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馬鄉長，”柳全兩眼瞪得大大的，滿臉都是不敢置信的表，同時還不由瞄了一旁的林辰暮一眼，心道，莫不是林辰暮和陸明強串通好了，設下的苦計吧。

也不怪他會多心，在場裡打拼的，總是會比別人多幾個心眼兒，看問題的角度也大有不同，再說了，衆所周知，在塘，馬景明是和他柳全走得很近，而且和林辰暮又不太對路，扳倒了馬景明，對於林辰暮來說，可謂是好多多。

不過林辰暮真敢舍下這麼大的代價來設計馬景明嗎。

林辰暮聞言也是大驚訝，擡起頭來看著陸明強，不解地問道：“馬鄉長不是下鄉去了嗎，他們會不會是看錯了，”

“是啊，正因爲如此，所以才更讓人懷疑，”

陸明強額頭上已經冒汗了，他知道自己這句話說出來後，必定會得罪馬景明甚至是柳全，可此時此刻，他已經全然顧不得了，急切地說道：“據目擊者稱，大概是在四五點鐘的時候遇到馬鄉長的，他當時行匆匆，目擊者還曾和他打過招呼，請他去家裡坐坐，可他卻像是有什麼心急火燎的事一般，幾乎沒有耽擱就匆忙離去了，而且據我們目前的調查瞭解，見到馬鄉長的幾個人，都是分別在這次農學院師生分別住的地方附近看到他的，要不是他的話，本該下鄉的他又怎麼會出席在那幾個地方，”

林辰暮就皺了皺眉頭。

“簡直就是彈琴，”

柳全卻是板著臉聲俱厲地喝道：“一點真憑實據也沒有，你們就敢胡編排猜忌一個政府幹部，你們平時也是這樣辦案子的嗎，你知不知道，你剛纔這幾句話要是傳到外面去了，會對我們政府形象帶來多大的負面影響，我問你，你敢不敢對你剛纔所說的話負責任，”

這接二連三的質問，語氣也更加嚴厲起來，說到最後，幾乎是吼了起來。

陸明強聽得直冒冷汗，柳全不愧是塘的一把手，發起威來，氣勢還是煞是驚人，可事已至此，他也沒有任何退路，就期期艾艾說地解釋道：“我只是說馬鄉長在巧在那裡出現過，並沒有說就是他乾的，至於最後的況，我們還要細緻進行調查，反正不冤枉一個好人，也絕不放走一個壞人，”

聽到陸明強的話，柳全氣得是渾哆嗦，剛想要發火，卻又聽林辰暮打著圓場道：“柳書記，算了，陸所長他們也是在盡力查案，呵呵，對他們來說，所有的人在沒有排除嫌疑之前都是疑犯，就算是柳書記你和我，指不定都是他們懷疑的對象……”

“那可不敢，”陸明強就笑著說道，順便還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心道還好有林鄉長在，要不今天這場面可很難撐下去。

柳全的臉這才稍微緩和了一點，不過還是氣憤不已地說道：“就算是這樣，也不能不就懷疑一個我們鄉上的領導幹部吧，這讓我們以後還如何去做羣衆的工作，還讓別人如何看待我們這些基層幹部，”

林辰暮就笑著說道：“所以說啊，這件事在水落石出之前，必須要保，千萬不能弄得事還沒有一個譜就滿城風雨的，”說罷他又對陸明強吩咐道：“陸所長，事關重大，你們必須要嚴排，任何一點疑點都不能放過，不過在調查過程中，只能向柳書記和我彙報，在沒有得到柳書記和我的批示前，千萬不能有什麼輕舉妄，”

陸明強一聽心頭大喜，林辰暮這話，無疑是賜給了他去調查馬景明的尚方寶劍，連忙應道。

林辰暮又轉過頭來對柳全說道：“柳書記，我認爲在案尚未明瞭之前，此事暫時不方便泄出去，以免引起軒然大波和不需要的麻煩，你看要不要對外就宣傳是食中毒，”

柳全心頭窩著火，鐵青著臉對林辰暮說道：“你說怎麼就怎麼，到時候向我彙報一聲就行了，”說罷氣呼呼地起，揹著雙手就走了出去，剛走出辦公室，卻不小心被門檻絆了一下，趔趄了一下，險些摔倒。

林辰暮著柳全的背影，深深嘆了口氣，心裡也不知道是啥滋味，總之並不好，平心而論，他並不想和柳全扳手腕，柳全一大把年紀了，雖然固執，卻也是一個值得佩服的人，不過在許多原則和事的理上，自己卻不能有毫的退讓，因此，有些時候，鋒是必然的，也是無奈的。

陸明強並不清楚林辰暮此刻的想法，可看著他臉上淡定從容的微笑，那一子佩服從心窩裡直向外翻騰，簡單幾句後，就讓一向執拗的柳全語塞而去，打落了牙齒都只能肚子裡面咽，自己像他這麼大年紀哪有這種功夫。

陸明強就嬉皮笑臉地說道：“呵呵，柳書記也真是老了，我看這塘啊，就得由咱們林鄉長來帶頭，纔有蓬生機，”

