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完全省農業經濟工作會議回到榆江不久，這個週六，楊志遠趁省長下午休息的時間，去省委招待所周邊的樓盤看了看。此時，本省的房地產市場還不景氣，省委招待所周邊只有兩個竣工的樓盤待售，售樓部裡冷冷清清的，鮮有人員進出，看到楊志遠走進售樓部，售樓顧問的臉上頓時樂開了花。楊志遠把兩個樓盤綜合分析了一下，覺得‘開元盛世’的樓盤比較合自己的心意，一則此樓盤離省委招待所近，走路用不了十分鐘就到了，工作方便；二來房型的設計和佈局都比較合理，樓盤四周有圍牆，有專人值守，棟與棟之間，有綠化，規範。尤其楊志遠看中的301，一棵香樟就在書房外，開著白的米粒大小的花，清香陣陣。

楊志遠把宣傳資料拿回招待所，周至誠一看楊志遠準備在省城安家，心裡很是高興，笑，說：“志遠，準備買房呢。”

楊志遠笑，說：“家裡有些閒錢，我母親的意思是買一套房，讓安茗到省城來後有個落腳的地方。”

周至誠笑，說：“還是你母親想得周全，我在這方面還是有欠考慮，你一個人在省城倒是可以和我一樣在省委招待所對付著過，如果結婚了怎麼辦，總不能也讓安茗和你一起住在省委招待所吧。看來我對你關心不夠，需對你做出深刻檢討。”

楊志遠笑，說：“省長，這怎麼能怪你，你不也一直住在招待所麼，誰讓省政府住房張來著。”

周至誠說：“省裡準備進行房改，讓政府工作人員買斷產權，省裡有想法對公務員購房實行部分補，鼓勵公務員購買商品房，一來可以解決住房張的問題，二來也可以藉此提振本省的房地產市場。”

楊志遠笑，說：“省裡的這個措施還真是可以一舉兩得，肯定有效，只是真是如此，只怕會推高房價。”

周至誠說：“從經濟學的角度來分析，房價上漲是大概率的事，一旦實施房改，需求量一增加，漲是必然的，就看漲多。本省現在商品房的均價1500元一平米，過個二三年，本省的經濟一發展，買房的人一多，過兩千應該問題不大。”

楊志遠說：“現在房地產市場門庭冷落，買房者寥寥無幾。我隨便砍了一下價，當場就優惠了150元一平方。”

周至誠說：“現在房地產商的日子都不好過，只求早點回籠資金。但我想用不了幾年，房地產市場的春天就會到來。”

周至誠笑，問：“志遠，買房的錢夠不夠？”

楊志遠搖搖頭，說：“我看中的那套房子有140平米，還差個五六萬，得找人借。”

周至誠笑，說：“你用得著那麼大的房子嗎？”

楊志遠笑，說：“將來安頓下來，就把母親接來一起住。”

周至誠點頭，說：“是該這樣，古語曰‘百善孝爲先’，孝心善行是人之本。”

楊志遠說：“父親逝世得早，習慣了和母親相依爲命，只是這些年一直在外求學，也沒能好好地孝敬母親他老人家，心有愧疚。”

楊志遠心裡拿定了主意，就想速戰速決，趁這兩天省長事兒不多，趕快把房子的事辦妥了，不然省長一忙起來，自己哪裡還有空餘的時間。楊志遠把自己邊可以借錢的地方濾了一遍，楊家坳公司有錢，但楊志遠不能借，一旦借了，今後肯定會有後癥。而且借錢這事，楊志遠本就不能讓楊家坳的鄉親們知道，如果知道他楊志遠急著要用錢，鄉親們一家拿不出來，肯定會這家五百那家一千地幫他把錢湊齊的，楊志遠本不想出現這樣的況，他楊志遠欠鄉親們的已經夠多了，不能再麻煩鄉親們了。現在鄉親們的日子剛剛好過了，楊志遠不想因自己又驚擾鄉親們的生活。楊志遠在省城的朋友，可以發生經濟往來的，只有謝富貴、陳峰和胡大海。胡大海這人太匪氣，如果知道他楊志遠要借錢，肯定就是‘借什麼借，這錢你拿去，不用還了’。借錢這事一旦跟胡大海說起，在爲什麼要還的問題上，楊志遠肯定要費些口舌才能解釋得清楚，楊志遠才懶得跟他開口。

