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靈失格》第19章 (1)

“德川”這個姓氏,在日本有特殊的意義。

眼下是大正年間, 對于明治后期出生的人來說, 幕府將軍是遙遠的仿佛被埋藏在歷史塵埃中的稱呼, 新時代的人只知道天皇, 不知道將軍。可要讓中老年人來說, “將軍”依舊是國家最高權力的象征,說起德川家,他們恨不得匍匐在地跪拜。

糟糕的是, 在吉原出事的“德川”,就是那個與幕府一起結束輝歲月的“德川”。

“出什麼事了?”蝴蝶忍與富岡義勇立刻躥出去, 街上有不人,大多是男客, 游們躲在格子間后探頭探腦, 下半張臉被木柱遮掩, 只留眼睛在外。

扯嗓子喊的人是家仆,排場極大,說是仆人穿得卻比自由民還好, 常年的趾高氣昂在他臉上留下痕跡,以至于遇上急事,眉峰還向上挑, 角向下撇,初次見面的人都會知道他刻薄又不好說話。現在刻薄的家仆正頂著這張臉哭天搶地。

他毫不顧骯臟直接匍匐在模糊的殘肢上, 大聲哭嚎。

無論是見慣了腌臢事的游, 還是往來于花街的男客, 當他們看清楚地上究竟是什麼時,發出了此起彼伏的尖聲,男人的音調比人更獷些,他們唾罵著推開旁的游,直往大門外走。

蝴蝶忍皺眉,到了良好的醫學教育,相較于富岡義勇能夠很好地分辨殘肢,這樣想著也走上前去,對張的其他家仆詢問:“發生什麼事了?”

那些仆人對街上往來賓客不屑一顧,偌大的花街中超過九半的客人只能消費最低等級的游看他們的穿著甚至不如大家族的仆人,對貧窮的普通民眾,他們相當看不起。

可當視線接到蝴蝶忍時,況卻產生了點變化,仆人都識貨,太宰治給蝴蝶忍買的服,乃是最上等的,再加上人也清秀,家仆可分不出男,只以為是哪家出來見世面的小公子,以的扮相說是華族都有可能。

“不關您的事,小公子。”家仆委婉地提醒道,“還是快點走吧。”

“警察!警察!警察來了!”人群中再出幾聲吆喝,聽見警察的名字游都飛速散開,哪里還有湊熱鬧的心思。

先前就說過日本施行公娼制度,花柳街都過了政府的明路,吉原外就是警署,這里警察的主要工作就是看管好/,讓們無法出逃,偶爾也起到調節客人與茶屋矛盾的作用。

他們萬萬想不到,還有理兇殺案的一天,死的還是個大人

富岡義勇分明看見,不警察是聽了喧鬧聲直接從茶屋里提著子跑出來的,他們臉上浸之氣。

“有意思。”腦后傳來呼吸的聲音,富岡義勇屏住呼吸回頭一看,是太宰治。

他干地說:“老師您出來了?”

“吵這樣,哪怕是睡得跟死豬一般,也會被醒,更何況我也沒有睡,只是在寫點兒不文的句子。”太宰眼里冒著上再說話,卻本沒分富岡義勇哪怕一個眼神,他視線在警察與家仆上逡巡,最后則久久地落在殘肢上,他興味盎然,似乎從中“它們”中讀出了妙的故事,只待編織文字。

他一聲招呼不打,徑直向前走,越過以不善眼神看他的家仆以及大腹便便的警督。

警督不想得罪太宰,可就在剛才那一小會兒時間,他已弄清死者屬于德川家系員之一,即便和幕府的最后一任將軍德川慶喜八竿子打不到一邊,卻也不是他能夠得罪的,便對太宰荏地問道:“你是什麼人?閑雜人等不可靠近。”

“失禮了。”太宰似笑非笑,不把對方的威懾看在眼中,他相當不喜歡跟警長似的人打道,你看他們略有點小權利卻以為自己了世界之王,又蠻橫又愚蠢,聰敏人有各自的聰明法,蠢人的愚鈍卻千篇一律。

“在下名太宰。”他說著從懷中掏出份證明,證件上的文字以刁鉆角度映警長眼中,雖說京都遠離東京,可當地的權利階級也喜歡趕流,甚至把東京當風向標,東京人看什麼書他們就看什麼書,東京人穿什麼服他們就穿什麼服,太宰治的名字在識字的人耳中如雷貫耳,警長就算是不學無都聽說過。

