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苑林在走廊來來回回，掃地、裝飾畫、拍蚊子，做了一堆平時本不會做的事，但始終沒下定決心敲一敲門。

第二天，喬苑林早早起床，浴室里巾和牙刷紋不，說明梁承一整夜沒出來過。他回屋寫作業，時間過得異常緩慢。

黃昏時分，濃的云層聚攏下，劈了兩道輕雷。

喬苑林終于尋到機會，敲門說：“雷陣雨，收服！”

雨水很快嘩嘩落下，梁承咔噠擰開門鎖，上是昨天的服，眼下泛青，薄有幾條干燥的紋路。

他無視喬苑林的存在，去臺收下服進浴室洗澡。這場雷陣雨僅持續了幾分鐘，一停，天際出濃郁的紫紅。

喬苑林立在走廊中間，梁承洗完過來，他攔著路：“我有話跟你說。”

梁承理都沒理，直接繞過他，他后退擋住門口，說：“自閉二十多個小時了，還要進屋悶著麼？”

梁承道：“好狗不擋路。”

喬苑林正要發飆，樓梯傳來王芮之的喊聲，他們下樓幫忙搬點東西。兩個人先后下樓，臉一個賽一個的難看。

店里地板上放著幾箱布，王芮之說：“我這老胳膊老的，你們幫我搬一下，放小倉庫里。”

這對喬苑林來說算是“重活”了，但梁承二話不說搬起一箱，他不甘人后，咬牙也搬起一箱。

王芮之問：“行不行啊？”

“行。”喬苑林細長的手臂繃出骨骼的形狀，“老太太，你在布里面藏磚頭了？”

王芮之笑道：“你夸張，快點搬，我給你們煮牛湯圓吃。”

小倉庫在一樓的里面，長方形，三面豎著高及天花板的實木柜，層層存放著布料和做好的旗袍，中間留著一條狹窄的過道。

他們各自搬了兩趟，梁承放好箱子，一轉喬苑林慢騰騰地進來，又堵住了門。

小倉庫沒窗子，只有一屋暗燈，梁承高的眉骨下形一片影，幽靈似的。喬苑林騰出手，卻沒閃開，說：“我知道好狗不擋路，可我是人，想擋就擋了。”

梁承問：“你還想干什麼？”

喬苑林不死心地說：“我們開誠布公地談一談吧。”

“你是不是搞錯了？”梁承道，“我是租客，你是房東，我了錢住房子，沒有和你到值得開誠布公的地步。”

“你非要這樣麼？”喬苑林從不認為他們是朋友，可梁承如此不配合，他忍不住生氣。

梁承近他，說：“滾開。”

喬苑林心里拱起一火，堵著門口一不，他不信了，在家里梁承還敢手不？誰料梁承耐心告罄，抬手住他的肩膀，一把將他推到了一邊。

他趔趄地扶住柜子，站穩后梁承已經大步走了出去。

這些日子的全部疑問、猜忌和不滿終于發，喬苑林憋不住了，也不想拖了，既然談不攏就不再白費功夫。

梁承的份關他什麼事？梁承在做什麼、是好是壞又跟他有什麼關系？

梁承說得對，他只是房東，出租房子圖的是安穩賺錢，不合適就不租，有患就不租，何必非要弄個一清二楚？到底有什麼好優寡斷的？

喬苑林怒氣洶洶地追出去，沖廚房喊：“姥姥，別煮了！”

王芮之嚇了一跳：“出什麼事啦？”

喬苑林說：“房間太小，我住不慣。”

王芮之道：“可是小梁租著大臥室……”

“如果他搬走呢？”喬苑林踩上樓梯，“反正這件事你別管了！”

梁承前腳踏進房間，喬苑林后腳跟進來，嘭的踹上了門，仿佛要來一場決斗的架勢。

梁承抱起手肘，反靠坐在桌沿上，然后捻燃了床頭的臺燈，

昏黃的屋子里，喬苑林停在屋中央，說：“既然我是房東，你是租客，那我行使房東的權利沒問題吧？”

