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日，中央考察組臨本省。因爲是換屆，考察組除了需對整個省委班子進行考察以外，更側重於對本省的兩名新晉省委常委的擬任人選進行考察。這是一件對本省政局影響深遠的大事，自然讓本省大小員爲之側目。

此次考察組的組長是一位在職的正部級領導，組員則是來自組織部、紀檢委、統戰部、政法委等相關係統。據迴避原則，考察組臨本省，鍾濤書記和周至誠省長以及整個省委班子員都沒有去機場迎接。省委省政府這次委派付國良書長和省委的一名副書長前往機場迎接考察組員一行十五人。

本來這次迎接考察組沒楊志遠什麼事，可今天一早，楊志遠陪同周至誠省長在池塘邊進行晨練的時候，省長活了一下腰，說：“志遠，你等下和國良書長聯繫一下，一起去迎一迎考察組的同志。”

省長這個指示來得有些突然，楊志遠心想既然有國良書長去接機，省長何必還要派自己一同前往，純屬多此一舉，省長這是爲何，目的何在，楊志遠還真是一時沒想明白。楊志遠知道既然省長讓自己去，肯定有讓自己去的道理，他點點頭，說：“好。”

楊志遠停了停，說：“省長，上午我和書長都去接機，你這邊怎麼辦？”

周至誠一笑，說：“這事簡單，你讓舒小雨替一下就好了。”

這次去機場接機的是二輛警車和兩臺尼桑碧蓮。四臺車進了機場停機坪，離飛機到達還有些時間。本省這幾天天氣不錯，明，大家閒著沒事，就走下尼桑在一旁曬太。付國良對省長讓楊志遠隨同自己一同來機場接機，也同樣到有些奇怪，此時他見省委的副書長踱著步到了另一邊，他忍不住的問：“志遠，省長把你我同時派出來，這種況還真不多見，不知省長此舉有何深意。”

楊志遠笑，說：“書長你問我，我還想問你呢，我自己到現在都還沒想明白。”

付國良搖搖頭，說：“省長這樣做肯定有緣故，只是我們一時想不罷了。”

楊志遠笑，說：“連你書長都想不，那就沒有幾個人可以想明白了，這等事瞎猜沒用，到了謎底揭曉的那一天，我們自然就會明白。”

付國良呵呵一笑，說：“這倒也是。”

省委的副書長此時從那一端又踱了回來，看付國良和楊志遠有說有笑，說：“老付，和志遠在談什麼呢，說來聽聽。”

這等事自是沒有告訴副書長的道理，付國良微笑，說：“閒著無聊，沒事瞎扯。”

副書長笑了笑，現在本省場的話題，十之八九與此次省委換屆有關，坊間都是流傳，本次換屆，鍾濤書記已無連任的可能，周至誠省長接任的可能很大。副書長覺得這個消息純屬空來風，因爲從組織程序上來講，既然中央派考察組下來，那麼一切都得等考察組考察結束，對本屆省委班子作出定論後，謎底纔會揭曉。現在考察組還在天上，雙腳都還沒有踏上本省的土地，那麼坊間的傳言就只能是傳言。但並不是說這個傳言沒有一點的可信度，副書長想，本省之所以會出現這個傳言，很大一部分是出於大家的分析。馬強貪腐事件發以後，誰都明白，馬強作爲一名省委常委，出了問題，本省必須有人爲此擔責，而鍾濤書記擔責的可能最大，一來，鍾濤書記是本屆班子的班長，二來，馬強又是在鍾濤書記的力薦下一路晉升，鍾濤書記爲此擔責最正常不過。有了擔責一事，再加上鍾濤書記年齡踩線，鍾濤書記離開本省領導崗位的可能就大大增加了，大家都是場中人，對這種趨勢自然都看得明白，故坊間纔會有此傳言，這有一定的道理。但中央會不會考慮讓周至誠省長接任，照副書長分析，只怕也還是一個未知數。馬強是省委常委，但他同時又是省政府班子員，副省長，一個副省長出了問題，作爲省長就沒有失察之責，這很值得商榷。中央會不會讓周至誠省長接替鍾濤書記，最終還是得看考察組會做出何種結論，看中央是何種態度。一旦中央覺得從外省選派一名書記，比從本省提拔好，那周至誠省長就肯定沒戲了。

