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午餐過後，省政府門口人聲鼎沸，熱鬧非常，本省西部、北部、南部各地需經榆江中轉前往楊家坳的十位地級市的市長以及主管農業的副市長和市轄的一百三十五位縣市區長齊聚省政府，準備一同前往楊家坳參加今年的全省縣域農村經濟工作會議。東部三個地級市的市長、副市長以及五十位縣市區長則已經經新營先期到達楊家坳。

這次來參加農村經濟工作會議大小領導，據省政府辦公廳的規定，一律輕車簡行，除了市長可以帶書外，其餘諸領導都嚴帶隨行人員，在會議召開的這幾天時間，只能有勞各位領導親力親爲。各市有火車經過的都由市長帶隊坐火車到達榆江，不通火車的地市，則集坐市政府的中準時趕到省政府報到，本省每年大小會議無數，像這般節儉的會議，僅此一次。

楊志遠跟隨省長坐在第三臺大客車上，這臺車裡除了周至誠省長，還有主管農業的副省長康裕，以及榆江市市長張淮、會通市市長楊明、合海市市長梅雪迎、普天市的市長陶然等十位市長、十位副市長。省農業廳的廳長趙前進以及副廳長楊建中作爲列席代表也隨車前往。

對於這滿車的市長、副市長，楊志遠只認識張淮、楊明和梅雪迎，其餘諸人，楊志遠只知其名，而不識其人。省政府爲聯繫方便，有一本保級的全省副廳級以上領導的通信錄，各位市長大人的名字自然也就在冊，楊志遠上任以來，沒事時就在書拿著這本通信錄記上面的名字，直到今天楊志遠才總算把眼前的這些副市級領導的人和通信錄上的名對上了號。

張淮因爲是省會榆江的市長，和楊志遠時有見面，因爲現在王文舉和周至誠走得近，張淮自然也就和楊志遠親近幾分，尤其是上次在平定喝過一次酒後，張淮對楊志遠更是熱。剛纔上車的時候，他看到楊志遠站在車門邊迎接他們這些市領導上車，儘管知道周至誠在車上看著，張淮也不避嫌，親親熱熱地拍了楊志遠的肩膀一下。楊志遠瞟了周至誠一眼，見省長笑瞇瞇地看著，楊志遠這才放下心來。朱明華是從會通市走上常務副省長的位置的，會通市自然就是朱明華的後方基地，周至誠省長現在和朱明華配合默契，對朱明華多有倚重，會通市的市委書記、市長的人選，如果朱明華堅決不同意，本就無在省委常委會上獲得通過的可能。朱明華屬於周至誠這條線，楊明又屬於朱明華的線上，自然也就爲周至誠所用，楊明看到楊志遠很是客氣，點頭一笑。

市長們依次上車，儘管都是地市級，都是市長，榆江、會通、合海三市的經濟總量在全省排名靠前，三個市長理所當然走在前三位，後面纔是其他地市的市長，普天屬於山區市，經濟基礎薄弱，在省裡的經濟版圖中不佔位置，陶然自然就走在了後面。楊志遠雖然和陶然因爲老大娘的事有過幾次電話聯繫，但彼此卻從未見過。楊志遠雖不認識陶然，但一看上車的順序，楊志遠也能猜出個幾分，不管陶然是出於何種目的，楊志遠都覺得自己有必要在老大娘這件事上對陶然表示謝，他等陶然走近，很是熱地說：“陶市長，請上車。”

陶然自是明白楊志遠對自己熱的原因，他和楊志遠從未謀面，現在見楊志遠竟然知道自己，很是用，對楊志遠自是好叢生。

在所有的這些副廳級領導中，楊志遠和楊建中關係非同一般，兩人在此種場合見面，更是說不出的親近，但這種場合，有這麼多領導看著，楊志遠自是不宜和楊建中表現得過於親，楊建中經過楊志遠的邊的笑了笑，做了個別人不宜察覺的手勢，楊志遠一笑，自是心領神會。

待一干領導上了車，楊志遠才和辦公廳的幾個工作人員最後上了車。周至誠坐在前排的位置，看見楊志遠上車，周至誠拍了拍邊的座位，說：“志遠，坐這。”

楊志遠的本意是和辦公廳的其他人員一起坐到後面的座位去，周至誠這麼一說，楊志遠站住了子，但還是有些猶豫。在北京是因爲況特殊，和省長一起坐於奧迪後排也算是有可原，今天卻是大不一樣，這麼多市長、副市長，衆目睽睽之下，自己一個書，和省長並肩而坐，說出去引人遐想。況且康裕的書還有各位市長的書都坐在了後兩排的位置，楊志遠更不好和省長同排就坐。

周至誠見楊志遠站著沒，笑了笑，說：“看什麼看，志遠，讓你坐你就坐。”

楊志遠這才無話可說，在周至誠的邊坐了下來。一車的市級領導看著楊志遠在周至誠的邊坐下，都在暗自思量，都聽說周至誠省長對楊志遠很是看重，周至誠到哪裡都喜歡把楊志遠帶在邊，兩人幾乎可以說是形影不離，這般看來，楊志遠在周至誠省長的心裡只怕非一般的書這般簡單。

