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懷鏡對同事說自己有個挑牀的病，在賓館睡不好，晚上回去睡。他便每晚都在玉琴那裡過夜。玉琴本是每月要上幾天值夜班的，也同人家對換了，都推到下個月。

把房間佈置得如房一般，兩人自然是風不斷了。

這天朱懷鏡同卜老先生聯繫，畫已裱好，便取了來。卜老說不收錢算了，難得一幅好畫。朱懷鏡卻要給，說這樣以後就再不好上門來了，就塞了兩百塊去。

劉仲夏將畫打開一看，連連好。他一說好，在場的同事也都說好畫好畫，只問是誰畫的。朱懷鏡就笑而不答。劉仲夏也故作神，只說可謂珍品。同事們便爭看落款，不知是誰，又不好顯得無知，只好說大家手筆。

幾天以後，劉仲夏將朱懷鏡到一邊，說：“昨天晚上我回去，在家門口上柳書長，就請他進屋坐坐。柳書長進屋一眼就見了那幅畫，讚口不絕，只問是誰的手筆。

我說是你一位畫家朋友的。他在我家坐了幾分鐘，一直在贊那幅畫。”朱懷鏡就知道劉仲夏的意思了。柳書長平日喜歡寫幾筆字，收藏些字畫古玩，也算得上領導幹部中的風雅之士了。朱懷鏡看得出劉仲夏不好明說，他便主說：“我明天問問他，是不是也有興趣要一幅。”劉仲夏覺得自己給朱懷鏡添了麻煩，就笑了笑。

朱懷鏡說的是明天，可當天下午就回辦公室去了柳書長那裡。柳書長果然很欣賞那畫，就問了這人是誰。朱懷鏡不敢像在劉仲夏面前一樣吹牛，就說：“李明溪在本市不怎麼有名，但在外面還是有點名氣的。”柳書長顯得很行的樣子，說：“這種況在藝界不奇怪哩。莫說牆開花牆外香，還有不藝家是人亡而業顯哩。我們對他們重視不夠啊。我們市裡能多出一些這樣的藝家，也是市裡的榮啊。要加強扶植纔是。”朱懷鏡就說：“有柳書長的扶植就行了。”柳書長謙虛道：“哪裡哪裡，不過明年五月份市裡準備搞個招商會，有個想法就是文化搭臺，經濟唱戲。可以考慮給他辦個畫展嘛。你問他有沒有這個興趣吧。”

朱懷鏡心想，荊都畫壇名家薈萃，李明溪分量怎麼樣？弄不好就餡了。但事已至此，退是不能退了。再說他也想幫幫李明溪，就先發制人，“李明溪早同我說過，想搞一次個人畫展。但是那得自己籌資，他就搞不起。再說，儘管他在外面有名，市裡有些老一些的畫家總有些他。”柳書長就義憤起來，說：“那些老畫家有誰在外面得響？我們在藝領域也要講究個競爭。既然這樣，我們就多拉幾個畫家出來，李明溪算一個，再來幾位老畫家，看誰的作品走俏。”柳書長這麼一說，朱懷鏡就放心了。柳書長在正副書長中只排在一把手谷書長後面，他定的事基本上是算數的。

次日中午，朱懷鏡專門約了李明溪到荊園賓館，告訴他辦畫展的事。李明溪聽了大搖其頭。半天才說：“辦畫展要錢，錢從哪裡來？向你借你也是窮蛋。”朱懷鏡說：“錢我可以保證不要你出一分，但裱畫的錢還是要你自己出的。”“就聽你的。”李明溪說。朱懷鏡說：“現在快放寒假了，你把畫送到雅緻堂，就去北京跑一趟，請你那些老師爲你的畫寫幾句好話。市圈子裡的朋友也請他們言言。到時候，往簡介裡一放，你的價就有了。加上你的畫的確不俗，人家一看說不定又想買了呢？要是上外賓一買你又可以就勢宣傳了。”李明溪把眼睛睜得天大，憑朱懷鏡怎麼勸，李明溪都不想這麼幹。朱懷鏡心想，不這麼搞，李明溪的畫展肯定就不會有效果，那麼他在柳書長和劉仲夏面前說的話就是吹牛了，這兩位領導就會覺得自己牆上掛的是廢紙一張。畫展不搞又不行，顯得在柳書長面前不領似的。他只好反覆勸李明溪別太傻氣了，你自己不推銷自己，你也許一輩子默默無聞。世風如此，你沒辦法。李明溪卻說他並不怪世風怎樣，他只是有興就畫，畫了就了，名也不求利也不爭。朱懷鏡就罵他真的是瘋子。

李明溪任朱懷鏡怎麼罵，他只是怪里怪氣地笑。朱懷鏡一心要搞這個畫展，說：“這種好事，人家想有還不到哩！我說你只要還有一筋正常，就應聽我的。你就不懂現在那些名人是怎麼名人的！得有人擡你！你想人家擡你，首先你得自己吹吹自己。

你不吹吹，誰知道你？”李明溪這下說話了：“我的確不明白外面的世界了，但廉恥總是懂得的。我自己這麼吹下去，今後見了人怎麼辦？這臉還要不要？我的頭髮是很長，但到底遮不了臉啊！”“我只問你，你想不想做名人？”朱懷鏡說。李明溪覺得這話問得有些意思，了朱懷鏡一會兒，才說：“要真的說不想做名人呢，只怕又是假話。”朱懷鏡就笑了，說：“這就是嘛！你知道什麼是名人嗎？名人是陌生人心目中的幻影！你說怕見人，你有多人？你在人圈子裡是怎麼個樣兒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無數陌生人心目中的形象。名人就是靠衆多陌生人的崇拜而存在的，沒有這些陌生人名人就一文不值！所以我說你想做名人的話，就完全不用在乎人如何如何看你。就算有些議論，也是正常的。得名就得利啊！沒有名，你的畫廢紙一張；有了名，你的畫片紙千金。我只想說到這裡了，你自己想想。”“虛名浮利！”李明溪狠狠地說。朱懷鏡笑笑，說：“算你說對了。有了虛名，纔有浮利。利是浮利，實惠多多。在你面前，我不想假充君子。現在不論你說什麼，做什麼，首先你得有錢啊。你說你有才，別人不一定在乎你。人家不管你學問如何如何，只問你錢財幾多幾多。你腰包鼓了，你說你有本事，人家才佩服你，不然你有登天的本事也枉然了。你將終一貧如洗，最後在貧窮、孤獨和沉痾中了卻殘生，在孤獨中自殺。沒有人賞識你的畫，不等你運往火葬場，先把你的心當廢紙燒了。”李明溪不笑了，搖頭嘆息良久，說：“我知道不答應你是過不了關的。”“依我的你就聽我的。你先給柳書長作幅畫，這次不是我求你，是給你自己做人。給你辦畫展是他提出來的，到時候要拉個企業贊助你的話也得求他幫忙。”朱懷鏡樣子認真起來。李明溪說：“好吧，我就作吧。”談妥了，李明溪就說走，既不同朱懷鏡握手，也不說聲謝。朱懷鏡也沒到這有什麼不正常。

下午香妹打電話到荊園賓館，同朱懷鏡商量四的事。說四躺在醫院難，只想出院算了。不然他會急出病來的。他想先得同龍興大酒店把賠償的事了斷纔可出院，就說晚飯後時間回來一下。

