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屆省委的任期還有大半年的時間，在這四年多的時間裡，周至誠書記工業興省的戰略意圖得以貫徹執行，本省經濟每年都躍上好幾級臺階，終於在去年躋全國十強，績斐然，引人注目。周至誠磨刀霍霍，和朱明華省長一起討論制定新的五年計劃，準備再接再厲，使本省的經濟再上臺階。不止是周至誠書記自己，本省的所有人都認爲周至誠書記再任一屆省委書記是理所當然、順理章的事。卻沒想中央有中央的考慮，中央突然一紙調令，周至誠書記被中央調往沿海，也就是秀梅媽媽所在的省份任省委書記。雖然同是省委書記，但沿海經濟總量靠前，在全國的經濟版圖中舉足輕重，周至誠書記去沿海屬於重用，也就是說中央對周至誠書記在本省這七年的工作績予以肯定，深滿意。

楊志遠爲什麼到社港報到後匆匆忙忙趕回來，就因爲周至誠書記還有許多的工作需要掃尾，沒有楊志遠在邊還真是不行。就像當年宋華強到平定縣任職一樣，楊志遠先到社港縣報了到，再被省委借用幾天，事完了再回社港執政。

現在周至誠書記在本省的事都已理完畢，按計劃將於這天下午啓程飛往沿海。安茗今天沒有去上班，特意留下來幫周至誠整理書籍，整理書籍是假，送行纔是其真實的目的所在。

楊志遠本來想等周至誠書記離開本省，自己於明天前往社港，卻不想，事不湊巧，孟路軍的電話打了楊志遠的計劃。楊志遠接完電話，周至誠在一旁聽出了一些端倪，關切地問：“志遠，怎麼啦？社港出事了？”

楊志遠點頭，說：“是。楓樹灣水電站的車輛死了人，楓樹灣的村民擡上訪。書記，看來事不趕趟，怕什麼來什麼，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我得儘快趕回去理。”楊志遠充滿無奈，“書記，我不能送您去機場了。”

周至誠笑，說：“送君千里終有一別，志遠，你現在是社港的書記，羣衆利益無小事，一切都得以大局爲重。你我之間，不必在意如此小節。”

楊志遠笑著對宋華強說：“看來還得麻煩華強兄了。”

宋華強笑了笑，說：“你忙你的，這裡有書長和我們幾個，礙不了事。”

楊志遠一笑，倆人同爲周至誠書記的前後二任書，對周至誠書記的生活習清清楚楚，自是用不著多說什麼。

付國良關切地問：“志遠，你怎麼去？”

楊志遠說：“兩頭走，中間會合，我這邊坐火車到普天，那邊讓縣委辦派車來接，這樣可以爭取時間。”

付國良點點頭，說：“這樣也好。”

周至誠說：“小閩，你負責送志遠去火車站！”

周至誠站起，說：“走！志遠，我送送你！”

周至誠的話不容置否，楊志遠也就沒有多說什麼，本來是大家一起來送周至誠書記去機場的，現在倒好，反過來了，變了周至誠書記送自己。

大家站起，朝樓下走去。在下樓的時候，就見羅亮急匆匆地上樓，周至誠一看羅亮，就明白羅亮此次前來是因了何事，頓時拉起了臉，說：“說好了不搞形式主義，你又跑來幹什麼！”

羅亮雖貴爲省委常委，但這四年來周至誠書記對其該批就批，該打板子的時候就打板子，同其當初任合海市市委書記時的態度如出一轍，並不因其後來至省委常委而有所改變。這說明什麼，說明周至誠書記沒把其當外人，在本省能到周至誠如此對待的，也就付國良、羅亮、宋華強和楊志遠這四人，可以說是屈指可數。

羅亮見周至誠書記拉著臉，就嘻嘻地笑，說：“周書記，我羅亮是您一手提拔的，別人不來送您，可以說得過去，如果我不來送您，那本省人還不得罵我羅亮忘恩負義。我願被您罵，也比被本省人罵好是不是。”

周至誠瞪了羅亮一眼，說：“什麼我一手提拔的，你羅亮是黨的高級領導幹部，怎麼說出這麼沒原則的話，你羅亮是黨組織提拔的，與我有何干系。”

羅亮誠惶誠恐，連連點頭，說：“是是是，周書記批評的極對。”

正說著，就看到朱明華、王文舉、張淮三位省委常委結伴朝這邊走來。周至誠對他們自是不同於羅亮，笑呵呵的，說你們怎麼來了，不是開過歡送會了麼。朱明華也是笑呵呵地說，怎麼著也得來送送不是。

周至誠書記和朱明華他們一說上話，自是再無暇顧及羅亮，羅亮頓時得以解，鬆了一口氣。他走到了楊志遠邊，不解問：“志遠，書記不是下午的班機麼，你們這是準備去哪？”

楊志遠說：“社港出了點事，我得趕回社港去。”

