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湯山溫泉

北京，中華世紀壇。1999年最後一天的晚上，數萬人聚集到這裡，喜迎“新千年”。2000年1月1日零時第一秒鐘到來時，國家主席點燃了“世紀聖火”，並敲響了“中華世紀鐘”。這一夜，代表著“龍子龍孫”的巨龍舞著“民族雄風”，穿著五十六個民族服裝的翩翩年吹響了世紀號角……

當然，這個夜晚的北京到都是歡樂的海洋——大鐘寺和鐘鼓樓的兩口“永樂大鐘”分別敲出了一百零八響。

王府井大街，鼓樂齊鳴。軍樂隊、花、健球、鑼鼓、秧歌、舞獅舞龍。

大柵欄老商業街將宮燈、彩燈、霓虹燈高高掛起，燈火輝煌……

關鍵和所有熱高漲的人一樣，度過了一個不眠之夜。

雪，說下就下。紛紛揚揚的雪是下午1點開始下的，一大朵一大朵的雪花猶如潔白的蘆花，漫天飛舞。關鍵的心就像這飄零的雪花，輕飄飄的，又特別凌。把馬貞南一行送走後，他一直如此。

當接到葉羣力和劉倚鋒的電話時，關鍵正在鬱悶地沉思。

劉倚鋒在電話裡說：“關主任，我們去小湯山泡溫泉吧，我先開車接了葉司長，馬上就去接你。今天別帶司機，我們好好聚一聚。”

不一會兒，神采飛揚的劉倚鋒開著一輛奔馳，接了關鍵向小湯山駛去。在路上，劉倚鋒解釋說：“這幾個月在北京的時間，在香州的時間多，實在太忙了啊。想和兄弟們聚聚，也是難遂心願哪。”葉羣力理解地點點頭，附和說：“大事者，不拘小節也。”

小湯山溫泉在昌平東部小湯山之南麓，分東西兩泉。東池水溫高達50攝氏度，曰沸泉，西池水溫爲26攝氏度，曰溫泉。明武宗曾揮毫潑墨：“滄海隆冬也異常，小池何自暖如湯？”後來，清康熙亦有抒懷：“溫泉泉水沸且清，仙源遙自丹砂生。沐日浴月泛靈，微波細浪流琮崢。”小湯山溫泉因此更名噪一時了。據說泉水含有多種微量元素和量放氣，對某些皮病、腰勞損等疾病有較好的輔助療效，對慢病也有特殊的療效。早在宋元明清時代，小湯山便是皇室貴族的療養勝地。如今，一座座豪華氣派的休閒山莊和療養院掩映在叢叢翠竹之中，吸引著全國乃至世界各地的遊客。

劉倚鋒輕車路地把車開進了龍脈溫泉山莊，笑著說：“這是大清皇帝行宮所在地啊。”相傳1716年，康熙皇帝就派人在這裡建造漢白玉溫泉池，作爲行宮；乾隆時擴建後，更顯恢弘。湯山行宮分前後宮，前宮爲行宮，後宮爲園林。前宮遍佈殿宇樓閣，富麗堂皇；後宮則山清水秀、綠樹蔭、曲徑通幽，堂軒亭閣錯落有致。乾隆修建行宮時，把龍王廟遷至湯山東麓，稱“龍王閣”。該閣前面臨湖，後面連崗，景緻清麗。溫泉附近爲前宮，前宮以北爲後宮，湖東岸有福廕軒，爲清式宮廷小院，帝王常來沐浴。可惜1900年，湯山行宮被八國聯軍的炮火炸一片廢墟。現在的“龍脈溫泉”，傳說正是康熙、乾隆曾經沐浴的地方。葉羣力開玩笑說：“劉總到這裡好像到家一樣，這裡就是你的行宮吧？”劉倚鋒擺擺手說：“葉領導莫笑話啊，我哪有這般能耐？就算誰送給我，我也不敢自個兒啊。我不是昨天才從香州回來麼？一回來不就想當面向你們彙報嗎？”

