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表館幽靈》第一章 沒有指針的鐘塔

首先映他們眼簾的是從森林的隙中突然冒出來的一個黑塔影。

“瞧,那就是鐘塔呀!”

坐在后排坐位上的瓜生民佐男提醒大家。副駕駛座上的江南,用手遮擋著直在玻璃上的,應聲答道:“從我這兒看不到塔上的鐘呀!”

“聽說只有從那一側,就是面向里院的一側才有鐘盤哪!”

“原來是這樣,真夠絕的。鐘塔上的鐘一般都是面向外邊的嘛!而且聽說那鐘塔上的鐘沒有指針,是吧?”

“是呀,不過我并沒有親眼看到過鐘盤。去年來訪時,吃了閉門羹!”

“如果繞道走,有的地段能看到!”年長的司機話道。那口氣仿佛在說有關本市的況盡管問我好了。

“哎呀,太奇怪了。上次我分明看到有指針的嘛!怎麼會掉了呢?”

七月三十日,星期天下午,由江南等人組的采訪組一行,在大船地鐵站會合后,分乘三輛汽車駛向目的地。三輛車當中,兩輛是出租車,另一輛是“混沌”雜志副總編小早川茂郎的客貨兩用車,是他從橫濱家中開來的。世人矚目的時計宅院,位于鐮倉市東北方向,以白山神社和散在池而聞名的今泉鎮郊區。過去這一帶好像全部是山村,被稱作“鐮倉境”。如今這里建起大規模的住宅區,已完全失去昔日的好景象。盡管如此,當騎車駛到近時,但見那群山碧綠,翠滴,足以令人心曠神怡了。

汽車從公路上拐進山路,穿過靜寂的住宅街,又拐了幾道彎,眼前的風景突然發生了變化。郁郁蔥蔥的橡樹林,宛如一道什麼分界線,立即出現在汽車兩側。那道路也變一條狹窄向上的陡坡,而且沒有鋪柏油,一直向枝葉繁茂的林木中間。森林里一片昏暗,也象藏著什麼似的。汽車行駛不一會兒,時計宅院的塔影從林木的隙中出現了。

“來到這兒,我有一種親切呀!”坐在瓜生鄰座的樫早紀子說,“我已經有十來年沒來這兒啦!”“噢?你那麼早就來過呀?”江南問道。早紀子知道對方是初次見面的編輯,似乎有些張,不大自然地回答了一聲“嗯”。

“當時,到這兒來參加‘夏令營活’。”

“在這一帶舉行過學校的‘夏令營活’!”瓜生接著補充道,“我和,還有坐在后一輛車上的河原崎以及今天沒來的福西,我們四個人小學上的是同一所私立學校。這個學校曾利用暑假在這一帶辦過夏令營活。”

“小學還辦‘夏令營’?”

“是為了考中學嘛!不過那年我們才五年級,所以很輕松。大家抱著一種郊游的心,到了自由支配時間,就跑到這一帶森林里來玩。”

“那麼,你們四個人現在又都在同一所大學學習?”

“我們考的是W大附中,幾個好朋友都順利考上,后來又按照自升級的規定一起進了大學。”

“噢?幾個人從中學到大學一直在一起,這種況并不多見呀!”“是啊。而且進大學后,又一起參加了超常現象研究這樣一個奇怪的小組,所以,說我們幾個是青梅竹馬的好朋友,不如說我們結下了不解之緣,更為合適呀!”

瓜生民佐男和樫早紀子兩人是W大學三年級學生,又都是超常現象研究會會員。瓜生是個很出眾的青年,長了一副白白凈凈的細長臉,在年紀比自己大的江南面前,也能毫不膽怯地發表看法。聽說他是研究會的現任會長,頭腦敏捷,談吐也很利落。早紀子和瓜生相比,是一個更為白凈的人,的一頭斜梳的長發與本人極其相稱,整個看來,顯得稍小的臉龐上,長著一對水靈靈的大眼睛,黑眼瞳非常明顯,給人深刻的印象。江南暗中羨慕,心想管他不解之緣是什麼,象這樣青梅竹馬時代的好朋友就是有十個我也不嫌多呀!參加這次“特別計劃”的學生共五個人,除他們倆,還有坐在后一輛出租車上的三年級學生河原崎潤一,二年級學生渡邊涼介以及新見梢。其中信件梢是昨天才決定參加的。最初定的是剛才瓜生提到的三年級學生福西涼太,聽說前天親戚家遭遇不幸,因而無法前來。于是才匆忙把找來替代福西。汽車繼續行駛,道路也越來越狹窄,不知再往前走,汽車能否過得去。就在這時,前方左側出現了一座高門。先行的音客貨兩用車停了下來,一個穿米黃西裝,胖的中年男子走出駕駛座。他就是小早川茂郎,四十四歲,是這次“特別計劃”的發起者,也是這個采訪組的組頭。他通過門上的對講機告訴對方采訪組已經到達,并親自把大門推開,然后回到車上。“跟在后邊就可以了吧?”出租汽車司機問江南說。

“我是第一次進這個宅院,看來也并不可怕嘛!”

