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志遠和姜慧現在姐弟相稱，在外人看來，兩人的關係肯定不同尋常，其實只有他們自己清楚，他們的關係也就是點到爲止而已。真正的誼，是在彼此欣賞彼此心的過程中產生的。

外面有一種說法，說有三種關係是最鐵的：一起嫖過娼一起扛過槍一起同過窗。楊志遠對此並不認同，一起嫖過娼又能怎麼樣，這樣的關係只不過是一種互相利用的酒關係而已，而且也是最不牢靠最不靠譜的，利用完了就拉倒，一出事就一起完蛋。真正的誼應該是後面兩種，扛過槍的那是生死誼，戰友份，在戰爭年代那是以命相托的。楊志遠沒有當過兵，他理解這種誼，但他沒有親的會，但對於同學誼他是深有會，蘇鋒、李長江、張憫、沈協、包括張霞、安茗、許曉萌，儘管他們的家世各不相同，但他們同窗多年，瞭解彼此的，互爲欣賞，彼此間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不必加以任何的掩飾。這樣的，不是一朝一夕間就可以形的，它需要時間的慢慢沉澱。

楊志遠現在對姜慧的態度可以用敬而遠之來形容，他對姜慧心存芥，自然也就不想過於近。他也明白，就目前而言，他和姜慧不在一個級別上，姜慧的後畢竟站著本省的一個權勢人，本省不知道有多人在想著法子想和姜慧套近乎，在外人看來姜慧肯和他姐弟相稱，是對他楊志遠的擡舉。他現在既然回到了楊家坳，那他就有必要和姜慧這樣的人理好關係，至要讓姜慧在面上覺過得去，收姜慧帶來的禮品是如此，讓姜慧有空到楊家坳來走走也是如此。儘管他不想與姜慧走得太近，但也不能太遠，他沒必要和姜慧翻臉，他可不想有姜慧這麼一個敵人存在，儘管楊志遠知道姜慧如此屈尊下就肯定是另有所圖，但既然自己一時弄不明白姜慧的意圖，那也就只有隨遇而安了，畢竟到目前爲止，姜慧所表的都是善意，並無其他。

二人出了門，在楊家坳隨意走了走。對楊家坳的景緻，姜慧是誠心讚賞，姜慧邊看邊說：“真實的楊家坳，比鏡頭裡的要質樸、純淨多了，這種質樸的，是任何鏡頭都表不出來的。”

楊志遠笑了笑，正要答話，就見一溜車朝楊家坳擁來，停在了村口的大樟樹下。楊志遠一見這般靜，心知來的肯定是個領導，他了姜慧一眼，這個時段這般架勢，只能是爲眼前的這個姜慧而來。

二人站著沒，不一會，就看到一羣人朝姜慧擁來，爲首之人，楊志遠這兩個月沒在電視裡看到，楊志遠一眼就認了出來，胡捷，本市新任市長。隨後的諸人楊志遠差不多都認識，副市長洪國烽、縣委書記向晚、縣長張開明等，都是一干本市要員。

場之事就是這般微妙，胡捷明明是爲姜慧而來，卻裝出一副偶然的樣子。向晚把楊志遠介紹給胡捷，胡捷握著楊志遠的手，笑瞇瞇地說：“這段時間沒在上看到楊總回鄉創業的先進事蹟，今天正好有空，特意到楊家坳來看看，沒打擾你楊總的工作吧？”

楊志遠心知肚明，說著場面上的話，說：“豈會，歡迎胡市長前來檢查工作。”

胡捷笑了笑，說：“楊總用不著客氣，要不我們四走走，看一看？”楊志遠自然明白，胡捷對自己客氣，是因爲姜慧的緣故。胡捷走完過場，這才轉向姜慧，一副詫異的神，說：“這麼巧，沒想到竟然在這裡遇上了姜大姐。”

胡捷其實要比姜慧大許多，但他姜慧大姐，自自然然，楊志遠一聽就知道他們的關係不同一般。細細裡一想，也就釋然，胡捷在來本市之前，是通廳的副廳長，而馬強在任副省長之前是通廳的老廳長，馬強一直強勢，胡捷這人肯定和馬強有著千萬縷的聯繫，要不然馬強豈會容許一個與自己不相干的人在自己的老據地盤踞。這次胡捷能爲一市之長，只怕也與馬強的支持不可分。胡捷知道姜慧到了楊家坳，於是這般急急地趕來，也就可以理解。