出的商人，必須有敏銳的眼和睿智的思想。劉倚鋒就是這樣的商人。當他第一次接徐苑時，就認定此人有魄力有能力，是那種想開創一番事業的人。而自己苦心經營的房地產企業要做大做強，太需要和這樣的政府員合作了。這幾年，港臺以及海外企業紛紛涉足北京房地產行業，就像15世紀末期發生在英國的“圈地運”一樣，競爭十分激烈。劉倚鋒想，北京這塊蛋糕人人想切，一些人甚至覺得能夠切那麼一小塊也心滿意足。自己爲什麼不劍走偏鋒，去地方城市“圈”新的地“切”新的蛋糕呢？當然，北京是自己的據地，肯定不能放棄。

那次，他和潘曉莉跟徐苑來到了香州。

香州作爲南方很重要的通樞紐城市，正在熱火朝天地大搞建設：一棟棟高級寫字樓拔地而起，沿江兩岸正打造著景迷人的風帶，南方之珠經濟開發區的機日夜轟鳴……作爲沿海與地的接合帶，種種跡象表示，若干年後香州極可能爲中國南方新的經濟中心。

在劉倚鋒眼裡，香州就是投資熱土。

“劉總，我已安排好杜書陪你，從明天開始在市裡轉轉吧。我出差這麼長時間，手頭上的事太多，都要立即理，就不能陪你了，不好意思啊。”徐苑在當晚的接風宴會上大大方方地說。

“我理解，市長總是日理萬機的。”劉倚鋒笑笑說。

“三天後，我們細談，劉總不會介意吧？”徐苑總喜歡先爲主的風格，很隨意地哈哈大笑說。

徐苑雷厲風行的辦事風格，表面上枝大葉，實際上乃張飛繡花——中有細。他把劉倚鋒的行程安排得井然有序：第一天，杜書陪他們觀看了千年書院、香州島、白鷺湖等景點；第二天，城建局長和規劃局長親自陪同，考察了市容市貌；第三天，國土局長帶他們看了幾片即將開發的土地……作爲優秀的商人，劉倚鋒如同潛伏在非洲叢林裡的獵豹，突然嗅到了羚羊的腥味道。他覺到難得的商機就在眼前。

這樣的好時機，劉倚鋒從來不會放過的。

三天後，徐苑和劉倚鋒長談了一次。徐苑開門見山地說：

“劉總，你是葉司長的朋友，當然……也是我的朋友，所以沒有避諱的必要，就直話直說吧。香州要快速發展，首先離不開像你這樣有實力的企業家的投資。你也知道，我的力大呀，在其位謀其政，我現在最擔心的是金世紀廣場何時能正式啓。這個項目需要資金三個億，立項半年來，先後有十幾個公司洽談過合作，這些公司要麼實力不夠，要麼來路不明，不放心啊。你如果能投資的話，我還擔心什麼呢？就算幫我吧。當然，投資是有回報的，我不是已安排城建、規劃、國土局長向你介紹了有關況嗎？只要你看中的地方，我們都可以以最低的地價折算投資款予以補償，不知你意下如何？另外，我以個人名義表個態吧，相關優惠政策能給的都給你，不能給的我也想辦法給！”

劉倚鋒靜靜地聽著，他清楚這個時候是不能有毫猶豫的，既然徐市長毫無保留地亮出了自己的底牌，這說明他早已把自己當作了朋友。高明的談判是不管在什麼樣的況下，面對怎樣的對手都會合理地掌握恰當的火候，採取巧妙的手段，順理章地達到目的。劉倚鋒見徐苑和盤托出了政府的意圖，自己便不能再藏著掖著什麼了，他真誠地說：

“徐市長，能有幸認識你，是我的福分啊。你這是誠心幫我嘛，我能有什麼問題呢？行，三個億。”

劉倚鋒做夢也沒想到首次香州之旅會如此妙。幾天後，當他坐在飛回北京的波音747飛機裡的時候，心依然抑制不住陣陣喜悅。一回公司，馬上召開了高層頭會，會議一致決定公司重點投資將移師香州和與香州一樣的其他城市！