“傳說這個院里有幽靈出沒,真有這回事嗎?”

“在這方圓左右,人人皆知呀!”

“司機師傅,您住在這附近嗎?”

“不,我的妹妹和妹夫住在今泉,他們給我講的可邪門呢!你們各位不害怕呀?說不定會真的出來呢!”

“我們正是為這個才來的呀!”江南故作姿態,一本正經地說道。

坐在后邊的瓜生和早紀子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司機似乎到愕然,聳了一下肩膀,接在客貨兩用車后邊發了汽車。

墨綠的石柱鑲著一塊已陳舊的門牌,上面刻著“古峨”兩個字。屋主古峨倫典死后,這個家由一個作由季彌的兒子繼承,現在仍住在這兒。但是不知為什麼,據說附近實際負責管理這個宅院的,是個以前一直在古峨家做事的人,名伊波紗世子。可是——江南心想,怎麼搞的,竟然這麼荒涼,本不像有人居住的樣子。鋪著碎石的小路,從筑緩慢丘陵形狀的前院中間直穿過去。趾、柊以及珊瑚等樹木中間荒草萋萋,任其生長,一定是多年未加整修了。更看不到宅院有什麼圍墻,寬廣的庭院四周直接延到幽暗的森林中。確實,既是如此荒涼不堪,出現一兩個有關幽靈的傳說,當然不足為怪了。江南在建筑前下了車,再次環視了一下周圍。時間是下午四點過一點。雖然逐漸臨近傍晚,夏日的太仍然懸在空中。梅雨期結束,天空干爽而又晴朗。萬綠放香,蟬聲陣陣。可能由于居森林之中吧,只覺風清氣爽,心神舒暢。但是即便在明朗的下,當看到在風中沙沙作響的荒草和樹木的景象,并想到來這兒的目的,便會覺得有一種森可怖的東西存在。

“這房子真奇特呀!”從第三輛車下來的海篤志走到小早川邊說道。他不胖不瘦,中等材,上留著薄薄的胡須,長長的頭發在后脖頸束,今年二十九,比江南大五歲,是個攝影記者。他肩上背著沉甸甸的攝影包,按了一陣相機快門后,又說:“那片樹叢的對面也是房子吧?”

“據說那是原來的房子!”小早川回答說。

“其中好像還有一段滿復雜的過程呢!”小早川只說了這麼一句,便慢步朝著前方左側的正門門廊走去。

看來這座建筑似由構思不同的三個部分組。一個是包括正門在的正面左側部分。從太偏斜的位置可以知道那兒是西邊。它是一棟樸素的木造洋式平房,四面是涂著淺咖啡的木板墻,屋頂鋪著淡綠石棉瓦。這棟洋式建筑的右邊,也就是毗連東側的地方,便是人們悉的鐘塔,黑乎乎地聳立在那兒。它是一座石造的四角塔,高約二十公尺,顯得很深沉穩重。這是第二部分。然后是海所說的“樹叢對面”,它相當于第三部分。靠近前邊的那片枝葉繁茂的黃楊樹叢,從院子中央一直向右延,在它的后邊有一片調暗淡的紅磚墻,時時現。那是一座扁平式建筑,也是時計館的主部分,房上有個很明顯的特征是鼓起一個圓形屋頂。未來三天,大家將守候在那里邊。它和右邊的洋房之間,由一條狹長的通廊連接在一起。這些況,江南已在事前作為預備知識記在心中。江南茫然地著這座房屋,心想:原來這就是中村青司建造的時計館呀!這時,鹿谷門實的面孔再次出現在他的腦海中,兩周前鹿谷門實曾說:“可要多加小心呀!”他不緩緩地搖了搖頭,舉目著那高高聳立的用石塊砌的鐘塔。從這個角度仍然看不到人們說的無指針鐘盤。那深褐的外墻右側,縱向排列著一行橢圓形小窗。突然,他將目停留在一個小窗上。那窗戶位于塔的半腰,從地面看約三層樓高的地方。他從窗上看到了人影。

“有人!”他定睛細看,果然是人影。由于距離較遠,無法看清是個什麼樣的人,但是可以肯定那是個人。看上去那人將臉在玻璃上,一直在觀察這邊的靜。那是什麼人?江南不知為什麼心中到不安。但又一想,我們要探索的幽靈,恐怕不會在這時候出現。而且這兒本來就不是空房,窗戶里有人也沒有什麼奇怪的。小早川來到正門立柱前,大門立即打開,就像專門在等待他到來似的。一個穿著深綠西服套裝的中年人走了出來。“歡迎臨!”

