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非池在跑道邊做熱。

他平日里的時間安排得很湊，力對他來說尤為寶貴，所以并不想參加特別耗費力的項目，只報了一百米短跑。

至于為什麼又增加一項長跑，或許班長報錯了，或許被人改了，無論是什麼原因，已經無從考證，而且在板上釘釘的當下都不重要了。

有人遞水給他：“喝水啊學霸，待會兒可別一圈不到就累趴下。”

程非池認得這個人，便利店買煙的人之一，育課公然挑釁過他，貌似跟葉欽的關系不錯。

他沒接那瓶水，起跑前往二（1）班的位置掃了一眼，沒看到葉欽，興許去參加其他項目了吧。

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可能，葉欽那麼氣，騎個自行車都費勁，怎麼會主報名參加運會？

此時場的西南角，氣的葉欽沒來由地打了個噴嚏。

為方便活，他把外套了，單穿一件。送他到比賽現場的廖逸方贊許道：“葉同學果然適合鮮亮的，不愧是我們二班的門面。”

葉欽這陣子穿慣了紅黃紫的服扮，今天出門前想都沒想就穿了這件搭，這會兒低頭看看，十分嫌棄地要把它掉，直接穿秋上場。

廖逸方忙阻攔：“天氣冷，葉同學還是穿著吧，要是凍冒了，全班同學都會為你傷心的。”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要上的是什麼有去無回的戰場。

這時候喇叭里喊到葉欽的號牌，他隨便甩了甩四肢，到沙坑前排隊準備。

葉欽朋友多，卻鮮有人道他小時候弱多病，經歷一次肺炎之后就三天兩頭往醫院跑。那會兒葉錦祥不知聽了哪位專家傳授的經驗，把他送到校隊練了大半年，盡管那短時間葉欽每天都哭天喊地不想去學校，可到底是把素質練好不，還意外收獲一項跳遠技能。

仗著這點運底子，葉欽起勁努力跳了幾，最終拿到總績第二的好名次，第一名是校隊的運健將。

廖逸方捧著小本本計算班級目前拿到的總分，激之溢于言表：“葉同學你不僅是小太，還是我們班的武！”

葉欽也有點飄，飄得沒有周封那麼直接，瀟灑地往后擼了一把頭發，謙虛道：“一般一般，咱們學校重文輕武，他們就知道埋頭學習，不然也不到我。”

“說起來，一班的程同學你還記得嗎？他可是個文武全才。”廖逸方往跑道方向瞭，“這會兒應該在參加男子五千米長跑，我們一起去……”

聽到“程同學”三個字，葉欽頓時就慫了，沒等班長說完，借口補充能量溜之大吉。

在小賣部磨蹭了十來分鐘，估算著男子長跑怎麼也該結束了，葉欽才叼著棒棒糖往場方向晃。

前面大喇叭在喊“男子一百米短跑決賽各就各位”，滿場的男又蹦又跳，吶喊助威聲不斷，腳下的橡膠跑道都被震得發。

短跑比賽這種考驗運員的發力的運最是熱鬧激烈，葉欽不想這麼早回班級隊伍，拎著飲料也過去湊熱鬧。遠遠看著一排男生從那頭飛速奔跑而來，在短短幾秒間拉開距離，他被吶喊聲帶染，跟著周圍的生們一起長脖子看誰排在第一。

……有點眼。

葉欽琢磨著，六中自己認識的人當中貌似沒有跑步很厲害的啊，校隊的那幾個都沒有這麼高……靠！長跑完了又來短跑，他是怪嗎？

邊上的生響應本次運會“以集榮譽為重”的號召，扯著嗓子喊“二（1）班加油”，意識到事態不妙的葉欽腳底抹油再次遁走。這次運氣不好，左腳絆右腳一個猛撲，在草坪上摔了個狗啃泥，里棒棒糖差點飛出去。

葉欽頭暈眼花，想起剛才為了跳遠換上了班長幫他借來的運鞋，他鞋帶三下五除二扎一氣，能堅持到這會兒才散開已經是奇跡了。

后歡呼聲沸騰，應該是已經決出勝負。葉欽咬牙忍著疼爬起來，剛往前走兩步，眼皮一抬，面前出現一雙穿著運仍然能看出很長的。

順著往上看，一個著氣卻毫不顯狼狽的人。

程非池參加完長跑馬不停蹄地又來短跑，抬手了一把額頭上的汗，勉強勻呼吸，問他：“跑什麼？”

葉欽一，險些坐回地上。

當著他抱著在劫難逃的想法在腦中搜索“以什麼樣的姿勢挨揍不那麼疼”時，程非池向他出手，葉欽以為要揍他了，條件反地往后退。

“躲什麼？”程非池一派坦然，拿過他手中的飲料，擰開蓋子，“喝吧。”

葉欽愣在那兒不敢，程非池等了一會兒見他不接，角慢慢上翹，晃了晃手中的飲料瓶：“給我的？”

校運會的頭天晚上，為慶祝班級今天戰績累累，暫居總分第一的位置，班長廖逸方終于給力一回，借著新年伊始的由頭向班主任打申請，然后拿出班費，帶著二（2）班全同學在學校門口的家常菜館開了個有三張大圓桌的包廂。

全班五十二個人到齊，肩接踵地著坐。上菜之前，先在班長的組織下進行一場聲勢浩大的表彰會，今天在運會上表現突出的同學挨個被點名上臺接表揚，其中重點提到葉欽同學臨危命的英雄事跡。