副書長同樣對周至誠同時派自己的左膀右臂一同來機場接考察組這事有些看不懂，誰都知道周至誠是一個極政治智慧的人，他絕不會是因爲想讓自己的書長和書去和考察組接而同時委派倆人出面。中央考察組的員都明白自己所肩負的使命，肯定會遵循組織原則，不會和省裡的同志有私底下的接。再說了，就付國良和楊志遠，也和考察組說不上話，考察組下來，代表的是中央，豈會在意你一個省政府書長和省長書，在他們的眼裡，兩人本不值一提。即便是周至誠省長想利用這迎接路上的這段時間，好像也沒有多大用。真不明白省長這唱得是哪一齣戲。

副書長正想著，考察組乘坐的飛機到港了。等其他旅客先行離開，考察組一行纔出現在機艙口。考察組員依次走下飛機，大家出於禮貌，彼此問候，握手。楊志遠級別不夠，只能面帶微笑站在付國良和省委副書長的後，目迎考察組一行。

還別說，考察組的員中，楊志遠還真看到了一個悉的面孔，楊志遠和此人早就認識，有些往。與此同時，此人也看到楊志遠了，他微微一笑，點點頭，楊志遠回以一笑，大傢什麼都沒說。

自然不會是孫部長他們這些團拜會上拼過酒的部長，也不會是張憫，像這種中央考察組，據迴避原則，是不會任用祖籍在本省或者是在本省有過工作經歷的人的。楊志遠認識的此人爲中組部某局局長，現爲本次考察組的副組長。當年楊志遠因爲許曉萌的工作一事曾經找過他，他對許曉萌工作之事盡心盡力，楊志遠當年沒上他家，和他沒聊天說地。此人姓李名長海，爲楊志遠的好友李長江的大哥。

大家分頭上了兩臺車，楊志遠和李長海坐到了同一臺車上。接待考察組不同以往，要是平時楊志遠在本省看到李長海肯定會熱洋溢，親熱無比，同坐一車，肯定會有說有笑。但今次不一樣，考察組的員除了剛下飛機時有些笑容，現在坐在中車上，一個個表冷峻，要不就看著車窗外一閃而過的風景發愣，要不就靠在座椅上閉目養神，沒有誰開口說話。

楊志遠自然也不會傻乎乎地去和李長海套近乎。他坐在後一排的座位，默默地著窗外塵土飛揚的機場高速施工現場出神。

車一片寂靜，只聽到偶爾的咳嗽聲和汽車行駛在高速路上的風聲。

省委這次沒有把考察組安排在省委招待所，而是據周至誠省長的建議，把考察組安排在了省通廳的通賓館。鍾濤知道周至誠這樣做同樣是在避嫌，如果讓考察組和周至誠同住省委招待所，是有些不妥，考察組下到本省，肯定需要不斷地找本省正廳級的黨政幹部談話。與此同時，也會有幹部會到考察組的住地來反映問題，如此一來，進出省委招待所的人員肯定會很多，如果周至誠和考察組同一地，就會給進出省委招待所的幹部無形中帶來力。鍾濤對周至誠的考慮表示讚許，笑了笑，點頭同意周至誠的建議，於是考察組得以住通賓館。

中午，省委全常委出席了歡迎考察組的酒宴，這種酒宴形式對於實質，去繁就簡，以茶代酒，賓主客客氣氣。鍾濤代表省委對考察組的臨表示歡迎，組長代表考察組謝省委的熱款待，希省委支持考察組的工作。賓主雙方聊些無關痛的話題，打著哈哈，對與考察有關的敏話題，避而不談。

