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飛機》第十三章

在周林喊出這句話的一瞬間,湯君赫呼吸一窒,心臟被猛地提了起來。

楊煊停下來了,轉過看著他們。

湯君赫幾乎忘了掙開周林鉗著自己手腕的那只手,摒著呼吸等著楊煊的反應。

周林沒想到楊煊會轉,頓時嚇得作一頓,松開了湯君赫的下頜。

楊煊盯著他們看了幾秒,并沒有什麼作,只是從兜里掏出了那只黑的手機,舉起來,對著墻角的兩個人拍了張照片。

刺目的閃得湯君赫瞇了下眼睛,忍不住朝一側偏了偏頭。

燈的暗下去之后,楊煊把手機裝回去,然后轉走了。反倒是應茴愣了兩秒,很快轉跟過去。

湯君赫那顆吊到嗓子眼的心臟重重地、無聲地回落,像是掉到了某個無底深淵。

剛剛那一秒他竟然真的在期待什麼。也許在期待楊煊像小時候一樣,沖過來幫他狠狠地把周林推開,然后他們就能恢復十年前那樣親無間的兄弟關系。

這種期待如此強烈,以至于在那一瞬間他幾乎卸下了全部抵抗的力量,甚至希周林做得更過分、更無恥一些,以便徹底激怒楊煊,迫他承認他們之間濃于水的瓜葛。

他看到應茴在轉頭跟楊煊說著什麼,然后他們就拐了一側的巷子,消失不見了。

“那本就不是你哥。”周林得更近,語氣變得更肆無忌憚,“他拍了我們的照片,會發給你同學看嗎?發給你同學的話,他們就會知道你是我的……”

湯君赫覺到下有東西在抵著自己,他約猜出那是什麼,隨即從胃里泛出一陣強烈的嘔吐

趁著周林放松警惕,他迅捷地用另外一只手抓住周林的肩膀,抬朝他的小腹狠狠地頂了一下。周林冷不防吃痛,抓著湯君赫的那只手松了勁兒,嗓子眼里發出一聲悶哼。

湯君赫順勢握著書包帶,用盡全力把沉重的書包朝他的臉上掄過去,然后在周林往后退的時候,又朝他的小上狠狠地踹了兩腳。

“你聽好了,我現在不是10歲,是16歲,”他握著自己的左手腕,用冷的目盯著周林那張因為疼痛而扭曲的臉,說出了那句在腦子里發酵了很長時間、自覺最狠的話,“我已經有力氣把你殺了,而且就算殺死你也不會被判死刑。”

說完這句話,湯君赫把書包背回肩上,快步走開了。他走的不是楊煊和應茴走的那條路——他第一次來這里,從沒走過那條小路,只能先回學校,然后坐公車回家。

因為突如其來的疼痛,周林猛地酒醒了,他捂著疼痛的部位愣了幾秒,然后像是突然變了個人,驚慌失措地追上來,試圖乞求湯君赫的原諒:“小赫,我,我晚上喝多了,我沒想到剛剛我會做那些事,對不起小赫,我,我就是想來看看你,今天周五,我好不容易請了半天假,我……”

街上零星的路人好奇地朝他們看過來,看著這個絕頂漂亮的年和他后跟著的那個看似老實無害的人,那人卑躬屈膝的模樣像極了一條喪家犬。

“離我遠點,”湯君赫站住了,瞪著他警告,“你再跟著我,下次我真的會拿把刀捅死你,再捅死我自己。”

他的表不像是在開玩笑,以至于周林有些被他嚇住了,怔怔地停在原地,看著湯君赫越走越快,越走越快,然后跑著過了馬路。

***

“你看到了嗎,剛剛他們好像是牽著手的。”轉到那條小巷上,應茴小聲地開了口。

楊煊像是有些心不在焉,說:“沒注意。”

“你說,他們不會像李斯嘉和張春瀾那樣吧?”應茴猶豫著繼續說,“就是音樂班的那兩個男生……你知道他們的事吧?”