“啊,伊波士,您好!”小早川以輕快的語調寒暄了一句。他們好像見過面。似乎就是現在負責管理這個宅院的伊波紗世子。的右耳上著一個耳機樣的東西,也許是助聽吧。“給您添麻煩啦,請多多關照。請問租賃公司的人已經把各種必須的東西送來了吧?”

“是的,送到了。”那人向小早川后的江南等人掃視了一下,用很鄭重的語氣說道:“明寺士正在等候各位,請進吧!”

從正門大廳分出兩條走廊。一條直通洋式建筑里邊,另一條連接著右邊的通廊。

他們幾個人在人帶領下,朝著通向里邊的走廊方向走去。同外觀一樣,洋式建筑的室裝潢也非常樸素。走廊的一側掛著好幾副就像在威尼斯化妝舞會上戴的那種森可怖的假面。能看到的裝飾品,僅此而已。門廳也好,走廊也好,本看不到宅院名稱所標志的“鐘表”的影子。

走廊盡頭的兩個房間的門已打開,他們被帶進去,室有空調,涼爽宜人。這是個大廳,布置也很簡單,有桌子和幾張沙發。迎面墻上是一排白框窗戶,一個人穿著大的黑一副坐在窗邊。“啊,明寺士,實在抱歉!”小早川仍舊以剛才那種調門朝著邊打招呼,邊走過去。

“您來得好早呀!我本想先到一步,沒想到路上很擁,我這個唱主角的沒能按時到達集合地點。”

明寺琴默默地點點頭,用手指輕輕向上推了一下戴在眼睛上的黑眼鏡,同時朝著跟在小早川后邊進來的人看了看。和兩周前在上野“綠莊”公寓同江南而過時的形可不大一樣了。自然和那一古怪的著不無關系,同時化妝方法也和平日不同,薄薄的涂著淡紫的口紅,兩頰慘白,突然顯得十分消瘦。

“真人大失所啊!”海睜大眼睛,將整個房間看了一遍之后,把湊到江南耳邊說,“剛進門時,我還以為到都放著鐘表呢!”

他小聲說著,用下朝著右邊墻上指一指。著咖啡壁布的墻面上掛著一個普普通通的圓形鐘。整個房間里只有這麼一個鐘。“因為這兒不是原來的建筑嘛,肯定是這麼回事!”墻上的鐘顯示的時間是四點二十五分。

江南對照著這個時間瞧了一下自己的懷表,看是否準確,同時說道:“小早川先生不也說過嘛,樹叢對面的紅磚房那兒才是原來的時計館哪。所以……”剛才小早川說“其中還有一段滿復雜的過程”是怎麼回事呢?十五年前,也即一九七四年夏天,古峨鐘公司總裁古峨倫典突然辭去董事長職務,在這里蓋起房子,并移居過來。據說樹叢對面的建筑就是當時所建的宅院,此外還有一所獨立建筑專供傭人們居住。這邊的洋房和鐘塔,那時還沒有建造。擴建工程是在五年以后,即一九七九年開始的,到一九八零年夏天,建了現在的規模。此后不久,倫典突然死去。

即便是江南也沒有掌握這段況的細節,他只是從小早川口中獲得一些略的知識。小早川老早以前就對這個家庭興趣,并收集了各種有關資料。古峨倫典究竟為什麼要建造這座時計宅院呢?后來又為什麼要擴建呢?在他死去的前前后后,發生了一連串死人事件,到底是怎麼回事呢?那麼以幽魂出現的他兒又是何時如何死的呢?一連串的問題。但是不管你問什麼,小早川都不正面回答,只是輕蔑地一笑,說道:“我正有些問題必須加以說明,所以由我來,——啊,實在對不起呀,伊波士。”他向推著手推車的人抱歉似地舉了一下手。小推車上按人頭放著斟滿桔子的玻璃杯。“您不必張羅。請問送來的行李放在什麼地方?”

