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四當》第二十四章 川幫茶幫
救人如救火,姜六一刻不敢耽誤,起就要走。
“等等,”韓秀峰一把將他拉住,問道:“六哥,昨兒下午你們去了多人?”
“路上見著的全喊去了,哪記得清多人,兩三百應該有。”
“茶幫那邊呢?”
“也有兩三百,反正巷子裡全是人。”
“全手了?”
“差不多吧。”
韓秀峰想想又問道:“你們有沒有人傷著?”
姜六不假思索地說:“有啊,多了,碼頭上這會兒還躺著十幾個,楊班頭帶人去鎖大頭時跌打醫生還在忙呢!”
韓秀峰心想這就好辦了,代道:“六哥,貴叔,你們兵分兩路,一個去喊別的夫頭,順便找中人去八省會館請客長們說和;一個趕回碼頭人把傷著的兄弟全擡衙門去,反告茶幫腳伕不守行規、欺行霸市還打傷你們的人。多告幾個,求大老爺幫你們主持公道。”
姜六猛然反應過來,驚呼道:“他們死了人,我們也有人被打傷了,這主意我咋就沒想到呢!”
“這旁觀者清當局者迷,別耽誤時間了,趕去吧。”
“哦,那我們先走。”姜六跑到門口,想想又回頭道:“四哥,八爺在衙門口聽信兒,你要是再想到啥就去跟八爺說。”
“曉得了,趕走吧。”
………
送走川幫的兩個夫頭,韓秀峰上好門板,端著油燈上樓打算睡覺。
出這麼大事,雖然不關自給兒的事,但潘二還是很興,邊跟著上樓邊不解地問:“四哥,縣太爺半夜三更差人喊柱子過去驗,你想救那個鬧出人命的腳伕,還不趕去衙門幫著打點!”
“天亮去也一樣。”
“這咋能一樣?”潘二跟進韓秀峰和柱子住的東屋,接過油燈道:“我雖然沒進過衙門,也不懂衙門的規矩,但不用懂也曉得等縣太爺驗完這事就難辦了。”
韓秀峰往牀上一躺,呵欠連天地說:“縣太爺不會輕易驗的,這事沒你想的那麼簡單。”
“不驗他差人喊柱子去幹啥?”潘二糊塗了。
“喊歸喊,驗歸驗,況且柱子只是個學習仵作,他去了跟沒去沒啥兩樣。”
“四哥,你是說柱子現在還不能給人驗?”
韓秀峰蓋上被子,側道:“也不是不能,而是縣衙現在有三個仵作,大老爺真要是想驗,咋不喊那兩個,爲啥偏偏差人來喊柱子。”
“爲啥?”
“你說呢?”
潘二楞了楞,旋即口而出道:“曉得了,縣太爺這是做給兩幫人看的,既能給死人的那邊一個代,又是在告訴兩邊的人趕去準備錢。要是就這麼判了,縣太爺管誰要銀子去!”
“猜對了一半。”
“還有一半是啥?”
不跟他說個明白,這覺是別想睡了,韓秀峰不得不解釋道:“川幫和茶幫的積怨由來已久,全在碼頭街巷蹲著討生活,爲多賺幾個錢搶著背貨,不大打出手。你做初一,我做十五,反正誰要是吃了虧過幾天就要打回來。打來打去,搞得整個縣城犬不寧。沒死人,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每次告到衙門,每次驗傷都是往輕裡驗。現而言今鬧出了人命,自然不能跟以前一樣和稀泥,但也不能師心斷事。”
潘二似懂非懂地問:“兩邊都不能得罪?”
韓秀峰沉道:“破家縣令滅門令尹,縣太爺倒不是怕得罪他們,就算縣太爺不敢得罪他們,城裡還有府臺還有道臺。而是這事不牽扯到差務,還牽扯到雜稅、勸捐乃至治安。總之,要是好辦,川幫茶幫也不至於越弄越兇。”
“四哥,我就不明白了,他們爲啥不能好好討生活,非要大打出手分個高下。”潘二想了想,又問道:“城裡我不咋來,以前只曉得碼頭上有南幫和西幫,這次來才曉得還有川幫茶幫,這兩幫到底咋回事?”
“南幫西幫那是老黃曆了,你應該是聽老人們說的。”韓秀峰笑了笑,耐心地解釋道:“早前也沒南幫西幫,只有七門夫頭,縣七門你總該曉得吧。”
“曉得,”潘二扳著手指數道:“朝天門、金紫門、儲奇門、太平門、東水門、千廝門和臨江門,縣城門我去過三個。”
“嗯,就這七個門,最早時指派夫頭統領在這七個門碼頭上討生活的腳伕,讓夫頭將在各自碼頭討生活的腳伕的名字登記造冊,一是爲防範嘓嚕,二來也便於差務。不過他們只管碼頭,城裡各牙行的腳伕他們是管不了的。而城裡的腳伕呢,又不給牙行背貨,據說從那會兒開始七門腳伕就跟城裡的腳伕不對付,但那時縣沒現在這麼繁榮,客商貨沒現在這麼多,腳伕也沒這麼多,城裡還算太平。”
“後來呢?”
“後來七門夫頭只曉得撈錢不咋管事,縣越來越繁榮,來縣的客貨越來越多,腳伕也就越來越多,七門夫頭就算想管也管不了。”韓秀峰頓了頓,接著道:“城裡那些會館你沒進去過,但一定從門口走過。全是從湖廣、江西、浙江、江南、廣東、福建六省過來的商戶出錢建的。”
“我曉得,四哥,話說城裡的外省人好像比本地人多!”
“這句話說這點子上,我們縣是水陸要衝,西路通過嘉陵江連通山陝二省,南路通過長江連通湖廣、江浙數省。於是城裡的客商和腳伕也大致分了兩撥,一撥是西邊來的,一撥是從南邊來的。”
韓秀峰乾脆坐起,接著道:“西邊來的客商願意僱傭西邊來的腳伕,南邊來的商人願意僱傭南邊來的腳伕。道理很簡單,就是防止腳伕東西。自給兒老鄉的東西,畢竟不太好下手,即使真了也容易追查。這樣一來,城裡的腳伕就分了你剛纔說的西幫和南幫。”
潘二追問道:“再後來呢,咋又冒出個川幫和茶幫?”
“道理同樣簡單,城裡做大買賣的大多是外省客商,買賣越做越大,要運的貨越來越多,外省的腳伕忙不過來了,就僱本地人幫著背,本地的腳伕也就這麼越來越多。幹同樣的活兒,賺的錢卻沒人家多,換著你,你一樣不服氣,本地腳伕就這麼漸漸地自立門戶,了現在的川幫。”
“茶幫呢?”
“茶幫就是原來是剛纔說過的早前那些給牙行背貨的腳伕,也管行腳伕,他們大多自稱湖南茶陵人,事實上還有來自茶陵附近的湖南攸縣和江西永新人,他們來的最早,據康熙朝時就來了。
韓秀峰脣,繼續道:“他們在城裡的名號響噹噹,人多勢衆且能打。有一些的祖輩是康熙朝時來的,已經在縣生活了幾代,但更多的是剛來的。每年春節和農忙時返回老家,其餘時間就邀集父兄子侄一起來這兒當腳伕。也正因爲他們相連、休慼與共,所以比較齊心,跟川幫打起架來是一呼百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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