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殘明》第二百七十六章 合作
“大人爲何要給那李麗華一的份子?”
南京城外莫愁湖的一小院中,劉若谷一臉的迷看著龐雨,“大人說的這個形象代言人,不知是何用。”
這裡是他們新買得一小院,原來的主人是個浙江布商,這次被流寇驚嚇,幾天前匆匆賣掉回了浙江,因爲近期的房價大跌,龐雨準備在南京大筆投資,確實需要一個住所,算是撿到一個便宜。
這個院落雖小卻緻,院門外就是湖堤,在莫愁湖邊十分低調,適合龐雨的需求,這裡距離上次阮大鋮設宴的府邸不遠,雖然規模遠不如阮家,但總算在南京近郊富人區有個小院落,與阮大鋮這個土豪的距離算是拉近了一些。
“那只是個名號罷了,如此好與李麗華合作。”龐雨站在窗邊,看著樓下如織的人流,“秦淮青樓和賭場,都是有錢人去的地方。李麗華在南京人脈寬廣,對發展錢莊甚爲有利。”
“大人的意思,還是錢莊要……小人斗膽問一句,即便是寇之後,百順堂在桐城一年也能賺二三千兩銀子,安慶能賺萬兩上下,則銀莊雖是進來錢多,但大人給存銀利錢,又並未放貸出去,一直是個虧本買賣,小人實在有些不明白。”
龐雨笑笑道,“銀莊一直是貸給咱們自己,自然是虧本,但重要而言,銀莊遠勝賭場,日後一定是大賺,這一點不用懷疑。然則錢莊還在草創之時,除南京只有安慶有店鋪,主要還是吸納南京本地存銀,他們用銀子的最大筆的地方便是賭場和青樓,李麗華對這兩類地方都有足夠影響力,有引薦來,比我們自己做起來容易。”
“上次大人在當塗說過,是要吸納江北那些大戶世家的存銀,爲何卻先在南京建錢莊,何不先在江北各地。”
“南京雖有虛驚,但對有錢人來說,仍是這世中最佳的安立命之地,南京有銀莊店鋪,方能吸引江北存銀。此次用劉秀才的意思,主要是針對江北及外地人等,利用的是他們的危機,從江北、河南、山東等地收本金,便於他們在南京取用,只要他們習慣了銀莊收益,又能信得過大江銀莊,就不會把銀子存在地窖裡。但金陵此有錢人的危機不如江北,還未必信得過咱們這新開的銀莊。”
劉若谷低聲道,“小人就怕他們還信不過,南京銀莊開了三日,已存銀一萬七千兩,其中多數是復社來的,但與咱們預期中似有不足。”
“復社……”龐雨轉向後一直沒說話的何仙崖,“上次說及那個誰上書舉告復社的事,是否還有下文?”
何仙崖小心的回道,“此事小人當時是聽方以智提過,此人姓周,與復社有舊怨,上書的名稱爲“復社或問”,據傳已經送到皇上手中,復社士子當時亦顯慌,小人心中有些驚懼,是以告知大人。但此後便再無消息,過得些時日,復社士子便也並無異常。那日小人跟吳應箕旁敲側擊,吳應箕說時常都有溫黨舉告復社,皇上那裡最後並不理會,最後都不了了之,是以……恐怕是小人多慮。”
龐雨皺著眉想著,莫愁湖上畫舫悠然往來,姐兒丫鬟在船上嬉戲打鬧,偶有竹之聲,往日繁華猶在,實在難以想象不足一月之前流寇僅僅一江之隔。
劉若谷看看何仙崖之後靠近龐雨一步道,“大人明鑑,南京本地大戶中,李麗華大約認得多,但要說到江南大戶,還是復社瓜葛更多。眼下錢莊名聲要依託復社推開,江南時報要靠復社人脈,銀莊存銀得靠著復社吸納,甚至南京本地場,有了復社的人脈纔好打點。屬下以爲眼下仍是離不開復社的。”
龐雨轉頭南看了一眼阮大鋮那宅院的方向,當日在那裡聽過阮大鋮幾人的對話,馬士英認爲復社的境未必會好,一旦從溫仁或者皇帝那個層級對付復社,恐怕這種鬆散組織沒有什麼抵抗力,但龐雨也不能確定是否就是如此。
但從目前守備營的況看來,要在經濟方面發展,還必須得依託於復社的人脈和名聲,這就需要繼續用江南時報維持關係。如果因爲一個傳聞就放棄復社,經濟方面的發展將大影響。
“若谷說的有道理,既然此事並無影響,江南時報便依照前例,繼續與復社合作。”龐雨轉向何仙崖,“三弟在金陵辛苦,此事也不是你多慮,復社這邊若有此類向,你便及時告知本,不必擔心是否是多慮了。”
何仙崖緩了一口氣,此前對於是否繼續與復社合辦江南時報的事,劉若谷多次與他爭執,皆因銀莊和賭場的事宜都在劉若谷頭上著,如果離開了復社,這兩樣恐怕都不能辦得讓龐雨滿意。
龐雨沒理會何仙崖的心思,對劉若谷吩咐道,“明日預備些禮品,要去拜訪一下何如寵。”
劉若谷應了一聲,又擡頭問道,“是預備貴重一些還是尋常些。”
龐雨想想後道,“尋常些的便是,我是與方以智同去,以桐城後輩的名義拜訪鄉賢。”
