檢結果是尹諶去拿的。

唐柊那天有個廣告拍攝，是年前馮潔剛給他拿下的香水代言。

公司企圖把這個大牌香水的味道包裝他的信息素味道，先前唐柊一直不太贊同，今天拍廣告再一聞，這香水跟尹諶的信息素倒是有點像，甫一鼻涼爽清冽，好似海風迎面吹來，閉上眼睛真有來到海邊的覺。

因此廣告拍得很順利，導演要求的那種神魂顛倒的狀態，唐柊全都表現出來了。

拍完唐柊站門口等錢小朵把車挪過來。

有幾個接下班，邊對著他咔嚓咔嚓拍照，邊問他年過得怎麼樣。

“好的。”唐柊笑瞇瞇，“閑了一陣，手機玩得更溜了。”

“木冬冬你喜歡玩什麼游戲啊？”其中一個問。

唐柊想了想：“貪吃蛇，還有論壇。”

“論壇也算游戲？”

“嗯，論壇里有很多可的人，我上學的時候就喜歡去論壇玩。”

有人問最喜歡去哪個論壇，唐柊支支吾吾地不想說：“這個你們自己猜啦，我不能說。”

討論聲四起，大家你一言我一語，最終答案出奇統一——肯定是Omega論壇。

好在錢小朵很快就把車挪來了，避免了唐柊被盤問到當場掉馬的慘況。

車開在路上，唐柊還在拍口心有余悸：“他們怎麼這麼聰明啊？我明明什麼都沒說。”

錢小朵噗嗤笑了：“你就差把答案寫臉上了，還用得著說嗎？”

唐柊忙把口罩扣上，心想這個世界對我們外的人未免太危險了吧。

到市區的一條僻靜道路，車子緩緩停下，唐柊戴著兜帽從車上下來，一骨碌鉆進停在路邊等待的另一輛黑新車里。

直接上的副駕，關上車門剛想摘口罩，冷不丁想起剛才的事，唐柊睜大一雙杏眼向駕駛座上的人求證：“你能看出我在想什麼嗎？”

駕駛座上的尹諶看了他一眼，拉手剎：“在想該怎麼逃避接下來的檢查。”

還沒弄明白怎麼回事，唐柊就被帶到市三院分化科。

劉醫生臉上的招牌笑容也沒能化解他的焦慮，何況尹諶還板著臉杵在旁邊，唐柊把后頸從領里剝出來的時候，大氣都不敢一聲。

查看過腺的狀況，結合檢結果，劉醫生下判斷：“多半是二次修復不徹底，留下了病。這些年后癥不吧，是不是每到**期癥狀就格外嚴重？”

唐柊不敢說謊，吞了口唾沫，說：“是的，不過也沒有很嚴重，就偶爾有點疼。”

上的疼痛他早就習慣了，他認為這個不重要，所以說得輕松。

然而這況落在醫生眼里就不一樣了。劉醫生翻了他的手記錄，皺眉道：“這個案例，我初看就發現上面有不作不當的地方，不僅手沒做好，后恢復也不盡人意。”

唐柊聽他說著，張地的布料。

他不愿回顧那些過去，更不想尹諶聽了跟著擔心。可瞞多年的真相從被揭開的那一刻開始，他就知道遮掩不住了，好比打開潘多拉的魔盒，災難、不幸和丑惡接踵而來，遲早會暴得一點都不剩。

為弄清況，制定一個完善的治療計劃，劉醫生從十一年前的腺第一次損開始，詳細地詢問了當時的況，腺的損程度，以及后歷年的反應。

“當時，當時實在沒辦法了，以為用刀扎一下，流點不礙事的……后、后來我的繼母剛好路過，無意中阻止了，不然可能扎得更深，所以第一次修復做得還算功。”

“第二次也是差不多的況，跑不掉，只能用這個法子，上沒帶利，就用手、手指……”

唐柊越說越怕，仿佛被拉回那個場景下，黑暗的巷道，在迫下的步步后退，鼻腔彌漫的腥味……不住地抖起來，唐柊的手指關節因為過度使勁被得蒼白，差點說不下去。

旁邊的尹諶彎下腰把自己手覆在他手背上，掌心的溫度焐著他，Alpha強勢的信息素支撐著他，低聲安：“沒事了，都過去了，我在這兒。”

唐柊深深吸進一口氣，了發干的，反手握尹諶的手，手指進指間與他握，這才覺得踏實。

由于手記錄上只有大約半年的記載，劉醫生又詳細問了恢復過程中的況，做了整整三頁的記錄。

結束后親自送二人出去，見唐柊抱著尹諶的胳膊不放，走到哪里跟到哪里，劉醫生笑道：“這樣就對了嘛，Omega就該盡依賴Alpha，哪里不舒服就跟他說，不要藏著掖著，你的Alpha可是個醫生，你瞞著不說以為他就看不出來？”

唐柊不好意思地點頭，蚊子哼哼般地說：“謝謝劉醫生。”

回去的路上，兩人都沒怎麼說話。

尹諶給唐柊買了包菜園小餅，唐柊還局促著，聽到一點靜都打哆嗦，鼓著腮瞪圓眼睛，像只被嚇壞的小倉鼠。

到底是尹諶沒忍住，車停穩后，下來繞到副駕那邊打開門，手將唐柊牽出來，問他：“嚇著了？”

唐柊搖搖頭，為自己剛才的反應到恥：“沒有，我膽子很大的。”

尹諶不置可否，牽著他往電梯間去，邊走邊問：“現在沒別人在，你是不是有話忘了跟我說？”

