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殘明》第四章 白鬍子老爺爺
“爺,龐媽出去買菜了。”
“給爺我盯好,回來你就在門口大聲喊。”
“爺,喊啥啊。”
“你個笨的,就喊說夫人回來啦,我來幫你拿菜。”
龐丁膽戰心驚的道,“爺啊,你真要婚書去賣啊,這就是你永不放棄的法子?”
“會不會說話呢,這不賣,這無形資產變現。”
“可咱家吵架都贏了啊,你賣了婚書,龐媽就沒證了,龐家的名聲咋辦啊。
爺,要不咱別了。”
“你懂個屁,就是吵贏的時候纔好談價,不然劉嬸那鐵公能出到十兩麼,名聲是什麼,只算無形資產,劉家鬧退婚,咱這無形資產就了不良資產,我這不良資產變現,解決咱家資金鍊斷裂的大事,不懂你說話,滾!”
龐雨罵完龐丁,悄悄推開堂屋門,往左邊進了臥室,據龐丁提供的報,迅速找到了枕頭下邊的鑰匙,然後打開了牀下櫃的櫃門。
隨手翻看幾下之後便尋到了婚書,龐雨再翻找一陣,確定只有一份,立即把櫃子鎖上,又將鑰匙歸到原,龐雨匆匆瀏覽一遍那婚書,然後往懷裡一揣就去了劉嬸家。
“劉嬸你看看是這本不?”
劉嬸手就來拿,龐雨哎一聲回手道:“劉嬸,咱可說好了的,見到違約金我纔給你。”
劉嬸扁扁,從懷裡出一個錢袋來遞給龐雨,“這麼多年街坊,龐哥兒你還信不過劉嬸咋地。”
龐雨掂量一下,其實他本就掂不出來多,不過他神很富的驚訝道,“劉嬸,好像不對吧,你這是多。”
“十兩啊,你說的那啥違約金,可不就是十兩。”
“劉嬸你這可不厚道了,我剛看了婚書,咱家當年還給你十一兩聘禮呢,還有一對銀製的手鐲,既然是你不執行合同了,咱得兩說,先退訂金再說這違約金。”
劉嬸口中嚅嚅道:“可咱家閨等你這些年……”“等啥呢等,難道你閨七歲就要嫁人的,虧得你還不知道青春損失費,不然您不得套個年損失費,我還得補你銀子是吧,劉嬸你就跟侄子我明說,你到底誠心退婚還是想我媽加聘禮,不誠心呢,侄子我轉就走,回去告訴我媽,說劉嬸退婚是裝樣子的,只是嫌銀子給了。”
劉嬸有點尷尬,隨即又打出苦牌,“侄子你看啊,咱都是老街坊了,也不瞞你說,咱家這鋪子,年景好的時候,一年也就賺個十多兩,你看那違約金拿走十兩,咱家今年可沒法過了,侄子你也不能讓劉嬸劉叔肚子,要不就些,退給嬸五兩不。”
“這我可不信,劉嬸你剛纔在我家說哪年都沒過三十兩,我可聽得真真兒的,才轉個你就變十多兩了,嬸你可不能看菜下飯,欺負我這晚輩。
十兩違約金而已嘛,難道爲了十兩銀子,就能把自家兒往火坑裡推,明知道我是個傻子還讓兒嫁給我,那可害了你兒一輩子,你想想看,懷一個孩子多大罪,一把屎一把尿帶大了,多辛苦啊,出落得水靈靈的,如花似玉的姑娘,才值十兩銀子麼。
要說這次你侄子咱家,藥庫泡水了,銀子就沒了,我傻就不說了,這次偏還傷在頭上,日後難保不有個反覆,我也不想把你兒拖累了。”
龐雨見劉嬸悶頭不語,一臉捨不得銀子的模樣,脣繼續勸說道:“要是以後你兒不了苦,回孃家問起來,娘你爲啥把我嫁個又窮又傻的小子呢,劉嬸你咋說呢,說你捨不得十兩違約金麼,您可說不出口。
就即便是算現錢,這邊退了不是能新找婆家,就以咱劉家妹子的相貌家世,還不得三五十兩,怎麼也虧不了咱嬸子。”