“胡說八道，”林辰暮一聽臉就沉了下來，轉過來瞪了他一眼，厲聲說道：“陸所長，你要記住，柳書記纔是我們塘的鄉黨委書記，一把手，我不希以後再聽到這種混賬話，”

“對對對，看我，都說啥呢，”陸明強整個人一怔，臉也大爲尷尬，隨即又忙笑著圓場，心裡卻很是不以爲然，在他看來，林辰暮這麼說，無非是做個面子工程，哪有人不喜歡聽奉承話的。

林辰暮神這才緩和下來，又對陸明強說道：“投毒事件你加調查，但在沒有確鑿證據之前，千萬不能有任何過激的行爲，更不能讓別人誤會我們是在針對馬鄉長，”

陸明強臉上就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來，“呵呵，林鄉長請放心，這件事我一定辦得漂漂亮亮的，”

林辰暮愣了一下，還以爲陸明強沒有明白自己的意思，說實話，他還真怕陸明強誤以爲自己是想拿馬景明來開刀，不可否認，這是一個拿下馬景明的絕佳時間，不論這件事是不是他做的，他都難逃嫌疑，很多時候，其實只要有這一點就足夠了，拿下馬景明，換上其他人上來，不僅可以立威，還能極大增強自己在塘的話語權，要說林辰暮一點也沒有心，那是不可能的。

可他轉念一想，目前塘的首要任務是發展，想要發展，穩定就是必不可的基，如果大家都陷於無休止的耗和爭權奪利之中，想要做事，那就必然會到各種各樣的掣肘，這可不是他願意看到的，當然，如果其他人的存在，阻礙了他的實施綱要，那林辰暮也是不惜去鬥爭的。

林辰暮剛想叮囑陸明強幾句，卻又見陸明強神神地回過頭看了一眼，然後低了聲音，對他樂呵呵地說道：“林鄉長，剛纔有柳書記在，我沒好說，其實我們現在已經掌握了一定的證據……”

柳全氣哼哼地從林辰暮辦公室走出去，心頭覺得特別抑和難。

不可否認，林辰暮來塘之後，爲塘的發展做出了許多的努力，他也特別賞識這個有想法而又務實的年輕小夥子，但涉及到權力層面，他又對林辰暮很有幾分忌憚和排斥。

以前的塘，可以說是柳全一家獨大，不論其他人如何勾心鬥角、針鋒相對，可最終卻都要他拍了板才作得了數，就算是前任鄉長陳國華，對他也是尊敬有加，每每出現什麼爭執，也多是以他的意見爲準，可現在林辰暮來了，形似乎頓時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先是有馮曉華，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彷彿眼裡就只有他林辰暮一個人，幾乎爲了林辰暮的鐵桿下屬，經常是衝鋒陷陣在第一線，連他也敢頂，接著，又是這個陸明強，就像不知道被林辰暮灌了什麼迷湯一般，什麼都只聽他林鄉長的，眼裡本就沒有他這個書記，眼看李皓也有向林辰暮那邊靠攏的跡象，這就讓他是心急如焚，長此以往下去，這塘，豈不就變他林辰暮的天下啦，那自己這個書記，還有存在的價值嗎。

柳全知道自己年齡一大把了，可在他看來，距離退休還早得很，不說還想在仕途上有怎樣的發展，可有他在塘的一天，他就是塘的一把手，絕不容許別人挑戰自己的權威。

馬景明的家在距離塘街上約莫三四里山路的楊家坪，出了街後就是坑坑包包、崎嶇蜿蜒的爛路，好在柳全平日裡也走慣了，也就一袋煙的工夫，就到了他家門口。

按理說，當地人是不允許在當地任職的，主要就是怕徇私舞弊，可在實際作中，這個規定並沒有被很嚴格的執行，一方面是塘這地方又窮又遠，許多外地人不願意來這裡任職，再有就是爲了照顧那種長期在外工作，卻與妻兒父母兩地分割的幹部，鄉黨委書記柳全也是塘本地人。

馬景明家和其他農家大同小異，都是三間坐南朝北的正房，兩側是廚房、茅房和飼養豬羊牛的圈，不過四周圈起紅磚圍牆，還有那扇洋氣的大鐵門，都使得他家和周圍農家有著很大的區別，老遠就能看得到。

這時天才漸漸亮了起來，路上卻已經有不上街趕場的村民了，使得冷清的山路也多了幾分人氣，可馬景明家仍然是大門閉，柳全沒好氣都拿起那旱菸袋，就在大鐵門上重重敲了起來，聲音刺耳響亮，傳得老遠都是。

過了半晌，屋裡才傳出一個人的聲音：“誰啊，這麼大清早的，”聲音顯得很是有些不耐煩。

“我，柳全，”柳全就悶聲悶氣地說道。

“哦，柳書記啊，”聲音有些驚訝，隨即又沉寂了片刻，才聽院子裡傳來細碎的腳步聲，接著，大鐵門上的一扇小門吱呀一聲從裡面被人拉開，出一張白生生的人臉，年齡也就三十來歲，看模樣倒也周正，不過明顯是剛剛纔起，顯得蓬頭垢面的，眼睛也還有些迷濛。

