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有種種跡象表明馬強可能會涉及林原高架橋坍塌一案，但當胡捷把高架橋拆除背後的真相供述出來，作爲調查組的員之一，楊志遠還是到事態遠遠超出了自己的預料，心想這馬強也太心積慮了，爲了掩蓋事真相，竟然不惜置人民羣衆的生命而不顧，實在是讓人義憤填膺。

張博在拿到胡捷的供詞之後，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趕忙向省紀委書記黃凱做了彙報，因爲涉及省委常委這一級的幹部，據《中國共產黨章程》第四十四條的有關規定，如果要對馬強立案調查，需報省委後再報中央紀律檢查委員會批準。

在是否需要對馬強立案調查這種事上，黃凱也沒有決定權，只能報省委。鍾濤一聽高架橋的坍塌竟然牽扯到十年前的陳年舊事，一時無語。馬強能在仕途上走到今天這個位置，與他鐘濤的舉薦不無關係。自己之所以賞識馬強，是覺得馬強這人雖然強勢，但做事也還有些魄力，現在看來，馬強這是帶病上崗，現在事發，他鐘濤也就不了關係。

鍾濤看了周至誠一眼，說：“現在看來，馬強的問題不是一天二天，而是日積月累。你至誠同志其實也多次提醒過我，我都置若罔聞，因爲我的縱容，以至於馬強的問題越來越重，與人民越走越遠。至誠同志，在馬強這件事上，我鍾濤也是有責任的，我會在必要的時候向中央作檢討。”

鍾濤這麼一說，周至誠還真不好說什麼。倒是省委副書記郭建明說：“鍾濤同志，現在也不是做自我批評的時候，馬強的問題究竟有多重，我們現在誰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我們目前的首要職責還是儘快查明馬強的問題。”

黃凱說：“據我們省紀委掌握的況，馬強這些年通過其妻姜慧在公路基礎建設上多有足，許多行爲已構嚴重違紀，其中有的問題已經涉嫌犯罪。照目前的況來看，此事只怕已經超過了本省的權力範疇，省委需要早經決斷，馬上將此事上報中紀委。從目前的形勢判斷，省委對胡捷雙規，馬強已經預到此事肯定會牽扯到自己，有跡象表明，馬強有外逃的打算，一旦馬強外逃，那麼影響將會十分惡劣。”

周至誠說：“黃凱同志的擔憂值得注意，省紀委雖然還沒有權利對馬強採取措施，但必要的防患還是很有必要。”

黃凱說：“因爲擔心過於驚馬強，目前對姜慧，省紀委對其只是進行了監視，還沒有采取措施。”

郭建明說：“我看目前也只能這樣，一切視中央的態度而定。”

這是書記辦公會議，鍾濤說：“既然大家一致同意儘快將馬強的問題上報中紀委，黃凱同志，爲免事態進一步惡化，有必要對馬強採取監視居住的措施。”

黃凱說：“好，我這就按省委的決定辦。”

周至誠說：“貪斂財，從來都禍及子孫；廉清白，多數能蔭澤後代。作爲黨的領導幹部要始終廉潔從政，守住信念防線、道德防線、法紀防線，始終保持共產黨人的清廉本，做一個組織和羣衆信賴的人，做一個同事和朋友敬重的人，做一個親屬子可以引以爲榮的人，做一個回顧人生能夠問心無愧的人。不要爲了一個‘貪’字，而讓自己惶惶不可終日。不但害己，而且把家人都牽扯進去了，實在是不值當。機關算盡，到頭來，不還是一場空。

對於馬強這種案件，中紀委可以指定省檢察院辦案，也可以直接辦案。不幾日，中紀委的工作組由一名副書記帶隊，來到本省。在和省委進行了短暫的通後，省委書記鍾濤讓省委書長文坤給馬強打了一個電話，通知馬強參加例行的常委會，馬強剛到省委還沒走到會議室，在走廊裡，馬強看到幾個穿黑西服的中紀委的同志在文坤的帶領下，朝自己走來，就預有些不妙，頓時一臉的灰白。中紀委的副書記代表中央，宣讀了中央對馬強涉嫌嚴重違紀進行立案調查以及雙規決定。副書記宣讀完決定，馬強當場被中紀委帶走。與此同時，姜慧也被中紀委的同志帶回，協助調查。”

此時各省黨代會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各省都行將選出新一屆的省委班子。省級黨委班子的換屆主要集中在當年的十一十二月，以及次年的四五六月。據中央的統一部署，在12月20日本省召開的省委全委會上，全委會決定，本省的黨代會定於4月召開。據中央《對新一屆省級黨委換屆的指導意見》的規定，省委書記、省長的年齡不超過63歲，而鍾濤書記的年齡剛好踩線，這個年齡很微妙，鍾濤書記是否可以爲新一屆省委書記的有力人選，就看中央是何態度。