“您是太宰老師?!”警長其實沒讀過太宰的作品卻還是恭敬問,“你來這里……”

“事實上。”太宰有意放慢了說話語調,咬字間有奇怪的韻律,“我與東京警署的原田先生略有點,不知你有沒有聽說過,我以前也寫過些奇詭的偵探作品,前段時間又起了寫新作的想法,奈何東京治安很好實在沒有怪事發生,原田先生就讓我來吉原看看,哪里想到能看見眼下這出好戲。”

把人的死亡形容一出好戲,無論從哪角度來看,都顯得薄涼而嘲諷。

死者的家仆相當不滿,特別是哭得最大聲的那個,當即呵斥道:“放肆!你知不知道……”

話來沒說完,警長比扇還要寬厚的大手直接從仆人頭頂上掠過去,將他腦袋向下一按,仆人猝不及防差點給按到地下給太宰行跪拜大禮。

太宰好想再看一出鬧劇,雙手甚至悠哉悠哉地疊,相互在和服寬大的袖筒中,他瞇著眼睛笑看眼前的局面,好像在說:[真是一出鬧劇。]

“請原諒他的出言不遜,太宰先生。”警長恭敬地低頭,“有什麼我能幫助你的嗎?”

“您太客氣了。”太宰說,“你看,我和我的后輩對這件事很好奇,可憐的德川先生甚至不能以完整的軀下葬,對他們家來說可是侮辱。”他話鋒一轉道,“不過損毀這樣,就算在花街都不常見,恰好我和后輩都略通醫理,能否讓我們近距離看看,說不定還能判斷出死亡原因。”

[現在的公子哥都是什麼病。]警長想,[好好的人不睡,跑出來看尸。]

上卻說:“您請,您請。”

太宰上前一步又了傻不愣登站著的蝴蝶忍與富岡義勇說:“你們都過來看。”

……

“我不太明白。”警署的人把太宰他們畢恭畢敬地送走,沒有人驅散他們也沒有人說他們,德川家不面的斷隨他們看,蝴蝶忍判斷,以尸的破壞況來看必定是遭遇了鬼。

這是條很好的消息,起碼他們確定肯定有鬼潛伏在吉原中,可對警長前后態度的反轉,蝴蝶忍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于是直接問:“為什麼警長前后反映差那麼多,津島先生你說了什麼?”

“義勇。”剛才旁觀尸時,太宰津津有味地在筆記本上寫了些東西,他對富岡義勇說,“你來回答的問題。”

[哈?]

蝴蝶忍看富岡義勇,他還是一副憨直的模樣,才相小幾日,蝴蝶忍已經非常明白,這人有多不會讀空氣,多不會說話,講出來的話和想要表達的事南轅北轍,或許因此緣故蝴蝶忍才會對太宰分外不信任,太宰可是富岡義勇的國文老師啊,水平多低下才會教出他來。

[是覺得我是小孩子,想要打發我,糊弄我嗎?]心頭火起。

富岡義勇接到老師的吩咐,可不覺得有什麼不對,他說:“很簡單,你不懂正常。”

“噗。”

蝴蝶忍腦門上出一個十字。

太宰為自己的笑聲而道歉:“抱歉抱歉,你們接著說。”面對皮笑不笑的孩兒他攤開雙手說,“我來翻譯一下,他的全部意思是,如果學習了相關知識,警長的前后反應是非常好解釋的,很可惜小忍你并沒有上過我的課,不明白就理所當然了。”

蝴蝶忍從牙出幾行字:“為什麼富岡先生不直接說出來?”簡化翻譯很有意思嗎?

富岡義勇:???

