住不會被曬到。所以靠在牆邊站著帽子被抵得有點歪。比較擅長速寫，這次出來一本小的A4大小速寫本基本都要畫完了。現在就正在勾勒一個磕長頭的老婆婆形象。

習慣用鋼筆，放倒筆尖，幾道寬寬的墨跡擺出大概的形態，立起鋼筆，纖細的線條連接起來，補上幾筆細節，蒼老的虔誠氣息看得站起來的林凌羨慕不已。

伍文定走到兩人背後:“有什麼事麼?”

陶雅玲有點冷:“你還是不是班長?不隨時跟著老師就知道到瞎逛?”

伍文定有點莫名其妙:“大家都在瞎逛嘛。”

陶雅玲閃開個角度面對面批評:“你這次寫生過程一點沒有你以前負責的工作態度。”

伍文定還是不到頭腦:“每次都是這樣嘛，不是還有你嘛。”

陶雅玲苦口婆心:“以前你起碼都是在老師附近，注意我們有什麼況的，這次基本都是到不見人影。”

伍文定開展自我批評:“我晚來了兩天，沒有進狀態，幸好有你嘛，辛苦你了。”

陶雅玲的口氣終於化:“你也知道我辛苦，老陳不管事的，聯系住宿，安排車輛以前都是你做的。”

伍文定笑:“我也會兒懶嘛。”學院的寫生每個學期都要出來，也不應限於假期，主要是取決於目的地的景致時間段，這是他們升學生活第二次了，伍文定這個班長就是第一次外出寫生回去一致選舉的。他在那次寫生活中，自來的安排所有環節，讓原本比較煩帶好奇新生的專業老師好好的逍遙了一把，專心完自己的創作構，回去在系上是讚不絕口。其實伍文定在幾次附中外出寫生也老做這些事的。

陶雅玲說正事:“老陳說，早課要完了，所有的喇嘛都要出來了，很壯觀，喊大家注意留意一下。”

於是三人也退到牆角邊找位置。

過了一會，鍾聲沒有響，磕長頭的藏民卻先有了靜，一個個躬起來，匯集到大殿門前的門廊上，低俯臥到木質地板上，長二十多三十米，深四五米的木質門廊上很快就趴著幾十名上百藏民，沒有趴下的藏民也退到廣場上，一起靜靜的聆聽大殿裡面傳來的念經聲。

這裡的經聲和山頂那個金燦燦小屋的類型不同，更低沉，更厚重，如果剛才的誦經聲是一把大錘，重重的砸在你的心靈上，現在的經聲就是一片水，帶著錢塘江頭的力量，不洶湧澎湃，但是徐徐的推過來，一直到把你淹沒。

音量也更大一些，畢竟這麼大的大殿不知道能夠容納多喇嘛。突然經聲停止，某個遙遠單一的聲音響起，伴隨當當當的敲擊聲，完畢了。

同學們選好角度，準備用手中的相機捕捉水般湧出的喇嘛場景，正門因為有很多藏民在朝拜，所以都集中在側門。隻有伍文定他們三個人因為陶雅玲剛才畫過那個老婆婆，所以在對著正門的角上，而伍文定說老年人的形象比年輕人更容易塑造和打觀者，

想抓點什麼不同的素材。 結果他們真有了素材了，還是大不同的素材。

幾乎所有的喇嘛都是從正大門出來，然後從藏民上踩過去的！

林凌的張開差點沒合上，陶雅玲也沒有反應過來，隻是一直愣愣的看著那個老婆婆。

伍文定還好，相機沒有停的選景，有幾張還趴在地面仰視拍攝，甚至靠近俯臥的藏民，看看從他們的角度有什麼。

說也有幾百個青年喇嘛有序的出來，都是十多歲以上不超過三十歲的樣子，大殿有一道高約四十厘米的門檻，門檻前就麻麻的俯臥了很多藏民，越到門前越是集。

除了部分喇嘛小心翼翼挑著藏民俯臥間隙的空地走開，好些都是直接從上踩過去，有些還一邊走一邊在討論剛才的什麼學問題，更多是沒有什麼表，就好像腳下不是人而是地板一樣，隻有極其個別調皮的小喇嘛跳來跳去的躲開人。