劉嬸越聽臉越難看,一向在街市上算能說會道的,今日反而被一個傻子說得啞口無言,心中雖不甘,但思來想去沒有說辭。
低頭一狠心道:“十兩就十兩,那咱可說好了,這些都還你,以後你媽過來鬧事,你可得當見證人說你答應了退婚的。”
“劉嬸你放心,咱可是最講信用的人,就我辦那公司……那店,連續三年評爲重合同守信用店面,不信你打聽打聽去,再者來說,婚書都給你了,咱媽沒了憑據,還找你鬧個啥,那不無理取鬧了。
但我給你拿婚書這事,你也別滿世界嚷去,我纔好想法子跟咱媽代。”
劉嬸下定決心,轉從屋裡拿出一小包銀子給了龐雨,龐雨一看裡面除了碎銀子果然還有一對銀手鐲,當即笑瞇瞇的收起來,又將那一紙婚書遞過去。
“劉嬸,合作愉快。”
龐雨一秒也不停留,立即就離開了劉家。
劉嬸拿著婚書反覆看了,雖說有點心痛銀子,但了結心中一件大事,把那婚書捂在口長長舒了一口氣,“總算沒害自家兒嫁給一個傻子,哎,不對啊……他這砍價的條理,哪像個傻子能幹出來的,我……”……“放哪裡去了,前幾天還看來著。”
龐雨的老媽在天井中一邊嘀咕一邊到走著。
“娘,找啥東西呢,要不要我幫忙。”
“不,不要,就是有個藥了些,你歇著去。”
便宜老媽趕否認。
老媽低頭在曬藥的簸箕下面尋找,一一翻了一遍,確實到都沒有了,心頭一急快要倒在地上。
龐雨的便宜老爹也在天井中,他穿著道袍樣式的藍直,方方正正的臉下邊掛著著一把鬍子,雖然不帥但看著很有正氣,他對著龐雨他娘惱怒的道:“整天都幹些啥事,放在櫃子裡好好的,沒事翻出來看個甚,平日一個東西,就這裡藏那裡藏,藏得最後自己都找不見了。”
老媽委屈的道:“這婚書分明是在牀下櫃裡……我怎地知道。”
龐雨心頭髮虛,趕快出來打圓場,“娘你是咋地了,啥東西不見了。”
老媽知道遲早瞞不過,哭無淚道,“那婚書不見了,平日倒也罷了,正趕上劉家要退婚,那許多定親的銀子可怎麼辦。”
“娘,肯定老天要我們龐家退婚,把那婚書收回去了,我這幾天都作夢來著,有個白鬍子老爺爺跟我說,以前我腦子傻,運道不好,就得換一門親改改運道,這是天意啊。”
老爹搖搖頭,“不是又胡說麼,夢豈能當真,也是在家裡,出去不可胡說,不然不定怎生看你。”
龐雨只用一秒就編好了假話,“真的,娘你看啊。
那白鬍子老爺爺是個神仙,還在夢裡教過我寫字,不信你說藥材名我來寫。”
說罷便去櫃檯拿了紙筆,“娘你說藥名。”
老媽看龐雨一本正經,雖然都不信,又怕掃了兒子的興頭,只好勉強道,“甘草、荷葉、草烏、何首烏。”
念一個龐雨就揮筆疾書,他小時候筆字是練過,只是不太練,寫出來歪歪扭扭的。
老爹本來沒抱有毫希,以爲兒子傻病又發了,好在是在家裡,鬼畫桃胡也沒人看見,不是在外邊丟人,轉頭正要出去,晃眼經過龐雨時,剛好看到龐雨寫完,桌面上竟然真的有幾個字的模樣,趕湊過去一看,慢慢的越張越大,居然只有“葉”“烏”兩個字寫錯了,烏字寫了烏,還算有個行似,葉字則錯得離譜,了個“葉”。
老爹的都合不起來,這兒子從小就傻,連自己名字都不會寫,現在居然揮筆而就,而且九個字只錯了兩個,錯誤率只有區區兩而已,簡直就是奇蹟啊。
老媽不會寫字,但平時看過櫃上的方子,見龐雨寫出來跟那些差不多,竟然心頭忍不住的激,連忙問丈夫,“咋樣咋樣?”
