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大小領導邊參觀邊談，楊家坳鳥語花香，大家都是心曠神怡，心舒暢，在這樣的一種景緻之中，領導們自是了許多顧慮，暢所言，這一路下來，一個個都覺益匪淺。楊志遠帶著領導們從山茶油萃取車間出來，一看已到用餐時間了，就提醒周至誠，說：“省長，該去食堂吃飯了。”

周至誠笑，說：“時間過得也太快了，就到飯點了？幾點了？”

楊志遠說：“12點30分了。”

周至誠一點頭，說：“是該就餐了。行，大家都吃飯去，怎麼著也不能讓同志們著肚子工作不是。”

付國良一看，趕忙追問了一句，說：“省長，下午怎麼安排？”

周至誠看了康裕一眼，說：“康副省長，有何意見？”

康裕笑，說：“聽省長的。”

周至誠笑了笑，說：“既然是工作會議，有些程序還是要走的，我看下午就按程序進行，大家走了一上午，也該坐下來聽聽文件神了。”

付國良於是大聲宣佈，說：“同志們午飯後休息一下，兩點準時在楊家祠堂開會。”

下午的議程相對來說，就比較簡單了。

會議由付國良主持，第一項議程本來是由周至誠省長作《全省農業農村工作報告》的，周至誠擺擺手，說：“該說的主要容，上午我都已經說了，材料同志們已經人手一份了，我看也就沒有重複的必要，同志們回去看看也就是了，我們節省的時間，好讓同志們開展自由談。”

付國良一笑，說：“那就進行第二項議程，由康裕副省長作《關於大力發展現代農業，紮實推進農業生產水利化、農機化、科技化、合作化的工作報告》。”

這是在楊家宗祠，不是在省政府禮堂，在省政府禮堂開會，省領導們在主席臺上自然都是正襟危坐，一臉嚴肅，不茍言笑。但今次不同以往，今天這個會場去繁就簡，前臺就一張桌子，誰發言，誰就坐到臺上，連省長不發言都坐在了臺下。

康裕前臺就坐，在這樣的環境下，自是一改平日裡在臺上的嚴肅勁，他笑了笑，說：“至誠省長這是在當甩手掌櫃，省長報告中的髓大家都有會，我可沒有省長那般高的理論水平，只能照本宣科了，希同志們千萬別打呼嚕就是。”

大家嘻嘻一笑，周至誠在臺下，笑，說：“康副自謙了不是。”

康裕的報告自然是以同志們開始，然後就是關於大力發展現代農業的必要、合理，一二三四五。楊志遠坐在後排，康裕副省長的這份報告是調研室的尚平三他們寫的，楊志遠早就拜讀過，但這次康裕副省長所作的報告與楊志遠看到的有些不同，增加了不新的容，康裕副省長在這份報告裡首次加了‘休閒農業、原生態農業’這個概念，還提到了農業產業化以及龍頭優勢企業在農業產業化中的重要位置和影響。這些都是前幾天楊志遠看到的原稿中不曾提到的，這些肯定是今天上午的現場會讓康裕有所，臨時增加進去的。楊志遠覺得康裕這麼一改，這份報告就多了一些實質的、可控的容，倒也不能說康裕是在泛泛而談。

周至誠在臺下一聽，也覺得康裕的報告，有了新意，覺不錯，心想就憑康裕這份報告裡的認知，這趟楊家坳就沒白來。試想還有什麼比讓一個主管農業的副省長提高認知力更功的事了。