“是啊，你怎麼知道？”唐柊咧開，揚聲道，“謝謝尹醫生！”

尹諶愣了下，似乎還是不習慣被他這麼稱呼。

看著Omega天真憨的面孔，原打算的冷言質問終是沒說出口。尹諶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嘆了口氣，妥協般地想以后再說吧，他開心才是最重要的。

檢查結果不好不壞，劉醫生建議一次小手，后配合溫補的藥治療，爭取在半年將唐柊的腺調整到一個相對平穩的狀態，不出意外的話可以除掉唐柊上現存的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后癥。

雖然尹諶想直接幫他拿主意，但這種事還是該聽取患者的意見，他把手可能遇到的況、危險等級還有手可以解決的問題都告訴了唐柊。

聽說又要手，唐柊起初有點懵，反應過來便下意識抗拒。曾經的兩次關于腺的手都給他帶來了很重的負擔，上和神上均到重創，他的恐懼完全出于本能。

可清除后癥的力太大，在聽說可以吃好幾種藥，并且養好就可以順利接終標記之后，唐柊搖了。

他問尹諶：“那、那這個手是你給我做嗎？”

“不是。”尹諶說，“劉醫生比我有經驗，他給你做。”

就在唐柊的面再度張起來的時候，尹諶又道：“我做副手，陪你進手室。”

經過一整晚的考慮，第二天清晨，唐柊刷著牙吐字含糊地對尹諶說“我要手”，然后迫不及待地去群里宣布了這個消息，像在怕自己反悔，干脆自斷后路。

群里的幾人反應都很尋常，說有尹諶在沒什麼好擔心的，唐柊也跟著放松下來，覺得先前小題大做了，不就是個小手嘛。

然而私底下，全群員包括賀嘉勛都來私聊了尹諶，有問手況的，有問需不需要幫忙的，還有拜托他盡全力，哪怕針也得整齊漂亮，腺對Omega來說是第二張臉。

尹諶一一應下，承諾道：我不會讓他再有事。

手前兩天，馮潔特地給唐柊提早批假，辦理住院的唐柊活蹦跳，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給打電話的時候中氣十足，說后天手結束還多兩天休息時間，沒什麼問題的話就回N城陪打麻將。

尹諶也差點被他樂觀開朗的模樣騙過去了，手前一天晚上聽見他在病床上翻來覆去的靜，才知道他其實也很慌。

次日天晴，開春后草木芽，從病房的窗戶往外面看，滿眼郁郁蔥蔥，生機盎然。

手室在樓上，被推上電梯的時候，唐柊還擰著脖子到找尹諶，被尹諶牽住手就立刻回握，生怕他松開似的。

問他怕不怕，他又搖頭說不怕。

“我只是突然想起來，還有東西沒給你。”唐柊看著尹諶，語氣頗為輕松，“等出來之后，你記得提醒我一下。”

尹諶說：“好，我也有東西沒給你。”

下了電梯，推車行駛在空的走廊上，唐柊又改了主意：“什麼東西啊？不然還是先給我吧。”

“放在家里了。”尹諶說，“等你出院回去看。”

唐柊突然有點心急，對手的恐懼在此刻都被激發了出來，他抓尹諶的手，沒頭沒腦地說：“其實我、我很討厭醫院。”

推車停在手室前的等候區，尹諶彎下腰聽他講。

唐柊接著道：“可是你是醫生，我就一點都不怕了。”

尹諶低低“嗯”了一聲。

表完心意，唐柊另起話頭：“那我們、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尹諶當他太張說胡話：“我們不是已經……”

“把過去都忘掉，那些不開心的，全都忘掉。”唐柊急急打斷他的話，眼中帶了懇求，“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他在仗著這種況下尹諶不可能不答應他的要求，故意這麼問。他想尹諶放棄對過往的追究，不要再為他付出，不要再他經歷過的痛，更不要再愧疚自責。

眸劇烈，尹諶聽懂了唐柊的意思，卻咬后槽牙，不想松口應下。

眼看就要進手室，唐柊急著催促他答應自己，汗津津的手得發酸，只等來一聲“不好”。

“不好，我不是什麼好人，也不像你以為的那麼善良。”尹諶不想騙他，一字一句說得艱難，“過去的事，我永遠忘不了。”

他忘不了當年傷害過唐柊的人，旁的他可以不在乎，這種事他睚眥必報。

他更忘不了唐柊在離開之前那場如同獻祭般的獻，那時候唐柊就讓他忘掉，若是能做到，他現在也不會這麼恨、這麼疼，所有唐柊承過的傷都一視同仁地落在他上。

有些事不是當事人只字不提，就可以當做沒發生過。

眼眶泛起潤，唐柊又何嘗不知道尹諶心中所想？可他希尹諶活得自在灑，不愿看到他的Alpha套著枷鎖、背負著自己的重量前行。

“那我們只記得開心的那些，好不好？”這回唐柊先退讓，他提起角，出一個憧憬未來的笑，“除了首都的雪，你還記不記得要和我一起去看海？”

尹諶深一口氣，斂去被往事牽起的沖和暴戾，被Omega安的Alpha變得沉靜溫。

“記得。”他托起唐柊的手，在手背落下輕輕一吻，給出遲來八年的承諾，“等手做完，我們就去看。”

唐柊卻搖頭：“不急。”

看見Alpha的眼中浮現的茫然疑，唐柊面上的笑意更濃，眼睛彎兩片澄澈亮的月牙。

“不急嘛。”他順勢牽著尹諶的手在臉頰邊，充滿眷地蹭了蹭，“反正，海就在我邊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