“已經送到‘舊館’那邊去了。”所謂“舊館”可能是指“原來的建筑”吧。

“是嗎?太好啦。噢,對啦,必須給大家好好介紹一下才行哪!”小早川站起來,了聲“伊波紗世子士”,將手了過去。“這位士全面負責管理這個時計宅院。我已拜托士,在未來三天里,協助我們的采訪。”

年紀約在四十五歲上下。作為來說是個高個兒,留著男式短發,消瘦的臉上未加化妝,小皺紋和黑斑明顯可見,從那兩只勻稱的眼睛和高高的鼻梁可以想見年輕時的貌。

輕輕點一下頭,說了聲:“請多關照!”同時不慌不忙地注意觀看在座的每個人。

江南瞧著那副樣子,不由想起中學時教數學的一位教師的形象。

“對不起。”伊波紗世子將目轉向小早川說。

“能否允許我再次確認一下各位的尊姓大名?因為我要按時把事安排妥當。”

“啊,當然可以。前幾天是不是已經把參加者名單和計劃書一起給您來著?”紗世子點點頭,從西服里邊的口袋取出一張折疊起來的單頁紙,迅速展開之后,再次朝大家看去。

“由我來介紹吧!”小早川說道,“坐在那邊的是我們編輯部的江南孝明。挨著他的是攝影部的海篤志。”

“江南先生和海先生。”紗世子復述了一遍名字,又來回將兩個人的面孔和名單加以對照。小早川繼續介紹。

“其余五個人都是W大學的學生。從那邊往這邊介紹,河原崎潤一君、瓜生民佐男君、渡邊涼介君、樫早紀子小姐,然后是新見梢小姐。”

“河原崎君、瓜生君……”紗世子用教師點名似的聲調,對照著學生們的面孔和名字,最后點到新見梢時,用懷疑的目,側首問道:“這名單上好像沒有新見小姐的名字。”

“噢,是的。是這樣,”小早川用手輕輕敲著自己的前額說,“名單上的福西涼太君,今天突然有事不能來,于是就臨時找來代替……”“明白了。新見梢小姐,對吧?”

紗世子從口袋里取出鋼筆,將名字記到紙上。然后再一次按照訂正后的名單,逐個加以確認后,說了聲:“各位,請……”,便將手推車推倒桌子跟前。“類似這種采訪要求,過去一概謝絕,這次是作為特殊況予以接的。為此我謹代表本院主人說幾點請各位注意的事項。”時計宅院管家等大家拿到果杯之后,宣布說:“首先,我想大家可能知道,從今日起各位要進去的本家‘舊館’中,保存著上一代主人留下的鐘表收藏品,都是極為珍貴的品類,不論是收存在陳列柜中的,還是放在外邊的,請千萬不要去它。其他東西,如廚房、居室用品,凡能用的,可以隨便使用。供電沒有問題,但煤氣已停止。空調能用,所以我想大家不會收到炎熱困擾的。還有,那邊的房子不管怎麼說,已經九年無人居住,自來水充滿鐵銹,無法使用。”

“飲用水已說好從外邊運進去。”小早川話說,“伊波士,運來的行李中,應該有塑料水桶呀!”

“是的,已經盛滿了水,請放心吧!”

“非常謝!”小早川鄭重其事地低頭行了個禮。

“真夠您的,一共六個水桶吧。”

“這兒專門有干力氣活的人。”

“噢,是嗎?不過多虧您想得周到,實在謝。”

“不必客氣。因為我已經答應幫助各位。”說完,一直繃得很,稍微放松了一點。接著又說:“最后還有一個請求,也就是‘舊館’最里邊有一個上鎖的房間,請各位千萬不要進去。”“就是那個‘鐘擺軒’嗎?上次偶爾聽您提起過它呀!”小早川說道,“為什麼不準許到那兒去呀?”

“這是先輩的囑咐。”

“噢,是古峨倫典先生的言?”“主人臨終前,代了好多事,這是其中的一條。”

“原來是這麼回事。”“所謂‘鐘擺軒’究竟是干嘛用的房間呀?”

江南迷不解,提出詢問。“這……”紗世子結了一下,接著眼睛向下回答說,“那是十年前已經去世的小姐的房間。”

小早川問紗世子:“其他還有什麼要講的?”默默地搖搖頭,表示沒有。

這時,小早川對點了一下頭,然后將目轉向正在老老實實側耳靜聽的人們。

“我要說的好像沒有什麼了。食品裝在車上已經運來。幾乎全是快餐食品,反正就三天嘛,大家將就一下吧!然后嘛,對啦,還有一個至關重要的項目。明寺士!”他回過頭對全黑的招魂師說道:“關于招魂會的事,您能說一說嗎?”