楊志遠想了想，覺得借錢這事還是找謝富貴爲好。第二天，楊志遠一個電話打給了謝富貴，謝富貴一聽楊志遠需要借錢，笑，說：“志遠，需要多？”

楊志遠笑，說：“六萬。”

謝富貴二話不說，說：“行，什麼時候要？”

楊志遠也不和他客套，說：“現在就要。”

謝富貴說，好，你等著，我30分鐘後到。

半小時後，謝富貴開著他那輛‘三菱’越野到了省委招待所。楊志遠上了謝富貴的車，把寫好的借條給謝富貴。謝富貴一看，笑，說：“志遠，你這是幹嘛，我還信不過你，你給我借條，我拿著還嫌麻煩。”

楊志遠笑，明說：“現在不同以往，這是我跟你借錢必須走的程序。不要，就不借。”

謝富貴笑了笑，說：“志遠，我真是服了你，憑你的能力，要想在省城買房，別說是一套，十套也，卻偏偏跑去當個省長書，弄得買套房，還這麼多規矩。”

楊志遠笑，說：“想當年剛回楊家坳，沒有啓資金，空手套白狼，借了你150萬。沒想到，三年後，還得找你借。”

謝富貴笑，說：“志遠，這次是沒得說。但‘魚頭期貨’那事，你小子當時可真夠黑的，算準了我怕陳胖子和我競爭的心理，擺明了吃我。不過現在總算是良心發現，承認自己是空手套白狼了。”

楊志遠哈哈一笑，說：“當初你覺得有些吃虧了，那你現在呢，獨家買斷權還不是讓你賺得盆滿鉢滿。空手套白狼也就是那麼一說，其實你我是各取所需，都沒吃虧，我用你那150萬翻了不知道有多番，那150萬要是放在你這個土財主手裡，那隻能是暴殄天。”

謝富貴笑，說：“志遠，幹嘛呢，這才謙虛了幾分鐘，就開始自吹自擂，原形畢了。”

說話間就到了‘開元盛世’的售樓部，售樓是有提的，在本省每售出一套房，一般可提200元，售樓顧問是位，一看楊志遠帶著現款而來，自是熱萬分。謝富貴心來，笑，說：“，要是在你這買個四五套，是不是還有優惠？”

售樓顧問雖然不知謝富貴這話是真是假，但還是甜甜地一笑，說：“如果是這樣，那自然是有優惠政策的。”

謝富貴笑，說：“那就再訂四套，算算，看能優惠多。”

楊志遠笑，說：“富貴，你幹嘛，想做投機生意。”

謝富貴笑，說：“志遠，既然你看中了‘開元盛世’，那我也在這買一套，和你做鄰居多好。”

楊志遠笑：“那其他幾套呢？”

謝富貴把手一扳，說：“不還有陳胖子、胡大海、林覺嗎，大家聚在一起，樂呵。就這麼定了，他們不要算我的，不過，我還有一個條件，這單元的其餘空房都給我留著，我再邀些朋友把你這一單元買了，都是朋友，住在一起也安全，還有個照應。”

售樓顧問一聽，心裡樂開了花，好幾個月沒賣出去一套房子，沒想到這次一下子就賣出去了五套，且不說提，業績一下子就上去了，也不必再擔心會被老闆炒魷魚了。

售樓部是不收款的，售樓顧問帶著楊志遠到公司總部去款。聽說一下子賣出去五套房，老闆親自跑到了財務室。老闆一看楊志遠，呵呵一笑，說：“我說誰這麼財大氣，一下子買了我五套房子，敢是你楊總，自是正常不過。”

