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同事，是不是還沒我們中國人可親？”陸錚笑著問。

香川淳子坦率的點點頭，咬著吸管，盯著黃澄澄果發了會呆兒，突然問：“陸桑，你們中國的男人，尊重嗎？”

陸錚就笑，指了指自己額頭，說：“能不尊重嗎？證據還在這兒呢。”

香川淳子輕輕一笑，隨即又鄭重的說：“對不起，我當時太慌張了。”

陸錚笑笑：“沒事，都過去了。”

香川淳子出了會神兒，說：“我想，我不適合出來工作，明年我會申請調回國，找個條件很好的男人，我就會辭職，安心的做他的太太。”說完旋即一怔，說：“對不起，我太冒昧了。”這些想法，想了很久了，但一直沒跟人說過，便是打電話回家，也沒同父母過，可不知道爲什麼，突然就和這個陌生男人說了。

或許是因爲這個中國男人，和自己沒有任何關係吧？有時候陌生人，纔是最好的傾訴對象。

陸錚笑了笑，說：“我聽說，你有能力的，原來也是遇到挫折，便打退堂鼓。”

香川淳子奇怪的看著陸錚，剛說了句：“陸桑，您聽說過我？”眼角餘便瞥到一名快步走過來的男人。

香川淳子便急忙站起，對陸錚說：“對不起，我該走了。和您聊天，很愉快。”

匆匆走過來的胖男人正是三菱銀行烏山代表首席代表山本太郎，還沒到近前呢，他就不滿的嚷嚷：“香川代表，你太不懂禮貌了，芥川先生還在等你，你怎麼能不辭而別？”

香川淳子臉恢復了冷靜，說：“我的頭很疼，要回去休息，請您幫我跟芥川先生說對不起。”

“那怎麼行？芥川先生一直在找你，你能和別人喝酒，反而不理睬我們自己人嗎？”山本語氣甚爲不滿，指了指陸錚，隨即，便看到了正對他微笑的陸錚的面孔，“啊，陸主任……”

陸錚微覺奇怪，不知道爲什麼山本太郎和香川淳子一直在用英文對話，兩人對話容他倒是聽了個清清楚楚。

山本太郎這時便對香川淳子說：“你幫我翻譯。”對陸錚微笑嘰裡咕嚕說了通日文。

香川淳子詫異的看著陸錚，想來，從山本太郎的話裡，知道了陸錚是中國員。

陸錚微笑對山本太郎道：“山本先生，咱們都說英文吧，通方便，我聽得懂。”

山本太郎吃驚的張大，好一會兒，才笑著說：”陸君，您是我遇到的第一個會講英語的中國員。”

香川淳子也有些吃驚，面前的男人，穿得很土氣，本來自己覺得，應該是很貧窮的中國人之一員，只是自己，好像喜歡和他聊天。

可怎麼突然，就變中國政府員了？又突然，會說英語？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聽著山本太郎的話陸錚微微有些不悅，能聽出山本太郎話裡對國人的不屑和傲氣，雖然肯定是無心的，卻能真正映照這位日本代表的心想法。

但山本太郎說的是實，陸錚微微笑了笑，說：“是啊，以前我們的幹部都學俄文說俄語，我相信，隨著我們對西方世界的開放，會說英語的同志將會越來越多，畢竟，英語是世界上最好學的語種之一嘛。我倒是希將來，西方人能興起學習東亞語系的熱，到那天，咱們中日兩個國家，纔算功了吧？”

山本太郎心裡一凜，對中國員，他並不怎麼瞧得起，覺一個個如同未開化的土包子一般。

但面前這個年輕員，不卑不，中帶剛，實在和自己以前接的中國式員大爲不同。

臉上掛著笑，山本太郎道：“陸君說的很對，鄙人也正是這麼想。陸君，中國有句話，相請不如偶遇，我幾次拜訪都同陸君失之臂，一直深以爲憾。今天，陸君不能再拒絕我了吧？而且，我可以給陸君介紹兩個朋友，都是投資方面的專家。”

陸錚知道，山本太郎等三菱銀行人同市委書長秦懷亮走得很近，阿飛不止一次提過，這些日本人和秦懷亮在百樂門消費。

秦懷亮，是百樂門的常客，倒是翡翠歌舞廳，他一次也沒來過。

看來今天，定然沒秦懷亮了。

陸錚心裡琢磨著，微笑說：“好啊，前次我臨時有事失約，一直很抱歉，山本先生莫怪。”

“陸君太客氣了！”山本太郎爽朗的笑著，做了個請的手勢，轉頭對香川淳子又是另一幅臉：“香川代表，你不能缺席！”