“好的。”明寺琴簡短地答應了一句,然后擺出一副若無其事的面孔,站起來說道:“各位,我想大家可能已從小早川先生那兒聽說了,現在請允許我再作一些說明。”

江南心想:和在電視中演出時一樣。聲音逞頻統,講解慢條斯理,而且一直不停。“正如各位所知道的,我們馬上將進行的工作是和傳說一直居住在這所房子里的死者靈魂接對話。這個靈魂是否實際存在,我現在無法奉告。從今天起,我們將花費三天時間,確定其是否存在,搞清其真實面目。我到這兒來,就是為幫助做好這項工作。在座的當中,有哪位曾參加過招魂會?”

這麼一問,江南不由得和鄰座的海互相看了一眼。兩人都模棱兩可地側一下頭。五個學生的反應也如此。“老早以前,我參加過扶乩。”過了一會兒,二年級學生新見梢回答了這麼一句。留著短發,長了一副象小狐貍般逗人喜的臉龐,給人的覺是一個好奇心強而又非常活潑的大學生。的學姐樫早紀子是個線條纖細的模樣,可以說兩個人正好形對照。

“扶乩麼,嗯,也是招魂的一種。在歐作臺上轉。”

招魂師蒼白的面頰上現出微笑。

“各位,尤其近來的年輕人,似乎從興趣出發,進行各種嘗試。我對此不太贊。因為半開玩笑地進行招魂,有時很難說不會招來非常危險的后果。聽說大家正在研究超常現象,所以我想各位對這方面的況已有充分了解。總之,所謂心靈現象,用我們平常所一句的科學辦法去理,總的來說是行不通的。換言之,而這的著眼點完全相悖。因此,必須慎之又慎地加以對待。”

的“本領”是真是假,江南一直心懷疑問。可是如今直接見面,聽其所言,覺得雖然的聲調缺乏抑揚頓挫,的語言卻有奇妙的說服力,似乎令人不能不信服。好像確實有至是某種很強的超凡

“在此,我想請大家知道,為實現和靈魂的聯系流,單靠我一個人的力量是很不夠的,需要在座所有人的幫助。靈魂,說起來類似電波,既看不見也不到。在我舉行的招魂會上,參加者的可以說起著接收訊息的天線作用。我一個人再怎樣努力也無濟于事。需要所有的人思想一致,把自己的當作敏的天線才行。”

明寺琴講到這兒,慢慢地摘下太眼鏡,現出細長而清秀并涂著淡紫膏的眼睛,靜靜地看著大家。

“另外,據我個人迄今為止的經驗來看,大凡靈魂都有神經過敏的質,非常討厭不純的東西。因為從某種意義上說,他們是極為純潔的。為了提高和靈魂聯系流的天線能,我們需要盡可能保持于純潔狀態。所謂純潔狀態也就是自然的狀態。靈魂不喜歡人造品,如果無意之中將諸如合纖維、加工過的金屬以及塑料等不純質制的東西帶在上,他們將有可能因此而不來接近你。”

將雙臂大叉在前的海,像是不勝欽佩,發出了“噫——”的嘆聲。學生們的表現雖然各不相同,但沒有一個人想要當場提出什麼異議。

“最為理想的狀態,當然是上不穿也不帶任何東西,但我想這一次還做不到。為此——”琴說到這兒,略作停頓,把視線轉向后墻的右角。那兒總共摞了八個扁平的黑紙盒。

“今天,我為大家準備好了特制服裝,和我上穿的一樣,作‘靈袍’,是經過‘去污’理的服。要請各位換上這種服,可以吧?”正如開頭所說的那樣,需要穿“靈袍”等問題,事前已由小早川轉告了所有參加者。招魂師看到大家點頭,頗為滿意地現出微笑。繼續說道:“現在穿在上的服,除外,請全部下來。項鏈、耳環、手表、發夾等裝飾用品也都要摘掉,還請下鞋子,換上拖鞋。到招魂會時,拖鞋也需要掉。其他凡不需要的品,請一律不要帶進去。因為寄居在家中的靈魂極端討厭從外部世界攜不必要的異。”

“那,請問,”學生之一渡邊涼介不慌不忙地提出了問題,“戴眼鏡可以嗎?”