這時有人敲門，開門一看，見是方明遠。兩人玩笑幾句，方明遠就說：“皮副市長在四樓開會，我懶得陪會。知道你在這裡寫報告，就過來坐坐。不妨礙你吧？”朱懷鏡說：“說什麼話？這政府工作報告你又不是不知道。不到開會那天，是出不來的。”朱懷鏡猛然想起前幾天會過的那奇人袁小奇。他平時仔細觀察過，發現皮副市長有一些怪癖。這位領導從辦公樓走過，總是不偏不倚踩著地毯中間的紅道道；開會時只要一把手向市長不在場，他總要坐北邊最中間那張椅子。朱懷鏡就猜想如果袁小奇真有兩下子，說不定皮副市長會很樂意見見這個人的。於是他就同方明遠如此如此說起了袁小奇。

方明遠一聽，很有興趣，說：“這麼神！真的嗎？皮副市長見過不高人，他對這類人很有興趣。他同我說過，他還在下面的時候，有位高人給他看相，說他不出一年就會飛黃騰達。他當時不相信。可才過八個月，他就升了副市長了。”朱懷鏡心中竊喜，沒想到方明遠主說起這事了，就說：“你的意思，是不是請皮副市長見見這人？”方明遠沉一會兒，說：“不知這人不？我可以替他引見一下，但他出去不要說纔是。”朱懷鏡就說：“這人很有城府，不會說的。”“好吧，看哪天皮副市長有空，我同他說說這事。”方明遠說。兩人閒話一會兒，方明遠突然問起張天奇這人怎麼樣？朱懷鏡一時弄不清方明遠的意圖，只說這人不錯。方明遠哦了聲，不再說什麼。朱懷鏡就猜想張天奇託他搭上皮副市長這線之後，一定單獨活多次了。

送走方明遠，朱懷鏡就打了宋達清的電話，說：“老宋嗎？你上次介紹的那位姓袁的朋友，我向皮副市長彙報了。皮副市長很重視生命科學，說哪天有空見見他。你知道這事就行了，不要同別人說。要知道人的認識水平是有差異的，這種事別人不一定能理解，會說怪話的。這個影響就不好了。你只同袁小奇吹個風，也同他講講這意思。讓他見了市長，他反而到去吹牛，如何如何，這就不行。”宋達清忙說：“好好，好好。

這個道理我明白。我一定代袁小奇。謝謝你啊，朱長！喂，你今天有空出來一下嗎？我倆也有好長時間不敘了吧，喝一杯好嗎？”朱懷鏡嘆了一聲，很無奈的樣子，說：“不行啊，老宋！改天吧。市領導對這次政府工作報告的起草工作很重視。明年是我市發展最關鍵的一年，抓好明年的工作，意義非常重大。這就苦了我們這些人啊，天天晚上得加班。市領導時不時來起草組作指示。”“你這是忙大事啊，那我們就改天吧。等你報告起草完了，我請你放鬆放鬆。”宋達清說。

朱懷鏡想起四的事，又說：“老宋，我表弟的事還要拜託你。我老婆前幾天打電話給我，說我表弟勉強可以出院了。我又一直沒有空。這樣吧，我我老婆明天去龍興大酒店同他們把事了斷一下算了。你有空的話，還請你出面做箇中間人。況也只有你最清楚啊。”宋達清很爽快，說：“這個沒問題。但你表弟不要急著出院吧，要等傷養好了才行啊。一旦出了院，又有問題，就不好說了。”朱懷鏡說：“我表弟鄉下人，老實。上不疼了，就躺不住了，只想出去算了。我想出去也好。雷總、梅總都是你的朋友，我同他們見面也不錯，就不計較那麼多了。都是面子上的人，不好意思啊。你說是不是？”宋達清就說：“你們當領導的，覺悟就是高些。這事到一般人上，龍興就要倒大黴。我說朱長，要他們賠多？”朱懷鏡就試探道：“這事我還真沒想過。

我想這該有個規矩吧。你一定理過這種事，你說呢？”宋達清笑了起來，說：“朱長，我說你是幹大事的，真是一點兒不假。你是大事不糊塗，小事盡糊塗。這種況，哪有什麼規矩？說得不好聽，就是強有理弱不是。沒有過的人呢，三五千塊錢就把你打發了。有過的人呢，你要他個十萬八萬他也得出！這樣吧，你沒空就不用你出面了，你只你夫人明天同我聯繫，我同先商量個對策，再去同龍興談。總不能讓你表弟白白地捱了打是不是？”朱懷鏡會意，說：“好吧，那就拜託你了。”

在賓館吃了晚飯，朱懷鏡往家裡趕。到樓下大廳裡，他給玉琴掛了個電話，說今晚會稍晚些回來，要加一會兒班。玉琴說好吧，你儘量早些回來，免得我等急了。他一聽玉琴說他早些回來，才意識到剛纔自己說的是會晚些回來。他想他倆都把那個溫的窩當他們的家了。他口便猛然跳了一下，覺得有些發悶。

輛的士，不到十分鐘就回家了。一敲門，香妹就開了門。老婆和兒子正在吃晚飯。

香妹粲然一笑，問他吃了不，又放了碗爲他倒茶。兒子就喊爸爸。他拍拍兒子臉蛋，對香妹說吃了。口又是猛然一跳，悶得發慌，同剛纔在賓館大廳裡的覺一樣。

香妹又坐下來吃飯，眼睛卻著男人。朱懷鏡便覺背上有些發汗，臉上的不自然了。香妹了一會兒才說：“你臉不太好，人也瘦了。是太忙了還是那裡伙食不好？”朱懷鏡說：“伙食還可以。就是太累了。”

兒子洗了臉去自己房間做作業去了。香妹碗也沒洗，只洗了下手，就過來投進男人懷裡，地噘起，說：“你呀，這麼多天都不回來看我一眼！”他心裡愧疚起來，忙抱了香妹使勁親吻，手在人全著。他手到了下面，香妹玩笑道，還不快看看它，都快長草了。他就激起來了，說我們進去吧。他抱起了人，要往臥室去。人卻下來去了兒子房間代說，我和爸爸在房裡說話。你認真做作業，不懂的等會兒媽媽再告訴你。

香妹一回房間，立即風萬種。朱懷鏡見人嫋嫋娜娜地走過來，覺人的兩在微微發抖。

完事了，香妹仍在男人上回味著。朱懷鏡把他同宋達清商量好的事同說了。香妹有些不悅，但兩人才瘋過，不好馬上就生氣，只是說：“這種事我們人去行嗎？”朱懷鏡說：“怎麼不行？這種事人家出面，話還好說些。我們又不是敲他們竹槓，他們打傷了人就得負責。再一個，有老宋做中，依法辦事。我實在不了。今晚還得回賓館去，八點半得趕到那裡。”香妹聽說他還得走，就偏頭看看牀頭櫃上的鐘，已快八點半了。很失似的，地癱在男人上。朱懷鏡覺到了人的不高興，心裡不是味道。香妹嘆了口氣，坐起來想穿起牀。朱懷鏡口突突地跳得慌，幾乎想嘔吐。

他便把人抱進被窩裡，說我就遲會兒到吧，再陪你躺一會兒。

朱懷鏡心頭慢慢平緩下來，手在人間自在地著。香妹微合雙眼，很陶醉的樣子。他從來沒有想過要冷落懷中這個人，這是他相濡以沫十幾年的妻子，他們共同擁有一個可的孩子。可是，他幾乎毫無準備，玉琴了他的另一方天地。