隨後他帶著大批人馬南下香州……

現在，當劉倚鋒躺在豪華套房的溫泉池裡，一邊舒服地泡著龍脈溫泉，一邊向葉羣力和關鍵口若懸河地談起這三個月的香州創業經歷時，洋溢著初春的是他略爲得意的臉龐，而飄零著雪花的是外面深邃的天空。

“金世紀廣場計劃元旦後開工，此前要辦的包括立項、審批、土地徵購、遷等各種繁雜的手續一個月就全部辦好，政府各有關部門的批件半個月也全部拿到……這樣的辦事效率同沿海城市相比也是罕見啊。徐市長還給我引見了鍾書記和唐市長，怪不得香州投資環境這麼好，主要是因爲有這樣一個團結的領導班子啊。”劉倚鋒說。

葉羣力瞟了一眼關鍵，見關鍵沒有說話的意思，便打斷劉倚鋒的話，開玩笑道：“這麼說，劉總準備在香州建‘行宮’了？你不能只知道自己發財和呀，也要關心一下我們兄弟們哪！你看關主任，孤苦伶仃的，你怎麼不考慮在北京給他搞個臨時‘行宮’啊？”

劉倚鋒笑笑說：“千萬莫笑我，關主任還需要我考慮嗎？香江大酒店如雲哪，聽說大部分來自人窩呢。”

正說著，劉倚鋒的手機響了。

關鍵說：“劉總趕接電話吧，又是哪個書打來的？老闆嘛就是不一樣，一刻鐘也離不開書啊。有人說，老闆們爲什麼喜歡帶書呢？因爲書書可以地舒服啊。”

說完，三個人哈哈大笑。

關鍵真的猜中了，電話果然是書小楊打來的。接完電話後，劉倚鋒很興，說：“葉領導關主任，謝謝你們啊！小楊說，所有的準備工作已做好，金世紀廣場計劃元月8號正式奠基，市裡四大家領導全部出席奠基儀式呢。”

葉羣力說：“喜訊！祝賀祝賀。”

關鍵說：“劉總，今晚不一醉方休不行啊。”

吃完晚飯時，已是9點。劉倚鋒建議住一晚再回去。葉羣力說明天上午10點開會，現在雪還不大，晚上結冰了就不好走，恐怕趕不上時間。關鍵呢，這幾天心非常鬱悶，想晚上再泡一會兒，也許會把多日的煩惱泡沒了。傳說，洗溫泉可以祛病免災。在遼寧凌源熱水湯溫泉，有這樣一個傳說：很早很早以前，那裡流行一種奇怪的疾病，就是全刺得鑽心，用手一撓就起大泡、流黃水，接著就潰爛，然後就瞎了眼。在村子邊上住著一位老媽媽，也得了這種怪病，的兒子是個石匠，看到媽媽是這種況，就下定決心，要把媽媽和全村人的怪病治好。不知經過多長時間和多磨難，小石匠在一位“神仙”老頭的指引下，終於在熱水湯那個地方用石鑿子鑿出了七十二眼溫泉，爲全村的人治好了怪病和瞎眼。在山東臨沂湯頭溫泉，過去那裡的人民每逢清明時節，都舉行爲期三天的“湯頭大會”來紀念“湯神”，並在清明那天早晨不見太時“飲用溫泉水”、“洗浴溫泉澡”，可以“祛病消災”，是時人山人海爭飲溫泉水和洗浴溫泉，那個習俗世代相傳。在雲南怒江僳僳族自治州，僳僳族人在正月初三那一天都要聚集到溫泉，舉行盛大的洗溫泉歌舞會，藉以強祛病、消災辟邪，是時不管男老，都去唱歌、跳舞、泡溫泉。此外，各地都有類似的傳說和習俗。

然而，葉羣力執意要走，劉倚鋒和關鍵不再勉強。埋了單後，劉倚鋒開著車小心地往回行駛。

一路上，雪覆蓋著雪，風吹在風上。

奔馳車開了好一會兒，關鍵突然想起在龍脈溫泉山莊看到的乾隆的詩句“炎暄波能愈疾，曾聞泉脈出流黃。化工神運不思議，功德應教證水王”，便不自地回頭張；可是，消失在燈火闌珊中的龍脈溫泉山莊，已不見朦朦朧朧的影子了。