參加者當中,只有他一個人戴眼鏡。他長了一副圓圓臉,又矮又胖,是個老老實實的青年,一看就知道是個“書呆子”。

“原則上,眼鏡也須摘掉。”“噢,要這樣啊?”戴著高度近視眼鏡的渡邊,眨著小眼睛,自言自語地嘟囔道“這可不好辦啦。不戴眼鏡,幽靈出來時,我看不見呀!”

“這種擔心是沒有必要的,”招魂師盯視著學生的面孔,用充滿信心的語氣,果斷地說道:“因為捕捉現形靈魂,要用另一種眼鏡,而不是我們普通所用的眼。所以和視力好壞沒有關系。能否見到靈魂,這要看我們能將自己的神保持到何等純潔無垢的狀態。”

參加者一行,依照明寺琴的指示,換上了“靈袍”,將自己穿來的服、鞋子、裝飾品,按人頭分別裝已備好的尼龍袋。據說這些在實行法期間,由古峨家方面保管。

男人們當場迅速地換穿完畢。人們去了另一個房間。在等待們的時間里,小早川、江南,還有海幾個人,將食品等行李、包裹,從停在房前的客貨兩用車上卸下來,并搬進了廳。

下午五時二十分,全人員再次集合到客廳。預定六點整進“舊館”。“嘿,小梢,瞧你多神氣呀!”

河原崎潤一著自己那洼陷的長下,用嘲弄的語氣說道。他皮曬得黝黑,頭發理得短短的,在幾個學生當中,個子最高,也最壯實。

“象個淘氣的妖呀!你干脆當明寺士的弟子去吧!”“你才是哪!活象個好的黑惡魔!”

“哎,好二字可是多余的呀!”

“不過,我說的是真的吧?”新見梢爽朗地笑起來,然后張開兩臂,低頭看著自己已換上“靈袍”的。“啊,啊。瞧,太大,穿在上真別扭!”

“我這袍子才大呢!兩條之間老覺得沒著落似的。”那服是用相當厚實的黑棉布制的。宛如中世紀修道士穿的那種僧袍,這樣作比喻可能更好理解些。如果換個比喻,可以說想帶著蒙頭帽和大口袋的超特大型號長袖T恤衫。那長度連高個頭的河原崎穿上都快垂到腳底下了。江南也屬于高個兒,他穿上后,下擺也要長出幾公分,拖拉在地板上。反正大家穿著這種裳集合在一,只能說是一群怪

“可是,民佐男!”河原崎回頭看著瓜生道,“那個伊波的大嬸,今天的接待態度和上次我們來時截然不同呀!”

這是不得已呀!”瓜生輕輕向上聳一下肩膀,回答說,“來了個不知底細的學生團和稀譚社的一個雜志編輯部,對付方法自然不同呀!而且這次還答應付給適當的酬金嘛!”他們曾于去年秋天,作為研究會活的一項容,要求來這兒采訪。據說這是渡邊涼介提的建議,一來是因為他老家在鐮倉,再者他老早以前就聽到有關“時計宅院幽靈”的傳說。但是據說當時被斷然回絕了。

“雖說如此,可這老婆子……”河原崎剛說到這兒,突然又收住,頗為慌張地回頭后的門,覺得好像有人進來。他以為是那個伊波紗世子來了,但站在門口的并不是

一個材苗條的年,穿著類似西式睡的白服裝,站在那兒。他蓄著干松烏黑的長發,有著白玉似的皮,說他生下來沒見過也不為過,呆呆地凝視著屋里的眼鏡,深邃而又黑亮,一字形,像是在努力思考什麼,那端莊麗的臉龐甚至飄著一縷悲愴愁緒。河原崎也好,瓜生也好,不,當時整個大廳里,一時無人不到驚訝,無不為年的貌所吸引。他的材容貌就像巧無比的日本玩偶那般。江南的自然和大家一樣,當他腦海中發出“他是誰”的疑問時,是在數秒鐘之后,年已輕輕走近室了。

“姐姐!”年發出細弱的聲,那聲音仿佛是搖小鈴鐺的響聲。

“姐姐你在那兒?”他一個人小聲說著,環視了一下在座的所有人。那漂亮的容,那茫然若失,如在夢境般的表不見一改變。“你……”江南朝年走去,剛要開始搭話。

“由季彌爺!”伊波紗世子跑進來道,“您怎麼啦?”由季彌其人,也即看起來不過十五歲左右的這個年,可能就是已故古峨倫典的兒子,是當今這個宅院的主人。

“您怎麼了?爺。”紗世子又重復了一次。但是回過臉的年,依舊是一副游于夢中的表。他上確實穿了一件睡。也許正是這個原因,使江南的頭腦中頓時出現了“夢游癥”這個詞兒。

“啊,紗世子!”年象個小貓似的歪著腦袋道,“我姐姐喊我來的,所以……”

“瞧您,”紗世子現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走到邊,“您姐姐不在這兒呀!快回您自己的房間去吧!”