我都說出來了啊。

太宰說:“那正是他的可。”

好吧好吧。

富岡義勇接著說:“這是簡單的權力制衡問題,德川家的姓氏尊貴,可那是明知之前的事,明治之后幕府解,權利歸還于天皇還有倒幕的武士,德川家系的份就變得很微妙,比一般公卿要高,政府要員為了面子工程會保全他們份,同時,就算是后代人到了高等教育也絕不可能在現在的政府任職。”他一改先前惜字如金的作風,解釋得完整。

對富岡義勇來說,這一番足以令蝴蝶忍聽得一愣一愣的話,不過是太宰的課間小測,以前他們仨學習時,他總會在講現代政/治局勢之余給提一些小問題讓他們思考,錆兔、真菰還有自己依次說看法,最后再有太宰公布更為完整的答案。

“太宰老師說自己與原田先生相,原田是東京警署的警長,真統轄實力甚至高于關西警署署長,自也是現閣首相原敬的心腹,哪怕是京都的警署長都會想盡方法搭上線,更不要說是駐守在吉原外的。”

“吉原外?”蝴蝶忍聽著聽著也了迷。

“吉原警署在京都警署分布中地位特殊。”這一段還是從狹霧山到京都的路上太宰剛同富岡義勇說的,正好給他現學現賣,“這是京都最大的差之一,只需要看管游,甚至不用確保們無人逃跑,順利協助吉原運行下去,理見世番無法理的事即可,低級的勞與高額福利讓吉原警署稱為關西一帶炙手可熱的地方,能進這里的多都有關系。”

太宰輕飄飄了句話:“還都是有關系的廢。”他跟富岡義勇打了個手勢,后者明白老師的意思不說話了,將解釋權出來。

“這社會上并不缺乏正義之士,尤其是立志為警察的人。”太宰語調溫和容卻尖刻,“可愿意欺侮人的、以嫖/與毆打游為樂的,必定是渣滓中的渣滓。”他笑盈盈說,“看見警長先生的便便大腹了嗎,滿肚子出了骯臟膩味的油什麼都沒有。”

“他是東京警署二把手的小兒子,母家勢力粘連關西制造,是政/商結合的優秀產,因太過無能只能疏通關系安排至此,以繼續他游手好閑卻舒坦的一生。”

在說這些話時太宰甚至在筆疾書,沒人知道他在寫什麼:“好在他算有腦子,不會去得罪人,才將位子坐得穩。”

蝴蝶忍對太宰的看法全然轉變了,肅然敬禮道:“謝先生的指點。”

“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太宰漫不經心說,“你的主公肯定明白,不過作為劍士,放在舊時代就是武士,是臣下,臣子擁有一技之長是好,看不清局勢也沒有大問題。”

“不過……”轉折從太宰口中吐出,顯得格外意味深長。

“你真認為,他是被鬼吃掉的嗎?”

……

“可惡可惡可惡可惡!”

墮姬的頭發由黑變為銀,長而妙曼的發不斷延長,發梢尾在空中打擺子,將焦躁的心現得淋漓盡致:“到底是誰,哪個混蛋竟敢在我們駐守的地盤上捕食?!”覺得自己上弦的權威被挑戰了,不知名的鬼又引發了太多麻煩,讓煩躁不已。

“別吵了。”窗戶被拉開一條夫太郎居高臨下地打量人群,街上還是一團,哭聲、尖聲、呵斥聲,還有往來不歇的腳步聲,種種聲音混雜在一起,構前所未有的市井象。

更讓人煩躁的是……

“招來這麼多人,我一定要把那家伙撕碎!”

墮姬的喊聲充滿了破力,說是魔音貫耳也不為過,夫太郎倒是習慣了,妹妹脾氣很不好,隔一段時間就會來這麼一出,他直接用手堵住耳朵,而后者在肆意釋放做武用的活腰帶,在墻面上天花板上留下大大小小的痕,破壞一通后,才勉強消氣。

墮姬發火是有可原的。作為鬼之祖,無慘的特就是能茍,非常能茍,或許是他人類時瘦弱活過一天是一天的后癥,倘若說他有什麼執念,那就是活著。

一切都是為了生存,只要能活下去,哪怕是分千萬瓣的碎,像蠕蟲一樣躺在暗的里瑟瑟發抖,都是可以忍的。

而他的屬下們,也被要求強制繼承了此特

約束鬼的發展,不讓他們聚居,止鬼在都市肆意食人,更加青睞人煙稀的深山……以上這些條件聯系在一起,大可推斷出無慘的發展路線,他是非常忌諱鬼被發現的。

像傳言一般似是而非的文學作品又或者是民俗故事翻不起風浪,但要是有多名份高貴者死于天化日之下,甚至留有殘肢,就非常不利了。

墮姬他們每每吃過人都裝出逃的模樣,不過就是為了延長盤踞花街的時間,不被發現。

以蕨姬的份在京極屋經營堪堪幾年,遠不到換份撤離的時候,眼下有鬼出現破壞了局面,能不生氣嗎?