楊志遠看了老闆一眼，此人四十歲左右，板直，頗有風度。楊志遠對其有些印象，卻是模糊，心有疑，不記得自己和其在什麼地方見過。老闆一看，說：“前兩年在吉祥號碼拍賣會上，我們爲那個9088888競爭過，楊總可能忘了，我可是記憶猶新。”

楊志遠一聽，立馬想起來了，當年爲了競拍功，他和林覺對參加競拍的人曾仔細分析研究過，此人必爲開源房地產公司的老闆盛子華，難怪樓盤‘開元盛世’。

盛子華一見，笑，說：“我對你楊總可是一直佩服，早就有心結識，楊總住‘開元盛世’，那你我就是鄰居，以後就會低頭不見擡頭見了，怎麼著也要給你一個優惠價纔夠意思，你楊總這套房子，我再給你每平米優惠一百元，楊總意下如何。”

楊志遠一算，盛子華一下子就給優惠了一萬四，兩人純屬泛泛之，盛子華能如此大方倒也不失爲大氣，楊志遠一笑，說：“盛總的好意我心領了，但優惠就不必了。”

楊志遠此舉讓盛子華爲之一愣，他還從來就沒見過自己主讓利而不接的，他見楊志遠誠心實意地拒絕，知其如此肯定是有緣故，盛子華微微一笑，也就不再談優惠之事，轉而讓財務部抓時間給楊志遠辦手續。

手續比較麻煩，這裡那裡公司銀行轉了一圈，方把事搞定。楊志遠301，謝富貴302，這兩套房足額繳款，其餘三套，謝富貴了訂金。楊志遠和謝富貴辦完手續，盛子華盡心盡意地把楊志遠送到樓下，看著楊志遠離開，才轉上樓。

在車上，謝富貴有些納悶，問：“志遠，既然盛子華主給你優惠，你怎麼不要？”

楊志遠笑，說：“你以爲我還在楊家坳啊，無緣惠，總不是好事，無此必要。盛子華如果不是另有目的，那此人就是大氣，他日必能事。”

又一個週日，周至誠把楊志遠到自己的房間，拿出一個存摺，笑，說：“你知道我不管錢的，知道你買房差錢，我問了問你王阿姨，家裡還有個一二十萬，我讓你王阿姨轉了六萬，借你週轉。”

楊志遠有些，說：“謝謝省長，我第二天就去把房子買下來了。”

周至誠奇怪，說：“這麼快？”

楊志遠一笑，說：“房子反正是要有的，遲買不如早買。”

周至誠呵呵一笑，說：“那倒也是，那借錢的問題理好了。”

楊志遠知道省長這是在關心自己，點頭，說：“理好了。”

周至誠知道楊志遠有分寸，也就沒再多說什麼，轉而說其他。

周至誠說：“志遠，聽說你和新營縣縣委書記向晚的關係不錯。”

楊志遠知道省長這般問起，肯定不會沒有緣故，他點了點頭，說：“是。”

周至誠一笑，說：“那你說說，向晚這個人的優點和缺點都是什麼？”

楊志遠說：“向晚這人務實，親民，爲人正直，捨得吃苦，做事也還有魄力，這是其優點，但像向晚他們這種土生土長的幹部都有一個無法擺的缺點，那就是理論知識太，現代經濟知識欠缺，有其侷限。”

周至誠笑，說：“志遠，你這話倒也說得比較中肯。我從楊家坳回來，讓組織部門的同志對其進行了一番考察，組織部門對向晚的結論和你如出一轍，說這個人品德都沒問題，就是知識層面還是有些欠缺，將來很難委以重任。”

楊志遠看了周至誠省長一眼，不明白這個‘重任’有何指。因其歷史原因，本省像向晚這種打著赤腳從基層洗腳進城的幹部多如牛，因此他們思維方式陳舊，缺創造思維在所難免。但以楊志遠對向晚的瞭解，向晚這人雖有其侷限，但他並不保守，願意接新事，並且極務實和魄力，其往上走一步，當個主管農業的副市長還是綽綽有餘，難道說省長另有考慮。