“可是……”年滿臉哀愁,緩慢地搖著頭,接著朝江南等人看了一眼。

“這些人是誰?”他問紗世子。

“是客人。事前我不是告訴過您嗎?”

“是嗎?他們不是來欺負我姐姐的吧?”

說這話的瞬間,他那漂亮的黑眸子閃出強烈的敵意。年厲聲道:“要是的話,我要干掉他們!我要把欺負姐姐的家伙,全都、全都殺死!”

“由季彌爺,別說什麼殺呀殺的。”

“沒關系嘛!沒關系,我要把欺負姐姐的家伙……”“您搞錯啦!”

紗世子加重語氣說道,“您弄錯啦!用不著擔心,他們不是那種人。沒有誰欺負您姐姐。快點回去吧!”說完,扶著年的肩膀朝門的方向走去。年微微點著頭,順從地跟著。

當兩個人的影子消失在走廊時,“田所師傅?”在墻壁的那邊響起了紗世子的聲音。“田所師傅,把由季彌爺領到鐘塔的房間去吧!”

鐘塔的房間……江南聽到這幾個詞兒,立即想起剛到這兒時從外邊看到的景。在鐘塔半腰的窗戶里,有個人影一直著他們。現在他很自然地把這個年古峨由季彌的面孔,同那個人影聯系在一起了。

“知道啦!”隨著紗世子的喊聲,傳來一個男人的氣的聲音,“小爺,請往那邊去!”紗世子剛才說“力氣活有人干”,這個田所的人恐怕就是那個傭人吧。過一會兒,紗世子回到大廳,說了聲“對不起”,便開始收拾桌上的杯子。對剛才發生的事只字未提。

“伊波士!”江南決心問一問,“剛才那人是已故古峨倫典先生的公子嗎?”

“是呀!”紗世子邊收拾,邊回答。

“還很年輕呀,今年多大了?”

“十七歲。”

“是這麼回事,江南!”看了小早川對此時知之頗詳,他代替作了說明:“古峨倫典先生死后,由其兒子由季彌爺繼承全部產,但當時他才八歲,由于二十歲以前需要有一個監護人,這個監護人選中了倫典先生的胞妹,也就是由季彌爺的姑母,名足立輝是他們家唯一的親戚。”

“這人也住在這兒嗎?”

“不,家住在澳大利亞。”

“澳大利亞?”“聽說的老公是那邊的一個什麼事業家。結婚后,一直住在那里,而且夫婦倆已經有了孩子,如今已無法返回日本。于是便委托伊波士代替他們照料由季彌爺和這個宅院。”

“原來是這麼回事。”江南聽明白之后,馬上又想到另一個問題。他把視線從小早川上轉向紗世子。

“伊波士,剛才他所喊的‘姐姐’是?”“江南!”小早川制止住他的提問,沉下臉,搖搖頭,意思是說回頭我講給你聽。紗世子輕輕點頭致意后,推上盛著空杯的小車,匆忙離開了房間。

“喂!說不定,”樫早紀子向旁的瓜生耳語起來,“說不定這孩子,就是當時那個小男孩呢!”

“哪個‘當時’呀?”瓜生一下沒聽懂的意思。

“我也只是模模糊糊地記得,就是十年前,見到的那個男孩,你說是吧?”被這麼一問,河原崎和瓜生一樣,也記不起來,只是側著頭“哦?”了一聲。

早紀子急得一邊攏著長發,一邊說道:“喂,就是那個時候,那年夏天舉行夏令營活的時候嘛!大家一起到……”小早川故意打個大噴嚏,打斷早紀子的話。說聲“對不起”后,又擤起鼻涕來,接著又大咳一聲,然后抬起頭看看表,“噢,時間正好呀!”當時是下午五點四十五分。小早川從沙發上站起來,高聲對大家說道:“咱們開始作吧!”

