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都察院和順天府聯合審理左常順的過程傳到方應耳朵裡時，讓方應到有些意外，他沒想到如此順利。順天府那邊竟然沒有任何阻礙，任由屠滽唱獨角戲。

按道理說，得了首輔萬安授意的順天府不應當如此打醬油，多多要給自己製造一些阻礙纔是。比如說抓左常順機不放，將左常順審由他方應指使——這是最有可能出現的破綻。

既然這個問題不再是問題，方應便徹底沒了後顧之憂，完全放下擔心，可以集中力應付徐學士這一夥人了。

如此方應便要大展拳腳，立刻將自己的第一黨羽項賢項大史招來共商大計，打算再乘勝追擊並給予對方致命一擊。

對方應而言，幹掉以徐溥爲首的清流第一集團是非常大的。若將徐溥劉健廢掉，誰還能與自家父親爭鋒？再不濟還能將老師李東推上去！

項大史雖然向來唯恐天下不，但這次卻一反常態的極力勸阻，“愚兄以爲，方賢弟萬萬不可再繼續了！徐溥徐學士再有不是，份上也是你的座師，你不能不顧及這點！”

啊？方應宛如冰雪澆頭，這才醒悟過來，不得不承認項賢說的有道理。在大明讀書人倫理中，座師與門生就是最重要的師生關係，甚至超過業師與學生。天地君親師，裡面就有個師字！

他方應可以不鳥徐學士，但不能反咬徐學士；也就是說，他非得已時可以無視師生倫常。但不能踐踏這個倫常。就像是孝子賢孫即便被父母打罵了，躲幾下或許可以。但不能還還手。

否則的話，悖逆座師很容易被看是大逆不道。一旦他對徐學士反攻倒算。那就可能會引發輿的再次翻轉。

方應這個穿越者對座師的政治意義不深，差點就忽略了這個風險，幸虧項大史提醒，不然後果還真不好說。想來想去後，方應自認擔不起這種風險，只能像項大史所說的，見好就收了。

“可惜了，你此限制，也只能到此爲止。”出力甚多的項大史雖然勸住了方應。仍不免到很憾。“徐學士他們和令尊是同類人，都在養階段，目前徒聲還沒多實權。估計在閣部院中，他們能發揮出的影響力還不如你，當然這也是他們忌諱你的緣故。”

方應聽到這話，有些小小的自得。這許多年來利用先知者優勢，把握每一件事爲契機，一點點的積攢人脈。有時候當時不起眼，但日積月累下來。要沒點果就枉爲穿越者了。

不遭人妒是庸才，如果你弱小到本沒人忌諱你，那還談得上什麼爭霸朝堂？就拿自己與汪直的關係來說，幾年前小心翼翼唯恐被人議論自己和汪直結黨。現在就有足夠實力不在乎議論了，連闢謠都懶得闢。

閣裡有人，部院裡有人。科道里有人，司禮監廠衛裡也有人......這樣全面的佈局。日後若不幫自家父子去衝擊人臣之極，那簡直就是巨大浪費。

不過深知歷史大勢的他仍然居安思危。對項賢道：“不可輕忽大意，真正的考驗還在後面。你說他們現在徒有聲沒多實權，那要是等他們從翰苑坊局出來，並掌握實權後呢？遲早會有這麼一天的。”

項大史想象了一下，點頭道：“是啊，如今的舊格局遲早要碎掉，徐學士等人潛居翰苑，只欠缺一個取而代之的時機，等到那時就是猛虎出柙了。但現如今真不好與之對敵，不然就是萬安漁翁得利，對我們更爲不利。”

“有進步！”方應爲好友豎起大拇指點贊。

閒話不提，卻說之後方應真就收手了，並沒有像過去那些爭鬥一樣乘勝窮追猛打，頗有點到爲止的意思。別人細細想過也不奇怪了，誰讓徐溥徐學士恰好是方應那一科的大座師。

而萬安萬首輔深深的失了，當初他就覺察到有人藉著他收拾方應的東風，渾水魚抹黑方應，不過他並沒有在意。無論如何，有人一起“志同道合”的對付方應不是壞事。

只不過他後來才得知，有可能是徐溥、劉健等人搭順風車出手，對此萬首輔連聲妙。一是妙在人模狗樣的清流爲爭權奪利起了訌，讓頂著十年罵名的首輔老大人酸爽非常；

二是妙在方應的反擊，首輔老大人非常期待年氣盛、不能吃虧的方應一怒之下橫掃千軍，不顧師生倫常把徐學士等一干人踩到底。

萬首輔不懷疑方應有這個能力，而另外那夥清流都是眼高手低之輩，能是方應的對手就見鬼了。同時也不懷疑方應有這狠勁，師生關係終究比不上父子天倫，方應咬咬牙說不定真就棄之不顧了。

所以在審問左常順時，順天府並沒有製造麻煩，意圖禍水東引，讓方應將所有火力都對準徐溥劉健那一夥人去。但沒想到方應這次居然中看不中用，高高舉起輕輕放下，漂白自己之後就果斷收手了，首輔老大人除了失還是失......

或者說，徐溥徐學士也很令老首輔失，他都這樣放縱徐溥等人了，結果更加中看不中用，完全沒對方應造任何實質傷害。

借刀殺人兩虎相爭之計行不通了，萬首輔嘆口氣，只能繼續自行上陣。方應雖然擺了流言困擾，但是街道廳的差事依然還在，方應依然沒有藉口可以逃差役，從法律意義上也並沒有免除方應的差役！

他費盡心思從浙江到工部來回串聯，設計瞭如此嚴又合乎法理一條鎖鏈，豈是那麼容易掙的？只要死死鎖定這一點，方應就是甕中之鱉！想至此，萬安又人給工部傳話，街道廳再給方應發傳票，再次命令方應報道去！

無非就是將程序重來一次，上次到干擾後，方應用了替瞞天過海，難道同樣招數還能使用第二次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