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時，侯衛東送客，一般只送到門口，今天拿到了這份寶貴的藥單子，心高興，將李鳴送到了樓梯間。

癌癥是絕癥，病急了自然投醫。自從劉芬生病以來，家裡除了堅持在省人民醫院治療以外，還找了不偏方，每個偏方找來之時，家裡人都抱以極大的希。如今劉芬病穩定，除了正規治療，或許也有這些偏方的功勞。

回到了家裡，侯衛東將這張偏方小心翼翼地放在錢包裡，又將藥引子放到手包裡。

睡覺前，侯衛東例行洗澡，在嘩嘩水聲之中，他腦中浮現出茂雲不領導人的名字和相貌。此時，他雖然沒有去茂雲，卻早已開始備功課，將茂雲四縣三區主要領導名字以及簡歷看得爛。

熱水順著往下流，如溫的手在按，瞇著眼睛之時，侯衛東的頭腦格外清醒，四縣三區以及部門負責人的名字與相貌不停地重合，洗完澡之後，他已經將思路理了理，目前爲止，四縣三區的主要領導有一半在自己面前了臉。

能來臉，不能說明什麼。

不來臉，也不能說明什麼。

侯衛東想起了以前的一件事，當時他與祝焱在春節期間去三亞渡假，茂雲的重要部門幹部和區縣幹部如侯鳥一樣，紛紛到了三亞，有的還找了藉口，有的本不找藉口，就是給祝焱拜年。

“我的威信還沒有形，與祝焱相比還差得太遠。”侯衛東對此進行的總結，當然這種況也是正常的，畢竟市委書記纔是事實上的一把手，而且他還沒有正式到茂雲上任。

“鄭良榮是老手了，他應該來一趟。”侯衛東腦裡搜索了一陣，在近期沒有來見面的員名單中有鄭良榮這個人，此人是老資格的財政局長，是很重要的局長，而且，此人與侯衛東是見過面的。

披著浴巾進臥室之時，侯衛東開始反省自己：“以前才參加工作的時候，對那類吹牛拍馬的人總是很不屑，對喜歡重要吹牛拍馬的領導很是憤恨。現在真正當了領導，以前的人生觀價值觀自然而然地發生了變化，並不是太在意領導們是否專走上層路線，更在意這些區縣領導們是什麼態度。”

他細細地想了一會，最後總結道：“屁決定腦袋，此語當真不錯。”

這時，侯衛東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他馬上找出茂雲的通訊錄，找到了李鳴的電話。

李鳴正由一位來自茂雲的老闆陪著在喝酒，左邊是翠山縣電視臺的當家主持人，右邊則是茂雲老闆的小人。他接到電話，下意識站了起來，走到一邊，道：“侯市長。”

“李縣長，謝你，想得很周到。有一件事請你回去找一找那位老和尚。”

幾個喝酒的人互相看了一眼，來自電視臺的主持人將手指放在脣上，作了一個聲的手勢，主持人低聲音道：“應該是侯衛東打來的電話。”茂雲老闆道：“這麼晚了，還打電話。”主持人的臉上有一神，道：“領導們的事，誰清楚。”

李鳴在電話裡道：“侯市長，我明天一大早就去，那老和尚本事是的，但願有特效偏方。”

侯衛東道：“但願吧，明天你及時給我打電話。”

放下電話，李鳴走到回酒桌，心很不錯。他的心不錯，其他的三人自然緒提高，四人又喝了一瓶酒。

隨後的幾天，侯衛東主要做了兩件事，一是到醫院看周昌全，另一件就是不斷與各人等進行友誼飯局。

周昌全的病很明確，轉院到了北京以後，就準備進行手以及化療。

在手前，從醫生的態度和份，周昌全猜到了自己的病是什麼，他將所有家庭員到了邊，直截了當地問道：“我是不是得了癌癥，給我說實話，別我不明不白。”

周昌全人頭髮花白了一大片，強作歡，道：“哪裡是什麼癌癥，就是良瘤子，割了就會好。”

大周和小周坐在旁邊不說話。

周昌全微微搖了搖頭，道：“你們別騙我了，得了什麼病，我心裡明白。沒有大病，也不會到北京這邊來。”

大周道：“省人民醫院技條件還不錯，可是比起北京來說，還差那麼一點點。你放心，等做完手，又是一條好漢。”

周昌全道：“你們放心，任何打擊都得了，若是不告訴我真相，死在手檯上，那纔是真的憾。”他自嘲道：“真的要離開這世界，我也很知足了，你們得給我寫書的時間吧。”

一家皆無語。

正說著，正在門外買東西的楚休宏接到了侯衛東的電話。

“休宏，我剛下飛機，周省長的病如何？”