今年的元旦周至誠省長沒有回京，楊志遠知道省長這次沒有進京有自己的考慮，此時正是換屆之時，省長此時進京不免讓人產生某種聯想，省長這是在避嫌。省長不回京，楊志遠也就沒有回楊家坳，陪著周至誠在省城過節。

經過一個多月的調查，馬強的事已經基本查實，中紀委對本省原副省長馬強調查已告一段落，中紀委在查實了馬強的犯罪事實後，曾給本省省委發了一個案簡報：經查，馬強利用職務上的便利爲他人謀取利益，收鉅額錢，並給國家造嚴重經濟損失，給人民羣衆造了極大的傷害，已構嚴重違紀，其中有的問題已涉嫌犯罪。依據《中國共產黨紀律分條例》、《行政機關公務員分條例》的有關規定，經中央紀委審議並報中共中央批準，決定給予馬強開除黨籍分；報國務院批準，決定給予其開除行政分；收繳其違紀所得；將其涉嫌犯罪問題移送司法機關依法理。

馬強案在本省牽扯甚廣，同時據中紀委的協查通報，省紀委對包括省通廳廳長在數十名副廳級以上幹部進行了雙規，馬強是從通廳起家，當了副省長後又長期主管通線，通廳級以上幹部幾乎全軍覆沒，省外的輿論譁然，影響極爲惡劣。

本省現在都在流傳，省委書記鍾濤同樣到了馬強的事件的影響，此次換屆，中央已經有想法將鍾濤書記調北京，到全國人大農業與農村委員會任副主任委員，省委書記一職將由省長周至誠接任。楊志遠覺得此消息說得有模有樣，只怕不會是空來風。楊志遠知道一旦真如流傳的那樣，那對本省政壇來說，只怕會發生翻天覆地地變化。

楊志遠是省長書，更是覺到了這種變化，這些天來，楊志遠的電話明顯比以前多了許多，各地地方大員，一個個把電話打到楊志遠的手機上，一口一個楊，態度別提有多親熱，楊志遠知道書記、市長的目的只有一個，探聽虛實，表明態度，想盡快向周至誠省長靠攏。楊志遠跟周至誠已久，以楊志遠對省長的瞭解，覺得下面的書記市長完全沒有必要這麼做，雖然說省長一旦就任省委書記，重新洗牌在所難免，但省長的用人風格一貫都是能者上，庸者下，只要你自己真有能力，爲人正直，倒也不必擔心自己會被省長拿下。

楊志遠從心裡希坊間的傳言是真實的，他倒不是看重那個所謂的一號書的位置，他是從心裡覺得如果讓周至誠省長接任省委書記，以省長的爲人正直，做事踏實，有大局觀，一旦就任省委書記，省長就可以放開手腳，施展自己的藍圖，這對本省的發展有利，對本省的百姓也是一件幸事。但楊志遠留意觀察了一下，覺省長與以前一樣，該幹嘛還是幹嘛，看不出有什麼變化，也不知坊間的傳言是真是假。

此事畢竟對本省未來五年的政局影響深遠。連羅亮都給楊志遠打來電話，一探虛實。

羅亮就任合海市的市委書記以後，績有目共睹，合海現在爲了本省的第二大經濟強市，與省城榆江有得一比，搞得王文舉書記現在張兮兮的，大會小會就拿合海說事，說你們看看人家合海這兩年來的發展，同志們如果掉以輕心，不保持警惕，肯定會被合海拉下馬來，那我們這個臉就丟大了。羅亮在王文舉面前保持一貫的謙虛，說王書記你們榆江是老大哥，咱合海再怎麼折騰都是個小老弟，小老弟怎麼能比得過老大哥，你說是不是。可一到周至誠省長的辦公室裡，羅亮就是另外一副模樣，神采飛揚牛皮哄哄的，說省長，牛皮不是吹的，我們合海用不了兩年肯定可以後來居上，把榆江拋到後，老大哥又怎麼樣，經濟工作又不用論資排輩，得靠實力說話。

省長不以爲然，說：“真沒看出來，你羅亮同志，不但思想工作做得不錯，牛皮更是吹得呱呱。”

羅亮說：“省長不信，那咱們兩年後用事實說話。”

楊志遠知道省長這用得是激將法，只有楊志遠知道省長其實對羅亮很是看重。省長私底下和楊志遠談到羅亮時，省長直誇，說羅亮同志不錯，有想法有鬥志，我們的幹部隊伍需要這樣的一條鮎魚存在，製造點鮎魚效應。

所謂鮎魚效應，有出，沙丁魚非常貴，極不適應離開大海後的環境。當漁民們把剛捕撈上來的沙丁魚放魚槽運回碼頭後，用不了多久沙丁魚就會死去，而死掉的沙丁魚味道不好銷量也差，爲延長沙丁魚的活命期，漁民想出一個法子，將幾條沙丁魚的天敵鮎魚放在運輸容裡。因爲鮎魚是食魚，放進魚槽後，鮎魚便會四遊尋找沙丁魚吃。爲了躲避天敵的吞食，沙丁魚會自然地加速遊，從而保持了旺盛的生命力。如此一來，一條條沙丁魚就能活蹦跳地回到漁港。這種被對手激活的現象在經濟學上被稱作“鮎魚效應”。