楊煊有些莫名的心煩,明明以前就算對應茴沒什麼其他特別的覺,但也不至于有心煩的覺。

“那不是馮博他們麼?”楊煊朝不遠抬了抬下,“快跟上去吧,陳皓離你家近,正好可以一起打車。”

“啊……”應茴的語氣聽起來有些不甘愿,“可是我不想跟陳皓一起打車,他有點煩。”

“去吧。”楊煊竭力著心里的煩躁說。剛剛那句話好像耗盡了他的耐心,以至于他不想多說一個字。

“那你呢?”應茴抬頭看著他。

“我跟你們不順路。”楊煊說。

“好吧。”應茴低下頭,抿了抿,朝前面幾個人跑過去。

應茴走后,楊煊后背倚著墻,點了支煙起來,然后又從兜里出手機,打開了剛剛拍的那張照片,他的食指和中指在屏幕上輕輕一劃,把照片上的那兩個人放大。

真在談?像音樂班的李斯嘉和張春瀾那樣的關系?他微微皺著眉想。

他把煙咬住,食指又在照片上劃了一下,因為線不佳,這張照片拍得并不很清晰,但約能看清那兩只手并不是握在一起的,是一個人的手握著另一個人的手腕。

這兩個人站著的姿勢,有種說不出的違和。且不說他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真的在這十年里長了一個同——就算真的是這樣,總不至于眼這麼差吧?

楊煊把屏幕關掉,裝回兜里,長長地吐出一口煙,然后從墻上直起,原路返回。

去看看吧,楊煊低頭著煙想,再多管一次閑事。

一拐過去,他就意識到剛剛那個地方已經沒人了。

已經走了?

楊煊走過去,朝四周看了看——沒人,相比剛剛的那條小巷子,酒吧前面的那條街燈火通明,如果是從那條路走過去的話,想來不會出什麼事。

剛剛離得不遠,也沒聽到這邊發出什麼劇烈的爭執聲——如果有危險的話,起碼會弄出一點聲響吧?

楊煊站在剛剛那兩個人站的位置,把一支煙完,煙丟到垃圾桶,然后順著酒吧前面那條街,步行回了家。

“怎麼才回來?”湯小年幫湯君赫把書包從肩膀上拿下來。

他不跟楊川打招呼,楊川這個市政府三把手自然不會次次拉下臉跟他套近乎——就算是自己的小兒子,也沒必要把姿態放得這樣低。所以在這個家里,湯君赫跟楊川有時候就像兩個互不相識的陌生人。

湯小年正要幫他校服外套,湯君赫攔住了作:“我自己回房。”

“在哪不一樣。”湯小年跟著他進了房間,幫他把書包放到書桌前的椅子上,“晚上跟同學出去玩了?”

湯君赫揪著自己的校服袖口說:“嗯。”

他想湯小年大概又要嘮叨那些讓他早點回家的話了,已經做好了無視的準備,沒想到湯小年卻說:“剛到新環境,多跟同學接好,晚上吃飽了沒?吃的什麼?”

湯君赫說:“都是西餐,牛排,薯條,沙拉。”

“吃那些能吃飽?要不再給你下點面條吃?”

“吃得很飽了。”

湯小年走到他旁邊,彎腰對著他的耳朵低聲問:“楊煊也去了?”

湯君赫抬頭看一眼,說:“嗯。”

“他今晚不回來了?”湯小年繼續低聲音,怕客廳里的楊川聽到。

湯君赫說:“不知道。”

“不回來才好。”湯小年說完,湯君赫的頭發,“快點換睡,校服下來明天給你洗。”

“知道了。”

湯小年走出去后,湯君赫悄悄走到門邊,把門上了鎖,然后坐回床上下校服。

他的校服下面穿了一件白的短袖T恤,在那截在外的白皙的胳膊上,手腕的淤青顯得尤為扎眼。

剛剛在樓下的時候,他掀起校服袖口對著昏黃的路燈仔細看了看——果然被青了。

湯君赫打小細皮,在湯小年的慣下從沒吃過苦,平日里磕磕都會在皮上留下印記,更別提周林剛剛用那麼大的手勁鉗住他。

他找出一件長袖的睡穿上,遮住手腕上的淤青。

湯小年對他的關心無微不至,如果剛剛在面前下校服外套,準得大驚小怪,然后接著肯定要追問個沒完沒了,湯君赫想。

他不能讓湯小年知道周林還在跟蹤他,所以只能向撒謊。

湯君赫換好了睡,從臥室開門走出去,湯小年坐在沙發上喊他:“過來吃點水果。”

“一會兒吃。”湯君赫應著,進了衛生間。

他打開水龍頭對著自己的手腕沖著水,然后往手腕的淤青了一大坨洗手,反復地了很多遍,對著水龍頭沖干凈,然后又了一些,一邊著手腕一邊想,楊煊會拿那張照片怎麼辦?