老婆婆在門廊邊的一個靠近欄桿地方，不是人流最多的中間區域，但是還是有好幾次被踩過的況。老年人的骨骼相對要脆得多，也松弛了，沒有那麼好的緩衝能力，看上去很驚悚。旁邊等待的藏民中，有兩個年青男子看來是早有準備，拿上一塊木板準備去把人抬出來，旁邊一個姑娘卻拉住他們說什麼。

伍文定這時才發現牆角邊還早就有幾塊門板一樣的東西準備在那裡，看來每次還是都有人傷，隻是不知道傷如何。要知道一般擁人群發生踩踏事故的傷亡率是很高的。

側門的同學以及遊覽者這時才發現正門發現的事，紛紛跑過來。

“靠……靠……”馮雷有點語無倫次了。跑過來才看見狀況的王嵐也一下驚訝得捂住了自己的，不然估計得出來。

老陳又是一臉喝了半斤酒的紅像，激的用相機不停的記錄，也隻有他才是用的單反相機，還是反轉片。

林凌往前走了幾步，想去拉老婆婆。

伍文定回拉住的手臂，指指那邊的年青男子。

陶雅玲倒是鎮定，拉拉伍文定，又指指那幾個外國人，他們正在用手持小型攝像機拍攝著整個過程。伍文定看了看搖搖頭說:“宗教儀式，外國比這個更慘烈的都有。”

喇嘛人流很快就散去了，倒是有幾個中年喇嘛留下來彎著腰在人群中移，不知道是在檢查傷勢還是頂賜福。

有些看起來比較健壯的藏民，等了一會就起，跪伏在地上拜了拜走開了，有些估計還是難，等了一陣才陸陸續續的起作。木板組就上去了，抬走的基本都是老年人，不多，三四個，老婆婆被那兩個估計是的兒子抬走。因為一直關注，伍文定他們看見一癱無力躺在木板上的老婆婆臉上一直帶著微笑，眼睛看著天空，右手還有一串佛珠在。

觀眾人群也陸陸續續的散開了。

林凌有點帶著淚水:“老婆婆好可憐哦！”

伍文定沒什麼表:“現在比你幸福得多。”

林凌想一下眼眶又覺得不好意思，就仰頭瞇著眼睛:“我覺得我現在很幸福。”

陶雅玲看看自己的速寫本，扶一下眼鏡框:“你剛才拍了多照片?回去洗一份給我。”

伍文定點點頭，慢慢的走向大殿門口，那裡有幾隻鞋子扔在地上。

他慢慢的轉坐在門檻上，信仰對他的其實很大。

他沒什麼信仰，中學連團員都不是，現在系上有問過他作為班長是不是該申請下預備黨員資格，他沒有什麼回應。因為從來沒有覺得沒有信仰有什麼不對。但這一刻他覺得信仰的力量超出他的想象。

門廊裡面線被十多米高的黑白框的巨大麻質門簾遮住了不，所以稍微有點昏暗。

出去，外面的廣場上明，遊客們正在討論剛才的奇景，陶雅玲在清點人數，還回頭這邊一眼，估計是在抱怨又不見他做事。林凌還在木板組周圍轉悠。張峰正卡馮雷的脖子，他過來晚了點沒有看見盛況。其他同學也在嘰嘰喳喳，一片熱鬧的景象。

回過頭，他還是第一次看見大殿的裡面。雖然是黑乎乎的，過中心部位的天窗還是可以看見一些。木板地面是灰白的，並沒有一休哥天天洗的那種乾淨，列行的方柱子都是包裹著紅金紋的紡織，各種的帶子好像放大一倍的領帶頭一樣有個尖角，整齊的從天到地到都整齊的掛滿，顯得巨大的空間一點不空。藻井穹頂都是條紋的，因為太黑看不清楚，地面上是一排一排整齊的長方形坐墊，長十來米，寬一米，厚二十多厘米，看來喇嘛們都是坐在這個上面的。沒有幾盞燈，都是很平常的小瓦數白熾燈。約能看見天窗下的主講座上金碧輝煌，活佛應該就是坐在那裡吧?想起大寺的小活佛，伍文定角有點翹起來。

黑，白，灰三種影就在邊，伍文定覺得還真有點禪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