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剎那間，唐子風有一種想扔了行李奪路而逃的衝，幸好矜持心理佔了上風，他纔沒做出這樣過激的舉。他現在還不能確定房間裡的人就是殺手，如果自己高喊著“救命”跑出去，帶十幾名壯漢回來，卻發現屋裡只有一隻耗子，那麼自己的臉面何在呢？

應當不是壞人吧？如果是壞人，這個時候就應當舉著十八米長的大刀衝出來了。還有，認真聽聽，屋裡的那人似乎正在看書，隔半分鐘就翻一頁書，顯然看得還認真的。會這樣看書的人，應當不會是壞人吧？

唐子風給自己壯著膽，躡手躡腳地走到了北臥的門邊，探頭一看，不由吁了口長氣。只見在北臥的窗口，有一位瘦弱的小姑娘正背對著門席地而坐，手裡捧著一本書看得神。剛纔唐子風進門的時候也是有些靜的，這孩愣是沒有注意到。

“嗨！”

唐子風決定向對方打個招呼了。他雖然不知道爲什麼這個小孩會出現在他的房間裡，但目測對方應當不是宋福來派的殺手，自從初塵姐姐退江湖之後，好像江湖上就沒有殺手的傳說了吧？

聽到後突然傳來一聲問候，那小孩發出“呀”的一聲尖，像是裝了彈簧一樣從地上蹦了起來。唐子風的時候，還是背對著唐子風的，但當站立起來之後，卻已經變面對著唐子風了，也不知道是如何完了這個複雜的空中轉180度。

唐子風這回看清楚了，這是一位十四五歲的小姑娘，留著短髮，臉尖尖的，襯得眼睛顯得很大。上穿著一件用廠裡的工作服改的上，下穿著鑲了白邊的淺藍運，一看就是中學校服的款式，怎麼看怎麼顯得醜。手裡還握著那本書，臉上滿是驚恐之，直愣愣地看著唐子風，一時竟忘了說話。

“我說……你尖什麼？難道不應當是我尖纔對嗎？對了，我都忘了尖了，呀——”

唐子風笑呵呵地說道，最後還著嗓子模仿了一下尖的樣子，不過音量稍稍控制了一下，他可不想讓鄰居以爲他家裡招狼了。

“噗！”孩被唐子風的表演給逗樂了，撲哧一聲就笑了出來。趕手去捂，以掩飾自己的失態，先前那種因驚恐而木訥的覺倒是一下子就消失殆盡了。

“你是誰，怎麼會在我房間裡？”

唐子風用盡量溫和的語氣問道。他可以相信，對方肯定不是賊，賊是不會呆在房間裡看書的。既然不是賊，那就不便對人家兇神惡煞了。這小姑娘比自己的妹妹還小，自己千萬別把人家嚇著了。

“您是唐叔叔吧？我於曉惠，是勞服務公司的張經理安排我來幫你做家務的。”

小姑娘在度過了最初的慌之後，用清脆的聲音向唐子風說道。

“張經理？你說的是張建？”唐子風問。

於曉惠點了點頭。

“他爲什麼要讓你來給我做家務啊？”唐子風又問。

於曉惠搖了搖頭，顯然這並不是能回答上來的問題。

“呃……那麼，他讓你來幫我做家務，你會做什麼家務呢？”唐子風換了一個問題。

這一回，於曉惠回答得很利索：“我什麼都會。張經理讓我幫你打掃衛生，收拾房間，洗服，買菜，做飯，洗鍋碗……，反正，張經理說了，你需要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我需要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唐子風下意識地想到了一些話，不過沒到邊又趕嚥了回去。

禽啊，人家還是個孩子好不好！又不是包娜娜那種沒皮沒臉的腐，你往那種兒不宜的地方聯想，不覺得可恥嗎？

“你多大了？”唐子風問。

“14歲。”於曉惠答。

果然還是兒……

唐子風皺了皺眉頭，說：“那不就是工嗎？這個張建，怎麼會安排你來給我做家務呢？”

於曉惠又不吭聲了，這個問題似乎也不是有資格回答的。

唐子風也沒指於曉惠來回答這樣的問題。他走進自己的臥室，從寫字檯上拿起電話，撥通了勞服務公司的經理辦公室：

“喂，是張經理嗎，我是唐子風。”

“哦哦，是唐助理啊，聽說你回來了，吃飯沒有，如果沒吃飯的話，我讓人給你送去？”

電話那頭的張建頗爲熱。這麼一會工夫，他非但聽說了唐子風回來的消息，還知道廠務會安排了唐子風分管勞服務公司，了他的頂頭上司。他心裡雖然不服，但態度上卻是不能表現出來的，必須顯得十分殷勤纔是。