梁承說：“你要怎麼樣？”

喬苑林道：“收回房子，這間臥室不租了。”

似乎料到了，梁承說：“跟我簽合同的是你姥姥。”

“如果我告訴老太太你的所作所為，你是什麼人，你覺得還會愿意租給你？”

梁承平靜地說：“看來你了解我是什麼人。”

喬苑林把憋了很久的話說出來：“你二十歲，平時不念書不上班，打零工生活，這是你自己說的。可除了偶爾跑以外，沒人知道你還做些什麼。”

“你的確沒有向房東代的義務，也拒絕通，那我只能據自己的親眼所見去判斷。”他走近一步，“你跟來路不明的人混在一起，那個應小瓊，他認識刑警隊長，他有前科對不對？”

梁承下微抬，說：“你比學生的時候聰明多了。”

“所以我猜對了？”喬苑林繼續道，“你跟那些有前科的人稱兄道弟，打架斗毆，甚至綁了人訛錢，鬧到要進派出所。”

“你以為我不厭其煩地問你是什麼人，是看你長得帥？是因為普通人本就不會干這些事！”

“在渡上我就說過，你不適合租我姥姥的房子，可你傷了，我才沒有讓你離開。”

“現在你傷好了吧，又添了一道疤，那些舊疤是不是說明你也前科累累？”

喬苑林一口氣說完，很累，很，聲調陡地變輕：“你搬出去吧，找別的地方住，或者回家。”

梁承全程沒有表變化，此刻眉心稍，說：“回家？”

“你是本地人，家應該就在平海。”喬苑林說，“家人、親戚，總有一兩個吧。”

梁承道：“一個也沒有。”

喬苑林頓了頓：“我不知道為什麼沒有，又是什麼導致了你現在的生活。我深不幸，但做不到共同承擔。”

梁承重復道：“承擔？”

“可能用‘牽連’更準確一點。”喬苑林說，“你以為在外面打打殺殺，有人哪天報復你找上門，跟你住在一個屋檐下的老太太能平安無事嗎？”

該講的話都講了，天徹底黑下來，喬苑林走到臺燈暈開的圈里，離梁承很近。

林碧教過他，做事要有一套流程。計劃，要搜集關于梁承的線索，行，試探和跟蹤，檢查，確定最終結果。

現在是最后一步，理。

喬苑林轉臉著墻上的影子，一高一低，廓暈和的邊，他放低聲調：“謝謝你幫我跑，生病時照顧我，還有送我上學……房租和押金會全部退給你，你搬走吧。”

梁承放下手臂，問：“我要是不愿意呢？”

“那我只能。”喬苑林突然卡住。

梁承笑了一聲：“只能給你媽打電話？小朋友，你的大招就是家長？”

這一笑，一聲不屑的“小朋友”，把喬苑林的最后一點猶豫碎，他刻薄地回擊道：“至我有家長可以聯系。”

“真讓人羨慕。”梁承眼中嘲弄，“聯系到連重點都沒機會說出口，被掛了電話只能在天臺上哭鼻子。”

喬苑林被到了痛：“你他媽才哭！”

他沖上前，雙手揪住梁承前的領，說：“我給你留面子了，不然上一次是在川菜館，下一次等警察找上門看你還拽個屁！”

梁承攥住他的手腕，表冷下來：“又跟蹤我？”

喬苑林吃痛掙扎，卻扯著梁承的領死死不放，扭打中書桌被撞得來回晃，放在桌角的半杯水掉下去，嘭，摔了一地碎片。

在四濺的水花里，梁承將喬苑林絆倒，丟在床上，俯過去一只手掐住了喬苑林的脖子。

平整的床單漫上褶皺，喬苑林一拳砸在梁承的角，他睜大眼睛，張著，拼命掰扯，指甲在梁承的小臂上留下一道道抓痕。

“唔……唔！”

梁承注視著喬苑林痛苦的面孔。

掌下的脖頸纖細、，頸脈合掌心縱向的生命線，咚，咚，一下一下飽含求生地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