羅亮一聽就明白了，直搖頭，說：“志遠，我真是搞不懂你，這麼多的地方，你去哪不好，偏生去什麼社港縣，我們合海市隨便哪個縣都比社港要好，我讓你到合海來，你倒好，一聲不吭地跑到社港縣，四五年前，社港也許還算那麼一回事，現在本就不值一提，那可是個燙手山芋，有什麼好。”

楊志遠笑，說：“蘿蔔白菜各有所，正因爲它是個燙手山芋，我纔有心一試。”

羅亮看了楊志遠一眼，笑了笑，說：“志遠，我知道你小子有想法，懂經濟，你放著好好的關大道不走，偏要去過獨木橋，我還真是無話可說。”

其實楊志遠這次下去，不只是羅亮，張淮一聽說楊志遠要下去，都打電話給楊志遠，說志遠到我們這裡來，大家一起共事怎麼樣。楊志遠這次下去，不同於宋華強，當年宋華強下放，周至誠還在本省工作，羅亮他們爭著搶著，與他們想跟周至誠靠近有著莫大的關係。這一次楊志遠下去，是在周至誠書記離開本省已定局的況下，周至誠做的最後一次安排。本省二大經濟強市都爭著要楊志遠，應該說除了私誼，很大一部分還是看重楊志遠的能力，楊志遠的能力本省場之人看得清清楚楚，誰都知道，把楊志遠要到本市，那肯定如虎添翼，可以助自己一臂之力。大家都是看得清形勢的人，楊志遠爲香餑餑也就在理之中。

其時梅雪迎已經到本省的另外一市任書記，向晚接任合海市市長一職，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合海的書記、市長跟楊志遠的私誼都還不錯，楊志遠去合海最爲有利。就在大家都以爲楊志遠最終會選擇去合海之際，卻不曾想，二大經濟強市楊志遠竟然哪都沒去，一聲不響地去了普天市下面的社港縣。

楊志遠的這個舉異乎尋常，大家誰都沒看懂。因爲社港縣剛剛發生了一次羣事件，影響極壞。別人都是唯恐避之不及，楊志遠倒好，不但不避，反而主往上去湊，真不知道他的目的何在。

於小閩把車開了過來，周至誠書記離開本省，新任省委書記還沒有到位，一號車今天還歸周至誠書記使用。

周至誠和楊志遠握手道別，五年多的時間，決非朝夕，楊志遠的心裡酸酸的，周至誠也是萬般滋味。周至誠還是那話，說：“有時間去看我吧。”有些落寞，也有著傷。

楊志遠點了點頭。周至誠拍了拍楊志遠的肩，說：“快走，免得我反悔，把你帶到沿海。”

都知道一切都已經了定局，楊志遠現在是省管幹部，不再是書記書，也不是件，周至誠即便是省委書記，也不能說帶楊志遠走就可以帶走。周至誠如是說，無非就是在袒一種心一種誼。朱明華他們在一旁看著，都是心有慨，幾位領導也有書整天跟著，彼此關係融洽，但領導和書之間關係像周至誠和楊志遠這般深厚，還真是不多見。

楊志遠和諸位領導打過招呼，趕忙上了奧迪，和安茗並排坐在車後，奧迪開出了很遠，楊志遠纔敢回過頭去，眼睛一片溼潤。

安茗看了楊志遠一眼，出手，握楊志遠的手。 Www◆ ттκan◆ ￠O

楊志遠今天用了一回特權，讓於小閩直接把車開上了站臺，上車再行補票。

站臺上，一輛藍紅白三相間的特快列車蓄勢待發。楊志遠亮了證件，上了這輛南下的列車。

列車徐徐啓，安茗站在奧迪旁，頻頻朝楊志遠揮手，楊志遠把手放在了耳邊，做了個打電話的手勢。這天的安茗，一襲素的長，風姿綽約站在站臺上，楊志遠不由地憶起當年安茗在北京追著綠皮列車喊‘楊志遠，我喜歡你’的場景，當年的安茗是青的，而現在的安茗麗依舊，只不過多了的風韻。

列車轉了一道彎，直到安茗看不見了，楊志遠才轉，上列車長的車廂補了票，找了個靠窗的座位坐下。

楊志遠的手機‘嘀’地一聲響，是安茗發來的短信。本省早就告別了模擬蜂窩移通信進了數字蜂窩移通信時代，當年楊志遠30萬買來的‘大哥大’，現在已經爲了古董，市面上早就難覓蹤跡，現在的手機小巧玲瓏，並且開通了短信功能。安茗說：志遠，看著你踏上列車，我的心裡頓時空的，這一刻，我只想告訴你，楊志遠，我你！