興許是氣氛太好，點燃了大家的中二之魂，全班同學集起立為他鼓掌，平時最跟班長對著干的周封附和著喊：“班長英明，欽哥威武！”

搞得葉欽害臊不已，覺得自己參加運會的機不單純，不起這樣的吹捧。

當然還有別的原因讓他心虛。眾人坐下開始吃飯，葉欽了一下旁邊的周封：“欸，長跑你拿了第幾名啊？”

周封里塞著，不好意思地笑：“嘿嘿，沒跑完。”

葉欽翻白眼：“那你還好意思接表揚？”

周封厚臉皮道：“班長要表揚我，我有什麼辦法。”

葉欽前陣子忙著追人，沒顧上別的，這會兒敏地發覺這兩人的關系似乎有所緩和，一問才得知周封在會考前接了廖逸方的幫助，還去過他家補習功課。

“至他幫我過了這次會考，不然我爸又要揍我了。”周封鼓著腮幫子評價道，“其實班長這人也還不錯吧，就是傻乎乎的。”

葉欽心說你更傻，上還是若無其事地繼續跟他打探消息：“那誰拿了第一？我說長跑。”

“不知道，可能是隔壁班的學霸吧，第一圈他就把我甩出老遠，哼。”

“你跟他說話了？”

周封抹了一把油膩膩的：“說到這個就生氣，比賽之前我給他遞水，他丫的居然不要！”

葉欽一時沒轉過來彎，眨眨眼睛：“為什麼啊？”

“對啊，為什麼啊。”周封率先反應過來，一拍桌子，篤定道，“肯定是留著肚子，等哪個姑娘給他送水呢！”

宴席過半，桌上來了盆葉欽不吃的魚，他放下筷子，走到外面上洗手間，順便給媽媽打電話。

“喂，媽……吃上了吃上了……就鴨魚啊什麼的，不辣，吃得慣……參加了個跳遠，瞎跳跳，拿了個第二……沒事，我哪有這麼氣啊……”

或許是上了年紀的關系，羅秋綾最近一嘮叨起來就沒完沒了。葉欽把手機夾在頸窩，邊說邊洗手，轉偶然撞上一個高大影，驚得倒一口氣。

看清眼前的人，葉欽稍稍偏過頭，含糊地對電話道：“沒事，到個同學……就上次幫我修車的那個……嗯啊知道了知道了，先掛了啊。”

把手機塞回口袋里，葉欽莫名想到周封說的“送水姑娘”，先不太自在地清了清嗓子，然后在腦中搜索合適的開場白：“你們班也在這兒聚餐？”

邊說邊用余瞄程非池。從今天在場偶然遇到的反應來看，他應該并沒有對自己起疑。

程非池“嗯”了一聲，目隨后在他上逡巡，念道：“二（2）班先進模范標兵？”

葉欽順著他的目低頭，糟糕，剛才接表彰時廖逸方給他戴在上的綬帶忘了摘。

他尷尬地背過去把綬帶從上下來，抬胳膊時還被卡了一下，程非池手幫他摘，靠近他后頸時，說：“適合你的，小太。”

突然被外號的葉欽瞪大眼睛，眼可見地紅了臉。他手里揪著團一團的綬帶，心里把廖逸方罵了一萬遍，梗著脖子強行解釋道：“班長給戴的……他們都有。”

“他們”指的是班上其他運員。

經過這麼一段沒頭沒腦的對話，兩周沒見的兩人很快恢復絡，先前尷尬的氣氛也迅速消弭。

葉欽總算能確定程非池對自己的謀沒有察覺，心態放輕松后頤指氣使的病就故態復萌，質問程非池為什麼不回復他發的短信。

“你給我發過短信？”

程非池掏出自己的手機，翻開短信箱上下查看，并沒有葉欽口中的新年祝福短信。

葉欽湊過來看，撇道：“你這什麼破手機啊，短信都收不到，現在都用智能手機了，誰還用這個……”嫌棄完了眼睛一亮，突發奇想道，“我給你買個新的吧？跟我這個同款，黑的好不好？”

被追求的過程中，程非池領教過多次葉欽的用錢解決一切的行為習慣，聞言只輕飄飄看了他一眼。

程非池沒什麼表的時候，眼神中莫名帶著沉甸甸的迫。葉欽最怕被他這樣看著，自己先打退堂鼓，唯有上還倔著：“算了算了，不要拉倒，我給別人買。”

一班只有參加運會的幾個同學聚餐，飯桌在走道盡頭。兩人走到二班的包廂門口，程非池站定，目送葉欽進去。

幾步路的工夫，葉欽流于表面的一點倔勁也消失得無影無蹤，蔫地用腳尖踢了下程非池的腳側：“那我給你買雙鞋總行吧？就當還你上次幫我修車的……看你這雙鞋，都破什麼樣了，穿這個怎麼跑第一啊。”

程非池低頭看，白天沒留意，剛刷過的白運鞋被塵土糊得面目全非，右腳的網面部分還很夸張地開了個。

“不用，家里有鞋。”程非池頓了頓，問道，“你怎麼知道我拿了第一？”

葉欽讓然不會說他剛才在桌上特地向廖逸方打聽過，眼神四瞟，顧左右而言他：“你不拿第一，誰誰誰能拿第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