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殘明》第二十二章 渡劫
“龐哥兒下值了!”
“下了,瞿叔還在忙呢。”
“龐哥兒今日在衙門可好。”
“好著呢,楊婆婆這是去哪裡?”
“雨哥兒來拿個梨回去,剛買的,這家說是種在龍眠山上,沾了靈氣的,那口味比平地梨好多了。”
“謝謝徐嬸。”
“哎呀還那麼客氣呢,以後想吃就到徐嬸這裡來拿。
雨哥兒你聽徐嬸說啊,嬸這裡有一家紫來橋東頭的閨,年方十五,知書達理還沒說人家…”下班途中的龐雨一邊迴應著,一邊心中暗暗奇怪,擡頭看一下天邊,太沒從東邊落下去啊,爲何附近的街坊都異乎尋常的熱。
帶著疑問走到自家門前不遠,只見門口圍了一大堆人,中間傳來劉嬸那悉的大嗓門。
“婚書還在此,龐家說不認就要不認了,啥婚約,妁拉線中人見證,左鄰右舍盡皆知曉,要是能說退就退,那還要婚書作甚,各位街坊都在,你們評評,走遍天下都沒這個理。”
“這話聽著這麼耳呢。”
龐雨抓抓耳朵,湊到了人羣外邊,龐雨高比較高,越過其他人的頭頂剛好能看到劉嬸的髮髻,周圍人都看著裡面的熱鬧,完全沒注意到主角也在當圍觀羣衆。
又聽得龐雨老媽的聲音道:“劉家妹子這話說給誰聽呢,也不過幾日前,有人看到龐家落了難,清早便打上門來,要死要活的非得退婚,說不退呢,你就數落老龐家不對,最後老龐家厚道,應了你們退婚。
過這兩三日,退婚又龐家的不對了,各位你們評評,這又是哪家的理?”
周圍街坊大多也都知道原委了,嗡嗡的議論著,看向劉嬸的眼神都帶些鄙視。
劉嬸老臉不見紅,理直氣壯的道,“我幾時又說一定要退了,那日就是探探雨哥兒子見好了沒,你不分青紅皁白也給我甩臉子,不過是些氣話,你龐家就真做得出來。
就龐家這般作爲,旁人還以爲我閨有啥不守婦道的事,把個清白閨的名聲都敗壞了…”龐雨聽到這裡已經大致清楚,打估值起作用了,看來龐丁這兩天的宣傳搞得不錯。
這時有人拉他袖子,龐雨轉頭見是周月如。
“你今日在衙門是不是出了風頭?”
龐雨恍然,街坊們這麼熱就說得通了,宜民門本來就離縣衙不遠,那傻子變神算的離奇程度,確實可以爲一個炸新聞,半天時間足夠傳遍全城了。
當下對周月如道:“早上的事怎地你們就都知道了。”
周月如把龐雨帶到屋檐下低聲道:“剛過晌午就到都傳遍了,說你得了神仙相助,不但能識字還能算數了,比那算盤還快百倍,總之是啥都能做,連縣丞大人都誇你呢,說的可是真的?”
龐雨不答反問道,“然後劉嬸就不想跟咱家退婚了?”
周月如神凝重的點點頭,“說是原本劉嬸退婚之前就相中了一家,只等中人把婚退了就要過門。
今日那家不知從何聽到些風聲,說龐家流年不利就是因爲和劉家結親,剛一退婚龐家便鴻運當頭,連傻兒子都開竅了,可見劉家這門親結不得,誰結誰倒黴。
那家人午前便來劉家推了,連人都不願再幫劉嬸找人家。
午後街坊又在傳言,說你在衙門的風,全靠和劉家退婚呢,然後劉嬸便來門前吵鬧小半個時辰了。”
那邊劉嬸的聲音還在喧譁,龐雨卻一點不著急,好像跟龐家無關一樣,反而著下上下打量周月如,周月如詫異的看看自己,不知道有何又不妥了。
直到周月如被盯得發,龐雨纔開口了,“我說周月如,你的工作是照料爺我的傷勢,早上你無故曠工,倒把八卦消息打聽了一堆,你當每月四兩銀子這麼好賺呢。”
“不是,是因爲那那…”“因爲是你的問題,在爺我這裡只看結果不看原因,曠工就是曠工,還好意思找原因…”周月如這次竟然毫不退的把頭一揚,“是那餘先生的娘子約我早間去東作門,昨日出來時辰晚了,便沒來得及跟你說。
從東作門一回來,便到你藥鋪裡做事,怎地算得曠工。”
龐雨聽到餘先生三個字眼睛一亮,馬上堆起笑臉改口道:“原因不就是要靠找嘛,還真就找到了,我早就看出你是個崗敬業的子,絕不會無緣無故曠工。
你快跟我說說,餘夫人怎地會你去東作門?”
周月如有些自得的道,“那餘夫人的娘祖籍陝西,說聽著我口音就親,昨日留我說了許久話,又我今日去東門趕早市,還送了我一隻香囊。”
龐雨上下打量一下週月如,覺這幫閒還是個福將,居然能靠鄉音跟餘夫人套上近乎,若是能發展出私人關係,當然比單純的送禮好百倍。
早堂上餘先生在關鍵時刻幫了自己,現在看來,既有銀子的原因,也和周月如的公關工作頗有干係。
正要表揚周月如兩句,只聽那邊劉嬸聲調突然升高,把兩人的注意力又拉回主戰場。
只聽劉嬸嗓子都啞了,“是誰說的,說什麼跟劉家結親要家破人亡的,誰說的站出來,敢在背後嚼舌子,沒膽子出來見人,不出來就以爲我不知道嗎。”
周月如同的道:“不知誰那麼缺德,背後這般說人家,其他人家哪還敢娶劉家閨,真是作孽。”
龐雨搖搖頭沉痛的道,“周月如你看,都是你作的孽。”
“我?”