香妹睜開眼睛，莞爾一笑，說：“你還是去吧，免得人家說你。”朱懷鏡覺香妹的笑容有些落寞。他不願再多想，起穿了服。香妹說你走吧，我想再躺一會兒。仍是笑笑的樣子。朱懷鏡越加覺香妹心裡一定不好過。他心頭一，出了臥室。兒子的房間虛掩著，朱懷鏡忍了忍，還是進去拍了兒子臉蛋兒。琪琪見是爸爸，就纏住問作業。朱懷鏡教了幾道題，就說爸爸還要出去有事，等會兒媽媽來教你。說著這話，他就覺頭有什麼哽著。在兒子面前，他心裡更不是滋味。

第二天上午十一點多鐘，宋達清打電話告訴朱懷鏡，說事還算順利，龍興同意付給四致殘賠償費、營養費、誤工費八萬五千元，醫藥費另付。朱懷鏡聽了心頭一喜，口上卻平淡地說：“讓你費心了，老宋。不是你的面子，這事不會這麼好辦，我表弟不白白捱了打？”“哪裡哪裡，都是兄弟，不見外了。再說這也是你朱長自己的臉面。”宋達清說。

放了電話，朱懷鏡馬上掛家裡電話，沒有人接。他便火急火燎，跑去同劉仲夏說，家裡有急事，回去打個轉，中飯就不在這裡吃了。朱懷鏡從劉仲夏房間出來，忍不住想笑。很快就到了家，卻不見香妹。正要出門趕去醫院，香妹開門進來了，手中提著一個大包。

“喲，你今天中午怎麼回來了？”香妹笑著說：“全搭幫老宋說話，老宋這人也真夠朋友。說真的，要人家賠這麼多錢，我的確說不出口。你看，錢拿到手了，一共八萬五。醫藥費他們下午去人結。”朱懷鏡只瞟一眼香妹拉開的包，擔心剛纔去了醫院，讓四知道賠了多錢。說：“你剛纔是直接從龍興回來的嗎？”香妹覺得男人問得奇怪，說：“是呀？我提著這麼一大包錢，敢到跑？怎麼了？”朱懷鏡說：“沒有什麼說的。哎，我問你，這錢你打算怎麼理？”香妹說：“我想同你商量。這錢是人家賠給四的，四的確也吃了苦。我想還是全給他。當然這事我們出了力，不然賠不了這麼多錢。我們就有話說在明，拿他一萬。你說呢？”朱懷鏡笑笑，說：“這一萬塊錢你不能拿，拿了我們反而一世欠他的人了。”香妹想想，覺得也是這樣，就說：“那就乾脆不要他的？給他做個全人。我們手頭是，但一萬塊錢也頂不了事。唉，我倆苦心經營這麼多年，手頭還從來沒有上過三萬塊錢。四倒好，捱了一頓打，賺了八萬五！”朱懷鏡仍是笑，說：“你聽我說，老宋同我講過，像四這種事，他經手過好多。老實的，捱了打就捱了打，連醫藥費都得自己出。有人說話的呢，也有給三五千塊錢打發了的，也有賠三五萬的，也有賠十萬八萬的，就看你的本事了。這次四的事，要不是我們出面，最多有個三五千塊錢賠他，弄得不好他一分錢撈不到手也不一定。

我說，這不是我心黑，你給他五千塊錢算了。”

香妹眼睛鼓得老大，半天才說：“啊呀呀！你的手指甲也太長了吧！你一手就拿了人家八萬！”朱懷鏡使勁搖了幾下頭，說：“你這人呀，我什麼時候貪心過？說只給他五千塊錢，自然是有道理的。說實在的，四這次也只是了點皮傷，給他賠五千塊錢就差不多了。再說，不是我們出力，他連五千塊錢都得不到。爲什麼賠這麼多錢，只要我倆知道了就行了。四又只有這麼多見識，你一下子給他這麼多錢，他哪有不去外面吹牛的？一吹牛，說不定就會出事！就是給他五千，他也會喜得不得了。他這輩子哪裡一下子得過這麼多錢？又不讓他費力，他只在醫院睡了兩個月，就收五千塊，比市長的工資還高幾倍哩。”香妹那樣子不知是好氣還是好笑，說：“你呀，拿了人家的錢，倒像給了人家天大的恩似的。”朱懷鏡說：“還正是你說的。你拿了他一萬塊，就了他對你有恩了；你拿了他八萬塊，就是你對他有恩了。”“你這是真正的強盜邏輯啊！”香妹說。朱懷鏡笑了起來，說：“不是什麼強盜邏輯，事就是這樣的。你說把話說在明，明拿他一萬，他一輩子都不會想到這些錢是搭幫我們他纔到手的，他只會想到我們拿了他一萬塊錢，我們欠了他人。反過來我們說人家只賠了五千塊錢，全給了他，他也沒有不信的，還會對我們激不盡。那我們爲什麼不討個人，偏偏要欠個人呢？”香妹桌上的包，低眉片刻，說：“那隻好依你的？別的不說，怕他錢多了到外面去吹牛倒是實話。他一吹牛，事餡了，我們的面子不就全沒了？”朱懷鏡就說：“好了好了，不多說了。你就快去醫院，讓四中午就出院，免得下午龍興去結賬的人同他面。他們一面，說不定閒扯就扯到賠錢的事了。下午你再去一下醫院，陪他們結賬，把我們墊的醫藥費錢拿回來。”香妹嘆了口氣，說：“唉，沒辦法，你是大忙人，靠你是靠不住的，只好我去跑了。這錢怎麼辦？”朱懷鏡笑道：“你真是的，有錢還不知道怎麼辦。你數出五千塊放在一邊，另外八萬順路去銀行存了。”

兩人數好錢，一同出門。著香妹穿街而去，進了銀行大門，朱懷鏡下意識地咬了咬牙齒。他們存摺上原有兩萬塊錢，這是他們積蓄多年才湊上的。現在加上這八萬塊，他們就有十萬塊了。十萬塊啊，他的口不住狂跳了幾下。一會兒香妹從銀行出來了，遠遠地同他招手。他發現香妹的臉紅紅的，想必是激的原因。平生第一次懷揣十萬塊錢的存摺，哪有不耳熱心跳的？他想現在再反過來要香妹退四這八萬塊錢，只怕也不願意了。

香妹攔了輛的士，同他招招手，鑽了進去。香妹平時都捨不得坐的士，今天大方起來了。香妹走了不久，就見兒子一跳一跳地來了。小鬼東張西，全沒有正經走路的意思。朱懷鏡連喊了好幾聲琪琪，兒子纔看見他，就飛也似的跑了過來。

他俯摟一下兒子，說：“今天跟爸爸吃快餐去好嗎？”琪琪聽了，高興地跳了起來。小孩子的是新鮮，平日媽媽買的都只是攤兒上四塊錢一盒的經濟盒飯，琪琪也吃得津津有味。朱懷鏡今天見兒子這麼高興，心裡突然有些發慌。他覺得自己最近同這孩子在一起的時間太了。平日要是不去賓館起草大報告，他也只是清早送送孩子，他總是有事。