康裕作完報告後，是社港縣的張縣長作報告，社港縣楊志遠知道，是全省的農業大縣，屬普天市管轄。楊志遠聽了一下，覺得這個張縣長的彙報材料很有意思，材料的容大意是，社港縣政府在去年全縣西瓜大收、西瓜賣不出去的況下，如何急羣衆所急，全縣幹部在縣委縣政府的號召下，全力爲農民推銷西瓜。楊志遠覺得這個報告之所以有意思，是因爲縣委縣政府這種務實幫農的工作作風和工作態度非常值得肯定，你要把它作爲道德模範的典型來樹倒也不是不可，但要是把它拿到這種全省的農村經濟工作上作爲經驗來談，就有些意思，值得考究了。楊志遠覺得社港縣的這個做法純屬亡羊補牢，社港縣縣委縣政府的工作還是沒有走到前面，爲什麼就沒有在全縣瓜農大面積栽種西瓜苗的時候，就有所警覺，加以疏導，把可能出現西瓜大面積收的況考慮進去，在苗頭初現的時候發全縣幹部出點子想辦法，肯定要比事到臨頭再行，效果要好得多，結果自然也是天壤之別。

新營之所以能在本次會議上發言，是因爲省長臨時提議的，向晚的發言也就列在了最後一個，他的《合理佈局、重點發展：關於農村份制農業企業的幾點想法和建議》可以說是一鳴驚人，讓人爲之一震。報告中提到了關於扶植農業龍頭企業到城市開辦農產品超市，讓企業逐步把銷售網延到城市街區，加強產地和銷地批發市場的切聯繫這一點，恰恰是對社港縣張縣長的補充，一個扶植在前，一個幫助在後。雖不衝突，但卻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工作思路。

以楊志遠對周至誠的瞭解，這個會開得越來越有意思了。

果不其然，等向晚發言結束，周至誠站起來，到臺上坐下，說：“首先我代表省委省政府對社港縣縣委縣政府表示謝，對他們這種急農民所急的工作作風表示讚賞。農民有困難，政府幫助解決，這很好，這是我們黨員領導幹部必須做的，領導幹部如果在農民出現困難的時候不管不顧，那人民還需要我們政府做什麼。”

周至誠停了停，說：“表揚歸表揚，該反思的我們還是要反思。現在這個問題就值得我們思量：瓜農爲什麼會產不收？”

臺下一片寂靜。周至誠看了一下，點名，說：“梅市長，要不你來談談？”

梅雪迎站了起來，說：“我們合海市下面的縣也曾經出現過這樣的問題，農民菜地裡的白菜寧願爛掉也不收上來去賣，因爲賣白菜的錢，還不夠從地裡收菜的工錢。這樣的事，隔個一兩年就會發生一次，爲什麼現在的農民不願意種菜，作糧，就因爲辛辛苦苦忙活了一年，到頭來還得虧錢，還不如讓田荒著。”

周至誠說：“除了合海，榆江呢，會通呢、林原呢，是不是都曾經出現過這樣的問題。”

各位市長紛紛點頭。周至誠說：“好，既然都曾經出現過這樣的問題，那大家說說，這個的因是什麼？”

自然是各有不同，有市長縣長說現在的農民趨利，頭年什麼農產品賺錢，第二年農民就一窩蜂地上，這量多價就賤，自然就產不收。也有縣長說現在是市場經濟，政府不可能要求農民去做什麼，不做什麼，一旦政府有所要求，出了問題，農民肯定會找政府，會因此增強政府的工作力和工作負擔，政府只能聽之任之，讓市場經濟的天平引導農民走向。

周至誠說：“大家說的這些都有一定的道理，但這話未必就對，政府是不能要求農民去做什麼，但農民種出來的菜就賣2分錢一斤，簡直便宜得不可想象，市民餐桌上的菜也會是2分錢一斤？我問問大家，大家吃過2分錢一斤的白菜沒有？沒有吧，我看2都不止吧。”

周至誠看了臺下的向晚一眼，說：“新營縣的一些做法很值得借鑑，那就是讓幹部走出去，加強產地和銷地批發市場的對接；讓龍頭企業走出去，扶植農業龍頭企業到城市開辦農產品超市，讓新營的農產品直接走進千家萬戶。這樣做的好是什麼，信息流暢，互通有無。向書記，你們縣是不是還有白菜爛在地裡不收的況。”