按說馬強在市裡視察，胡捷應該陪其左右纔是，姜慧充其量不過是財政廳的一個普通職員，犯不著讓一市之長放下政務跑到楊家坳這麼一個偏僻的山村來，和握握手，道幾聲大姐。胡捷車馬勞頓不說，就他這個作，看著隨意，實則讓下面的人大干戈。試想市長大駕臨新營縣，作爲縣委書記的向晚、縣長張開明豈敢掉以輕心，哪怕他們手頭政務繁忙，也得遵循場規矩，迎來送往，前呼後擁。

胡捷新任市長，手頭要理的事肯定不，加上馬強還在市裡沒離開，他自然不可能在楊家坳呆太長的時間。楊志遠陪著他在楊家坳也就是蜻蜓點水、走馬觀花地轉了一圈。經過這幾個月的經營，楊家坳的工業園比起上次向晚來視察時更規模，極民族風格的工廠一棟棟井然有序的排列其中，山裡的花草樹木，反正不需花錢，被楊志遠大量的移植到園區裡，獨匠心自風格。

一行人被楊志遠領著在工業園裡轉，胡捷、姜慧在前，洪國烽、向晚、張開明和一些楊志遠並不悉的人在後，場中人講究隊列順序，一行人走走停停，看似隨意，其實頗有講究。楊志遠儘管不在場，但他悉這些場次序，他只是瞟了一眼，就把現場各人的職務大小、場級別看出了十之八九。應該說，對於場的那些事，楊志遠的悟很高，一點就。

一行人先是到生產製作茶葉的車間裡轉了轉，茶葉車間裡乾淨整潔，一派繁忙，楊家坳的鄉親現在對領導的到來已經習以爲常，知道楊志遠陪著來的都是什麼領導，但大家該幹嘛還是幹嘛，只是認認真真的工作。楊家坳的高檔尖以純手工製作爲主，姜慧雖然認識馬強前在省通賓館當服務員，但是省城人，對車間裡那些老式的碾茶機，姜慧是第一次見到，自然多了幾分好奇。於是在碾茶機前多呆了幾分鐘，仔細地看地下的水流怎麼帶上面的碾石轉。楊志遠注意到這麼一個細節，胡捷本來已經走出了幾步，一看姜慧停了下來，他趕忙放慢了腳步，在前面的一臺碾茶機前停了下來，看似隨意地拿起碾茶機上的茶聞了聞，待姜慧跟上後，胡捷才開始又往前走。

楊志遠心想，這當還真是不易，看似簡單，其實是一門技活，許多在常人看來簡單的東西，在場卻是另有風景。就拿胡捷剛纔的這個舉，看似簡單，其實大有學問，姜慧這麼一停，胡捷就不好再往前走了，儘管他是市長，在這羣人中，職最大，但就今日而言，姜慧纔是今日之主角。可姜慧畢竟只是姜慧，不是馬強，又不能擺在檯面上明說，胡捷畢竟是一市之長，他不可能退回到姜慧的邊，這樣做的話一則太俗，二則在一干屬下面前自掉價，一旦讓屬下看輕，今後說話辦事就會缺威信。胡捷肯定不能這麼去做，那麼怎麼辦，胡捷就只有變通，不著痕跡地等。楊志遠不由得嘆，這場還真是不太好混，都以爲縣長是一方諸侯，可以威風八面，可是縣長上面有市長，市長呢，上面也有書記、省長、副省長，一個副省長夫人就讓一市之長如此心積慮，更不要說是其他人了，這場也夠累人的。

楊志遠考慮問題周全，這在工廠的設計方面就有現。車間與車間之間，楊志遠用木製的涼亭使其相連。這樣既可方便工人落腳休息，又可在下雨時遮風擋雨，工人在車間與車間間行走可以不溼鞋腳，保持工廠的整潔。走在長長的涼亭上，山風習習，對面的村落清晰可見，風景很是別緻，大家連連讚歎，連胡捷也忍不住在涼亭裡多站了一會。

山泉水車間裡新的生產線開足了馬力，一箱箱山泉水經過傳送帶魚貫而出。楊志遠慢半步走在胡捷的後，細緻地向胡捷介紹生產的流程，記者的攝像頭地跟著胡捷的形轉換著角度拍攝。姜慧久居場，自然知道該怎麼做，只要記者一拍攝，姜慧就會恰到好避開鏡頭，走到一邊去。

胡捷在生產線邊停了下來，連連點頭，說：“不錯，真沒想到，在本市這麼一個偏遠的山村裡，竟然藏著這樣一傢俱有現代管理模式的企業。不簡單。”

楊志遠知道，本市今晚的新聞裡，胡市長到楊家坳視察鄉村企業的謙和形象就會出現在全市人民的面前，可誰又會知道這其中的真實幕。楊志遠心說，管他呢，權當是胡捷在全市人民的面前給‘楊家湖山泉’做一次免費的廣告。