關鍵想，小湯山的溫泉真像乾隆所說有那樣神奇特效的話，自己還有什麼煩惱可言呢？

茉莉之翼茶樓

雪後的北京依然燦爛。積雪消融後的屋頂、街道、樹枝……溼漉漉的好像剛剛用水清洗過似的，呈現一片生機的景象。

關鍵突然想起昨天曾答應黃瑛品茶，決定吃完中飯後赴約。來北京的這段日子，除了迎來送往，大部分時也是在酒桌上度過的。每每想到這裡，他無端地覺這是一種慢自殺，像一把無形的鋒利的匕首，漸漸近了自己的心臟——疼痛。無助。

他開著奧迪緩緩地駛出香江大酒店。由於前不久纔拿到駕照，手比較生，所以車開得非常謹慎，很慢，很慢。十多年前，黃瑛同關鍵分手後嫁給了一個姓程的，據說這門婚事是世故的父親做的主。婚後的好日子沒多久，去了法國的“程高幹”，如同一去不復返的黃鶴音訊全無。三年後，從遙遠的黎寄來一份離婚訴狀，宣告了沒有的婚姻到此結束。後來，黃瑛憂鬱疾的老父親，因心臟病和腦溢發作離開了人世。從那以後，黃瑛把所有的全部傾注在小珊珊上，把所有的力全部用在經濟理論研究上。

葉羣力有意無意把這些告訴關鍵時，關鍵的鼻子有些許酸楚，心有些許歉疚。

學院路開張才半年的茉莉之翼茶樓，是前門一家老字號的分店。這家裝修得非常典雅緻的茶樓，傳統與現代結合，商業和文化相融，散發著縷縷茶香。尤其是茶樓特別有創意的標識，讓人難以忘懷——綠，，像茶樹枝頭上迎風舒捲的葉子，又像蝴蝶輕盈振的翅膀。

“老闆一定是一個很有品味的人吧！”上一次喝茶時關鍵對黃瑛說。可惜，那次才坐了一刻鐘，由於要接待市人大方主任，只好憾地提前走了。

一進大門，就看見牆上各種裝修畫，畫面全部採用卡通形式，廣告比詩句還優：

我用一杯茶的時間思考一個問題。

我以喝茶的方式度過一段經典的歲月。

我用茉莉花的心等待一份浪漫的……

所有的廣告語全部以第一人稱“我”出現，讓你覺自己是主人而不是過客。

一落座，黃瑛說：“想喝什麼？”

關鍵笑笑說：“茉莉花茶。你的最。”

黃瑛說：“茶道也是一門學問。因人、時間、地點而宜喝什麼茶爲妙。喝茶講究的是心，‘行到水窮，坐看雲起時’可能就是人們常說的最高境界吧。”

關鍵說：“難怪你這麼喜歡喝茶，像參禪一樣有這麼多哲思啊。”

黃瑛笑著說：“沒辦法呀，可能品茶是減的最好辦法吧。好茶喝後氣迴腸，滿口留香。西湖龍井、鐵觀音、碧螺春、黃山尖、君山銀針等並稱中國十大名茶，芳名遠播。俗話說‘一方水土養一方人’，茶也如此，不同品類的茶葉特定的地理生態、區域氣候、土壤等環境因素的影響，形了獨特的、香、味、形。就拿君山銀針來說吧，因全部以芽頭製而上品。芽頭壯直，澤金黃亮，香氣清鮮，茶淺黃，味甜爽，沖泡後芽尖衝向水面，懸空豎立，然後徐徐下沉至杯底，形如羣筍出土，又像銀刀直立。”

“真是深奧的學問哪。”

“品茶品多了品久了，自然略知一二小常識罷了。最近讀了一篇小品文，文章說從喝茶能看出一個人的格。”

“此話怎講？”