“好了好了。”夫太郎等發完脾氣才說,“你就算再生氣都沒用,眼下最重要的是把小蟲子找出來,看誰膽子這麼大在我們眼皮子底下鬧事。”

不是沒有鬼覬覦吉原,只是那些鬼在踏地之前都被夫太郎謀殺了。

“我察覺不到有其他鬼的氣息!”墮姬委屈地大喊,“可惡,新來的小蟲子肯定掌握了,能把自己的氣息完全泯滅掉之類的,我覺不到他!”

“我也覺不到。”夫太郎頭疼了,“你就不能用其方法找找看嗎,你的腦子。”

“我不知道!”

夫太郎投降了,放棄了,妹妹這麼笨,他做哥哥的只能多擔待一點,替解決問題:“我到街上轉兩圈,看看能不能發現點兒什麼。”他又說,“那個誰,你的新客人不是腦子很好使嗎?他要真有本事的話,你就讓他調查調查好了,指不定能看出點什麼。”

墮姬說:“他連鬼都不知道,怎麼可能調查得出來?!”

[等等。]

說到連鬼都不知道,墮姬忽然有點兒心虛,其實并沒有像自己信中寫的一樣,本沒看太宰的書,即使墮姬視線文字就想打瞌睡,也勉強自己花了好幾天把太宰的連載小說看了,當然咯,只看最近出的短篇連載小說,那什麼中長篇,字麻麻的,看得腦殼疼。

太宰治的小說中經常出現“鬼”,吃人的鬼,有特殊力量的鬼,詛咒人的鬼,死者怨念匯聚而的鬼,近代的民俗傳說,平安京時代百鬼夜行的卷軸,平家語流傳下的佳話,各種怪陸離的故事被糅合到一塊兒,組他獨有的詭譎文字。

昨天還裝模作樣地問:“你怎麼老是寫鬼啊。”聲音那一個矯造作。

“嗯?”太宰說,“因為他們很有趣啊。”

“有趣?”

“該怎麼說。”太宰講,“我向來對傳說興趣,與其他妖怪不同,諸如酒吞子與大江山的故事,似乎都止步于源家時代,百鬼繪卷中記載的妖魔多是平安京以前出現的,可食人鬼不同,我走訪鄉間,眼下諸地還有栩栩如生的傳說,真的非常有意思。”

“就像是鬼真的存在似的。”

[廢話。]墮姬得意洋洋地想,[就在你眼前,可不是真實存在的?]

拖長聲音問:“你追著傳說到跑,簡直就像是追歌舞伎表演的賓客一樣,老是說你是不是很癡迷于鬼,想要見見他們。”

太宰提筆的手頓了一下,抬頭看墮姬時,已付上面似的笑容:“或許。”

[我對鬼的追尋,一開始不過出自于尋求同類的,你看,就算是我也只是庸俗的人類,壽命不正常,存活方式不正常,生長速度也不正常,有那麼短暫的幾年,我以為自己與鬼是相似的品種,我試圖從他們上找到些答案,譬如如果堅持活過漫長的幾百年,又為什麼掙扎著不肯去死。]

[活在這般丑惡的世上,是想想就需要莫大的勇氣了。]

回憶結束,墮姬張地想,太宰搞不好真的是親眼見到過鬼,也知道他們的存在。

[還好他沒被吃掉。]墮姬還在心中松了口氣,[要是他給吃掉的話……我一定會把吃掉他的鬼找出來,扯斷四肢,掛在屋檐下,等太出來后將他生生曬干。]

“你有沒有在聽啊!”夫太郎加大聲音。

“在聽在聽在聽!”這麼說著,墮姬卻捂住耳朵,“我明白啦,如果他能調查出什麼就讓他調查吧,好了別煩我了,你快去找找看那膽大包天的鬼到底是誰!”