在品倉庫，胡捷看著堆碼整齊、滿滿一大倉庫的山泉水主提問。胡捷說：“楊總，怎麼生產的品都堆在倉庫裡，是不是運輸方面存在什麼困難？不管是公路還是鐵路，有困難儘管提出來，市裡有義務爲本市優秀鄉鎮企業提供必要的力所能及的幫助。”

楊志遠明白，任何的事都不會是無緣無故的，必然存在著因果關係。作爲一個管轄六縣一區的大市，本市的企業林林總總，需要外運的資衆多。胡捷作爲一市之長，雖是初來乍到，但他不會不知道，市資出省最便捷的方式就是通過鐵路。市鐵路貨運站之所以牛氣哄哄，不把人放在眼裡，也與本市出省貨衆多，需要貨運站協調運力的單位數不勝數有關。本市各個企業現在都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託關係找路子，想的就是爭取自己的貨早日裝車發運。胡捷作爲本市市長，其一旦出面，問題自然也就迎刃而解，只怕比馬強還管用。貨運站雖然不在本市管轄之列，但其水、電、食住行、家屬安置等等一切，哪一樣不需要市裡的支持，所謂縣不如現管，就是這麼個道理。

胡捷現在竟然主大包大攬，爲楊家坳這麼一家鄉村企業排憂解難。楊志遠自然知道，這事只怕和姜慧有著莫大的關係。自己自始至終跟在胡捷、姜慧的邊，姜慧什麼時候向胡捷代了此事，楊志遠還真沒注意到。楊志遠了姜慧一眼，姜慧表依舊，似乎和此事毫無關係。楊志遠暗暗折服，這個姜慧真不簡單，辦起事來乾淨利落，不著痕跡。

胡捷在工業園轉上這麼一大圈，最終的目的也就在此，現在一看目的達到，該說的話都已經說了，該要表達的都已經表達了，再無其他。他也就離開了工業園，回到了村口的樟樹下。他和楊志遠握手告別，胡捷的手的，沒用什麼力氣，楊志遠知道胡捷也就是走走形式。和姜慧握手，胡捷就使勁搖了幾下，揣著明白裝糊塗，說：“大姐，如果有時間就到市裡走走，我現在有事先走一步，在市裡恭候大姐的臨。”

姜慧笑，說：“好啊，有時間一定會去拜訪。”

胡捷於是告辭，早有人給胡捷打開了後排的車門，胡捷坐了進去，朝姜慧和楊志遠擺擺手，汽車啓，一溜煙地走了。

從胡捷踏進楊家坳起，楊志遠自始至終都沒和向晚說上一句話，胡捷一走，後面的車一輛接一輛的離開，向晚故意放慢節奏，待楊志遠到其邊，他點了點楊志遠，低低地說：“志遠，看看你，這鬧的是哪一齣啊，我真是服了你了。胡市長上任以來，第一次到新營縣，竟然過縣城而不，直接到了你們楊家坳，你可真夠有魅力的。”

楊志遠笑，說：“這能怨我啊，人家胡市長剛纔不是說了，是看了的報導，突然想到我們楊家坳來檢查工作。人家是市長，我楊家坳在其管轄之，自然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我楊志遠能有什麼辦法。就像你向書記一樣，現在到我楊家坳不也是想來就來，什麼時候通知過。”

向晚知道楊志遠這是在調侃，也是一笑，說：“我現在沒時間和你胡扯，改天再找你算賬。”

楊志遠玩笑，說：“向書記，改日不如現日，我看我們今天不妨先把帳算清楚了再走也不遲。”

此時胡捷的車過了豁口，一轉彎已經看不到了，向晚再不追趕胡市長的腳步只怕說不過去了，向晚笑，說：“我看你小子是欠。”

向晚上了車，搖下玻璃，說：“小余現在剛剛就任任鄉鎮生資服務總公司的一把手，所謂萬事開頭難，經濟方面的工作你比他強，你有空就和他聯繫聯繫，指導指導他。”

楊志遠笑，說：“你放心，這段日子，餘就經常給我打電話，他跟我談了談他的工作思路。我們互相探討了一下，還別說，餘就平時話不多，但很多想法很不錯，是個幹經濟工作的人才，向書記這次肯定沒有用錯人。這不，昨天他剛到廣州，就打電話告訴我他的況。”

向晚點頭，說：“小余知道虛心請教，這樣很好。”

前面的車都已經走的差不多了，向晚說：“我先走，改天我們再好好聊聊。”

楊志遠一點頭，說：“行。”

向晚的司機已經發車，踩油門，追趕前面的車隊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