各位和楊志遠有聯繫的市長，都在思量著怎麼想辦法和楊志遠建立聯繫，陶然倒是心有欣喜，心想好在因了老大娘的原因，自己得以和楊志遠建立了聯繫，這對自己今後的仕途肯定會有幫助。

下午一點，兩臺保衛部門的警車，五臺40座的‘三湘’牌大客車，載著省市縣三級領導和省政府農村、經濟的工作人員，準時從省政府出發，駛往楊家坳。

應該說向晚在新營實行的一系列變革，開始在新營初見效。上次周至誠隨同首長上楊家坳，公路兩旁許多的山坡上還是雜草叢生，時過半年再來，這一次新營大變模樣。一踏新營境，就不時見兩旁的山坡上有羣結隊的人在山上開荒植樹，幹得熱火朝天。

周至誠看出了一些端倪，說：“志遠，我怎麼覺這一次，新營人的幹勁十足，與上次所見大相徑庭。你是新營人，對新營的況肯定悉，說說是何緣故。”

楊志遠明白省長這話的意思，也知道省長對場之事瞭如指掌，自己是新營人，在楊家坳呆了兩年多的時候，在楊家坳鬧出那麼大的靜，作爲新營的縣委書記、縣長對此不可能視無睹，肯定會和他楊志遠有所聯繫。退一萬步說，即便是以前沒有，從他楊志遠到省長邊工作的那一天起，新營的縣委書記只要稍有點頭腦，就不會放過和他楊志遠建立起關係的機會，他楊志遠是新營人，家在新營，對別的縣委書記他楊志遠可以拒之千里，對新營縣委書記只怕還是會客客氣氣，有來有往，免不了俗。

省長是過來人，自然對此表示理解，故有此一說。楊志遠在省長面前也不願藏著掖著，既然省長主問起，他就有心幫向晚、張開明一把。他實話實說，說：“省長，我在楊家坳的時候，與新營縣的縣委書記向晚和縣長張開明關係都還不錯，大家時有聯繫。我今年春節在家的時候，和向書記、張縣長在一起吃過一頓飯，大家隨便談了談，我知道新營在推行‘山地使用權證’，此證既可在信用社貸款，又可在農民手中流轉。省長您現在看到的況應該與山地可以自由流轉有著莫大的關係。”

周至誠頓時有了興致，說：“志遠，反正沒事，你細細說來聽聽。”

楊志遠說：“我們楊家坳的發展對向書記他們的很大，讓他們明白山區經濟的發展，依靠農戶傳統的單門獨戶的鬆散生產模式本無法讓廣大的農戶貧，農戶要想致富，必須要走出錮蔽自封的傳統觀念，主與市場對接。而現在的市場風雲變幻，靠單個農戶本難以應對。新營於是對縣鄉鎮企業局進行了全面的改制，在此基礎上立了‘新營縣鄉鎮生資服務總公司’，政府搭臺，農民唱戲。政府與農民資源共，在生產上與農民以合作、合資、聯營等一系列方式的進行全面的合作，經過這兩年的嘗試，應該是頗有效。”

周至誠笑，說：“這與你剛纔說的‘山地使用權證’又有何種聯繫？”

楊志遠說：“正是有了這些嘗試，新營縣的農業經濟呈現了一種生機的發展趨勢，全縣開始出現了多個農業龍頭企業。我們楊家坳是龍頭，生資服務總公司是龍頭，還有多個如竹製品深加工企業、豆製品加工企業、臘製品加工企業、食品罐頭加工企業等細分農業的龍頭正在形。新營依靠龍頭企業的帶，既促進了新營全縣農業和農村經濟實行區域化佈局、專業化生產、一化經營、社會化服務和企業化管理，又形貿工農一化、產供銷一條龍的農村經濟的經營方式和產業組織形式，使新營農村經濟發展和農業企業經營自此走上了產業化的道路。如此一來，以前的荒山，在新營就了有用的資源，‘山地使用權證’的出現就了催化劑，把農民的生產熱都點燃了起來。山地自己開發也好，轉租也好，都有了‘山地使用權證’作爲依據，農民又不是傻子，既可以賺到錢，又有政府出的依據，自然也就熱火朝天，勁頭十足了。”

周至誠一聽，回過頭對康裕說：“看來新營縣的這個做法，對我們全省的農業工作有一定的指導，康副省長，我看有必要讓這個縣的領導在這次大會上給同志們介紹介紹經驗。”

康裕點頭贊同，說：“我同意省長的意見，新營的一些做法是值得提倡。”

周至誠說：“現代農業的發展離不開農業產業化。我看很有必要在全省推進農業產業化經營，以此提高農民進市場的組織化程度和農業綜合效益。這既符合農村經濟發展的客觀要求，又能提高農民的抗風險能力，符合農民的利益，我看就這麼定了，志遠，等下你到楊家坳後，通知綜合調研室的尚平三主任，讓他幫助新營縣加快整理出一份材料出來，讓新營在這次農村經濟工作上發言。”

