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警第十七章 暗中保護

夜深了,小城的燈像遠飛的螢火蟲,忽閃忽閃越來越昏暗。

這個夏夜如同過去三年的每一個夏夜一樣酷熱難當,又和過去三年的夏夜有點不一樣。看不到絢麗的霓虹,亮晃晃的燈,只有閃閃的星,點點的螢火;聽不到長鳴的火車汽笛,叭叭的汽車喇叭,只有呱呱的蛙鳴,吱吱喳喳的知了聲。

韓博靠在駕駛座上,藉助昏暗的燈,辨認剛從汽車站前騎車經過的幾個人是不是本廠職工。

高長興瞇著雙眼,注意力集中在正同幾個拉活的托車和汽車司機說話的上。那傢伙他抓過,涉嫌打架鬥毆,故意傷人,事主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願意出面指證,最後只能罰點款把他放了。

“四車間王霞,一個人走夜路,穿這麼,一點防範意識沒有。”小眼尖,又認出一個從城東鎮方向過來的本廠工。

“姑娘,一個人走怕不怕,哥送你。”

“妹妹,,我請你吃冷飲。別騎那麼快,我又不是壞人。”

……

穿短袖連,一頭披肩長髮,騎得飛快,頭髮和角迎風飛揚,在昏暗的夜中顯得格外靚麗。引得一幫拉活的黑車司機七八舌搭訕,有兩個竟肆意吹起口哨。

“這幫流氓,敢調戲良家婦。”昨天剛從繅二廠調到總廠的小單一肚子火,真想下去教訓教訓那幾個傢伙。

韓博擡起胳膊看了一眼手錶,問道:“永亮,你眼尖,東路的人差不多過去了吧。”

“我看過幾個車間的夜班表,差不多,王霞應該是最後一個。”

“高指,我把車開過去,警告一下他們。”

“行。”

早該警告警告,小小單幾個激不已,忙不迭戴上帽子。

點著引擎,確認路上沒車沒人,韓博猛打方向盤,橫穿馬路,把車一直開到剛纔起鬨的幾個傢伙面前。

“做什麼做什麼,有你這樣開車的嗎?”

頭嚇了一跳,大燈太亮,看不清車上什麼人,只知道不是警車,啪啪拍起車窗,上罵罵咧咧。十幾個拉活的黑車司機以爲是來搶生意的,不約而同圍了上來起鬨。

嘩啦一聲,側門大開。

吳永亮、小、小單和小丁跳下車,接著,駕駛座和副駕駛的門開了,韓博和高長興出現在他們面前。

警察,一下子冒出六個警察!

其中一個很面頭傻眼了,張老大。黑車司機噤若寒蟬,不敢再起鬨,下意識往回退了幾步。

“剛纔誰最兇?”高長興舉起手電照了照,不怒自威。

“警察叔叔,我們什麼沒幹,就是……就是開幾句玩笑。真的,嚴打期間,借我幾個膽也不敢頂風作案。”

“玩笑玩笑,真是玩笑。”

“玩笑,玩笑可以隨便開嗎?”高長興同韓博對視了一眼,用手電照著一輛看上去很舊的托車,“這是車誰的?”

“我的。”頭認出他了,老老實實承認,心裡七上八下。

“駕駛證,行駛證。”

“高警,這車我剛買,花八百買的。行駛證有,駕駛證沒來得及辦。我沒工作您知道的,我……我……我就是想拉點活,混口飯吃。”

“花錢買的?”

“真的,他們可以給我作證。張哥,你介紹的,你是中間人,你幫我說句話。”

一個二十多歲的傢伙抱著頭盔確認道:“警察叔叔,這個我可以證明,八百,不過他還欠人兩百。”

不在治安大隊幹,也不是警,沒權扣他車,高長興回頭問:“隊長,你說該怎麼辦。”

韓博板起臉,冷冷地問:“沒駕駛證敢出來拉客,出通事故怎麼辦?這事先放一放,說剛纔的事。一個姑娘,騎車從前面過,你們做了些什麼?知不知道刑法(79年刑法)第一百六十條是什麼罪?”

這個罪名很有名,第一次嚴打好多人因爲這被抓過,其中有一個電影明星,一個黑車司機忐忑不安地說:“知道,流……流氓罪。”

“既然知道,爲什麼知法犯法,爲什麼公然藐視國家法紀和社會公德,尋釁滋事,侮辱婦,破壞公共秩序?”

“警察同志,我錯了,我們再也不敢了。”

“念你們是初犯,給你們一次改過自新機會,再有下次,再被抓到現行,別怪我們上綱上線。還有你,趕去考駕駛證,沒駕駛證不許上路,更不許帶客。”

“是,我明天就去報名,明天就去考。”這個警察比姓高的王八蛋好說話,頭終於松下口氣。

“記住剛纔的話,再尋釁滋事,再侮辱婦或進行其他流氓活,別怪我對你們不客氣!”