周月如指著自己,眼睛睜得銅鈴一般大。
“當然是你,要不是當日你瞎咋呼,你爹就不會打我,不打我就不會造劉家這麼令人惋惜的局面,所以你們呀,還是太年輕,格輕浮了些。”
“可我…”“算了,爺也不想說你了,你惹了這麼一攤子麻煩,還是隻有爺來解決,如今除了爺我,沒有其他人願意跟劉家結親了,爺便勉爲其難娶了劉家閨,誰爺是好人呢。”
龐雨說完丟下週月如,人羣之中,站到正在發飆的劉嬸面前。
劉嬸一看到龐雨,氣不打一來,“好你個雨哥兒,你當日分明就沒傷著頭,反是因禍得福了,爲何要跟你嬸說你是…”龐雨哪能讓把婚書忽悠的事說出來,趕打斷道,“嬸啊,上次我說什麼來著,劉家龐家都是要臉面的人家,你這樣鬧得四鄰皆知,想過咱劉叔的沒。”
劉嬸果然被岔開話題,“那我不管,你劉叔臉皮是薄,可這事還得說個明白,你龐家弄出來的事,休想對我閨始終棄!如今你說怎辦。”
“哎,這就對了嘛,以前的就不說了,如今的問題咱就想法解決,要不咱去你家,咱們再商量商量。”
劉嬸聽到這似曾相識的話,一臉戒備的看著龐雨,“又商量商量?”
……“嬸你別多心,侄子我實話實說,神仙託夢的事是真的,龐家真的是被這門親制了運道。”
劉家鋪子中,眼看劉嬸要發飆,龐雨又安道:“侄子我以前什麼樣你都清楚的,不靠神仙哪能開竅,怎能一夜之間學會了寫字算數,還如此的通,尋常人窮盡一生之力也是難以做到。
但也不是說劉家不好,只是冥冥之中的因緣際會,恰巧便結下這樣一個劫數。”
劉嬸聽了發了一陣呆,偏偏又說不出反駁的話,要說開竅懂事是有可能,但要是沒有神仙相助,龐雨是絕不可能突然識字算數的,心裡已是信了神仙託夢的事。
當下眼睛紅紅的就要哭出來,“那我這兒是不是…就不能跟人結親了?
我這可憐的閨可怎辦好!那神仙有沒有說有啥破解之法啊?”
“神仙託夢說了,跟誰家結親都解不了劉家這個劫,即便是強行親了,那劫便報應在日後,所以啊,哎!”
龐雨沉痛的搖搖頭,他這麼說是要斷了劉嬸退路,劫數報在日後,又沒說什麼時候,便始終有一把達利斯之劍懸在劉嬸頭上,劉嬸豈敢再去找人結親。
龐雨眼角觀察劉嬸的表,已經是十八層地獄,才又接著道,“但也不是全然沒有法子。”
劉嬸猶如到最後的救命稻草,帶著滿臉驚喜一把抓住龐雨的袖子,“怎地解,雨哥兒你快說,只要能解了我兒的這個劫,怎地都行。”
“當時神仙告訴我,如今能解劉家這個劫的,只有龐家了。
因爲我衝開了天靈,氣貫通匯聚於頭頂,天地之間,便只有靠著這九神功一樣的氣,才能破開那劫數。”
龐雨隨口就把的話活學活用,又東拉西扯一個九神功,聽得劉嬸雲裡霧裡,連質疑都無從問起。
果然劉嬸被唬住了,怯怯的問道,“那雨哥兒啊,咱們兩家便履行了那婚約不,你就用這九氣幫幫我們劉家吧。”
“劉嬸,我答應你了,咱們繼續婚約,即便這樣要折損我龐雨的壽,那我也顧不得了,誰我是個好人呢。”
龐雨一咬牙道,“可劉家這姻親上的劫夠大的,靠九神功還不夠,幸好這劫數有一個特殊的命門,咱們結親的時候啊,就不能按那尋常人家的做法。”
劉嬸見龐雨答應了,頓時看到了希,心急如焚的道,“雨哥兒你快說是什麼命門?
要怎地做?”
龐雨期期艾艾了半天,劉嬸不停催促,龐雨把劉嬸胃口吊得老高,最後終於一咬牙,“這個劫數的命門就是聘禮,那聘禮…哎,侄子實在說不出口。”
劉嬸遲疑了一下問道,“那雨哥兒你這意思,難道聘禮就不拿了?”
“一定要拿!”
鐵公劉嬸長長舒一口氣,總算還是能挽回一些損失,剛剛放下心來,突然聽龐雨又開口了。
“劉家一定要拿聘禮給龐家,至要用五十兩以上的份量才能制這劫數,這樣才能逆轉運勢,變衝爲和,除此之外真的別無他法了。”
劉嬸如遭雷擊,大張著噔噔後退兩步才站穩,一張老臉上出荒誕怪異的表,哭也哭不出,笑又笑不出來,呆著龐雨那認真嚴肅的面孔,久久無法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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