陸錚和山本太郎說說笑笑走在前面，香川淳子猶豫了一下，便也跟了上去。

……

進VIP1號包廂，陸錚心裡泛起異樣覺，便是在這裡，他打了楊朝。

包廂裡坐著三四個人，令陸錚沒想到的是，其中有一名高鼻樑深眼眸的西方白人，和一個瘦小的日本老頭坐在沙發最中央的主位。

山本太郎給陸錚介紹，中年白人史斯，國人，東方國際金融服務公司首席執行。

和史斯比鄰而坐的瘦小日本老頭則是三菱總部海外投資部亞洲市場調查課課長芥川一夫。

陸錚微笑用英語同他們客套時，芥川一夫詫異的說：“你的英文很流利，很不錯，有沒有考慮進大企業做事？”居高臨下的意味很明顯，他第一次來中國，更不清楚中國政府部門名目繁多的職級別，看到這個年青人也就二十出頭，自以爲是最下級中國員，他這居高臨下的幾句話的本意，實則是招攬人才，畢竟，三菱投資需要悉中國況而又有才華的中國人。

山本太郎忙用日語同芥川一夫說了幾句，想來是說明陸錚的份。但被山本打斷了自己的話，芥川一夫臉上微微出不悅。

陸錚剛剛坐下，香川淳子便坐在了他邊，對芥川一夫微笑拍著側沙發示意回老位子坐的作視而不見，芥川一夫臉更加難看。

山本太郎見芥川一夫難堪，臉上得意的神一閃而逝。

其實對山本太郎這種三菱青壯派幹部來說，心底深，是瞧不起芥川一夫這些行將退休的老年中低層部門主管的，在他們心目中，芥川一夫這種人熬了一輩子，也不過是個課長，而且，是特別不重要的課室之主管，現在經濟環境好，若是經濟環境不好需要裁員，芥川一夫這種人便首當其衝。在很多野心的年輕幹部看來，芥川一夫這類人，便是已經被社會淘汰的垃圾。

這種年輕幹部蔑視公司老人的況，不僅僅在三菱，而是在整個日本社會的企業組織中都普遍存在，這是一種殘酷的競爭，也正是因爲其殘酷，才令年輕職員不敢鬆懈、力巨大，誰也不想幾十年後，爲企業可以隨時丟棄的垃圾。

陸錚對日本人之間明爭暗鬥不興趣，而是同史斯聊了幾句。

東方國際金融服務公司？那便是投資公司了，陸錚對這一行很悉，自要和他聊上幾句。

聽史斯說，東方金融公司註冊地在英屬維京羣島，陸錚微微一笑，這些避稅天堂，現今正越來越被一些金融公司青睞。

而現今，東方金融準備將業務投放在香港和中國大陸。

陸錚現在，也知道爲什麼這些日本人用英語談了，看芥川一夫的模樣，對史斯很尊重，甚至有些結的意味，好似是希和史斯的投資公司合作，一起開拓亞洲市場。

陸錚不太清楚三菱銀行組織架構，也就不知道芥川一夫份的尷尬，以及他急於做出績的心態。

但陸錚知道，三菱銀行依託三菱集團，在日本國幾乎便是金融行業的巨無霸，但在海外市場開拓上，三菱銀行一直舉步維艱，所以後來才同東京銀行合併，便是爲了藉助東方銀行廣闊的海外業務網點。

現今的三菱銀行，尋找一些海外投資融資合作伙伴很正常，但能被三菱銀行看上眼，令芥川一夫卑躬屈膝的金融公司，想來這個東方金融也不簡單。

陸錚免不得便同史斯多聊了幾句，閒聊時，史斯問起，陸錚便也承認去過國，去過杉磯那家國最好的腦科私立醫院。

正同史斯聊得愉快，突然，“嘭”一聲，卻是芥川一夫怒氣衝衝的摔了杯子，啤酒杯被他大力摔在茶幾上，震得杯盤響。

卻原來，香川淳子雖然按照他的要求舉杯同男同事們喝酒，卻只是淺淺喝一口，說什麼也不幹，更不去給史斯敬酒。

眼見史斯聽到這邊對話，臉頗有些不自然，芥川一夫立時便發了火！

日本企業，擾是很嚴重的，尤其是現在《平等就業機會法》尚未修改相關條文對擾行爲進行特別關注，在一些大企業，上級主管擾下屬職員似乎是天經地義之事，幾乎不會到什麼譴責，便是揭發了，也往往是企業賠錢了事，很有懲戒當事人的案例。

芥川一夫在三菱銀行總部是那種見人都要點頭哈腰的幹部，這些年，一直活得很抑，如今到了海外，面對的職員都是他的下級，便好似突然得到了解放，對漂亮的香川淳子，芥川一夫突然便有了那麼點念想，當然，並不是要佔有，但總歸和這個比自己兒年紀還小的貌代表說說話、聊聊天、開開玩笑，是一件很令人愉快的事。