“喜歡喝綠茶的人一般都心坦然，略微高傲，較爲重視一個人的在才華。喜歡喝普洱茶的人屬於那種凡事都要理得井井有條，否則無法安心的人。喜歡喝果茶的人一般都有冷靜的個，很會做出用事的事來，這類人比較理，幾乎沒有大發雷霆或過激行爲的出現。喜歡喝紅茶的人屬於那種帶有父或母結的人，對於那些能瞭解他的失敗心，願意細心聆聽他的心裡話的人最爲欣賞。還有一種人，寧願飲白開水，也不喜歡喝茶，這類人爲人態度親切，個和善，很多時候甚至不懂得如何說‘不’，以致容易被人利用。哎喲，說笑而已，不值得相信啊。關鍵，你喜歡喝什麼呀？”

關鍵說：“我比較隨意，一直以來沒特別的喜好。我看你喜歡喝茉莉花茶，現在喝來，也覺非常不錯嘛。”

黃瑛笑笑說：“你是在場混久了變得圓了吧？所有的員就像浮在河中圓木上的螞蟻，人人都自以爲在引導那圓木，其實大家都是在隨波逐流啊。”

聽黃瑛笑話自己，關鍵不自在起來，忙掏出一盒煙，出一支點燃了，吸了一口。他笑了笑，也開黃瑛的玩笑，說：“有人這樣評價經濟學家，經濟學家是這樣的專家，他（）能知道爲什麼他（）昨天預言的事今天卻沒有發生，是這樣嗎？聽說你最近在研究一個新課題，能嗎？”

黃瑛說：“這是你的偏見吧。經濟學家怎麼了？總比政客好吧，因爲政客甚至可以向老百姓許諾，在沒有河的地方搭一座橋。我最近研究的產業集羣，也不算什麼新課題，國著名學者波特教授1990年就正式提出了這一概念。”

“產業集羣！我是第一次聽說這個話題，真是孤陋寡聞啊！”

“波特教授在《國家競爭優勢》一書中提出後，把它提高到增強國家競爭力的高度，使得持續了一百年的對產業集聚的關注從純學討論走進了商界和政界的講壇。事實證明，經濟學家不是你所說的昨天預言的事今天卻沒有發生吧？”

“我不是那個意思，你誤會了，我原本是講評家說得總是頭頭是道，而自己很買票。”

“莫解釋，我逗你玩呢。波特的概念地理界限十分含糊，他想用一般模式去涵蓋在起源、結構、組織力和發展軌跡等方面都大不相同的各類集羣。結果，不同的分析者不得不各自選擇不同的要素去適應不同類型的集羣，用不同的方式對產業集聚現象進行經驗觀察。於是，在國際上引起了普遍的爭議，理論學派紛繁複雜了。我認爲，產業集羣是一種經濟地理現象或實踐經驗，又可看作一類產業空間組織或經濟理論模式；我們可能將它作區域經濟的思維方法，即產業集羣是把區域經濟視爲相互依賴的企業和機構的地理集聚的經濟系統的一種方法。”

“這麼深奧呀，能不能淺顯一點呢？”

“不收學費的老師你也嫌棄了？這樣吧，你乾脆讀個MBA，拜我作導師算了。”

“一語驚醒夢中人，反正駐京辦沒什麼實事，只要自己理得好，有的是時間，再學點東西何嘗不可呢？說啊，你繼續說。”

“產業集羣是作爲提高生產力的商業環境以及區域競爭力和創新的決定因素而提出的狹義概念。創新的產業集羣有這樣一些特徵：一是企業的空間集聚和部門集中，二是地方經濟主之間有社會文化聯繫，產生共同的行爲準則，三是品、服務、信息和人員基於貿易和非貿易的相互依賴，四是有支持衆多企業的公共機構式私營機構。產業集羣作爲一種復甦的產業組織模式，逐漸爲在全球生產系統中與巨型國公司互補乃至抗衡的一力量。在應對外部衝擊方面，集羣比單獨的大型公司能力更強。並且，還有繁衍新企業的功效……”