……

富岡義勇被安排在其他房間休息。

昨天真是兵荒馬的一天,理完德川的死后,太宰跟蝴蝶忍又一起到小川邊,太宰這人比較矯,對泡發白的死興趣,溜一圈后就走了,只留下倆小兒研究。

蝴蝶忍帶上手套,面不改地擺弄尸,除確定他邊沿也有啃噬傷口外,無法確認其他。

憑借傷口,無法判斷出鬼的藏

此后清晨,天還蒙蒙亮時,兩人就穿好服醒來,小枝睡在外間,凌晨四五點就躡手躡腳地收拾好床鋪,出門做工,蝴蝶忍出去時沒看到人。

手扶樓梯扶手一路向下走,四下里寂靜無聲,男客大多不過夜,歡喜半個時辰后留下小額嫖資悠哉悠哉回家。

茶屋有很多底層游,就算是媾和也只能在骯臟的公共大廳,人與人之間只有屏風做隔離,一張床鋪上睡過無數人,一整夜們要接多名客人。

饒是蝴蝶忍也無法直面這些場所,并非是出于恥心,只是很同那些子的遭遇。

更高級點兒的客人是包游一整晚,此等級的游待遇較好,有獨立房間,客人會睡在們房間,日中才會醒來。

花柳街的白天黑夜是完全顛倒的。

“客人,您已經醒了?”小枝本在廚房忙活,想要穿過大廳到后院拿點干柴,哪里知道會遇見穿戴整齊的蝴蝶忍,錯愕一會兒又想到對方不是那些胡玩一整夜的客人,便想通了,對說:“跟我來,您還沒用朝食吧?”

蝴蝶忍被塞了三團飽滿的白米飯團,還有兩小塊腌蘿卜干。索著荷包,想要給小枝錢,卻被婉拒了。

“蕨姬花魁說,津島先生的出穿用度一律記在上,客人你和昨天后來的那位客人算作是津島先生的親屬,與他作相同待遇。”

蝴蝶忍:“……”

[我們這是,被包養小白臉附帶的拖油瓶?]

毒舌的,一下就找到了準的自我定位。

吃飯團時小枝還在忙活,后者今日早上的工作并不繁重,只要把柴火劈完,再腌菜即可,剛才就是去找腌菜用的石頭。

蝴蝶忍坐在邊上,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你一直在京極屋工作?”

“不,不是,我在各家茶屋間打零工,誰家愿意要我我就去哪家。”小枝說,“大部分店家都不愿意要我就是咯,以前在智下屋時,被客人看見了這張臉,他嚇個半死,之后就很有人家愿意雇用我。”想了想說,“就算是工作,我一般也會把臉蒙起來。”

“那京極屋就要你了?”

小枝笑說:“是蕨姬花魁點我的,說我是丑八怪,喜歡跟丑八怪站在一起,這樣就能更凸顯出的好看。”

蝴蝶忍手扶住自己的額頭,聽這大白話竟然不覺得很生氣,只覺得蕨姬果然是蕨姬,昨天已經充分領教到了蕨姬的驕縱和壞脾氣,那人就是花街一切惡劣品的聚集,使喚往來的游就像是使喚婢,心不好了上手便是一掌,就出門一會兒回來的時候先前服侍自己的小雛/挨了蕨姬兩掌,白的臉腫脹不堪。

蝴蝶忍很氣,又知道自己氣憤沒有任何用,如果理論了只會讓雛/過得更慘,只能私下給用了清涼藥膏,讓消腫得更快。

“那個人……”蝴蝶忍暗道,“這脾氣到底是怎麼養出來的?”

小枝的耳朵很好,忍不住回答道:“就是這條街養出來的啊。”

“可我聽說,鯉夏花魁的脾氣就很好。”

“那不一樣。”小枝搖搖頭,“鯉夏花魁是從小被買下來,當花魁培養長大的,長得漂亮,走的又是從禿穩扎穩打向上的路線,脾氣當然很好。”

“蕨姬花魁,聽說是低級游的孩子,是從游上來的。”

蝴蝶忍并不明白中間的區別,但聽小枝描述,養育低級游的茶屋,是人吃人的地方。

”而且蕨姬花魁很好看。”眼睛閃著,“好看的人無論做什麼都是正確的。”

“這不對。”蝴蝶忍覺得小枝人還不錯,便多說了點,“好看難道打人、殺人都是對的嗎?”