朱懷鏡取下兒子的書包，放在自己肩上揹著，說：“今天跟爸爸去個好地方，好嗎？”

琪琪牽著爸爸的手，跳著走，說：“好好，什麼好地方？”

在賓館門口，上行政長韓長興。朱懷鏡問，什麼大事勞你親自過來了？韓長興喝酒很上臉，面紅了醬。他馬上握了下朱懷鏡的手說，我能有什麼大事？大事都你做了。兩人握了下手，就說你忙你忙，準備再見。朱懷鏡說了你忙，又說了聲還請你多關照。韓長興纔要走，又停下來搖搖手，說你朱長還用得著我關照？朱懷鏡就說，我說正經的，你只當開玩笑。這廳裡的烏縣老鄉就我們倆，我不要你關照要誰關照？韓長興這就認真起來，輕聲道，這個當然，相互關照。兩人神地遞了個眼，這才分手了。

朱懷鏡上樓進了房裡，見同事小向正從衛生間出來。小向告訴他：“朱長，中午有個人給你打了幾次電話。”朱懷鏡首先猜到的是玉琴，本想問問是男的還是的，卻只問：“他說是誰嗎？”小向說：“是個男的，沒說是誰。”朱懷鏡想想，猜不出是誰，就說沒關係，有事他再打吧。這時電話又響了，小向一接，就把電話給了朱懷鏡。朱懷鏡拿起話筒一聽，見是李明溪，就問中午是不是他掛電話。李明溪說不是他。李明溪說他已把送柳書長的畫畫好了，只是不知柳書長什麼名字，不好題款。朱懷鏡就玩笑道，你也太不注意政治學習了。朱懷鏡說著就了一眼小向，小向意識到了什麼，就出去了。

小向一出去，朱懷鏡就說：“我告訴你，柳書長大名柳子風。但你題款就不要發神經，題什麼柳子風先生雅正之類的屁話，人家是領導，只能稱他的職務。”李明溪大笑了幾聲，說：“好吧好吧，就柳書長雅正吧。我就自己拿到雅緻堂去找卜老先生裱了。哎，劉仲夏對我那畫還滿意嗎？”朱懷鏡說：“都說你的畫不錯，你得意了吧？”

李明溪只在電話裡嘿嘿地笑，不說什麼。朱懷鏡見他又發神經了，就說我正忙哩。

兩人就放了電話。突然覺得李明溪剛纔的笑聲不對勁。這人對自己的畫很自信，平時從不在乎別人對他作品的看法。今天這瘋子卻專門問起來，還怪里怪氣地笑。越想越覺得這笑聲意味深長。是不是正像他當時擔心的，那幅藏春圖暗含了某種捉弄人的意思？那畫的確不錯，只是那畫上的兩隻嘟嘟的蠶寶寶讓人覺得怪怪的。朱懷鏡閉眼一想，眼前就有兩隻白白的蠶，很是可。似乎這蠶真的不像是畫上去的，而是那蔥綠的桑葉招惹去的。這時，朱懷鏡猛然悟到了什麼，一拍大，睜開了眼睛。這個瘋子，果然在捉弄人家！這藏春圖其實是個畫謎！整幅畫暗含一個“春”字，卻無端地畫上兩隻蠶。

“春”字下面兩個“蟲”，豈不是一個“蠢”字？

他忙撥了李明溪電話。李明溪半天才接了，問是誰。朱懷鏡開口就罵了起來，說：“李瘋子你別跟我耍小聰明瞭。你那藏春圖是什麼意思，我猜到了。我剛纔一聽你怪怪地笑，就覺得你肚子裡有鬼。別人都蠢，就你聰明。”李明溪笑笑，說：“只要你不說破，這世上再沒第二個人猜得出，沒事的沒事的。”朱懷鏡說：“你意思是說，這世上你第一聰明，我第二聰明瞭？謝你的擡舉。不過你自以爲聰明，我說你其實很蠢。你玩的這些個小把戲，別人反正不懂，你不白玩了？只是讓你一個人悶在肚子裡得意而已。

可你又生伯別人不知道你聰明，忍不住向我暗示一下。我猜了出來，你就更得意了。幸得我不算太蠢，不然你這麼苦心孤詣，就徹底白玩了。”李明溪連連饒。這時小向探著頭進來了。朱懷鏡就說：“好吧，就這樣吧。你抓上北京去，能拜訪的人都要拜訪一下。好，就這樣吧。”這話小向聽了，只當是他在同誰說工作上的事。

電話剛放下，鈴聲又響了起來。朱懷鏡一接，就聽一位男士問：“請問朱懷鏡先生在嗎？”他沒聽出是誰，疑道：“請問你是……”“我是他的一位朋友，姓曾。”朱懷鏡這下聽出來了：“曾俚！你什麼時候來的？”曾俚說：“你聲音變了。我已調來荊都了，在市政協辦的《荊都民聲報》。已來了幾天了，一來就找過你，你們廳里人說你們去荊園賓館寫報告去了。這幾天忙，就沒同你聯繫。今天有空，中午給你打了好幾個電話。”“原來是你打電話！我同事跟我說了。你把你的電話告訴我，我們約時間見個面好嗎？好久沒有你的消息了。你這麼多年又沒有個準地方，總是滿世界跑。”朱懷鏡說。曾俚嘆了一聲，自嘲道：“我與你不同啊，見面再說吧。”

掛了電話，朱懷鏡不住搖了搖頭。曾俚是他小學到高中的同學，兩人玩得最鐵。

那時曾俚子很好，事事聽朱懷鏡的。直到上大學兩人才分手，曾俚上的是北京大學中文系，朱懷鏡上的是荊都財經學院。從第一個寒假開始，朱懷鏡就發現曾俚像變了一個人，總是慷慨激昂，指點江山的樣子。烏縣的冬天很冷，曾俚同他在呼呼寒風裡低頭散步，當時社會上早已不再流行嚴肅的話題，但那天朱懷鏡卻真的到自己在曾俚面前顯得很平庸。曾俚畢業後，先是分在北京一家報社，後來就常換地方。他不知去過多家報社和雜誌社，但每到一家都幹不了多久。他給你留下電話號碼。下次你想起他了，按這號碼掛了電話去，接電話的人會很不客氣地說早沒這個人了。他像個流浪漢，在各個城市之間孤獨地遊，不太與同學聯繫。而關於他的傳聞卻是同學們最興趣的話題。

其實朱懷鏡並不很清楚曾俚這些年在外面都做了些什麼，心卻越來越敬重這位老同學。

這個下午朱懷鏡做不什麼事。那十萬塊錢的存摺得他很興，加上不斷有電話打進來。後來他又想著香妹去醫院結賬的事，生怕節外生枝。好不容易到了下班時間，他顧不上在賓館吃晚飯，急急忙忙回了家。

開門的正是四。四在醫院睡了兩個月，倒還白了許多，臉上也長了些。四低著頭，好像自己給表姐和姐夫添了麻煩，很難爲。朱懷鏡就說：“四，這回你吃了苦，但這是誰也沒料到的，好比飛來橫禍。要說呢，你也並不怎麼吃虧，花了人家這麼多醫藥費，還賠了這麼多錢。我和你表姐沒有本事，只是多有幾個朋友。這回不是朋友幫忙，沒錢賠你不說，只怕還會冤裡冤枉關你幾天，讓你自己花錢治傷。你也二十四五歲的人了，道理不說你也清楚，反正你拿著這五千塊錢就不要在外面說什麼了。”四說：“我知道。讓你和姐姐累了。”