這是一個例行的見面會，按規定，考察組到本省的第一天，省委常委們可以出於禮節與考察組員一起吃頓飯，下一頓飯就要等到考察組離開本省的時候，省委常委們可以和考察組的同志們再一起吃頓飯送一下，中間不會再有吃請。此次見面會之後，大家就得公事公辦，該考察的考察，該談話的談話，但絕不允許私底下吃請，如果有誰膽敢在考察期間犯這種向考察組員請客送禮的低級錯誤，那他就是弱智，那就是主往槍口上去送，別說想更進一步，只怕到頭來連本來的位置都保不住。

這種酒宴，楊志遠他們自然沒有資格參與。鍾濤書記和周至誠省長帶領本省的一干常委在裡間和考察組的同志們親切談，以茶代酒。楊志遠和劉書琦則在旁邊的另一個包廂裡吃飯，此包廂除了楊志遠和劉書琦，也有範曉寧等其他常委的書。

省委常委的座次，依次爲省委書記、省長、副書記、常務副省長，其他常委則按常委的任職時間排座次。書們整天跟著領導們呆在一塊，對領導們的座次一清二楚。書們這一桌也是主次分明，不用吩咐，一進包廂，完全按領導們的座次而坐。相對來說，楊志遠跟省長的時間最短，在書中的級別也是最低，別的常委書都是級，就楊志遠還是正科級。楊志遠進去時，其他常委的書都已經就座，就劉書琦旁邊的一個座位空著，楊志遠一看，就明白這個座位是留給自己的。

劉書琦一看楊志遠進來，態度熱，說：“志遠，快來，別磨蹭了，速戰速決，要不然就得捱了。”

劉書琦說的這是一句實話，他們這些做書的一切都得以領導爲中心，以領導的時間爲時間，一旦領導們吃完了，哪怕你剛端起飯碗，也得趕快把碗筷放下，跑去爲領導們服務。楊志遠笑了笑，在劉書琦的旁邊坐下。

因爲馬強已經批捕，今天在坐的常委書就只有十二位，了馬強的書。馬強出事，副書長祝鎮和馬強的書都被帶走協助調查，祝鎮是副書長，跟馬強的時間不久，和馬強的牽扯不深，馬強的許多事祝鎮並不清楚，祝鎮把自己知道的事都一五一十地說清楚了，就被放了出來。馬強的書就麻煩了，馬強當副省長起，他就跟著馬強，這跟的時間一久，自然而然，馬強的許多事他都有所參與，馬強的書一去無影，就再也沒有出來。不用說，他怕是出不來了。

席間，也不知是誰先提到了馬強的書，大家不免都有些兔死狐悲的覺，都有些慼慼然，劉書琦唏噓，說：“他啊，可惜了。”

楊志遠自是知道劉書琦說可惜了是什麼意思。作爲書，攤上馬強這麼一號人，不出事還好，一出事就只能自認倒黴，就此完蛋。試想作爲馬強的書，整天和馬強在一起，對馬強的事不可能做到視無睹，誰都可以想象得到，其之所以一直跟在馬強的邊，就因爲馬強的許多事他肯定都有所參與，要不然，馬強早就把他換了，哪會一天到晚帶在邊。

楊志遠不願論及他人是非，平時很參與書間的話題，但他對劉書琦的話實在不敢茍同，他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說上幾句，楊志遠笑了笑，說：“書琦長，我並不贊同你的觀點，我覺得他之所以走到今天這一步，首先該反省的是他自己，馬強膽大妄爲，你作書的就可以毫無原則的追隨了，說到底還是定不夠，自己把持不住，心甘願往火坑裡跳，何來可惜一說。說到底他還是捨不得放棄既得利益，心存僥倖心理。其實作爲領導書，你要覺得跟著馬強這樣的領導危險，自放棄就是，雖然當時心裡會有些落差，但至不會鋃鐺獄，到現在即便是後悔，卻也是追悔莫及、悔之晚矣。”

在座的都是領導書，心想這話也只有楊志遠纔有氣魄去說，所謂拿得起放得下，這話也就是說說而已，真要去做，卻沒有幾個做的到。書這個職位，雖然職位不高，但誰都知道權力很大，說得不好聽些，書其實就是領導的影子，領導的權利有多大，書的權利就有多大，而權利就像罌粟，只要一，就能使人上癮，像這種省委常委級別的書，只要做上一天，大家都是罷不能，誰會捨得輕易放棄。

