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個雙休日的調整放松，周一早晨，十五中的學生們無打采地來到學校，坐在教室里咿咿呀呀地讀英語課文。

而唐柊因為打扮不合規范被攔在校門口，面相兇惡的年級主任用教鞭指他套在校服外面的沖鋒：“就這麼冷嗎？”

唐柊蜷著脖子：“是啊好冷，今天又降溫了。”

年級主任轉過去指在墻下站一排的短生：“那們怎麼不冷？”

“報告老師。”其中有個生脆聲道，“我們也冷，但是我們更漂亮。”

大家都笑了起來，唐柊也跟著哈哈笑：“是啊，們選擇漂亮，我選擇保暖，本質上都是為了自己開心，這是人類多麼質樸無華的追求啊，老師您就大發慈悲放過我們吧。”

放是放過了，只是又被安排掃一周場。唐柊雙手合十求“減刑”，年級主任冷笑一聲：“多穿服還不如多運，掃上一圈就不冷了。”

唐柊苦著臉回到班上，把這事說給前桌聽，蘇文韞道：“唉你不舒服就直說嘛，主任兇是兇了點，也不是完全不講道理。”

唐柊搖搖頭：“沒事，就一點點不舒服。”

他是怕萬一怕說了，主任追問哪里不舒服，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總不能說發 期到了吧？

周六在天橋上沒給醫院打電話也是這個原因，他藏第二征這麼久，如果因為這事暴了，相當于前功盡棄，白藏了這麼些年。

早讀課下，消息靈通的班長戚樂也趁收作業本過來安：“沒事啦木冬冬，這周我正好沒什麼事，陪你一起打掃，到時候再幾個人，我們熱熱鬧鬧地掃。”

唐柊說著不用，眼珠卻滴溜滴溜地往四組后方轉去，看到尹諶又趴在桌上睡覺，完全沒注意到這邊的靜，失落地撇撇，轉回去也趴在桌上不彈了。

下午育課測八百米，唐柊稱病坐在場邊上休息。

眼尖地在人群中找到尹諶，看著他晃晃地走了兩圈，最后踩著及格線過關，唐柊忍不住捂笑。

整隊回班級的時候，唐柊躥到最后排遞給尹諶一瓶水，尹諶愣愣地說了句“謝謝”，跟隊伍走到樓上才想起來問：“你怎麼樣？”

“當然沒事。”唐柊就等他問這個，立刻回答，“發個小燒而已，多穿點就好了。”

原以為尹諶會再關心兩句，比如多喝熱水什麼的，結果尹諶只“哦”了一聲，就沒下文了。

第七告訴唐柊，尹諶心里有事。

一旦這麼想，截止目前尹諶為數不多的幾個反常行為就都有了解釋，包括但不限于冷淡、疏遠，還有更惜字如金。

而且說好周一帶來的錄音筆呢？連個影子都沒見著。

唐柊先在腦海里排除了幾個看著就不可能的可能，惴惴不安地想，難道他知道我是Omega了？

也不對啊，他一個Beta，沒有信息素也知不到別人的信息素，怎麼可能知道我發 了呢？

唐柊甩甩腦袋，把這個最沒據的假設拋出腦海，然后從本子上撕了一張紙，一筆一劃地寫：前天買的那堆東西多錢呀？

小紙條是被賀嘉勛傳回來的，附贈一個丑絕人寰的鬼臉。唐柊也不遑多讓地沖他瞪眼睛吐舌頭，扭頭就換了副面孔，手，張兮兮地打開紙條，看見“送你的”三個字，頓時松了一口氣。

不是“不用了”，而是“送你的”，雖然同樣是三個字，里蘊含的意思卻天差地別。

唐柊甚至從中咂出了一甜味，和蘇文韞一起吃晚飯的時候邊吃邊哼歌，平時打死不吃的蘑菇一口氣吃了好幾塊。

蘇文韞目瞪口呆，抬手探他額頭，被燙手的熱度嚇一跳：“我的乖乖，真病得不輕啊。”

雖然打了抑制劑，在發 期的Omega仍然是脆弱的。

N城的深秋早晚涼，晚自習時間唐柊裹上的服還是冷得厲害，麻煩一組靠窗的同學關一下窗戶，他們非但不理會，還冷嘲熱諷說他氣。戚樂去勸也不管用，理由是“關了窗戶教室空氣不流通味道不好聞”。

唐柊本來就試著問一下，沒抱什麼希，他們不肯關就算了。同桌蔡曉晴比他還氣憤，課間大大方方地拆了包辣條吃，搞得教室里彌漫著一辣條的油膩味，一整晚都沒散去。

這種稚的報復方法讓蘇文韞笑得直打跌，敲著唐柊的筆袋讓他轉過去看四組倒數第二排賀嘉勛的表。

唐柊依言轉過去看，懼怕辣條味的賀嘉勛果然臉難看，捂著要吐不吐。

順便再看一眼后桌那位，尹諶不知是不是也討厭這味道，眉宇微蹙，滿臉都寫著心煩勿擾，轉筆都失誤了好幾次。

發 期的Omega除了虛畏寒，還有一個特點就是能吃。

下了晚自習，唐柊肚子得咕咕，決定去無名小店吃碗面再回去。

上周雖然沒掙多，但至比他在飯店打工按小時計費的收益要多得多。

手頭一寬裕，出門就有底氣，唐柊這次不僅點了面，還加了一個鹵蛋一烤腸，滿當當一碗面端上桌的時候，唐柊不由得“哇”了一聲，心想有錢真好，吃完這碗壕面要更努力掙錢。

夾起一烤腸剛要送到邊，店門被推開了，陪他掙錢的帥哥走了進來。

兩人理所當然地坐一桌，尹諶點了個炸醬面，被問到怎麼會來這里，言簡意賅地回答：“了。”