本省員思想保守，習慣於惰政思維。省長的意思是羅亮就是這樣的一條鮎魚，可以攪本省一些員的神經，從而迫使本省一干員勤政、努力。鮎魚長相醜陋，有須，羅亮書記白面書生一個，在一干大腹便便的書記、市長中倒也不失爲一男子。省長以鮎魚比喻羅亮似乎有詆譭之嫌，但細細去想，倒也不是誰都可以讓省長比鮎魚，如果羅亮知道省長把其必鮎魚，只怕還會心有欣喜。

楊志遠沒笑話羅亮，自然不會說其是鮎魚，讓其心生得意，只說：“真沒看出來，你羅書記還是個兩面派，當著王文舉書記是一個樣，揹著王書記又玩這一套，厲害。”

羅亮得意洋洋，說：“志遠，你這就不知道了吧，真真假假虛虛實實，方能出其不意，穩勝券，我就是要打王書記一個措手不及。”

羅亮說，志遠，我們合海真要把榆江比下去了，你小子功不可沒，到時我請你喝酒。

楊志遠笑，連連擺手，說：“羅書記，你可別害我，我做什麼了，我可什麼都沒做，要是王書記知道了，還以爲我楊志遠和你羅書記合起夥來欺騙他，那還不得找我論罪。”

羅亮說合海會在兩年來趕超榆江，倒也不是全然吹牛，他有底氣。

繼通普高速開工之後，十一月本省的機場高速和江林高速又已開始相繼工，經過艱難的又一談判，喬治的財團最終同意投資機場高速和江林高速。榆江機場位於榆江與合海的界，但此高速大部分路段都從合海境穿越，從而與江海通高速連通。

合海生醫藥工業園這一年發展迅猛，當初規劃的土地有些捉襟見肘，不夠用。羅亮有心開闢新的開發區，於是在市郊劃了一片土地，到省裡找國土規劃部門報批，但這也就是羅亮的如意算盤，讓羅亮沒有想到的是，此方案一到國土部門卻被堅定地予以否決，因爲羅亮想拿來作開發區的此地塊，通是很便利，但都是良田，不予批準實屬正常。羅亮爲此心急火燎，找到周至誠省長去尋求通融，此等事省長自是不會橫加干涉，同樣對羅亮的要求不予支持。羅亮在省長了一鼻子的灰，但他仍不死心，坐在楊志遠的辦公室裡長吁短嘆，準備找機會再和省長磨泡。楊志遠彼時正在與喬治就機場高速的事進行磋商，對機場高速周邊的地形心知肚明，他有心幫羅亮一把，楊志遠把羅亮領到本省的地圖前，在合海機場高速與江海通高速連通的三角地帶，隨便那麼一劃，點了點。意思是合海不妨在此想辦法，此雖遠離合海市區但其靠近規劃中的機場高速，通更爲便利，且此多爲荒山，平頭填凹，倒不失爲新園區的絕佳之地，羅亮不是沒有在此過心思，但此有個致命的缺點，規劃中的機場高速在此沒有出口，而且機場高速目前也就是地圖上的一條虛線，什麼時候開工，還是個未知數，純屬水中花鏡中月，羅亮就擔心合海在時間上耗不起。

楊志遠當即一笑，出二指，給羅亮送了一顆定心丸，說：“我保證不出兩月，機場高速就可以工修建。”

楊志遠還說：“既是規劃，就是沒有形，就有變通的可能，沒有出口，難道就不可以增加一個？”

羅亮頓時心領神會，再找省長磨泡，就改了讓機場高速在合海境多開一兩個出口通道的事，對於因此新增的一切費用，合海都同意支付。此事並不難，省長最終同意了羅亮的要求。到了十一月，機場高速一工，合海的那幾千畝的荒山野地，頓時就了香餑餑。羅亮請楊志遠喝酒一說也就在於此。

羅亮現在與楊志遠雖無私誼，但二人惺惺相惜，關係不錯，羅亮給楊志遠來電話，不同他人，一開口就直主題，說：“志遠，省長是不是真要了？”

羅亮雖然沒有明說，但楊志遠還能不明白羅亮的意思。他笑，說：“不知道，不清楚，沒聽說。”

羅亮笑，說：“志遠，怎麼跟我還保？”

楊志遠玩笑，說：“我是真不知道。要不，我幫你問問省長？”

羅亮笑，說：“志遠，你幹嘛，想害我不是。”

楊志遠說：“羅書記，看你這話說得，我豈敢害你。”

羅亮笑：“出這麼一個餿主意，不是害我，又是什麼？”

楊志遠笑，說：“既然羅書記害怕問省長，那我送你一句話：以不變應萬變。”

羅亮也是一時心急，聽楊志遠這麼一說，他哈哈一笑，再無多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