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在我印象里有兩個版本。

在第一個版本里，我躺在臥室的大床上，瞪大眼珠著天花板，任憑隔壁歡愉的尖水般一波波涌來，我跳下床，翻箱搗柜地找棉花，塞耳朵。

不容懷疑，我是故意翻得驚天地的，在翻弄的過程中，我腦中反復出現了一個被棄的怨婦的經典形象，頭發散，作迅疾且頻率很大，還兼搐癥狀，如果你有看過尼古拉斯?凱奇演的《離開拉斯維加斯》，那會比較好理解一點，對，就是渾發抖的那一種，最后我癱在寫字桌下，手里握著唯一找到的兩片邦迪創可，上面還有一只小熊，一只小兔子。那是上次從樓梯上摔下去，我給買的，覺得太可，不忍心。于是我把它們撕下來，在腦門上，呼呼氣。

在第二個版本里，隔壁是很安靜的，好象很純潔，但這安靜在腦中變了最最恐怖的聲音，他們現在在做什麼？他們在用什麼姿勢？沒有聲音，他們不會在臺燈下研究杜蕾斯包裝上的英語語法吧？

老爸，這玩意好好玩哪。

老爸，你戴這個不難嗎？

老爸，這活象被人死死勒住脖子啊。

老爸，會不會里面的倒流啊？

我走出家門，凌晨三點，到了友家，燈還亮著。

我敲門，開門。

又是一場相對。

訝異地看著我。

能不能進來坐一坐，我說，突然發現自己嗓子都是啞的。

你怎麼了？問，你哭過了？

沒有，我想抱抱你。我說

那天晚上我是在友家度過的，這是我生平最希奇的一夜。

我住在分手的前友家，原因是我被自己的前前友從自己家活生生出來。

友為我鋪床疊被，當然，好笑的是，在為我打地鋪。

睡床，我睡地。

一旦分了手，最狹小的空間也要分隔出最遠的距離。

我躺在地板上，聽著友安靜而均勻的呼吸聲。

想與之共度余生。

睡得這麼安穩。

會同意嗎？

翻了個。

翻時呼吸的頻率一點沒有改變。

本沒有睡著，在裝睡。

我想會的。

你會不會嫁給我？黑暗里我問。

你說什麼？

你會不會嫁給我？

不會，永遠不會。

我心涼了下去，為什麼？

沉默了很久，一字字道

你太變態了，我不適合你。

有沒有人告訴你什麼萬念俱灰？那個時候我就是萬念俱灰的。

我本來與有最溫馨的，我們一起上班，一起下班，周末看電影，一起逛家店，經過鉆飾店，會似笑非笑地看我一眼，讓我覺得，隨時我牽手進去，出來就會是我的妻。

直到有一天，那個19歲的孩闖了回來，把我打回原形。

那段過去，原本是人的私，現在全了險惡。

我無法往前走，前路全被堵死。

早上回家的路上看到那個男生和正去上學，迎面走來，朝我攤開手。

什麼？

給我點錢。

作什麼？

老去你家也不好，還是去開房。

OK。退無可退，也就無需再退了。

那一剎那，我決定正式應戰。

我微笑著，出手指抵住腦門——那個著小熊創可的位置，笑。

地獄一共有幾層？

我想，我和我的寶貝兒很快都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