“警察同志,您放心,我們改過自新,我們重新做人。”

經濟民警不是治安民警,更不是警刑警,只能警告警告。韓博再次瞪了他們幾眼,拉開車門收隊。

汽車跑得比自行車快,趕到南河廣場,從東南兩個方向過來上大夜班的工越來越多,三五羣,沒落單不會出事,直接加速開到劉壩橋附近的一顆樹蔭下等下班工。

車間換班需要一會兒,幾個人坐在車上聊起天。

“保護們上下班,們卻一無所知。韓科長,指導員,我們這算學雷鋒做好事吧。”

半個月了,天天如此,沒發生過什麼大事。

剛開始幾天,他們很積極。時間一長,多多覺有些小題大做,或者說杞人憂天。好在就半個多小時,不像公安幹警蹲起坑沒日沒夜,雖然有點想法,倒沒什麼怨言,就當夜裡出來納涼。

韓博打了個哈欠,甕聲說:“不能算,人雷鋒做的是份外事,我們乾的份事。”

吳永亮掏出煙,推開車窗,嘿嘿笑道:“我覺應該算,嚴格意義上看好廠門纔是份事,出了廠門就不關我們事。”

“是啊,出了門就是公安的事。”

提起公安,高長興想起下午那個電話,苦笑著說:“韓科長,有件事我忘了彙報。警證沒辦下來,估計要重拍照片。”

“爲什麼?”有沒有警證真無所謂,韓博心不在焉。

“問題出在警銜上,我們縣之前沒正式經警,《經濟民警工作管理規定》裡也沒提警銜。保大隊以爲跟事業編和地方編警察一樣,隨便佩戴個警銜顯正式點。照片和材料上去才知道經警有經警的肩章,一個齒和一把槍的那種,不能跟公安一樣授銜,鬧出一個大笑話。”

“要收回去?”

“廠裡花錢買的,收不收無所謂,只是不能佩戴。保大隊讓我們什麼時候去一趟,他們買了幾十副肩章,不要廠裡再花錢,讓我們拿回來換上。”

沒警銜就不像警察,吳永亮嘀咕道:“臨時工能穿警服佩警銜,我們這些正牌經濟民警卻不能佩警銜,這算什麼事。”

“才佩戴半個月就要換,朝令夕改,太兒戲。”

“不換,拿回來也不換。”

只要是人,多多會有點虛榮心。

部下不爽,韓博一樣不爽,不無自嘲地說:“我姐一直想讓我穿警服回老家顯擺顯擺,換上肩章不倫不類,只會被人笑話,看來顯擺不了。”

幹部與職工是不一樣的,與臨時工更不一樣。

尤其織總廠的幹部,如果不是提拔只是平調,別說平調去公安局,就算平調到縣委縣政府都不一定願意。

縣裡沒錢,這兩年政府部門幹部和城區教師工資很難保證。織總廠效益好,工資獎金從沒拖欠過。要是把加班費和各種補助算上,同級幹部收比政府部門高兩百多。銷售科收更誇張,書記縣長都沒他們高。

真是在福中不知福,高長興忍不住打趣道:“韓科長,你跟我不一樣,你是國家幹部,真喜歡穿警服,可以想辦法調公安局去。”

以前沒什麼覺,這段時候突然發現自己好像就應該幹警察。

無師自通會開車,直覺應該不會錯,反正父母沒指我賺錢,只希我當幹部,工資多點點無所謂。

韓博越想越有道理,不笑問道:“真可以調?”

“事在人爲。”

“我知道事在人爲,關鍵在縣裡我認識的最大領導就丁書記和錢主任。”

“韓科長,我開玩笑的,你別當真。在織廠好,幹嘛去那份罪。就算調也是往縣委縣政府調,鄉鎮不能去,給你提副科都不能去。”

吳永亮的父親是鄉幹部,最有發言權,深以爲然地說:“是不能去,全縣那麼多鄉鎮,有幾個不欠一屁債的。一到年底,書記鎮長就出去躲債,不敢在家呆。”

“公安局一樣慘,政法專項編制的正式幹警工資70%發放,事業編和地方編全靠返還。基層派出所局裡只給過水的基本工資,辦案經費辦公經費一分沒有,二十幾個派出所電費就欠40多萬。”

他話音剛落,兩個白人影出現在視線裡。在劉壩橋頭東張西,鬼鬼祟祟。

車早已歇火,車燈早就關了,停的位置比較蔽,他們沒注意到這邊。在橋頭附近來來回回轉了幾圈,像是在觀察,最後蹲在農資公司與一個門市部之間的巷子口。

應該是他們,應該是那兩個流氓!

等了半個多月,終於等到了,韓博強按捺下激,低聲道:“永亮,把煙掐掉,前面兩個人可疑。”

“誰,在哪兒?”

“斜對面,巷子口,”高長興同樣留意到了,自言自語地說:“二中和職中放假,最近的居民區離這一里多,遊戲廳檯球廳關了門,周圍沒什麼人。三更半夜,他們來這做什麼。”

“撬農資公司倉庫?”小口而出道。

高長興搖搖頭:“農機配件,化農藥,就算撬開也拉不走。”

韓博深吸了一口氣,淡淡地說:“先盯著,要是敢打我們廠職工主意,就給他們點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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