向晚一看周至誠點名，趕忙站起來，說：“我們新營經過這兩年的努力，儘管還是有農民一窩蜂種植同一品種的現象，但問題沒有以前嚴重，倒也不存在農產品爛在地裡不收的況。我們新營現在在全國的主要農產品易市場都有自己的辦事和信息採集點，新營縣生資服務公司現在有了一定的規模，信息多，渠道廣，對國外農產品市場的需求和銷售況都有了解，也會去甄別分析，抵風險的能力自然就比普通的農戶強。現在新營有許多農民爲圖省事和生資公司簽訂合同，農民只據訂單種植和生產，不負責銷售，旱澇保收。生資公司剛剛立了一個出口部，第一批出口韓國的十個貨櫃的農產品已經從上海起運了。”

周至誠說：“上午，向書記談到了農業深加工和扶植龍頭企業的問題，現在向書記又細說了信息對接的問題，這說明了什麼，這說明新營農業農村工作的思路已經突破了原來的條條框框，自系，有效。”

周至誠說：“當然，我不是說，新營的生資服務公司有效，各個縣就回去一窩蜂的立生資服務公司，要是這樣，大家就不是什麼縣長，都是種菜的農民兄弟了。要知道每個地方都有自己的特，要因地制宜，取長補短，據當地的實際況制定政策才行。更主要的是我們作爲一方領導，要時時刻刻開腦筋，要做到未雨綢繆，方能決勝千里。我剛纔說了社港縣‘急農民所急’的做法值得肯定，但在此之前，我們是不是還可以做到‘想農民所想’，如果這兩點結合在一起，那就更值得稱讚了。”

周至誠笑了笑，說：“我們不能因爲農民西瓜產了，就號召全縣人民吃西瓜；大蒜產了，就號召全縣人民吃大蒜，弄得全縣人民一開口，滿口的大蒜味，那隻怕農民口袋沒多幾個子，市民們的意見又出來了。我希大家目長遠，思路清晰，靈活，我省的農業經濟纔會大有希。”

會議至此告一段落。周至誠喝了一口水，笑了笑，說：“向書記，個底，去年的財政收是多？”

向晚笑，說：“去年大約有一億五千萬。”

周至誠問：“支出呢？”

向晚說：“一億二千萬，盈餘三千萬。”

周至誠笑，說：“大家看看，首長給我們農博會提的字沒錯吧，農業大有可爲，農業必有可。我看向書記現在的日子是越來越好過了。”

向晚說：“今年的日子是好過了，不過以前的舊債還餘留不，還得慢慢還。”

周至誠說：“慢慢來，只要我們齊心協力，日子只會越過越好，沒有越過越差的道理。”

向晚說：“是。去年主要是幾家龍頭公司發展很快，楊家坳公司所得稅就了近千萬，再加上各類流轉稅之類，差不多就到兩千萬。”

周至誠說：“聽聽，什麼概念，難怪向書記一口一個龍頭公司。有利可圖，誰不願意幹啊。”

周至誠問社港縣的張縣長，問：“張縣長，你們縣是農業大縣，去年的財政收是多？”

張縣長說：“不到一個億，日子過得。”

周至誠說：“不怕，我對你們這一屆班子很有信心，因爲你們班子員有一心爲民的優秀品質，只要你們回去以後多多開腦筋，肯定可以做出一番績來。”

最後，周至誠省長做了總結發言，說：“我也不多說了，還是套用首長的話，只要我們全省人民齊心協力，農業經濟大有可爲、必有可爲。”

會後，楊志遠跟隨周至誠、康裕回老虎。周至誠和康裕在前，楊志遠、付國良和康裕的書在後，周至誠走在青石板上，一路欣賞著兩旁的風景，走到半山腰，周至誠看著山腳下的楊家湖，突然問了楊志遠一個有意思的問題。

周至誠說：“楊志遠，你說說，農業生產模式，從大集制到聯產承包責任制，現在又回到了份合作制，份合作制算不算大集，這其中有何必然的聯繫。”