周至誠笑了笑，說：“志遠，這次中央黨校有一個縣委書記長訓班，時長一年，其目的就是培訓像向晚他們這種有一些能力和魄力，但理論知識和現代經濟知識有些欠缺的縣委書記。本省有2個名額，我準備提名讓向晚同志上北京產學習一年，你怎麼看？”

楊志遠笑，說：“這太好了，這對向晚同志不亞於凰涅盤。”

周至誠笑，說：“凰涅盤，是需要經過一番磨礪的。志遠，我今天之所以和你底，目的是想讓你徵求一下向晚同志本人的意見。”

楊志遠明白能進中央黨校培訓，對於向晚來說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但凡從這類培訓班出來，回來後一般都會往上進一步，爲何還要徵求向晚的意見？但省長既然這麼說，肯定有其原因，楊志遠往深裡一想，多有些明白了，上長訓班這事對於向晚來說，還真是有些患得患失，值得商榷。

向晚在省農村經濟工作會議上一鳴驚人，新營取得的績已經引起了方方面面的注意，新營模式開始在全省推廣。今年是換屆年，今年年底到明年年初各級黨委政府班子都會有大的變，照目前的態勢，向晚留在新營，在換屆之時升任某市主管農業的副市長可以說是十拿九穩。這個長訓班猛一看是個香餑餑，但實則並非如此，主要還是時間上有問題，如果是短訓班，三五個月，向晚從黨校回來，則剛剛好，正好趕上換屆，而一年的時間就有些問題，向晚從黨校回來，換屆正好剛剛結束，各地的市級班子剛剛配備完畢，每個位置都是滿滿當當的，本就沒向晚什麼事，向晚只有等。而新營縣在其走後，縣委書記一職不可能長期空缺，肯定早有人增補，這樣一來就形了上也上不去，回又回不去的尷尬局面，上次樑大智就差一點如此。向晚的年齡不佔優勢，他最耗不起的就是時間，能在此次換屆時前進一步，對他來說還真是很力，因爲此一步對向晚這等年齡的人來說至關重要，關乎今後的仕途。

省長讓自己和向晚談談，目的就在於此。按說，組織部門真要向晚去學習，本就用不著和向晚商量，直接下文發通知就是，省長之所以讓自己和向晚談談，肯定考慮到自己和向晚的關係不錯，這纔會讓向晚自行決定去留，這從另一個方面說明省長對自己的信任和重。

楊志遠給向晚打了個電話，沒說省長代，只說據部消息，本省有讓其上中央黨校學習一年的打算，不知向晚有何想法。

向晚笑，說：“這個時候，可真會挑時間。志遠，這消息是否可靠？”

楊志遠笑，說：“絕對可靠。”

向晚又問：“定了？”

楊志遠說：“沒有，就看你的態度。不想去，就幫你上組織部門通融一下。”

向晚說：“志遠，大家都是朋友，也不必藏著掖著，這上中央黨校是個機會，但年底換屆對我來說也是個機會，這兩邊的機會都很難得，真是左右爲難，你說我該怎麼辦？”

楊志遠笑，說：“這等事你別問我，得你自己拿主意。”

向晚猶豫了兩分鐘，下定決心，說：“志遠，我想了想，我還是上北京去比較好，自從和你認識，我就知道自己的差距在哪，有必要去換換頭腦。”

楊志遠說：“想好了？”

向晚斬釘截鐵說：“就這麼定了，咱上北京。”

周至誠得到向晚肯定的答覆，徑自一笑，說：“志遠，看來這個向晚還真如你說的那樣，有些魄力。”

所謂魄力，就是在得失之間，可以擋住，懂得如何取捨。楊志遠很是高興，因爲這一道關乎‘得失’的選擇題，向晚做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