朱懷鏡本想點到爲止算了，可又怕四還不明白，就索敞開說了：“你千萬別去外面吹牛，說我這次本沒有什麼傷，霸蠻在醫院睡了兩月，睡掉了龍興賓館的醫藥費，還白賺了五千塊錢，比做什麼事都劃得來。你的確劃得來，這比我們市長的工資還高幾倍哩。可你只要這麼一吹牛，就會出事，你就了詐騙犯，我和你姐姐也了你的同黨，人家認真一追究，麻煩就大了。”四忙說：“我知道我知道。這事我今後好醜不說就是了。家裡沒人知道這事，荊都又再沒人認得我。”

飯菜好了，四忙去廚房幫著端菜取碗。開始吃飯了，朱懷鏡討好香妹，對四說：“我一天忙到晚，沒有時間。你的事全搭幫你表姐，是到求朋友幫忙。”香妹佯作生氣，說：“這事你就全賴在我上？今後萬一出事了，就全是我的責任？”朱懷鏡就笑。四的臉卻紅了，說：“姐姐你放心，我不會說的。只要我不說，龍興賓館就不會知道這中間的名堂。”朱懷鏡說：“你姐姐其實是擔心你出事。萬一事出來了，我和你姐姐只是面子上不好過，沒有什麼責任的，責任只在你本人上。”四那樣子就有些恐懼起來，口上只說：“我反正不說這事就是了。”

吃完晚飯，香妹問朱懷鏡：“你還要過去？”朱懷鏡嘆了聲，無可奈何的樣子，說：“沒有辦法，還得過去。”香妹說：“你要去，就沒時間同你商量。四同我說，他還是想在這裡找個事做，你看是不是想得了辦法？”朱懷鏡心裡怪香妹當著四的面同他說這事，讓他迴旋的餘地都沒有。卻礙著四的面子，只好說：“想想辦法吧。四先別急，願意呢就在家休息幾天，等我找找人。反正你也不虧，你這五千塊錢，原來在家裡一年都掙不來。”朱懷鏡再閒話了幾句，看了看手錶，急急忙忙的樣子，說：“我得走了。”

朱懷鏡徑直去了玉琴那裡。他開門進去，不見玉琴，只聽得浴室流水嘩嘩。他推開浴室門，見玉琴閉著眼睛，躺在浴缸裡，一不。他走過去颳了下玉琴的鼻子，玉琴仍不睜開眼睛。他便又去吻，可的脣也沒一下。朱懷鏡不知爲什麼又不舒服他了，就一個人退了出來。

朱懷鏡坐在客廳裡，不知如何是好。心想是不是爲四賠償費的事而看扁了他呢？他最怕玉琴把他看做一個俗人。可宋達清告訴他，玉琴並沒有在這事上多說什麼，只由老雷做主。朱懷鏡一個人呆坐了好久，玉琴纔出了浴室。他忙起扶著玉琴坐在自己邊。玉琴不躲他，也不熱乎，只是懶懶地靠著他。“怎麼了？是哪裡不舒服，還是怎麼了？”朱懷鏡把玉琴攬進懷裡，一手著的額頭。玉琴晃了晃頭，緩緩說：“你別問了，真的別問了。你只讓我在你懷裡清清靜靜躺一會兒吧。”

朱懷鏡就摟了玉琴，過了好久，玉琴一不了，像是睡著了。朱懷鏡怕玉琴著涼，想抱進臥室去，或是爲蓋上毯，又怕弄醒了。他也不敢一下，手腳都有些僵疼了。這時，玉琴長長地嘆了一聲，說：“我早就猜到了……”朱懷鏡覺得沒頭沒腦，問：“你猜到了什麼?”玉琴仍不睜開眼睛，說：“那麼漂亮，那麼年輕。”朱懷鏡頓時到玉琴的目火辣辣地，灼得他的臉發熱了。他很窘迫，不知說什麼纔好。

玉琴了他一會兒，起說累了，想上牀休息了，一個人去了臥室，也不喊他進去。他忽然覺得自己留在這裡很可笑。他想進去說聲今晚去賓館睡。他進去了，見玉琴已上牀了，用被子蒙著頭，一頭秀髮水一樣流在枕頭上。他玉琴的頭髮，口猛然了一下。他想他今晚萬萬不能走了。這一走，說不定就再也回不到這裡來了。他掀開被子，上了牀，但不想馬上躺下，就斜靠在牀頭。玉琴趴在牀上，將臉伏在他的小腹。

朱懷鏡想說點什麼，卻又找不到一句話，只是不停地弄著的脊背。

玉琴伏了一會兒，說話了：“我只是不願去想這事，其實早就猜到了。我想你的夫人一定很不錯的，當著我微笑時，我覺得很心虛，覺得的微笑像一種嘲弄。”朱懷鏡想不出什麼話來開導，說：“你只要相信我是真的很你就行了。”玉琴不等朱懷鏡說下去，用手封了他的，說：“見到了你，我就開始做夢了。我剋制不了自己，就這樣了。我一邊走向你一邊問自己這是爲什麼？我怕夜裡再孤獨、恐懼，沒有思念，也許這是一種求生的本能。可當我明白了這一點，同時又知道自己這輩子都只能在夢裡了。那天袁小奇只是把我心裡不願想，口上不願講的事說破了。”

朱懷鏡心裡很尷尬。對懷裡的人，他不可能有太多許諾。他只能說說守著之類的話，而這些話有時候會很空。他不可能失去他的家庭，這家庭不僅有他的妻、子，也許更重要的還因這家庭支撐著他的名譽、面、地位，這家庭還牽扯著複雜的社會關係。同玉琴在一起的這些日子，他不讓自己去想清楚這事，他願意這麼醉醺醺地過。偶爾想起這事了，他也會到心裡發慌。玉琴說：“今天見了以後，我不得不想想這事了。懷鏡，你說這事怎麼辦？”

玉琴這一問，朱懷鏡到害怕了。能怎麼辦？他不可能怎麼辦啊！他沒有話回答，只是不停地吻。玉琴又流起淚來。朱懷鏡了染，也淚如泉涌了。近來他常常萌生想哭泣的覺，今天終於流淚了。“別哭了，我永遠是你的！”朱懷鏡輕輕拍著玉琴。

玉琴停止了親吻，說：“懷鏡，別說得那麼遠了。人同誰開玩笑都行，就是不能同時間開玩笑。就算你現在離開我，我也不再覺得枉此一生了。”朱懷鏡忙說：“我不會離開你的。”玉琴嘆道：“我問你這事怎麼辦，你答不上來。我也不指你有什麼回答。記得你開導我的話嗎？如果我們求的只是花，花就是果。懷鏡，我真的放不下你了，你是我生命中惟一的男人，我也把你當做惟一的親人了。我只要想著有你這麼個男人，著我，疼著我，我就不再孤獨了。”聽了玉琴這話，朱懷鏡滿心愧。玉琴剛纔問他這事怎麼辦，他生怕提出非分的要求來。