唐子風說：“我剛從周廠長那裡出來，還沒來得及吃飯，派人送飯就免了，我一會自己去食堂打飯就好了。對了，老張，我給你打電話，就是要問一下，你是不是安排了一個小姑娘來給我做家務？”

“是的是的，於曉惠，是車工車間工人於可新家的大兒，現在在廠子弟中學讀初中。我打聽過了，在學校裡績很不錯，年年都是三好學生……”張建像報簡歷地一樣地介紹道。

“老張，跑題了。”唐子風哭笑不得。他知道張建強調於曉惠是三好學生的目的在於證明他挑選的人是可靠的，至不會手腳不乾淨啥的，讓唐子風放心。但問題在於，唐子風關心的並不是這個啊。

“老張，我說你真是沒汲取教訓啊。周廠長反覆強調不要給領導搞特殊化，你怎麼悄無聲息地就給我安排了一個保姆？這符合規定嗎？”唐子風低了聲音說。他不確定於曉惠現在在什麼地方，這些話顯然不適合當於曉惠聽見。

電話那頭的張建同樣低了聲音，說道：“唐助理，你別誤會。你和周廠長，還有秦總工、寧總他們，都是一個人過來的，生活上肯定非常不方便。給你們安排一個保姆，平常幫著打掃打掃衛生，洗洗服啥的，算不上什麼特殊化，這也是符合規定的。”

“符合個……”唐子風好不容易咽回去一個髒字，接著說道：“是不是符合規定，咱們回頭再說。你給我安排一個這麼小的保姆是什麼意思，這算工好不好，是違反勞法的？”

“不會吧？”張建有些愕然，勞法有這樣的規定嗎？他解釋道：“唐助理，關於這個況，我要跟你解釋一下。這個於曉惠，年齡是小了一點，但做家務是沒問題的，手腳很麻利，做飯做得也不錯。我跟唐助理說句實在話吧，我其實是有意把安排到唐助理你那裡去的。因爲我覺得唐助理你是個有包容心的人，有些話我不敢跟其他人講，我只敢跟你講。”

“嗯嗯，老張，你講講吧。”唐子風被張建發了一張好人卡，也不便再吹鬍子瞪眼了，他決定聽聽張建的解釋再說。

張建說：“這個於曉惠，我剛纔跟唐助理說了，是車工車間工人於可新的大兒。於可新是個老病秧子，很早就辦了病休，每個月只能拿一半工資，這兩年廠子效益不好，他連這點工資都拿不到了。他老婆是個家屬工，也賺不了幾個錢。老於生病，還得吃點營養，所以家裡的日子過得的。我和老於過去也是好朋友，看到這個況，能不幫他一把嗎？”

“所以你就安排他兒到勞服務公司來當保姆？”唐子風有些明白了。

張建說：“就這個歲數，又瘦得像只小崽似的，除了能做點家務，還能做個啥？我過去在廠辦的時候，就給安排過了，讓課餘時間就到勞服務公司幫幫忙，隨便做點事，能賺幾塊錢也算是補一下家裡，是不是？現在有這麼一個機會，我安排到你這裡做做家務，一天來兩三個小時，也不會太累。你唐助理又是一個和善的人，相信也不會欺負，你說是不是？”

“好吧，你贏了。”唐子風掛斷了電話。

張建給出的理由實在是太強大了，強大到唐子風想不讓於曉惠留下都不可能。這是一個貧寒家庭的姑娘，就指著幫他做點家務賺點勞務費。如果他把於曉惠趕走，那麼張建要麼安排去給其他廠領導家裡當鐘點工，要麼就只能讓回家去呆著，的收也就沒有了。面對這種況，唐子風還能怎麼辦呢？

要說起來，張建的這一手就屬於道德綁架了。唐子風同於曉惠，就只能接於曉惠給他當保姆，而這樣一來，所謂避免特殊化照顧之類的規定，也就被打破了。唐子風也想過不能上了張建的當，但這畢竟是大人之間的勾心鬥角，何必讓於曉惠這樣一個小姑娘來承擔後果嗎？

唐子風給張建打電話的時候，於曉惠已經來到了他的臥室門外，站在那裡忐忑地等著唐子風對自己的最後判決。唐子風放下電話，扭頭看見於曉惠，對方那瘦瘦弱弱的材讓唐子風終於放棄了打發離開的念頭。他在寫字檯前坐下，用手指了指對面的一把椅子，說道：“進來吧，坐下，我有話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