這個人柳全認得，正是馬景明的小媳婦郭玉珍，是外地嫁到塘來的，比馬景明要小差不多十歲，當然，也是因爲馬景明的政府幹部份，要不然，幾乎沒有外地的姑娘願意嫁來塘。

一見到站在門口“吧嗒吧嗒”著旱菸的柳全，郭玉珍就瞇著眼睛笑了起來，倒也出幾分俏來，“哎呀，柳書記來了呀，是找我們家景明吧，景明不是下鄉去了嗎，不在家，”

“給我胡咧咧，我曉得他在家，”柳全沉著臉就往門裡去，郭玉珍也沒法子，只得往旁邊一讓，柳全就進了院子，徑直朝正屋走去。

院子裡抹得整整齊齊的水泥坪，這在塘當地還真不常見。

“柳書記，景明他真不在家……屋裡就我一個婦道人家，不太方便……噯，柳書記，真的……”郭玉珍一路小跑著阻攔，可柳全卻是看都不看一眼，只顧往正屋走去，急得郭玉珍是跺腳都沒轍。

柳全還沒上臺階，堂屋的竹簾一挑，馬景明一邊穿著服，一邊走了出來，臉還有些尷尬，衝著柳全訕訕一笑，喊道：“柳書記……”然後又衝郭玉珍遞了個眼神，喊道：“還不趕去給柳書記泡一杯他喜歡喝的竹葉青，”

“哦，”郭玉珍就乖巧地應了一聲，轉進去了。

馬景明又挑起竹簾，看到柳全臉上沉的意味心裡就一突，又笑著對柳全笑著說道：“柳書記，來來，快請裡面坐，早上外頭寒氣重，小心著涼了，”

屋裡也很漂亮，淡黃的瓷磚，黑沙發，茶茶幾，黃組合櫃，還有一臺二十一寸的大彩電，和馬景明的穿著打扮一樣，一看就很講究，說是城裡的房子，也會有人相信。

柳全也不是第一次來馬景明這裡了，可每次來，總是不會皺皺眉頭，他總覺得馬景明家裡太講究了，講究得有些不合羣，如果馬景明只是一個普通人還好說，憑本事掙錢，那還值得大力宣揚一番，可他畢竟是一個政府幹部，容易引人詬病，柳全都不止一次聽到過別人的非議。

剛坐下，郭玉珍就殷勤地端上來了水果盤、煙盤和瓜子糖果盤，此外還有一杯熱氣騰騰的茶水，笑瞇瞇地說道：“柳書記可是有一段時間沒來家裡坐了……”話還沒說完，就見馬景明對使眼，就笑著說道：“呵呵，你們先聊著，我去做飯，柳書記待會兒可要嚐嚐我蒸的小籠包子，”“

“柳書記，我知道我沒有去牛家鋪子是我不對，可我實在不願意面對林辰暮那小子小人得意的樣子，媽的，別以爲有點關係背景就能在塘這裡興風作浪的，老子就是不他，”馬景明鐵青著臉發著牢，看得出來，最近很是窩火。

柳全沒有說話，只是咂著手上的旱菸袋，過了半晌才面無表地說道：“這麼說來，你昨天確實是在塘，”

“是，”馬景明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就像是說謊卻被人揭穿似的，老臉微微有些紅。

“那你說話告訴我，昨天的事是不是你乾的，”柳全聲音聲音沒有一緒上的變化，還是那樣平和，可馬景明卻不由心裡一凜，連忙問道：“什麼事，”

柳全兩隻眼睛就瞪著像牛眼一般，看著馬景明說道：“我可告訴你，你要給我說實話，我還能幫你，要不然，你就等著把牢底坐穿吧，”

馬景明驚得是滿頭冷汗，卻還是有些丈二和尚不著頭腦，驚疑地問道：“柳書記，究竟是什麼事啊，就算是死，也要讓我當個明白鬼不是，”

柳全又仔細打量了他一番，見他確實不似作僞，這又纔將昨晚所發生的事說了出來，當然，包括陸明強懷疑他的話，也毫沒有瞞。

馬景明聞言是眼冒金花，猶如有人在他太上重重一拳，腦中嗡嗡直響，臉都綠了，過了半晌才扯著嗓子罵道：“麻痹的陸麻子，老子到底是抄了你家祖墳還是還是殺了你老爸，你要這樣害老子，老子和你沒完……”

基層幹部大多都來自於農村，素質也不算太高，口頭上自然也談不上多麼文明，出口髒似乎都了他們的一大特，而大多數老百姓似乎也就吃這一套，可馬景明卻向來自視和其他人不同，說話做事都講究，類似這種口，還真是破天荒頭一遭。

郭玉珍聽到馬景明氣急敗壞的聲音，也嚇得連忙從廚房出來，手上還沾著麪糰，有些恍然不知所措地看著兩人。

馬景明一陣破口大罵之後，似乎發泄了一下心頭的鬱悶，又轉過頭來對柳全哭喪著臉說道：“柳書記，你想想，我怎麼可能做這種事，我承認，我確實厭惡這個林辰暮，可再給我一百個膽，我也不敢做出這種事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