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是閃亮的雲層，波音737客機機艙稍顯狹窄，陸錚坐在靠窗的位子，默默端著紙杯出神，紙杯裡的可樂在他眼裡也好似濃黑的漿。

“怎麼，還想那孩兒的事嗎？”耳邊，傳來韓靜關切的聲音。

在打完架的第二日，陸錚便和老媽在使館工作人員陪同下登上了回國的飛機，聽說，白紗包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但仍在重癥監護室中昏迷不醒。

大舅的手則很功，但還需要靜養觀察。

本來，對方家人報了警的，但中國使館的車很快來到醫院，接走了陸錚和韓靜，令杉磯警方乾瞪眼，因爲使館的武，態度極爲強，甚至訓斥對方要陸錚接談話調查的說法。

中現在是歷史上最好的月期，因爲國際戰略需要，聯合起來對抗強大的蘇維埃紅帝國，現在的中關係，比後世的戰略xx關係更加親，也更加靠譜。

因爲中國提出的改革開放，比之當年南斯拉夫同蘇聯決裂更加令世界震撼，在國高層的機文件中，此時對中國是存有極大幻想的，希中國在這種對外開放中逐步被民主世界同化、演變。

但在這種親氛圍中，中方很多員卻也不會對國人太客氣，帝帝喊了這麼多年，一些固有觀念早已深骨髓。

杉磯使館的中方武便是其中的代表人了，也不講究什麼外禮儀，訓斥完杉磯警方，直接便接了人走，

方司法獨立，地方警局更有超高的自主權，但遇到這等敏事件，只能請示上級後眼看著“肇事者”離開。

老媽的份太特殊了，便是正同中國尖銳對立的蘇聯，也不會冒著惹來巨大風險的可能來扣留這位中國8341部隊的領導人亦或其親屬。

何況，只是普通民事糾紛的爭鬥。

陸錚默默的想著，突然意識到什麼，轉頭低聲說道：“媽，咱們這是算被押解回國吧？”聽說，軍委裡一些人對老媽此次國行很不滿意，使館的同志一直在催促老媽回國。

韓靜微微頷首，淡淡的說：“算是吧，怎麼？你怕了？”難得，會跟兒子開句玩笑。

陸錚笑道：“外公說，我們革命者要有樂觀主義神，爺爺說，梅花香自苦寒來。我可繼承了他兩位老人家的優良統，我要怕也是怕老媽你不疼我。”

韓靜笑了笑，沒說話，顯然兒子耍寶俏皮又做給瞎子看了。

陸錚卻早已習慣，過了會兒，說“媽，你放心，我以後一定努力上進，不讓你失。”好似是對韓靜說，又好像是跟自己說。

韓靜嗯了一聲。

陸錚知道，老媽和老爸不同，一直也沒對自己有什麼期待，希自己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就好，老爸則是對自己期太高，敦促太嚴，眼見自己走上經商邪路，無所不用其極。在他眼裡，自己便是自甘墮落，哀莫大於心死，最後終於他和自己反目仇。

“喝杯酒吧？”陸錚突然提議。

推著餐車走來的兩名空姐穿著銀灰雙排扣西裝，都是高佻的個頭，氣質極好，餐車上，各飲料間，赫然擺放著茅臺酒。

兩名空姐見到穿著綠軍裝的韓靜，都不約而同的愣了下，隨即一起敬禮，脆生生道：“首長好！”民航剛剛從空軍分離沒幾年，兩位保留著特殊年代記憶的空姐完全是下意識反應，雖然從十幾年前取消了軍銜制度，從軍裝上更看不出級別，但四個兜的幹部軍裝，加之韓靜的朗氣度，又是乘坐國際航班，一見便知道是首長。

韓靜肅然站起，回了個軍禮，說道：“稍息。”坐下後才微笑說：“給我們倒兩杯酒。”

陸錚知道，雖然老媽也會覺得這樣的場合這樣的舉有些不倫不類，但軍禮是那麼的莊重，老媽也會莊重的對待之，自己，心中又何嘗不是百集。

曾幾何時，這是共和國堅不可摧的國魂。

“媽，我祝你工作順利。”陸錚舉著酒杯輕輕和韓靜了杯，隨即咂了口酒，這些以後可能數千元一瓶的酒水，現今只是客機上免費的飲品，當然，如今能乘坐國際航班的人士，自都是國英。

“廣寧現在發展很好吧，你吃的住的，都習慣吧？”韓靜緩緩的問，此時此刻，終於流出了母。

陸錚笑著說：“都好的，媽，你不用心我。”

韓靜點點頭，便不再說什麼。

……

一輛紅頂白的客車在坑坑窪窪的公路上顛簸行駛，發機發出老牛般的嘶吼，車旅客有的輕聲談笑，有的靠在座椅上打鼾。

這是從烏山到廣寧的長途汽車，大概要走一個多小時，每天早上九點發車，下午到達烏山。

車裡坐滿了人，過了三十歲的人，不管是工人還是幹部，出門的話都喜歡穿整潔的灰列寧裝亦或夾克衫，通常來說，列寧裝上口袋彆著鋼筆的多是幹部。西裝，在烏山和廣寧已經極爲常見，這趟班車上幾個趕時髦的小青年便都穿著西裝，下面穿的子，卻是喇叭、牛仔都有，顯得不倫不類。

車上婦和小孩不多，僅有的兩個小孩卻因爲一塊餅乾打了起來，他倆的媽媽訓斥著他們，又心有不忍，然後哄他們說：“兩個細伢子莫鬧，下次去北京，媽媽給你們買小人書。”

