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一個人在寂靜的醫院走了很久。

不知道是潛意識的關系，還是什麼，等我意識到，我已經走到了產室外。

聽到里面一些嬰兒的啼哭聲。

深更半夜，我一個人站在黑暗的走廊里，聽著門另一邊的嬰兒的哭聲。

仿佛是兩個世界，其中有我和兒的孩子。

天快亮時，我去了兒的寓所。

我告訴，妻已經找到，孩子不是帶走的。

楞楞地看了我一會，然后輕輕吐了口氣。

然后抬起臉，興高采烈地問我是不是了。

你了吧？笑了笑，穿著睡跑去廚房。

聽到油鍋的聲音。

在給我煎蛋。

端出煎蛋，放在我面前。

我拿起筷子。

老爸，反坐在我對面的椅子上看著我，突然問。

恩？

你還記不記得以前你說，如果有一天，我學會煎一個蛋，你就娶我？

我握筷的手突然僵住。

開玩笑的！笨蛋！笑起來。

吃完早餐，讓我睡一會。

天亮陪我去報案好嗎？站在我面前說。

我點點頭，這一個多星期來，我幾乎沒有睡過。

又服侍我睡覺。

幫我準備好熱水洗臉，幫我重新疊好被子，給我換過拖鞋。

笑得非常非常得甜。

按理說我應該盡快睡下，天亮后陪出門。

但當時起了一種非常奇怪的覺。

的行為舉止，怎麼說。

太象一個妻子了。

我不聲地上床睡覺，閉著眼睛。

微微從隙中留意著。

遠遠地坐著，過了一會，似乎確認了我已經睡著。

悄悄地站起，打開柜，將服一件件從柜中取出來，塞到一個旅行袋中。

整個過程都做得很輕，幾乎沒有任何的聲音。

理完服，又去書桌前，拿過一張紙，開始寫著什麼。

我突然全明白了。

知道孩子去了何。

而且打算不再回來。

所以才會在最后的時間里，給我做東西吃，伺候我睡覺。

好象在用最后的機會，做我的妻子。

盡管我心里剎那間全部，我依然不聲地均勻地呼吸著。

用眼簾的隙，跟隨著。

寫了很久，停停想想，偶爾還起倒了杯水，前后用了近一個小時左右。

終于，拎著旅行袋，站在了門前。

悄悄打開了門，回過頭，突然站住，遠遠地看著我。

分明可以看清臉上的淚水。

半分鐘后，門發出幾乎細不可聞的"咔噠"一聲，關上門，我從床上跳起來。

用消防隊員穿服的速度穿好服，抓起桌上的紙，沖出門。

電梯口顯示其中一部下降的層數。

我拼命地按著第二部的按扭。

我地盯著那兩個閃爍的數字。

一個下降，一個上升。

從某種程度上，這有一種奇怪的象征意味，但當時我并沒有明白它到底象征著什麼。

我下了樓，奔出大堂，看見鉆進一輛出租車，我沖向停車位，取了我的車，旋轉鑰匙，緩緩開出停車場。遠遠跟著。

開出第一個路口，我們就遇到紅燈。

當時的車在停車線后，我的車在的兩輛車后。

等燈的時候，我拿起那張紙看。

爸爸，我不知道以后還有沒有機會這麼你。

但我想應該沒有了。

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寫信給你。

我很寫信，所以不知道哪里開始講起。

首先我想告訴你的是，我已經結婚了。

后面的車在按喇叭催促，我猛然抬起頭，前面綠燈已經亮了，面前空地，那輛車在遠越來越小，我茫然地看了一會，踩下油門跟了上去。

第二個十字路口，在前面剛停下，我在后面踩下剎車，剛想拿起紙，紅燈便換掉，我只能繼續跟，直到第三個路口，我們又保持著前后兩三輛車的車距離。

我拿起紙。

我一直在想，瞞和欺騙，究竟哪一個更不可原諒。

我無法瞞你，在我再一次遇到你時，我就知道我無法瞞什麼。

只有騙你。

其實我結婚遠比你早，大概距離我離開只有一個月吧。

結婚前一天，我從樓下走上來，走到你門前。

看到你寫的"對聯"，歡迎你回來，不許再走了。

我用圓珠筆在紙下面寫了四個字。

爸爸再見。

你看到了嗎？我寫得很小很小的。

他說他我，愿意娶我，愿意和我一起養大孩子。

我嫁給了他。

我知道你不會讓我保留那個孩子的。

我們搬走了，剛開始一切都很幸福，我只是偶爾空想一想你。

車又在后面按喇叭，我哆嗦著再次換檔，踩，跟著前面的車轉彎，這一下，車似乎開得極其順當，連過五六個路口都是綠燈，我從來沒有這麼咒罵過綠燈。

終于，那輛出租車奇怪地在一家超市邊靠停了，可能司機沒有吃早飯，走下來，我連忙在遠停下車。

剛開始一切都很幸福。

直到孩子生下來后。

他不止一次說把孩子送去孤兒院，有時候我從外面回來，發現他竟然整整一天沒有喂他。

我跟他吵，他說他我。

我要和他離婚，他跪下來懇求我。

我相信了他，我相信他是我的。

他看我的眼神，和你早些時候看我的眼神一模一樣。

那恐怕就是一個人的眼神吧。

他比你小。

我覺得我也是他的。

有時候我問自己，是不是我做錯了呢，但是我真的很想要那個孩子。

那種心，恐怕是他，甚至你，都不能理解的。

為了彌補他，我對他好。

爸爸，我對他好，那種好是我從來沒有對你過的。

我有時候想，如果當初我對你這麼好，沒有對你任，撒，發脾氣，會不會到現在這個樣子。

是不是這就是長大的代價？

你這麼寵我，我覺得理所應當。

我越對他無微不至，他越認為我是在彌補，我本不他，于是他越恨。

直到有一天，我半夜醒來。

借著月。

看見他雙手放在孩子的脖子上。

司機慢吞吞地從超市走出來，拿著兩個面包，打著哈欠走向車門，拉開車門，鉆進去。

我抬起頭。

突然一滴淚落下來，落在紙上，發出撲地一聲輕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