如果是給班里的同學看的話,那也沒什麼——托周林的福,他早就對別人的指指點點免疫了,也從未對所謂的同學誼抱有什麼過高的期。這樣一想,好像也沒什麼可怕的。

湯君赫再次把手對著水流沖干凈,拉開門走到客廳,拿起湯小年給他切好的果盤,坐到沙發角落吃起來。

“多吃點梨,你別不吃,”湯小年在他旁邊說,“清火的,別只吃芒果和草莓,把這些都吃了——”

正說著,大門開了,楊煊推門走了進來。

川回頭看了一眼,說:“還知道回來。”

湯小年的表有一瞬間的不自然,隨即扯出一點笑來招呼楊煊:“小煊回來啦?吃不吃水果?”

楊煊誰也沒理,徑自回了自己房間。

湯小年繼續剛剛的話:“挑挑揀揀的,告訴你多吃點梨……”

剛一進房間,手機“叮”的一聲響了,是來短信的聲音。

楊煊坐到床上,出手機,聽著客廳里湯小年喋喋不休的嘮叨聲,心煩不勝煩。

短信是馮博發來的:“煊哥,到家沒?”

“到了。”楊煊回。短信發出去之后,他看到跟馮博的對話框下面有一串陌生的號碼,號碼下面顯示的那行字并不是他發出去的。

——是湯君赫發出去的,他很快想到。他晚上把手機借給了尹淙,尹淙又給了湯君赫。

那行字寫著:“媽,有同學過生日,我和班上同學出來吃飯了,晚一些回家。”

待得這麼清楚?原因、結果、人——還真是長不大啊。楊煊想起湯小年給湯君赫抹面霜的那一幕,心譏諷了一句,

他不知道一個小時以前,自己為什麼要退回去看他那個同父異母的弟弟會不會出事——或許湯君赫和湯小年是無法割裂開來去看的,湯君赫是湯小年的小拖油瓶、是的附屬品。

也是作惡的幫兇。

這一晚,湯君赫失眠了。

一想到周林抵在他上的那個東西,他就忍不住地一陣陣犯惡心。為什麼周林會對他產生這種?這是什麼……吧?難道自己長得像人?

湯君赫輾轉反側到半夜,趿著拖鞋去了衛生間。他對著鏡子仔仔細細地看自己的臉,像人嗎?像人嗎?可人不會有結的,人也不會長這麼高,人有`部吧,他低頭看著自己的前,扁扁平平的——到底哪里像人?

他抓了抓自己的頭發,或許應該去剃個禿頭?

可是湯小年又會問起來,會為此瘋掉吧——他是湯小年最滿意的作品,無論是長相、高還是學習。哪一樣被毀掉都會發瘋的,湯君赫有些頭疼地想。

他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什麼十全十的解決方式,只能拉開洗手間的門回到自己房間,沒走兩步,他的腳步就停下了——楊煊的房門沒關。

那扇一向閉著的門此刻大敞著,他看到楊煊站在窗前——那扇窗也是大敞著的,冷風呼呼地灌進來。今晚沒有月亮,屋子里是昏暗的,只能約看到楊煊趴在窗邊的背影。

他聞到若有若無的煙味。楊煊在煙。

湯君赫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停下來,他靜靜地站在原地看著那個背影,仿佛看到了自己。

楊煊像是應到了那道落在他后背上的目,他突然轉過,倚著窗臺,也看著湯君赫。

他們對視了一會兒,然后楊煊把煙捻滅了,朝他走過來。

湯君赫到一陣突如其來的張,可是他似乎無法挪腳步了,只能靜靜地站在原地,等著楊煊一步步地靠近。

“你在看什麼?”楊煊走到他面前,看著他問。他的嗓音低沉著,聽上去有些啞。

湯君赫說:“看你。”

楊煊湊近了看他的眼睛:“你不是在夢游吧?”

湯君赫聞到了他鼻息里的煙草味——奇怪的是,他并不覺得這種味道很討厭了,反而覺得有些好聞。楊煊離他太近了,他有些不自在地偏過臉:“沒有,醒著呢。”

楊煊出手,把他的下扳過來,讓他看著自己:“你猜我在想什麼?”

湯君赫沒有反抗,他默不作聲地看著楊煊。

“我在想,”楊煊說,“如果你媽媽看到了我今晚拍的那張照片,會是什麼反應。”

湯君赫的心臟雜無章地跳起來,重一下,輕一下,他竭力裝作平靜——他恰巧于此道:“你希什麼反應?”

“我希,”楊煊的語氣聽起來平靜而殘忍,“跟我媽媽一樣,神錯,痛不生,試圖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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