楊志遠說：“好。”心裡暗自高興，向晚也好、張開明也罷，一旦在這次會上作爲典型發言，績都是新營的，向晚和張開明這兩年來的辛苦努力就沒白費，值得。

楊志遠和周至誠省長的對話，後排的市級領導聽得清清楚楚，心裡清楚，新營縣的績做得再好，如果沒有楊志遠的推薦，那也是白搭，因爲省長沒機會知道詳，新營也就不會存在臉的機會，在場的人都知道，新營在會上這麼一臉意味著什麼，新營的書記、縣長得分了，將來肯定有機會更進一步。市長們於是更加堅信，楊志遠在省長面前說得上話，市裡今後務必要想方設法與楊志遠建立良好的關係才行。

楊建中對新營取得績的原因清清楚楚，知道楊志遠在其中出力不，現在一見楊志遠在省長面前本不提自己，心想，志遠這人夠意思，向晚沒看錯人。

車隊到達楊家坳，已是下午五點，大客車停到樟樹下。付國良和省政府辦公廳的一部分工作人員早就先期抵達楊家坳，安排相應事宜。車隊一到豁口，早有人向付國良報告，付國良一聽省長到了，趕忙到樟樹下來迎接。

楊志遠隨同周至誠、康裕下了車。周至誠一看付國良，笑，說：“國良，人都到齊了嗎？”

付國良說：“東部三市的市長、縣長都到齊了，就等省長您這大隊人馬與我們會和了。”

周至誠呵呵一笑，說：“好。這一次我們就來一個煮酒論英雄，把這個農村經濟工作會議開出個新意出來。”

付國良問：“省長，開餐時間定在六點，還有一個小時，要不您先休息一下？”

周至誠看了康裕一眼，說：“康副省長，要不聽國良的。”

康裕笑，說：“一路風塵僕僕，是得洗把臉。”

周至誠一笑，說：“志遠，到了楊家坳，可就是到了你的地盤，你帶路。”

市長們被安排南山之中，一市一棟，有工作人員帶市長們住，市長們紛紛向兩位省長先行告辭，一眨眼就到南山的樹林之中。周至誠和康裕的住被安排在老虎，楊志遠帶著周至誠和康裕踏著青石板鋪就的山路朝老虎走去，山花爛漫，泉水叮咚，康裕是第一次到楊家坳，他由衷地讚歎，說：“志遠，你們楊家坳如此秀，說實話有些超乎我的想象。”

周至誠笑，說：“康副省長，不只限於你，每一個第一次到楊家坳的人都會深有同。”

老虎。周至誠上了別墅二樓，站在窗前極目遠，楊家坳的湖山盡收眼底，映山紅漫山遍野，空氣中都瀰漫著一種淡淡的花香。周至誠就著竹子渡過來的山泉水洗了一把臉，清涼清涼。周至誠用手捧起山泉，喝了一口，涼中帶甜。

楊志遠說：“省長，這樣可不衛生。”

周至誠笑，說：“城裡的自來水，會有如此水質，只怕未必。”

晚餐是在老虎的小食堂吃的，在小食堂就餐的除了周至誠、康裕，還有各地市的市長、副市長。因爲省長有要求，本次會議期間止喝酒，這飯就吃得簡單，三下兩下就吃完了。大家放下碗筷後，康裕笑，說：“省長，今晚怎麼安排？”

周至誠笑，說：“還能怎麼安排，自然是自由活咯。”

梅雪迎是本省唯一的市長，這時候的優勢就發揮了出來，梅雪迎笑，說：“省長，可不能這樣，您得切聯繫羣衆不是。”

周至誠笑，說：“你們有哪一個是羣衆。”

梅雪迎說：“那就請省長切聯繫市長如何。”

周至誠笑，問：“怎麼聯繫？”

梅雪迎說：“我剛纔問了志遠，這旁邊就有一個酒吧，聽說省長的歌唱得不錯，要不晚上聽您唱兩首，我來給您伴舞。”

周至誠笑：“行，你們陪康副省長先去娛樂娛樂，我散散步再來如何。”

梅雪迎說：“省長，那可說定了，您可得早去早回。”

其他的市長們都看著梅雪迎和省長說笑，誰都不敢吭聲，知道這就是梅雪迎作爲市長的優勢，換了別的市長，只怕誰都沒這勇氣。

周至誠有飯後散步的習慣，楊志遠和付國良陪著周至誠朝山下走去。不時有與會的各縣縣長與周至誠肩而過。縣長們看到省長，老遠就聽下腳步，等周至誠走近，畢恭畢敬地向省長問好。全省185個縣市區長，周至誠認識的可以說是寥寥無幾。縣長們向周至誠問好，周至誠微微一笑，點點頭。

楊志遠還真以爲周至誠是想散步，沒想到周至誠走到了山下，突然說：“志遠，既然到了楊家坳，那你就帶路，上你家去走走，跟你母親問聲好去。”

楊志遠有些，他微微遲疑了一下。周至誠笑，說：“磨磨唧唧的幹嘛，快點走，等下還得去拜訪一下楊石老先生，和老先生聊上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