吃了晚飯，朱懷鏡回房間看看新聞，見天黑了下來，就起準備去玉琴那裡。下了樓，走到大廳外面，無意間看見有輛小車是烏縣牌照。再一細看，見是張天奇的車。

心想張天奇原先來市裡辦事都會找他的，這回怎麼不見他找呢？他想了想，就回到大廳，去總服務檯查了下，果然是張天奇來了，昨天到的。他徑直上樓去了張天奇那裡。一敲門，張天奇問聲哪一位，就開了門。

“啊呀呀，是朱長！請進請進。”張天奇忙雙手迎了過來，拉著朱懷鏡往裡面請。

朱懷鏡說：“我在外面看見你的座車，想必一定是你來了。知道父母來了，不來看看不行啊！這段我們在這裡搞政府工作報告，已進來快兩個月了。”張天奇說：“是我失禮啊！我一來就找你，找不到。原來你躲到這裡寫大報告來了。”朱懷鏡疑心張天奇講的是推話。張天奇很是客氣，倒茶遞煙忙個不停。朱懷鏡喝著茶，笑容可掬，含蓄地說：“張書記，皮市長對你印象很深哩，多次問起我。”朱懷鏡沒有明說皮市長對他印象怎麼樣，也不說皮市長問了他些什麼。其實皮市長什麼也沒問。張天奇忙說：“還靠你老弟在皮市長面前多說話呀！”他說著子就朝朱懷鏡靠了靠，兩人顯得親近多了。

張天奇也老練，並不問皮市長對他的印象到底怎麼樣。

朱懷鏡問：“這回張書記來是辦什麼大事？”張天奇說：“還是高水電站的事。

託你幫忙，市裡這邊是差不多了，還得趕到北京去，要爭取進明年國家計劃籠子。上面多有些你這樣從基層來的同志就好了，現在上面有些人辦事，不像話啊！你今天就是不來，我也要想辦法找到你的。還有事要你幫忙哩。”朱懷鏡問：“什麼事？”張天奇說：“是這樣的，我們學習外地經驗，選了一批各方面素質都不錯的孩子，作爲我們縣裡的信息員，派們到上級機關一些領導同志家裡做家庭服務員。信息員的工資我們縣裡發，領導同志願意再補一點也行，不補也無所謂。們一邊爲領導服務，一邊爲我們縣裡聯繫項目、資金什麼的。們在領導邊，聯繫起來方便些。”朱懷鏡見張天奇很得意這個舉措，只好附和說：“這個辦法的確不錯。你張書記是敢作敢爲，盡是新點子啊。”張天奇謙虛道：“哪裡哪裡，還要麻煩你。皮市長和柳書長兩位領導出差了，一兩天回不來。我這裡又不能再等，明天一定要趕到北京。正好這次縣裡駐荊都辦事新換一個主任小熊，況還不太悉。我想到時候這兩位領導回來了，還請你帶著小熊一起去送一下信息員。”

朱懷鏡見只是幫這個忙，馬上爽快地答應了。張天奇就代書小唐帶人來了。小熊像是見了老人似的握著朱懷鏡的手，朱長好，以後請多關照。兩位姑娘年紀不大，都很水靈，顯得有些害。張天奇對兩位姑娘說：“這是朱長，是自己家鄉調來的領導。今後你們有什麼困難，可以直接找他。你們到了領導邊，就要聽領導的話，服從領導的安排。希你們努力工作，做出績，爲家鄉建設做出自己的貢獻。”兩位姑娘不太敢擡頭，只是點頭稱是。代完兩位姑娘，張天奇又對小熊說，要他隨時同朱長聯繫。

朱懷鏡看看手錶，對小熊說了聲我們隨時聯繫，就起要走。張天奇讓小熊和兩位姑娘先去，再對小唐說：“你去司機，取一箱秦宮春，給朱長送去。”朱懷鏡忙說：“別客氣，算了吧。”張天奇說：“是你在講客氣呀？家鄉又沒有別的好東西帶給你，就只有這秦宮春還稍稍可以拿得出手。特別是你搞材料的，服用一下秦宮春，可以提神，蠻好哩！”不一會兒，小唐同司機小李就來了，問是不是下去？朱懷鏡就同張天奇握手。

張天奇就說，對不起，我不送了，等會兒還有人來。

下了樓，朱懷鏡說：“你把車開到龍興大酒店去吧。我做個人，把這秦宮春送給我一位朋友算了，我不服這個。”小李就笑笑，說：“朱長年輕啊。”朱懷鏡只淡淡地說聲哪裡，沒有笑。秦宮春口服是烏縣製藥廠依古方開發的營養藥，這幾年正熱銷。

其實大家心裡都清楚，這實際上就是一種**。進了門，玉琴問是什麼好東西？朱懷鏡一臉神，說是張天奇送的，秦宮春。玉琴把臉一紅，抿著笑了。朱懷鏡見玉琴這樣子，就料得也聽人說起過秦宮春。他就有些不好意思，靦腆而笑，說：“張天奇要送，我就只好拿了。其實我哪用這個？”玉琴問起朱懷鏡四打工的事，是不是就讓他來龍興，做保安或是做服務員都行。朱懷鏡想想，說還是算了，心想要是讓四來龍興做事，他又常來這裡，難免沒有上的時候。他想還是讓行政長韓長興幫個忙算了。

他正凝著眉想這事，玉琴卻說：“懷鏡你別！你這樣子好深沉，我替你拍個照吧。”朱懷鏡就忍不住笑了起來。玉琴卻真的取了相機來，非要他擺出剛纔的表不可。

朱懷鏡只好依了，靠在沙發上做深沉狀。玉琴拍完了，又說：“我要把我倆在一起的生活記錄下來，讓我以後好好用！”玉琴說罷興致盎然，一定要這會兒同他一塊照個合影。便取了三腳架來，把相機架好，對著朱懷鏡調鏡頭。調好了，舉手說別！便飛跑過來，偎進他的懷裡。相機就喀嚓一聲自拍攝了。以後玉琴便常這樣即興爲兩人拍照。朱懷鏡便想人再怎麼著都不了孩子氣。

次日下午，朱懷鏡打了方明遠手機，知道皮副市長回來了。他便把張天奇託的事大意說了。方明遠說這會兒正忙，是不是等會兒再聯繫？朱懷鏡說他乾脆過來一下。

朱懷鏡就去劉仲夏房間，說：“我過政府去一下，方明遠打電話來，說皮市長有什麼事找我。”聽說皮市長找，劉仲夏重視起來，說：“好好，你去吧。你小陳送送你吧。”小陳是裡的司機。朱懷鏡就了小陳，開車回政府大院。

到了辦公樓，朱懷鏡讓小陳在車裡等著。小陳是個只認一把手的人，讓他在車裡等，神就有些不快。朱懷鏡只當沒看見。他先見行政長韓長興，就說：“韓長你好。你等會兒在辦公室嗎？我過會兒來看你，不打攪你吧？我到樓上去一下，皮市長有事找我。”韓長笑笑，說：“朱長莫客氣莫客氣，難得你有空來坐坐啊！我恭候！”