可是卻不想，這個漂亮的東大校花，寧可坐在中國人邊也不願意來討好他，令芥川一夫極爲憤怒。

中國人，貧窮而又愚昧無知，香川代表，真是給大和民族丟臉。

更嚴重的是，方纔史斯先生對香川代表好似很興趣，現在香川的表現，可能會重重得罪史斯先生。

憤怒中的芥川一夫，用日文訓斥著香川淳子，香川淳子咬著紅脣，並不說話，雖然順，但此刻，卻表現的非常堅強。

山本太郎等人，只是在旁邊幸災樂禍的看熱鬧。

終於，陸錚看不下去了，雖然不關他的事，但眼看整個包廂裡全是男人，孤零零一個孩兒，卻莫名其妙的在挨訓，怎麼都有點看不下去。

“芥川先生，請恕我冒昧，你是不是？該冷靜冷靜？”陸錚微笑著，打斷了芥川一夫的訓話。

香川淳子一直在告訴自己，要堅強，要堅強，不能掉眼淚丟臉，不能讓這些男人小看自己。

芥川先生的咆哮，自己就當聽不到，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想想媽媽的搖籃曲，想想媽媽知道自己考上東大後開心的給自己做壽司的麗模樣，自己，就會堅強的走下去！

漸漸的，芥川先生的咆哮好像真的聽不到了，咦？是誰，聲音這麼溫暖，在幫自己說話麼？

職工作後，那些冷漠的同事，從來，也不會有人真心幫助自己。

香川淳子回頭，隨即，便見到了那個男人溫暖的笑容，然後，的心，好似突然就在那溫暖的笑容中融化，眸，突然淚花迸現。

芥川一夫雖然從骨子裡看不起中國人，此刻卻也覺得自己做的不妥，也不知道怎麼就突然發火了。

他微微欠致歉：“陸君，實在對不起，雖然是我們企業組織部的事，但打擾了您，對不起。”說完，便指著包廂門對香川淳子說了幾句日文，語氣，很嚴厲。

陸錚想也知道，這必然是香川淳子滾出去，回頭再跟算賬云云。

陸錚慢慢起，悠然道：“芥川先生，在客人面前，你太沒禮貌了。你剛纔說這是你們企業組織部的事，好吧，如果你們三菱銀行的企業文化便是欺凌弱小，我想，我們烏山不會歡迎這樣的一個企業，我也可以向你保證，不管你們三菱在日本國如何的了不起，我可以你們在中國的業務寸步難行！”

芥川一夫怔了下，這個中國年青人，好大的口氣，真是太狂妄，太無知了，真是可笑，井底之蛙！

芥川一夫正要譏諷這個沒禮貌而又狂妄無知的中國年青人幾句，卻不想，史斯先生也站起來，對陸錚輕輕鼓掌示意，又轉向芥川一夫道：“我無條件支持陸錚先生，我想，在你們贏得陸錚先生的尊重前，我們完全沒有合作的必要和基礎，對不起，失陪了。”

芥川一夫等人這次是完完全全的怔住，這，這是怎麼個況？史斯怎麼好像突然就和那中國年輕人站在同一條戰線了？

芥川一夫更是瞠目結舌，他本來份便完全和史斯不對等，這次只是得到一些朋友的消息才能匆匆追來烏山拜訪史斯，卻不想史斯很隨和，和他聊得也很投機。這令他信心大增，希能在初步接洽下爲三菱銀行找到一家不錯的海外合作伙伴，只要史斯同意同海外投資部門的高接洽，那麼他在海外投資部的地位必然會大大提高。

而且，自己訓斥香川代表，不就是怕你不滿麼？

卻不想，突然變生肘腋。

“史斯先生……”芥川一夫想留住他，但史斯早就跟在陸錚後揚長而去。

剩下一屋子人，大眼瞪小眼。

本來芥川一夫訓斥香川是爲了討好史斯，誰知道，最後鬧這麼個結果。

只有香川淳子，看著他們，角出譏諷的笑容。

出了包廂後，史斯快走幾步，突然將一封信塞給了陸錚，然後神一笑，說：“我期盼和先生再次會晤。”言罷，匆匆離去。

陸錚開始茫然，繼而恍然，接著，就笑起來。

疑問迎刃而解，自己還奇怪呢，怎麼史斯會無緣無故給自己幫腔，便是自己口才再好，這短短十幾分鍾，就能把一個老侃自己的戰友？尤其是，這老，分明便是金融盤高手？

這怎麼也不可能嘛。最後，原來是這麼回事。

陸錚無奈的搖搖頭，心說白紗包啊白紗包，你這孩子，還真是無所不在！（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