小枝反問:“那有權利的客人玩死了游也沒有人追究,難道是對的嗎?”話語中并沒有什麼憤懣之,只是在就事論事,緒像是平穩的鏡面,或許這才是最恐怖的。

“游都是因為客人死的。”說,“有的客人自己有梅毒,卻還要找游,低級游沒有選擇客人的權利,就被拖累著染病,價值榨干凈后被孤零零趕到街上,死或者病死。”

“還有的客人,是武士家的兒子,對游暴,我甚至聽說有人在床上掐死了低級游,賠了點錢就息事寧人。”

“吉原很大,在這生活的不僅有游和見世番,還有的沒有賣的孩子,明明不是格子里的人,卻被猥瑣的大人看重,隨意抓來擺弄,這難道是對的嗎?”

蝴蝶忍啞口無言。

“蕨姬花魁做的事都是正確的。”小枝低頭看腌菜缸,“給京極屋掙了很多很多錢,這家茶屋就是靠供養的,因為掙錢了,媽媽才能買更多的孩兒回來,茶屋才會變得越來越大,生意越來越好,如果沒有蕨姬花魁,大家就沒有飯吃了。”

“就算要人死,媽媽都會同意,這里的人活著本來就是靠。”

[太扭曲了。]

蝴蝶忍想。

[實在是太扭曲了。]

最讓到恐懼的是,小枝說的話從邏輯上是完全說得通的,蝴蝶忍回顧自己的前半生,在雙親被鬼殺死之前,過的幸福而富足。

依稀記得小時候,姐姐帶上街看見衫襤褸的平民,不,不對,們撿來的妹妹香奈乎不就生長在地獄里嗎。

被吃掉也很正常、被販賣也很正常、沒有名字……

吃人的“鬼”無不在,哪怕他們殺盡天下惡鬼,依舊有更惡劣的事發生,這個事實,打心眼兒里讓到恐懼。

[我的工作只是斬鬼。]

告訴自己。

[其他與我無關。]

……

太宰睜開眼睛時嘆了口氣,昨夜無夢。

他做過好幾個斷斷續續的夢,有曾經遇見過的織田作之助,后來又出現了中原中也的年。夢都是支離破碎的,片段似的,他從中窺伺自己過去生活的剪影,試圖推斷出變眼下模樣的真相。

他起床很晚,看墻上的鐘,下午三四點,游要陸陸續續起來洗漱,深秋天黑得早,五點左右太就會落山。

太宰對小梅的房間很,說來有些古怪,前些年他也是居住在小梅的屋子里,很回到京都的宅院,整一個大寫的鳩占鵲巢。京極屋的老人開始覺得很怪,也不適應生活中多個非見世番的正常男人,可蕨姬花魁不趕他走,其他人不愿意也沒用。

反正蕨姬花魁收的拜謁金多,京極屋的收不減反增,就隨他去了。

醒來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問老板娘要酒喝,京極屋的老板娘跟太宰悉,直接跟他說去地窖里拿,搖搖晃晃下了地窖兩步,門一開,只見瘦弱不樣子的男人坐在地窖里,有一搭沒一搭地玩手中鐮刀,他臉上生有丑陋的斑紋。

這個是很丑的男人。

太宰就跟沒看到他似的,晃晃腦袋,去找自己的酒瓶。

……

[是很眼。]夫太郎發現,當他首次完整地看見太宰治的臉時,心頭并沒有生出對帥哥的憤恨,更沒有因妹妹對這男人的特殊而不愉快,他只覺得又無奈又嫌棄。

[我看他,就跟看傻妹妹差不多。]

“喂。”夫太郎覺得太宰是傻的,換作他人,冷不丁就酒窖看見丑怪的男人,這人還怪氣地擺弄鐮刀,誰不落荒而逃,也就是太宰治,他搖搖晃晃,心挑選自己喜歡的酒,毫不顧忌地將后背暴夫太郎。

[怪人。]

“啊?”太宰說,“你我?”他哼著不知名的小調,調子很耳夫太郎一拍腦袋,這不是墮姬唯一會唱的和歌嗎?

易褪花容人易老,綿綿苦雨吾拋。

朝有紅夸世路,暮白骨朽郊原。

“你在找什麼?”