朱懷鏡說聲等會兒見，就上二樓去找方明遠。一進門，方明遠就朝他笑著點點頭，又用努一下里面。朱懷鏡會意，知道皮副市長正在裡面，就笑著輕手輕腳進來了。

方明遠示意朱懷鏡坐下，再輕聲說道：“這事原來張天奇同志和我聯繫過，我請示了皮市長，皮市長同意了。他家原來那個保姆正好生病了，皮市長就讓回去了。你晚上在荊園等等我，我倆一起去一下皮市長家裡。”朱懷鏡求之不得。事說好了，方明遠起送朱懷鏡到門口，忽然記起奇人袁小奇的事，就說：“懷鏡，你介紹的那個奇人，我向皮市長彙報了，他說最近看有沒有空，安排個時間見見他。”朱懷鏡就說：“你安排好了，通知我，我馬上帶他來。”

兩人這就握手而別。朱懷鏡下樓去了韓長興辦公室。韓長興說聲貴客，忙起倒茶。

兩人客氣一會兒，就說起了老鄉間的己話，語調自然而然就低了下來。韓長興嘆了聲氣，很是無奈的樣子，說：“明眼人心裡都清楚，現在都是老鄉幫老鄉，同學幫同學，戰友幫戰友。各個單位，各個層次，都有不同的圈子。你進不了人家的圈子，你就是有登天的本事也枉然了。沒有人同你攤在桌面上來講道理。眼看著許多無德無能的人上去了，你還只能說領導慧眼識才。”

朱懷鏡不想把這話題說得太深了，就說：“這個我倆心知肚明就行了。韓長，我還有個事要請你幫忙哩。”韓長興豪爽道：“什麼幫忙不幫忙的，只要做得到的，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朱懷鏡說：“這事在你也不是個大事，在我就沒有一點兒辦法了。

我有個表弟，是個泥工，手藝不錯。他想到荊都來找個事做。我同這方面沒聯繫，哪裡去給他找事做？我想機關常年都有人搞維修，可不可以安排一下？”韓長興略加沉，道：“這個好辦。我這裡臨時工都是關係戶，只有進的，沒有裁的。多也不多你表弟一個人，他來吧。”朱懷鏡就說：“那就謝謝你了。我們改天再深聊吧。皮市長代個事，我得馬上出去一下。時間也不早了。”韓長興不便問是什麼大事，只拉著他的手，意味深長地握了一下，笑容也別有文章。

回到荊園，已快到晚飯時間了。朱懷鏡給烏縣駐荊辦的小熊掛了電話，要他晚上七點半以前趕到荊園賓館大廳等候。剛掛完電話，劉仲夏來了，隨便問道：“皮市長有什麼事找你？”朱懷鏡只好含糊道：“是皮市長私人一個事。”劉仲夏也就不好再問了，口上哦哦了兩聲。吃過晚飯，朱懷鏡回房間等候方明遠。劉仲夏又過來同朱懷鏡閒扯。

兩人說的些話當然都是無關要的，但朱懷鏡覺到的容卻很富，也耐人尋味。這次進荊園兩個月了，劉仲夏很過來閒扯，一般都是朱懷鏡有事沒事去他那裡閒坐一會兒。可今天一個小時之，劉仲夏就來他房間兩趟了。朱懷鏡猜想，肯定是他說給皮市長辦私事，讓劉仲夏對他刮目相看了。誰都清楚，領導能把他的私事給你辦，說明你在領導心目中的位置也就差不多了。

兩人閒話著，就快七點半了，方明遠敲門進來了。劉仲夏忙恭敬地起握手。方明遠也很客氣，說劉長你們太辛苦了。他同朱懷鏡卻只隨便拉一下手，顯得他倆的關係非同一般。劉仲夏笑臉燦爛，向著方明遠說：“你天天隨著領導東跑西跑，也辛苦啊。”方明遠就謙虛著，玩笑道：“我只是力上辛苦些，只能算是簡單勞。你這是腦子，可是高級勞啊！”玩笑一會兒，方明遠看看手錶，對朱懷鏡說：“怎麼樣？”朱懷鏡說：“我們走？”劉仲夏見他兩人說話神兮兮，像是黑話，就只好莫名其妙地笑。方明遠就說：“皮老闆有個事，要我們倆去一下。”劉仲夏聽了，不由自主地了朱懷鏡一眼，笑著說：“好好，你們去吧。”三個人一同出了房間，朱懷鏡拉了門。方明遠又同劉仲夏握別。劉仲夏關切道：“要車嗎？”方明遠說：“有車有車，謝謝謝謝！”劉仲夏就自嘲道：“我自作多啊，方首長哪會沒有車？”三個人在走廊裡一齊笑了，揮手而別。

朱方二人去兩位姑娘的房間，小熊和張天奇的司機已等在那裡了。小熊忙招呼朱方二位先坐一下。兩位姑娘忙倒了茶。小熊就介紹說：“這位是小馬，我們安排爲皮副市長家服務。這位是小伍，我們安排爲柳書長家服務。”朱懷鏡就見小馬比小伍更俏一些，小伍的腰略嫌了點。心想張天奇辦事真有意思，給領導家庭服務員也來個三等九級。

方明遠說那我們就走？兩位姑娘就收拾行李。在下面等了一會兒，小馬他們就下來了。

小熊讓司機打開小車後箱，搬了四箱秦宮春，說是給皮市長、柳書長、方長和皮市長司機的。朱懷鏡對小熊說，柳書長的先莫拿過去，還是放在你們車上吧。東西裝好了，方明遠就說走吧。朱方二人坐皮市長的車，小熊帶著兩位姑娘坐他們自己的車。

一會兒就到了市政府院子了，方明遠說：“懷鏡，你小熊他們就在外面等，就我們倆帶小馬進去就是了。”朱懷鏡說：“是不是讓小熊也去一下？他剛當這個駐荊辦主任，想悉一下領導同志。”方明遠說：“還是算了吧。這人我們還不太瞭解。他以後有事要找皮市長，你讓他先同我聯繫吧。”“好吧，我同他說。”朱懷鏡說。到了皮市長家門前，朱方二人下了車。小熊和兩位姑娘也下了車。朱懷鏡過去把小熊拉到一邊，說：“小熊，你今天就不進去了算了，人去多了不太好。今後你有事要找皮市長，就先同我聯繫吧。”小熊點點頭，表示謝，又過去同方明遠握握手，打個招呼說：“方長，對不起，我就不進去了。”

朱方二位就領著小馬去了。向師傅摟著一箱秦宮春走在後面。一敲門，門就開了。

開門的是位小夥子，道方長好。方明遠一邊進屋，一邊介紹說這是朱長，這是皮市長二公子，皮勇。皮勇就同朱懷鏡握手道好。向師傅卻不用皮勇招呼，搬著紙箱子就進裡屋去了，像他自家的人。皮市長一會兒就從書房裡出來了。皮市長穿著睡，一看就是剛洗過澡，頭髮油水亮。皮市長同大家一一握手，口上好好著。坐下之後，皮市長看了眼小馬，說：“小姑娘蠻神嘛！貴姓？”“免貴姓馬。請皮市長多批評。”小馬紅著臉說。皮市長哈哈一笑，說：“這要不得，今後我們天天在一起生活，就是一家人了，這麼客客氣氣怎麼行？”說著話，皮市長的夫人出來了，頭上還包著浴巾。方明遠欠欠子，說：“王姨好！”朱懷鏡也忙起一下，說：“王姨好。”王姨笑著應了好好，卻著朱懷鏡問：“這位不太見過？”方明遠剛要介紹，皮市長說了：“這位是我們辦公廳綜合副長小朱。小夥子在下面當過副縣長，很不錯的。”朱懷鏡忙謝道：“都是領導關心。”