關鍵漸佳境，聽得如癡如醉，不停地點頭稱是。聽到這裡，他抿了口茶，打斷黃瑛的話說：“那麼，國的況呢？”

黃瑛的興致更高，如同站在講臺上充滿了激，說：“改革開放的機遇和企業家神的煥發，催生了我國的產業集羣，它們主要分佈於沿海，特別是人口度高、自然稟賦資源缺乏但卻爲我國經濟發展引擎的廣東、浙江和江蘇省。對於行業來說，最突出的是紡織產業集羣，它的產量、銷量和出口量在世界已有很高的地位，對中國經濟增長和創匯有顯著的意義。”

關鍵靜靜地聽著，黃瑛的話題像火把照亮著他灰暗的心，他突然聯想到故鄉香州，香州能打造出屬於自己的產業集羣嗎？這時，他迫不及待地問黃瑛：“政府應該可以在開發區、工業園打造產業集羣吧？”

黃瑛說：“沒錯。世界上絕大多數產業集羣是自然形的，而不是造出來的。然而政府作爲‘催化劑’，也完全可以通過有意識的規劃發展來‘打造’產業集羣。今年上半年，我在浙江考察時看到的‘塊狀經濟’就是功的範例，那種孕育於農村的產業集羣是一種民衆自發的初始的產業生態環境，實現外部經濟而降低本，進一步地，通過政府的支持，可以加強集效率，推技創新，實現產業升級，創造更大的功機會。再拿北京經濟技開發區諾基亞星網工業園來說吧，那是由國公司價值鏈關係而構築的，如果當初沒有北京市政府招商引資的努力，這個產業集羣也不可能形。”

關鍵說：“好啊。我向徐市長彙報一下，聘請你當我們的經濟顧問，全力打造屬於香州自己的產業集羣。徐市長，你是認識的，他那個魄力一般人沒法比，我想他肯定會同意的。”

黃瑛笑笑說：“但願如此。”

關鍵也笑了，說：“假如有經濟學家的理論作指導，政治家的許諾絕不會爲空談的。那麼，在沒有河的地方架一座橋，又有誰會說錯呢？”

“雪夜清甘漲井泉，自攜茶竈就烹煎。一毫無復關心事，不枉人間住百年。”服務員往杯子裡續水，被水衝得上下浮的茉莉花瓣，在忽明忽暗的彩燈的晃照中豔極了，讓關鍵突然想起陸游的詩來。

豔的茉莉花，甘甜的香茶，就了一個醉人的傳說。很久很久以前，北京有位茶商名陳古秋。一天，他正在同一位品茶大師研究北方人喜歡喝什麼茶時，忽然想起有位南方姑娘曾送給他一包茶葉，但至今尚未品嚐過，便請大師品嚐。沖泡時碗蓋一打開，先是異香撲鼻，接著在冉冉升起的熱氣中，看見有一位貌的姑娘兩手捧著一束茉莉花，一會工夫又變了一團熱氣。陳古秋大不解，就問大師其中緣故，大師說：“這茶乃茶中絕品‘報恩茶’。”此話提醒了陳古秋，於是他想起三年前曾去南方購茶，夜晚住宿客店，遇見一位孤苦伶仃的，泣說家中尚停放著父親，因無錢而無法安葬。陳古秋深爲同，便取出上銀兩給。三年過去，今春又去南方時，客店老闆給他這一小包茶葉，說是三年前那位託他轉的。當時未沖泡，誰料竟是珍品。“但爲什麼獨獨捧著茉莉花呢？”爲破此不解，兩人又重複沖泡了一遍，那手捧茉莉花的姑娘再次出現。陳古秋一邊品茶，一邊悟道：“依我之見，這乃是茶仙提示——茉莉花可以茶。”於是次年，陳古秋便將茉莉花加茶中，竟垂青。從此，便有了這種新茶品——茉莉花茶。