楊志遠回覆：安茗，不知爲什麼這一刻我想起當年我畢業時你追著火車喊的景，如此清晰，安茗！此生有你足矣。

安茗讀著短信，會心一笑，開心至極。

普天離省城榆江有三百來公里，列車得停三站，運行3小時。列車停靠合海之時，楊志遠接到了社港縣委辦主任霍亞軍的電話，霍亞軍是在來普天的路上給楊志遠打的這個電話，張溪嶺山巒疊嶂，數字信號不太好，斷斷續續，時時現。霍亞軍到了張溪嶺主峰的山巔，特意讓司機把車停了下來，霍亞軍這才和楊志遠通上了電話。

霍亞軍問：“楊書記，你上車了嗎？”

楊志遠了一眼窗外，說：“已經出合海了。”

霍亞軍估算了一下，說：“楊書記，我們會先到，我們在出站口等你。”

掛了電話，楊志遠看著窗外的山嵐出神。

周至誠書記這次的調，實屬突然，儘管此前有些傳言，但周至誠書記對此並不當真，那天接到中組部的電話，周至誠帶著楊志遠就上了北京。從部長的辦公室出來，周至誠一直都沒說話，楊志遠跟周至誠這麼久，這種況很有，楊志遠一看周至誠的表就知道，這次部長與周至誠書記所談之事只怕是非同小可，周至誠不說，楊志遠也沒問，直到飯後，周至誠進了駐京辦的房間，周至誠才說：“志遠，中央這次決定調我到沿海工作。”

楊志遠很是驚訝，有些不願相信地說：“什麼？”

周至誠看著楊志遠，點了點頭。楊志遠和周至誠朝夕相，同父子，一聽周至誠要去沿海，心裡頓時空落落的。他看著周至誠，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周至誠也看著楊志遠，心裡也很是不捨，他說：“志遠，我知道你可能一時無法接這個分開的事實，說心裡話，我也是心有不捨，你我朝夕相這麼多年，不是父子，勝似父子。”

楊志遠說：“書記，您能不能跟中央提個要求，讓我跟您到沿海去。”

周至誠笑了笑，說：“志遠，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人生就是這樣，有聚就有散。我何嘗不想把你留在邊，可人不能過於自私，我把你帶到沿海，做什麼，還做書。沒那必要，志遠，以你的能力，當個書實在是屈才了。”

楊志遠說：“可是我願意！”

周至誠笑，說：“傻小子，可是我不願意。其實我早有想法把你放下去，只是心裡捨不得，就一直拖著。我啊，不能太自私了，老把留在邊不放，豈不把你的才能埋沒了。本來我想著等明年換屆時再把你放下去，現在看來不得不提前了。這樣也好，你遲早是要下去的，遲飛不如早飛。這些天，你好好琢磨琢磨，有了想法，你告訴我，在我離開本省之前，把你的去落實了。”

一回到榆江，周至誠書記調往沿海任職的消息就了本省的重磅炸彈，改革開放以來，周至誠是本省第一個被中央重用的省委書記。已經離休回本省鄉下定居的原省委書記鍾濤，得到消息後，也打電話向周至誠表示祝賀，說這是中央對本省這幾年工作的充分肯定，值得高興。

羅亮在一次常委會之後，特意找到楊志遠，問楊志遠有什麼打算，願不願到合海去工作。楊志遠現在是省委書一長，下去起碼是縣委書記，進一步也有可能。羅亮真心實意，合海下轄各縣楊志遠可以任選，想任副市長也行，幫忙爭取，工作任挑任選，可以挑揀瘦，只要是楊志遠看上的，別人都必須爲楊志遠挪位。條件人，讓人沒法不爲之心。羅亮是省委常委，不同於一般的市委書記，有這實力。羅亮甚至提出，讓楊志遠直接就任合海經濟開發區黨工委書記、主任，書記主任一肩挑。合海經濟開發區早就今非昔比，它已上升爲國家級開發區，開發區工廠林立，藍天碧瓦，一地難求，哪裡還能見到一當年荒涼的影子。合海經濟開發區現在的經濟總量全省排名第一，早就一塵絕騎而去，把榆江、合海、會通原來的三大產業園區遠遠地拋在後，富得流油不說，一去就是副廳級，只需由合海上報省委通過就行。

楊志遠心裡，問羅亮爲何下此本。羅亮說合海經濟開發區能有今天你楊志遠功不可沒。羅亮還打出了友牌，說且不說你我之關係，就憑晚現在是合海的市長，志遠你就得到合海來不是。說實話，楊志遠當時還真是了心，但他細細想了想，最終還是回絕了羅亮的一番好意，最終選擇去社港縣。

楊志遠此舉且不說羅亮大詫異，連周至誠也有些不得其解。當楊志遠把自己去社港的最終想法告訴周至誠時。周至誠看了楊志遠一眼，說：“志遠，據我所知，羅亮、張淮都曾找過你，想讓你去他們所在地工作，羅亮甚至都把工作做到我這裡來了。現在倒好，你竟然選擇去社港，我還真是一萬個沒想到，說說，是何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