朱懷鏡當然知道這位王姨就是大名鼎鼎的國運公司總裁王雲儀。平時在電視裡偶爾也看見過，印象中是個很高大的人，今天見了真人，發現其實也只是箇中等個子，顯得有些富態。王姨同朱方二位客套完了，纔打量起小馬來，問小馬多大了？讀過多書？家裡都有哪些人？現在縣裡的經濟條件還好嗎？剛來荊都生活習慣嗎？小馬一一答了。王姨點點頭，再同朱方二位說了幾句話，就說帶小馬去看看房間，收拾一下。

王姨帶小馬進去了。皮勇也進去同司機在另一個屋子說話。皮市長就一臉慈祥，笑瞇瞇地著朱懷鏡，卻什麼也不說，只是一手優雅地敲著皮沙發。朱懷鏡迎著這種溫暖的眼，心裡有些發了。他想找句什麼話說說，可是越著急越不知說什麼纔好。好半天，皮市長緩聲問道：“小朱在下面是分管什麼的？”朱懷鏡因爲張，一時不知皮市長問的是他在哪裡的況。但他還算鎮定，只遲疑一瞬，就明白這是問他在縣裡的工作，就說：“管過一年教育，兩年財貿。”皮市長點點頭，說：“哦哦，好好。”又不說話了。電話響了，皮市長接了，喂了一聲，再說：“哦哦，好好，我在家。”朱懷鏡知道有人要來了，就方明遠。方明遠也正轉眼徵詢他的意思。方明遠會意，轉臉對皮市長說：“皮市長，我們就告辭了，打攪您了。朱長今晚還要加班，是我拉他來的。”

皮市長起，握著朱懷鏡的手，說：“這一段辛苦你們了。以後有空就來玩吧。小方，你要帶小朱來啊。”朱方二人就點著頭，口上連連說好。快到門口了，皮市長說：“小朱，聽說你有位朋友很有功夫，是個奇人？”朱懷鏡忙說：“有這麼位朋友，但奇不奇，要您見過了纔算數。哪天您有空我帶他來見見您？”皮市長點點頭，說：“好吧。”

司機聽得這邊響，也就出來了。三人一出門，就見上門的客人已到門口了。來的是兩個男人，手裡提著個大包。他們好像認得方明遠，但也只是相互點點頭，不多說什麼。“認得？”朱懷鏡問。“認得。”方明遠輕聲答道。見方明遠低著頭，朱懷鏡馬上意識到自己剛纔不該問這話。但問了就問了，以後老練些吧。可他自己心裡還是覺得彆扭，就無話找話，問：“皮市長有幾個小該？”方明遠說：“兩個，都是兒子。老大皮傑，自己開著公司。這是老二，倒是很讀書的，馬上要去國留學去了。”聽方明遠這口氣，老大皮傑真的是個公子哥兒。朱懷鏡早聽說過，皮傑在荊都有些霸道，常弄出些讓他老子臉上不好過的事來。朱懷鏡不再多問，只是哦了聲。

方明遠到了小車邊，站住了，說：“懷鏡，柳書長那裡我就不去算了。”“好吧，你請回吧。我也送去就回，還要加班。”朱懷鏡便手同方明遠握了握。這時一陣寒風吹來，朱懷鏡覺背膛冷颼颼的。他這才知道自己剛纔皮市長那麼慈祥地了會兒，背上早汗溼了。

朱懷鏡上車看看手錶，才八點多一點，不算太晚。柳書長也住在院子裡，朱懷鏡知道他的房子，卻從未去過。又怕萬一走錯了門，弄得尷尬，就說去辦公室打個電話。

小熊說他有手機，打手機吧。

電話一打過去，正好柳書長接了，客氣道：“歡迎歡迎。”朱懷鏡問：“柳書長您是住三樓吧？”“對對，三樓。你來過嗎？”柳書長說。朱懷鏡知道去他家的人很多，到底誰去過誰沒去過，他不一定記得清，就說他去過的。朱懷鏡心裡清楚，領導平時也許並不在意你去沒去過他家裡，但一時想起你連他家的門檻都沒踏過，只怕心裡對你就有折扣了。

小熊接過手機，說：“朱長，你連手機都不搞一部，太不方便了。”朱懷鏡笑笑，說：“我們不同你下面啊，要求嚴得很哩！只有廳領導以上才配手機，我們沒這個資格啊！”小熊說：“是啊，你們上級領導廉潔些。現在下面，就連鄉里領導都配手機了。”朱懷鏡卻轉移了話題，說：“這幾年通訊事業發展很快，是個好事啊！在縣裡那會兒，還是搖把電話。直到我離開那年，才通上程控電話。你看這才幾年，就開通大哥大了。”小熊說：“縣裡的通訊事業有今天，同你那幾年的工作也是分不開的啊！我回去向領導彙報，搞部大哥大你用。”朱懷鏡忙說：“這不行，這不行。”小熊說：“怎麼不行？我當駐荊辦主任，肯定經常有事要請示你。你工作又忙，不可能時時刻刻坐在辦公室，找你不好找。給你配部手機，也是支持我的工作啊。我一定向領導彙報，就當是我駐荊辦的工作電話。本來就是這個意思嘛！這事還朱長支持。”朱懷鏡口上仍是說這不行，心裡卻想這小熊當駐荊辦主任只怕是把好手。小夥子能說會道，要你接禮，倒了讓你幫忙的事了。

話說著就到了柳書長樓下了。朱懷鏡對司機說：“麻煩你等一下，我們三個人進去算了。”司機玩笑道：“好好，又不是打架，不用去這麼多人。”

朱懷鏡敲了門，柳書長把門拉開了。三人點頭微笑著進去了。朱懷鏡進屋就見客廳的沙發上蜷著一箇中年人，旁邊有一輛椅。柳書長向那人介紹說：“這位是我們綜合的朱長。”卻不介紹那人。朱懷鏡見這勢，就猜到肯定是柳書長的夫人了。不知姓什麼，不好稱呼，就點頭道好。小熊把秦宮春放在角落裡，過來寒暄。朱懷鏡就把他和小伍介紹給柳書長夫婦。大家這才坐下說話。

柳書長對小伍說：“小伍，今後就會麻煩你了。餘姨不太好，你會很辛苦的。”小伍說：“沒關係的，領導多指教就是。”這時，朱懷鏡見餘姨瞥一眼角落的秦宮春，臉就不太好了。柳書長了眼夫人，說：“你是不是去休息？我陪他們說會兒話。”朱懷鏡見狀，忙說：“也不早了，我們改天再來看你們吧。我們告辭了。小伍，你要安心工作啊！”小伍應道：“請朱長放心。”

柳書長起，同朱懷鏡和小熊一一握手，送至門口，微笑著說聲好走，再拉開了門。朱懷鏡出了門，再回頭說道再見，卻見柳書長面無表，一言不發，輕輕關了門。

朱懷鏡一腦子糊塗，不明白柳書長爲什麼門裡門外兩副面孔？是不是自己哪個地方不得？他同小熊他們在荊園賓館大廳裡分了手，佯裝上樓。卻只到二樓就打了轉，步行去了玉琴那裡。他輕輕拿出鑰匙開門，怕驚對門單元的人。這時，他猛然明白剛纔柳書長爲什麼一下子臉變了。原來自己出門後就不該再說話，應一聲不響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