“噠”有人點上了香菸，本來就瀰漫著嗆人煙霧的車廂又多了一重災區。

陸錚坐在車廂中間的靠窗位，他坐了兩個多小時的火車到達烏山，又登上了前往廣寧的公共汽車。

其實廣寧是京師出關的門戶，以前兵家必爭之地，從北京去關外的火車都要途徑廣寧，不過陸錚去烏山置辦了些特產，這才轉了汽車回廣寧。

後上車的乘客在車廂中間站了幾個人，陸錚見其中有一位老者，便起讓座，老者推辭了幾句，便也坐了下來。

“錚子？”從車尾位置傳來孩驚奇的聲音，陸錚回頭看去，才見到劉小慧和秦明亮坐在最後一排，劉小慧正興的起招手。

陸錚在車的顛簸中三步兩步來到倆邊，劉小慧便秦明亮往裡邊坐，秦明亮不不願的挪了挪屁，說：“倆人座坐三個人？咋坐？”

陸錚笑著說：“你們坐你們的，著坐太熱。”

劉小慧本來已經瞪起了秀目，看來是想發火，聽陸錚說話想想也是，便說：“那咱仨換著坐。”踢了秦明亮一腳，秦明亮悶悶的，也不吱聲。

陸錚笑道：“個把小時的道兒，一出溜就過去了，讓什麼呀，麻煩死。”肚裡暗笑，看來有段時間不見，小慧把秦明亮吃的死死的了。

“錚子哥，小回來了，還帶來了好幾個同學呢，要寫什麼社會調查報告？可聽說沒找到你。”劉小慧頗有憾的嘆口氣，說，“不知道他們走了沒，咱聚會你沒趕上，他也沒趕上。”

陸錚笑了笑說：“我知道他回來，見面不見面的沒什麼，現在咱都爲事業打拼，以後穩定了，有的是時間。”

劉小慧又說：“還有啊，素素也回來著，也是因爲你搬了家，沒找到你，還留給你了一封信，那封信在家呢，回頭我找給你。錚子哥，你和很嗎？好像是借你錢來著？”說是這麼說，劉小慧也就是隨口一問，素素說是急事跟陸錚借錢用來著，所以留封信表示謝。想來，也算錚子哥的運氣，不然人家現在的條件，哪還能單獨寫封信給人，錚子哥和素素也不可能親暱到互相寫信的關係。

陸錚說：“還行吧。”

劉小慧羨慕的嘆了口氣，說：“有個好爸爸就是好，現在不當主持人了，改行當明星了，演紅樓夢裡的薛寶釵，聽說馬上就開拍，有陣子不能回來了。”

看樣子，劉小慧並不知道素素家裡出了事，陸錚也沒想到素素會真的被挑中爲十二釵中的角，而且是戲份最足的三金釵之一，若有所思的說：“機會是一回事，主要還是看有沒有能力抓住。”

劉小慧微微點頭，說：“嗯，素素那麼漂亮，本來就該去當明星的。”

“啊，錚子哥，我一直想問你，你在公安局到底幹什麼呀？”劉小慧好奇的揚起了頭，看著陸錚。

陸錚笑道：“局長。”

劉小慧撇撇，說：“你怎麼也這麼逗了，真是的！”

陸錚就笑，說：“不信算了，反正我沒騙你。”

一直悶頭不吱聲的秦明亮這時冷冷來了句，“你是局長？那我朋友被抓起來了，你說句話，給撈出來？”

劉小慧皺眉說：“你說什麼呢？沒看錚子哥開玩笑嗎？”

陸錚卻是問道：“你朋友？什麼？怎麼進去的？”

秦明亮被劉小慧嗆了句，卻不吱聲了，轉頭看向了車窗外。

劉小慧說：“他朋友雷大軍，也是老師，我也認識，人其實好的，就是開玩笑。前幾天在百貨大樓買電視機，他和一個售貨員逗了幾句，結果人家聽不出是玩笑話，而且搬電視機的時候大軍了一下，人家就以爲他是故意的，當場就來了治安員，這不，就把他送局子裡了嗎？要我說，他也該，就得他漲點記！可聽說，要鬧不好，可能會被定個流氓罪，那，他這輩子不就毀了嗎？”

陸錚啊了一聲，微微點頭。

劉小慧又說：“錚子哥，你要能幫就幫幫他，我那天看到他爸他媽了，開朗的老兩口，現在好像突然老了十歲，可慘了！我心裡，可真難……”說著，眼圈就紅了，輕輕的抹淚。

陸錚嘆了口氣，沒說話。

秦明亮上不敢說什麼，心裡卻覺得小慧跟這個大老有什麼可唸叨的，這種事，他能幫得上忙？

客車走走停停，十點多進了廣寧長途汽車站，一路上多了劉小慧和秦明亮聊天，時間覺過得很快。

在髒兮兮的車站小廣場，有三四個小煙攤，攤主們大聲的吆喝著麪包、瓜子、香菸等貨品，賣力的招攬顧客，看來個戶越來越多，競爭已經很激烈。

劉小慧和秦明亮拿著存車牌，準備去車站存車取自行車，陸錚便與他們告別，這裡，距離縣局很近。

陸錚給劉小慧留了電話號碼，劉小慧眨著眼睛問：“素素的信我明天給你送過去？”

若不說，陸錚險些忘了，笑道：“不用，我人找你去拿吧。我天天忒忙，還是找你好一點。”

劉小慧點點頭，這才和陸錚揮手告別，在秦明亮催促下，兩人匯了進出存車鐵柵欄口的人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