“我就知道你吃得多。”唐柊一臉料事如神的得意，“所以才說這家店超適合你。”

可能是太久了，尹諶興致不高，拿了筷子在手上玩，一副想轉它又怕失手的樣子。

唐柊看了想笑，勸道：“還是先吃面吧，小心老板娘出來揍你。”

等面上來，尹諶仍掛著臉，吃了兩口就放下筷子。

唐柊問：“怎麼了，不好吃？”

尹諶搖頭。

唐柊又觀察了下：“你是不是也生病了？”

尹諶沒搖頭也沒點頭。

順著這思路想，怎麼看他這懨懨的狀態都像是病了，怪不得下午八百米都沒跑起來。可有一點唐柊還是想不明白：“為什麼呀，著涼了？周六不還好好的嗎？”

尹諶口而出：“因為你。”

唐柊一驚：“因為我？傳染嗎？不可能啊，發……發燒不傳染的！”

尹諶抿了抿，自覺剛才失言。既然唐柊有心瞞，他便不會主點破，而且他也有瞞著對方的事，所以“因為你發 影響到我”這種話絕對不能說。

“嗯，不關你的事。”尹諶胡找理由搪塞，“昨晚睡覺踹被子了。”

他說什麼唐柊信什麼：“這樣啊……換季的時候最容易冒發燒了，晚上睡覺千萬記得把被子嚴實。”

尹諶“嗯”了一聲，停頓片刻，問：“你是怎麼病的？”

“就就就穿了嘛，然后也踹被子。”唐柊開始結，“不然也不至于發……發燒。”

這回尹諶沒應，唐柊的眼皮突然跳了幾下，沒來由地產生了一種被看穿的張。

關于突然提前邁發 期的原因，他也不是沒思考過。

書上說Omega提前發 的因有很多，最主要的三點是生活環境和飲食習慣的變化、長期使用劣質抑制劑的后癥，還有和心儀的Alpha朝夕相被激發。

唐柊雖然摳門，可畢竟關系到健康，俗話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在抑制劑上花的錢他從來不會省。而且他周圍一個Alpha都沒有，更別說“心儀”的了，所以二三兩點可以直接排除。

剩下的就只有第一個可能了。唐柊把碗里的鹵蛋夾起來，小聲嘀咕：“難道是蛋吃多了？”

越想越覺得就是這麼回事，唐柊把蛋放進尹諶碗里，慷慨道：“上次的咸鴨蛋吃完了嗎？回頭我再給你拿幾個。”

尹諶：“……”

回去的路上，唐柊把兩只手互相在另一邊的袖子里，小老頭似的頭腦地跟在尹諶后面走，問他剛才吃的炸醬面正不正宗。

“正。”尹諶道，“比首都的還正。”

唐柊知道他又胡說八道，悶在領里咧嘿嘿地笑：“等我有錢了，一定要去首都吃正宗的炸醬面。”

這是他第二次說想去首都了。尹諶站定腳步，回頭看把自己裹球的人：“首都比這里冷。”

“我可以再多穿點啊。”唐柊開始計劃，“秋秋，棉棉，再加上厚實的羽絨服，怎麼也夠寒了吧？”

尹諶：“首都沒你想的那麼好。”

唐柊上前兩步跟他并肩：“我才不信，首都要是不好，怎麼會出你這麼好的人？”

尹諶怔住半晌：“我，好？”

“你不好嗎？”在外面的兩只眼睛瞇起來，唐柊挨個細數道，“長得好，學習好，運好，鋼琴彈得好，連悠悠球都玩得好，還有人好，要是那條短信是不小心發給別人的，可能等到晚上都沒人來救我。”

被從頭到腳夸了一遍的尹諶面上不聲，心卻有些復雜。

他沒應對過這種況，除了“謝謝”不知道還能說什麼，可真回答“謝謝”的話又顯得多余且傻，之前他這麼干過一次，事后越想越后悔。

只好選擇沉默，抬腳繼續向前走。

唐柊立刻跟上：“你別著急走啊，等等我……今天真的好冷啊，沒想到我多穿一件服，就被年級主任抓住罰掃場……早知道今天是看大門我就把校服穿在外面了，就點……你說句話唄，你今天跟我說的話加起來有二十個字嗎……話說敞著懷雙手兜是什麼新型裝酷方法？”

大概是被吵煩了，尹諶猛地停住腳步，從口袋里出一個東西扔到唐柊懷里。

唐柊著急去接，忙把手從袖子里出來，接到手定睛一看，是一藍的錄音筆。

“錄好了。”尹諶說，“有力氣不如多背幾個單詞。”

錄音筆上還帶著他的溫和似有若無的一點咸氣味，唐柊在路燈下端詳幾秒，然后趕并攏五指握拳，企圖把最后一點溫度留在掌心。

心心念念的東西到手了，心還是無法平靜。

兩個人并肩在涼風陣陣的秋夜里又走了一會兒，唐柊小聲道：“今天晚上只有7度，你還是把拉鏈拉上吧……小心病加重。”

尹諶懶得再把手出來，剛要說不用，唐柊加快腳步繞到他前，抓住他兩邊襟一并，把下面的拉鏈口對上，“唰”的一聲，直接拉到了頂。

從來沒被拉鏈懟到過下的尹諶愣住了，隨著一陣草木清香鉆進鼻腔，他下意識屏氣斂息，僵著脊背站在原地。

天上的兩顆星星距離很遠，地上的兩個人卻近得過分。

唐柊放下不小心到尹諶下的手，背在后用另一只手了，按捺住狂跳不止的心臟，故作鎮定地抬頭沖他笑：“這樣就不冷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