楚休宏道：“現在周省長已經覺到疼痛，要吃鎮痛藥了。”

侯衛東又問：“這些天，哪幾位領導來過？”

楚休宏道：“錢書記和朱省長都來過，其他領導，沒來。”

侯衛東略爲停頓，道：“我一會就到。”他如今還是省政府副書長，儘管可以從駐京辦要輛車，可是他想了想，沒有從省駐京辦要車，而是讓晏春平給沙州市駐京辦主任任林渡打了電話。

任林渡明顯胖了些，穿著半長的大，大裡面是西服，頭髮梳理得整齊，既神又有風度。

“我沒有司機，親自爲領導服務。”任林渡在駐京辦過得很滋潤，得到電話以後，親自開車到了機場。

侯衛東拍了拍任林渡的肩頭，道：“林渡在駐京辦是名聲在外，老杜給我說了幾次，想把你挖到省駐京辦來。”

任林渡一邊開車，一邊笑道：“省駐京辦藏龍臥虎，我這種小人還是留在沙州駐京辦。”在嶺西，各駐京辦還要相互較勁，他作爲沙州駐京辦的頭頭，在京城裡如魚得水，他本不想到省駐京辦去當作不了主的長甚至是副職。

侯衛東想起了楚休宏的話，很晦地道：“我今天拉了你的差，若是沙州領導過來，就要耽誤你的時間。”

“這一段時間，沙州搞全市的城市綜合整治，領導們忙得很。”任林渡戴了白手套，練地掌著方向盤，小車離開大道，穿進了稍了窄一些的支次道路。

“幾位大佬最近過來沒有？”

“綜合整治是寧書記擔任書記以來的第一項大行，全市上下都員起來，每位常委和市長們都有任務，我這邊就閒了。”

侯衛東聽得很明白，心：“如今的場真是太勢力了，周昌全到北京住院應該不是，如果是以前，來探病的人肯定是絡繹不絕，現在居然連沙州的領導都沒有來，這些人啊，真是功利。”

轉念又想道：“場裡的人力、時間和資源都是有限的，肯定要將最寶貴的資源用在最有用的人上，周昌全得絕癥對於一定級別的員不是，他們肯定不會爲一位即將失去影響力的員而浪費時間。若是周昌全的夫人得了病，絕對是另外一種景，各方人士絕對會如雨後春筍一般出現在病牀前，而且一定會態度誠懇、真摯。”

侯衛東坐在車上之時，楚休宏進了屋，報告道：“衛東書長來了。”

周昌全平躺在牀上，瞇著眼休息，聞言，睜開眼睛，道：“衛東來了？”

“馬上就到。”

周昌全手上還著針管，行不太方便，道：“幫我把牀搖起來。”

來到了醫院，已有另一輛車等在門口，一位年輕子提著花籃，見任林渡下車，趕走了過去。看見侯衛東，道：“侯市長您好。”

侯衛東覺得這位子面，點了點頭。

任林渡介紹道：“這是駐京辦小黎，以前在吳海縣政府辦工作。”

侯衛東點了點頭，道：“原來是家鄉人。”俗語說，老鄉遇老鄉，兩眼淚汪汪，侯衛東是正宗的吳海人，在北京遇到吳海老鄉，心裡還是頗有好。

周昌全到北京，是由侯衛東親自送過來的，他門路，朝病房走去。走到高幹住院部前，他看到一個人提著個包，正在東張西。

“李世秋。”侯衛東記憶力頗好，他一眼就認出了此人。

李世秋聽到悉的嶺西口音，回頭看時，見到了侯衛東，他連忙走過來，道：“侯市長，您好，我是來看周省長的，找不到病房。”

李世秋能到北京來看周昌全，這出於侯衛東預料，他頓時對李世秋多了幾分好，道：“那你就跟我走吧。”他一邊走，一邊向任林渡介紹道：“李世秋是老領導李永國的公子，以前在茂東紅嶺鎮當黨委書記，如今在茂雲市政府工作。”

任林渡對李永國的印象有些模糊，他與李世秋握了手，卻沒有多說話。

進了病房，看到周昌全，侯衛東不心中一酸，幾天時間不見，周昌全的臉更加臘黃，人也削瘦了許多。

周昌全原本就瘦，但是瘦得很神，此時瘦了皮包骨頭，皮變得淡黃，人的在病變在臉上顯無疑。

“衛東，你來了。”

侯衛東強作笑臉，道：“那天的方子要有藥引子，我今天找來了。”

周昌全直視著侯衛東，道：“衛東，我到底得了什麼病，你要老老實實給我講，否則我拒絕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