“聽聞這位老大人尋常不與人道。”
龐雨搖頭笑笑道,“本自然也聽過,但有些事只能想到找他,無論李麗華還是復社,也只能影響一部分有錢人,最有錢的那個圈子,還得這些老先生做個表率,能讓他到大江銀莊來存個錢的話,我願意給他年息五,只看他願不願意。”
……
南京武定橋東,夫子廟附近的堂子巷,此地雖是巷子,但路面乾淨整潔,是南京的高端社區。桐城民之後何如寵就遷往南京居住,這個宅院是皇帝賜予他的,在清代又被一位秦姓員買下,爲後來的一文單位。
龐雨和方以智正等在府門外,門前各有一隻石雕,看起來像狗又像獅子,龐雨不知道到底什麼,也沒好意思開口去問方以智。
“之先前說過那位畢先生,不知是否已返回金陵,能否乘此次一併拜訪。”
何相府門前的方以智站得很工整,他略微偏頭低聲道,“畢先生先前出城避寇,留下的家僕說是去了浙江投友人,恐怕一兩月不會回來。”
龐雨輕輕的哦了一聲,方以智聽了轉頭過來道,“然則他那自生火銃並無實,只有他親筆所畫已載《軍圖說》之中,今年原本便要在南京刊印,屆時我先問他要了,寄一份與龐將軍便可。”(注1)
聽到沒有實,龐雨略微有些失。先前何仙崖按他要求在時報上刊登招募廣告,包括火銃兵火藥傷科等方面,方以智見到後向他推薦了幾個人,其中有他的前房東茅元儀,還有這位畢懋康,方以智說的利中,最吸引龐雨的就是這自生火銃,但畢懋康在流寇臨江時已經出城避寇,現在恐怕到了浙江了,這麼遠的路程,確實不會短時間又回來,看來此次無法見到。
等了片刻後,方以智試探著問道,“龐將軍在這時報上刊發招募,何仙崖說廣告,但此事先未與吳應箕商量,版面上原本是要刊刻周社友的時文,吳應箕昨日來舍下,倒把在下吵鬧一通……”
龐雨連忙道,“此事是在下考慮不周,以後定何仙崖與吳兄商量著辦,必不讓方兄再爲難。”
方以智擺擺手,“龐將軍萬勿介懷,你見過吳兄,知道他那個脾氣。只是將軍此次招募軍匠人之類,社友皆以爲是吳應箕首肯的,報刊上將復社時論與此放在一面,難免讓人誤會是復社要招募。”
龐雨皺皺眉頭,與復社合辦不久,但就刊面和發行的事,吳應箕和何仙崖已經產生不矛盾,這類合作是難免的,遲早也會出問題。方以智是說得客氣,但仍算是一種告誡。
“在下會一併告訴何仙崖,將這類告示放到小說刊面去,再將標題中守備營招募的字用大字標明。另外也請轉告吳應箕兄,此次招募匠人是經張都爺首肯的,告示中也說明了,是安慶衛所需,衛中是可以打造兵甲仗的。”
“那在下一定轉告吳應箕兄。”
兩人客氣的說完,龐雨知道實際方以智本也對此有意見,只是要借吳應箕的口來說,現在的形勢來說,龐雨必須依靠復社,否則以他一個江北小守備,是沒辦法在南京展開業務的,但至今他沒有與張溥聯繫過,所以也不算與復社捆綁,這個程度的合作,對龐雨是比較有利的。
南京的復社士子願意與龐雨拉攏關係,則是因爲龐雨從桐城民以來積累的名聲,此次救援江浦達到一個高峰,後面雙方關係要達到什麼程度,還要看以後的發展。
大門仍未打開,方以智仍很耐心,他轉頭對龐雨道,“何老先生致仕以來問世事,即便是朝中的多年故舊來了,也從不談論朝事”
龐雨也聽過何如寵的一些傳聞,這人大約是把中庸之道學到骨子裡,朝中事低調就罷了,回鄉後也是如此,路上遇到轎子匯不開的,他都是讓轎伕主讓路,而不願與鄉人爭執。
此時側門吱呀一聲,一個文士模樣的人走了出來,龐雨兩人連忙站好,那人過來的見過禮,客氣的說道,“何老先生說,近日有,就不見二位了,託方公子向令尊問好。”
龐雨早有心理準備,要想說這個老先生來大江銀莊帶頭存銀子,功的希不到一,並未懷有很高的預期,但也沒想到他連面都不見,畢竟龐雨現在在南京場中已經有了一些名聲。
那文士說罷就退了回去,兩人的禮品和禮單先前都已經送了進去,現在空著手往回走。
吃了閉門羹多有些氣餒,方以智沉默片刻後對龐雨道,“何老先生一向都是如此,上次孫晉讓孫臨送一封信,希何老先生能給皇上上書,在桐城設一標營,何老先生只收了信,連回話也沒有給。”
龐雨心中一,連忙接話道,“孫大人從京師帶信來,必定是有大事,既是找何老先生,應與咱們桐城有關。”
方以智嘆口氣,“自然,還不是那設立桐標營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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