一行數人在伊波紗世子引導下,向“舊館”走去。

過西側的窗戶,照進大廳和門廳之間的走廊,使里邊變一片暗紅。九個人穿著魔師樣的黑裝,沿著走廊魚貫而行,那模樣確是怪里怪氣。

江南懷著一種無法表達的心緒向前走著,無意中瞧了一眼掛在窗戶對面墻上的假面。于是突然發現一件怪事。白墻壁上按照等距排列著的令人發麻的假面,缺了一副。他不記得原來一共有多副,也不知道缺的是什麼樣的假面。但是第一次走過時,確實一副不缺,而現在卻掉一副。

江南拼命回想:究竟是什麼時候的呢?剛才從車上取食品往返這里時,是怎麼個景呢?但是想不起來,按一般想法,可能是家里人覺得掛在那兒不合適而拿掉的,……

“請往這邊走!”紗世子領著九個人從門廳進向東延的通廊。盛食品的紙箱分別由三個學生抱著。

這是一條兩邊沒有窗戶的長走廊。吧嗒吧嗒的拖鞋聲和“靈袍”長擺的地聲音重合在一起,震著那不流的稍帶霉味兒的空氣。通廊盡有一道門。兩扇漆黑的大鐵門,看起來造得很堅固,而且非常沉重,很像監獄的大門。紗世子來到大門前停下,回頭看著大家說:“走過這道門就是‘舊館’!”然后從鑰匙串上找出一把要是進鎖孔。看來這“舊館”大門,平時總是這麼鎖著。隨著鈍重的金屬響聲,門鎖被打開。就在這時——“等一等!”突然從背后傳來聲,大家為之一驚。

“你們,等一等。”是個嚨沙啞的男子聲音。回頭一瞧,在昏暗的燈下,那人步履蹣跚地朝這邊走來。是個老者,穿一滿是皺褶的咖啡和服,他的面孔干瘦得簡直象猿猴木乃伊的臉。

“哎呀,野之宮先生!”紗世子慌忙跪到老人面前,說道:“您別過來,請回去吧!”

“我不騙你們!”老人仿佛沒有看到紗世子,用一種沙啞得令人害怕的聲調,象呆若木似的站在那兒的九個人大聲嚷道。他滿臉皺紋,兩瘦削,只有兩只深陷的眼炯炯有神。

“你們快離開這個宅院!這里有不祥之兆,毀滅之相呀!你們要是不想被那些死者殺死,就馬上出去!”

“野之宮先生!”紗世子向老人深深地點著頭說,“您的意思我懂了。由我來向大家轉達,您請回吧!”

這時,老人氣吁吁,把臉轉向紗世子,說:“啊——伊波太太!”好像剛剛發現也在場似的。

“我做了個夢,是一場可怕的夢呀!又夢見人死、房倒了。在卦里也出現了這種征候。要毀滅,要全毀滅的呀!……”

紗世子巧言勸止了要繼續說下去的老人,好歹把他從現場趕回去,低聲嘆了一口氣,又回到九個人跟前,說道:“實在對不起!”

“他是誰呀?聽您他野之宮先生。”小早川用一種失的調子問道,紗世子再次低聲嘆氣,然后回答說:“他野之宮泰齊,是個算命先生。”

“算命先生?為什麼把他請來?”

“他是已故老爺從年輕時代就一直請來家中做顧問先生的。”

“噢,這麼一說,我好像也聽誰提起過呀!他很早就住在這里嗎?”

“是的,剛才的事,請不要介意。他八十多歲,頭腦已經相當糊涂了。”

“確實,我覺得也是這樣。”小早川頗為掃興地聳了一下他那發達的肩膀,又說道:“不過,他的緒好激啊,究竟做了什麼惡夢呀!”

紗世子對此避而不答,用兩只手將開了鎖的門推開,說了聲“請!”催促大家跟著走,先行一步,倒里邊打開了電燈。

這兒是個狹長的房間,寬度和剛走過的通廊一樣,坡度平緩的階梯,通道地下室中段。天棚隨著傾斜度,越往里越低。

“下邊那道門,是這座房子的舊大門,行李就房子那兒。”

階梯底下,和上邊一樣按了兩扇大鐵門。門前堆著運輸公司送來的行李。有臥袋,盛水用紅塑料桶,紙箱等數件。“那麼,我就告辭了。”宅院總管輕輕點一下頭,沿著走廊方向往回退,同時強調說,“希各位千萬遵守我剛才提到的幾點注意事項。一旦出現什麼差錯,我不得不要求作出相應的賠償!”

“好多!明白了。”小早川回答說,“我們放在‘新館’的行李,請妥為保管,三天后的這個時間再見!”與“舊館”大門被關上的同時,階梯下的黑鐵門里邊,好多種鐘競賽似的一起響了起來。那是時計館里的鐘鳴報下午六點鐘的響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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