楊志遠笑，說：“省長，您這是在出考題呢，其實大集未必就一無是，聯產承包責任制未必就都好，份合作制也不一定就是靈丹妙藥。每一種農業生產模式的出現，都有它的因，是特定歷史的特定產。任何事都不是一不變的，今天份制有效，未必就會適合明天的發展，一旦無法適應歷史的洪流，肯定就會有新的生產模式冒出來。分分合合其實很正常，所謂此一時彼一時，對的時候就合在一起，錯的時候就分開，天下大勢都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農業生產製度也就沒有什麼固定的生產模式，萬變不離其宗，讓口袋鼓起來纔是道理。”

周至誠呵呵一笑，說：“康副省長，你覺得志遠這話可有道理。”

康裕笑，說：“我覺得很對，存在即爲合理。歷史總是以一種進兩步退一步的方式在迂迴前進，它不會因爲你的制度不對就不前進了，它會給你一種自行修正的過程。”

周至誠笑了笑，說：“康副省長，那你說說二十年後的中國會是什麼樣子。”

康裕笑，說：“二十年後的中國肯定繁榮昌盛，國富民強，只是再過二十年，你我都糟老頭了，只怕都要拿著柺杖走路咯。”

周至誠笑，說：“康副省長，沒有這麼誇張吧。”

康裕笑，說：“再過二十年，就該由志遠他們這一代人來引領乾坤了。”

周至誠笑，說：“這倒也是，二十年後，康副省長，我們就讓志遠帶著我們這些糟老頭子重遊楊家坳。”

康裕朗朗一笑，說：“好，省長雄心不減，我定陪之。”

周至誠看了一下付國良一下，說：“國良，明天怎麼安排？”

付國良說：“明天沒什麼重要的議程了，上午掃尾，下午散會。”

周至誠笑，說：“既然這樣，明天增加一項容，上午植樹，讓大家接一下勞鍛鍊。”

付國良說：“好，我來安排。”

晚飯之後，楊志遠空回了一趟家。昨天因爲楊志遠跟周至誠、付國良在一起，張青本沒機會問，現在一看楊志遠回來，就問：“兒子，上次讓你在城裡買房子的事，你是不是去看了？”

楊志遠還真把這事給忘了。他搖搖頭，笑，說：“媽，這事一多，就把這茬給忘了。”

張青憐地看了楊志遠一眼，說：“這次回到省城後記得把這事辦了，免得我老是揪著心。”

楊志遠說：“好。”

楊志遠喝了一口水，說：“媽，明天下午我就跟著省長直接回省城了，可能沒時間再回家來，先和你說一聲。”

張青笑，說：“你忙你的。”

正說著，林覺和向晚、楊建中有說有笑地走了進來。楊志遠一看，趕忙迎了上去，說笑：“幾位領導，怎麼有空來了？”

楊建中笑，說：“你纔是領導，你說我們在一起兩天了，到現在纔算是真正說上話。”

向晚笑，說：“就是，現在大家想見一面都不方便。這不知道你回家來，我們就地跑來，大家說說話。”

楊志遠笑，說：“向書記，這一次，你加分了。”

現場也沒別人，向晚笑，直說：“志遠，這得謝謝你，如果沒有你給我解放思想，很多事我想都不會去想。如果你不在省長面前進言，我向晚也得不到這樣臉的機會。”

楊志遠笑，說：“向書記，以我對省長的瞭解，他這麼一而再再而三地表揚你，不會只是說說，該用你的時候，肯定會用你。”

向晚笑，說：“怎麼用，一個蘿蔔一個坑，得有位置不是。”

楊志遠笑，說：“林原沒有，其他地方就沒有了？”

楊志遠的意思最明白不過，大家都是聰明人，本用不著楊志遠說，就明白楊志遠這話所指，大家微微一笑。

林覺沏了一壺茶說：“這是今年新出‘眉兒金’，大家品品，這新茶的品怎麼樣？”

楊建中哈哈一笑，說：“不用品，錯不了，茶味兒已經出來了。”

楊建中這話同樣是有所指，大家相視一笑，靜心品茶，再無多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