茉莉花本是花，茶更清香。有時候，有心栽花花不發，無心柳柳蔭。

關鍵說是那麼說，其實自己心裡本沒有一點底。上洗手間時，他趕打徐苑手機，把產業集羣概念詳細地作了彙報。徐苑一開始也是似懂非懂，害得原本一知半解的關鍵，是解釋了半天，才稍微明白點兒。辦事從不拖泥帶水的徐苑先是一愣，隨後便喜笑開，堅定的語氣中夾著爽朗的笑聲：

“小平同志說得好，發展纔是道理。好啊！就請黃教授組學者專家顧問團，過來考察調研，據我們的實際況規劃規劃，全力打造有特的產業集羣吧。”

關鍵重新座後，高興地向黃璜表達了徐苑的意思。學者最大的欣莫過於自己的理論得以實施，關鍵就是想給黃瑛一個意外的驚喜。黃瑛禮節地笑了笑，臉上還是那麼平靜，目依然那麼和。關鍵以爲對政府抱有偏見，忙解釋說：

“徐市長說話絕對算數，他既然那麼說了，那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我們香州市的領導班子是開明的領導班子，市裡早把經濟發展的擔子給徐市長了，你放心吧！過了春節，徐市長會特地過來，以你爲主，組學者專家顧問團。”

黃瑛笑了笑說：“你多慮了吧？解釋了半天，好像我不相信你似的。”

關鍵一聽，覺不好意思起來，忙把話題繼續下去：

“經濟學家最不願看到的是，他（）今天預言的事明天卻沒有發生。現在，你不用擔心了吧。你知道亞里士多德爲什麼能名揚天下嗎？據說與亞歷山大的幫助有很大的關係。

“亞歷山大東征軍中帶了大量的學者，有植學家、地理學家、歷史學家、詩人，其中還有亞里士多德的侄子。每到一地都會組織學者研究當地的人文地理狀況，亞歷山大也參加討論。據說亞歷山大常常把許多標本植，珍禽異送給亞里士多德，甚至在全希臘和小亞細亞安排了數千人爲亞里士多德服務，狩獵、養魚、牧羊、養蜂……用王國的財富慷慨地供給亞里士多德，使他沒有障礙地進行科學和哲學研究。後人常常驚異於亞里士多德那難以置信的淵博，這恐怕也有亞歷山大的功勞吧。若論政府對學者的全力支持，恐怕沒有誰能超過亞歷山大的了。

“應該說，亞里士多德那深刻的形而上學造就了亞歷山大神和事業的偉大。而亞歷山大也用自己的征戰就了亞里士多德的睿智淵博。

“可以說，學者的功離不開政府的支持，而社會的發展也離不開學者的智慧啊。”

這時，黃瑛哈哈大笑了，笑得開心盡興。停頓片刻後，說：“從哪裡學到的歪理邪說呀？不過，蠻有道理的嘛。好，爲我們的合作乾杯——喝口茶吧。”

關鍵趕舉起茶杯，說：“合作愉快！”

歲月如河，時間似水，你看見河面平靜得像一面鏡子，實際上河水已無聲無息地流走了。產業集羣這一話題讓關鍵上了心，時間飛逝得更快——時針指向了6點半，也全然不知。

兩人在隨意居飯店吃了晚餐。之後，關鍵送黃瑛回家。

在路上，有個問題不斷在關鍵腦海裡閃現，孤兒寡母的黃瑛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呢？他想問黃瑛現在究竟過得好不好，但話到邊還是嚥了回去。

到了黃瑛家樓下時，黃瑛邀請關鍵上去坐坐再走，關鍵沒有下車，說改天吧。說完後，就後悔了，他多麼想再牽著黃瑛纖細的手，或者摟著瘦弱的肩膀啊。黃瑛走了幾步正準備上樓，又折回來，地對關鍵說：

“關鍵，你很憂鬱。我早看出來了，你的笑很勉強，都是裝出來的；你的憂鬱全部寫在臉上。最近工作不順心嗎？其實，人生不可能總是一帆風順的。我送一句古人的名言給你吧，非淡泊無以明志，非寧靜無以致遠。”

著黃瑛匆匆消失在通往電梯的走廊盡頭的背影，關鍵發呆了幾秒鐘。隨後，開著車駛了蒼茫的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