劉書琦看了楊志遠一眼，見楊志遠說這話時，自自然然，心想楊志遠這人還真是大氣，難怪鍾濤書記在提到周至誠省長時，對楊志遠也是倍加讚賞。劉書琦先前對楊志遠有意疏遠，也是看出鍾濤書記和周至誠之間有些間隙。後來見楊志遠這人背景深厚，纔有意結識，這段時間隨著彼此間接的越來越多，劉書琦發現楊志遠這人除了背景，其才學和膽識都高人一等，很是不錯。

前幾天，元旦，劉書琦跟著鍾濤書記上省委招待所，鍾濤書記和周至誠省長的談話，他和楊志遠一樣聽得清清楚楚，劉書琦知道，在鍾濤書記誠心誠意向周至誠省長作出自我批評的那一刻起，書記和省長兩人就已經冰釋前嫌了。

那天，劉書琦送鍾濤書記回到家，鍾濤書記這一次特意把劉書琦留下來，說：“書琦，你跟著我幾年了？”

劉書琦算了算，說：“有八個年頭了。”

鍾濤說：“時間過得真快，想當年我把你從市委黨校調到我的邊工作，你還是個青年，我至今都記得你第一次站在我面前的樣子，手足無措、張兮兮的。這一眨眼你就已人到中年了，也變得越來越幹練了。”

劉書琦當時心裡一，覺得鍾濤書記這話有些異乎尋常，他地到一不安。鍾濤笑了笑，說：“書琦，這些年大家一起相久了，我一直都捨不得放你下去，說說，有沒有想去的地方？”

劉書琦知道，鍾濤書記這是在安排自己的去，看來外面的傳言是真的，鍾濤書記真的要退出本省政壇了。劉書琦說：“鍾書記，您上哪我就上哪？”

鍾濤笑，說：“書琦說傻話了不是，你還年輕，正是可以有番作爲的時候，跟著我這個老頭子幹嘛。想來我的意思你也看出來了，我也就不瞞你了，我這次會向中央請辭，把書記這個位子讓出來，我老了，得讓年輕人去幹。你好好琢磨琢磨，在我離開之前提請省委把你安置了，我想這個面子省委還是會給的。”

鍾濤不容劉書琦多說，接著說：“我知道你和楊志遠走得不近，楊志遠這個小年輕不錯，你該和他多走近走近，對你今後有幫助。”

儘管鍾濤書記沒有說，劉書琦地覺到鍾濤書記去職以後，本省只怕會進周至誠時代。自己真要下去，肯定可以升半級，可以進地級市的常委序列，到黨口，最有可能是組織部長，要不然就是宣傳部長。鍾濤書記暗示自己要和楊志遠多走近就在於此，一旦周至誠接任省委書記，自己和楊志遠走近了，自然對自己的仕途有好。劉書琦這兩天想了想，覺得自己真要下去，還是進政府比較好，進常委兼副市長，雖然目前來看，位置要比黨口差，但從長遠考慮，自己只有有了經濟工作經驗，今後纔有可能走得更遠。

劉書琦笑了笑，端起茶杯，說：“志遠這話說得很對，對我們這些做書的很有警示，來，我倆一個。”

楊志遠自是明白劉書琦的意思，拿起茶杯和劉書琦了一下，大家相視一笑，盡在不言中。楊志遠本來就是大氣之人，對自己和劉書琦有過的壑壑，楊志遠本來就沒怎麼在意。現在鍾濤書記和周至誠都已經解開心結了，他楊志遠和劉書琦之間更是沒什麼好說的，自當相逢一笑泯恩仇。

其他常委的書，自然不知道元旦發生的事，一看劉書琦和楊志遠舉杯相，心裡不免都有些奇怪，劉書琦今天這是怎麼啦，難道本省真的要改頭換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