老爹脣抖的對道,“寫錯了兩個,但其他真的都對了,雨兒以前哪會寫字,難道真的是……”龐雨稍稍一想就知道自己寫的都是簡化字,自然錯了一些,但也有不對的。
他趕辯解,“是這樣的,那白鬍子老神仙每次來的時候都是騰雲駕霧煙雲繚繞的,有時候看不清黑板,模模糊糊的,所以有些寫錯了,但也記了好多了,他還教我數學英語啥的……你們也不知道,以後再考吧。”
老媽激的道:“雨兒啊你可看清了,你夢中這白鬍子到底是神仙還是菩薩,咱們好找對地方給人家上香啊!”
老爹嚴肅的斥責道:“有鬍子當然是神仙,菩薩都是和尚,哪有白鬍子。
明日你去道觀裡面上香,不要走錯了。”
老媽跪在天井中朝著上面一方天空痛哭道:“難道是老天開眼,咱家雨兒不是傻子了,能讀書能認字了,老龐家不會斷在我手裡,祖宗保佑啊!”
龐雨大張著,原來有個傻兒子,這老媽心裡面還有那麼大的神力,等了片刻纔回過神來,想起退婚的尾,乘著父母激連忙道:“所以那婚書不見了就是天意啊,您看咱家今年,之災了,水災也了,這運道實在得改。
咱們得聽白鬍子老爺爺的,改一門親換換運道,正好劉家也要退,咱們讓他退了銀子……”“實在退不了銀子就算了。”
老爹有點激的道,“啥銀子也比不過我兒子開竅了,爹和你娘以後都靠你養老送終呢。
既是神仙說了的,這親就絕對不能再結,趕明兒我跟老劉說一聲,尋箇中人見證一下,兩家各自另尋就算了結了,也省得街坊間風言風語。”
龐雨心想自己得跟劉嬸對一下口風,一拍口道:“我記得還有一副銀鐲子,定錢可以不要,這定親信一定要退回來,爹孃你們等著,我這就去跟劉嬸退親,還得把鐲子要回來。”
片刻功夫就到了劉嬸家,只說爹媽都同意了,叮囑了劉嬸不要提賣婚書的事,安心等老爹找中人辦手續就行了。
劉嬸臉不太好,滿臉懷疑的看著龐雨,看了半天也沒說話,龐雨不知道劉嬸是懷疑自己沒傻,一時沒工夫搭理,調頭要走的時候看到西廂房窗戶上人影閃了一下,好像材還不錯,再注意去看又沒了。
回了自己家中,龐雨把藏在上的鐲子和銀子拿出來,笑瞇瞇的對老兩口道,“爹媽,我把鐲子要回來了,還把定親的十一兩都退回來了,從今後咱們就跟劉家沒關係了。
劉嬸說知道自家理虧,覺得對不住咱老龐家,還多給咱五兩違約金。”
老龐頭和老媽呆呆看著銀子,這十多兩銀子雖然還不能挽回藥庫的損失,但真是救了急了,彷彿老天真的幫老龐家了。
旁邊知道真相的龐丁都忍不住道:“爺真的開竅了。”
龐雨看著眼前激的三人,他們不只是爲銀子高興,是發自真心的爲龐雨高興,這個家庭又開始看到了希,相比於銀子,希更加寶貴。
不拍拍龐丁肩膀道:“跟你說過,爺是永遠爭勝的人,困難總會過去的。”
老爸老媽對視一眼,“能從劉嬸那個鐵公那裡把東西拿回來,咱家雨兒果然是不傻了!今天是七月十五啊,祖宗終於顯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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