“北海的大釀。”太宰說,“我喜歡喝那個,老板娘好像換了存放酒的地方,我找不到了。”

“……”

夫太郎沉默半天,拿鐮刀頭一指:“右邊第第三排。”

“啊,找到了。”推開箱子索一番,他功地拎了瓶酒出來,又哼著小曲搖搖晃晃走了。

“謝謝啦。”還擺擺手。

夫太郎:“……”

他沉著臉,一下又一下地拋接鐮刀,陋的武快給他玩出花來。

[這家伙,怎麼回事。]

……

將太宰撿回來半個月后,他終于意識到,能從小川里撈出來的免費文化教師,果然不是什麼正常人。

“這是什麼?”他指左邊黑乎乎的一團。

“在篝火堆里煮的烤紅薯。”小梅說。

“這又是什麼?”他指右邊一堆。

“柿子。”太宰說,“我摘的。”

“我讓你們倆好好在家里呆著……”他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烤紅薯和柿子把家里弄的一團,他不用猜也知道,小梅搞來烤紅薯的手段肯定不正常,怕是與太宰一起狂奔了幾條街才離其他人的追捕,夫太郎想自己今天晚上又得拿著鐮刀守在家門口,免得有人打上門。

太宰笑瞇瞇說:“看我還搞到了什麼。”他從后拿出一瓶酒,“我去替阿良畫了三副工筆畫,他做報酬把這瓶酒給我,晚上我們要不一起就柿子喝了?”

夫太郎第一反應:“要什麼酒,要糧食!糧食!實在不行拿點布也行。”等回過神來后又怒吼,“酒配柿子你不要命了?”

小梅毫不留地嘲笑:“你這家伙還說我笨,自己一點兒常識都沒有,傻瓜,傻瓜。”

太宰卻說:“我覺得他們搭配在一起應該有意思。”

夫太郎很心累,他覺得自己變了媽。

……

/簡單說來,我是被照顧著生活的,想必讀者會非常詫異,我不是被裹挾來的教師,又有誰會照顧我生活?這件事卻發生了,小梅是個非常笨的孩兒,別說是才,普通人的聰明都不有,學習速度也奇慢,三四個月下來,堪堪把假名認全,漢字不識兩個。

我說你玩了,這樣下去幾年都背不下來小倉百人一首,真是辜負了我的教育,白了我一眼,直接打掉我往火堆里鉆準備拿紅薯的手,翻找翻找遞上一Y型的樹枝說:“拿這個。”

“你是笨蛋嗎,用手?說我不聰明,我看你的腦子也跟豬一樣。”

我們倆慣常是互相嫌棄的。

把我撿回來的太郎(此是化名)不是好人,他在花街收債,惡名在外,可對小梅很好,對我先是有求于人,保持著微妙的疏遠,時間久了之后不知道怎麼的,看我就一子嫌棄,跟看小梅差不多。

“你們兩個誰也別說誰。”他講,“反正都是沒什麼能力的笨蛋。”

——《吉原語》/

……

“先生、先生,津島先生,您先別進去。”

“蕨姬花魁還沒有起。”

門外傳來了人說話的聲音,蕨姬不耐煩地翻,心說起床后一定要把來服侍的新造好好整治一番,在里面睡覺還敢大聲喧嘩,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外面太還沒落山吧,再睡一會兒好了……]

“啪——”哪里知道下一秒,紙門被拉開了,新造誠惶誠恐地跪在地上,本不敢看蕨姬花魁的臉

“走吧走吧,小梅。”歡快的聲音從上方傳來,“我們一去出去逛逛,德川的事真是有意思極了。”

墮姬剛睡醒的腦子略有些混沌,過了一小會兒才遲遲運轉起來,那換上一洋服的男人跪坐在床褥旁,頭發很長,眼下發鬢散開,長長的頭發有兩縷被在太宰治的膝蓋下,房間外已經點等,燈耀黑發,以太宰所在的角度,只見頭發變淺了變淺了,了金,又或者是銀

蕨姬后知后覺地發出一聲尖:“你這個混蛋!我還沒有化妝——”

“給我滾出去!”

……

“好看嗎?”

太宰給小梅帶了盒口脂回來,他是個花錢大手大腳的,落魄這樣也如此,明明畫了十張畫,只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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