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鬟腰》第24章

莊懷菁沒見到太子, 太監捧著令牌再次回了后花園。

這里清涼幽靜, 林立的高樹枝繁葉茂, 淡淡的茶香四溢。

太監臉上有汗, 他對莊懷菁行禮道:“莊小姐, 二皇子殿下去了書房, 奴才沒趕上。結果、結果路上遇見了太子殿下,他本想問您些話, 但突然有事, 要走時, 托奴才給您捎幾句。”

太子開始要召見莊家這位大小姐, 話才出口便有大理寺的人前來稟報。

什麼查到、回來,太監半句都沒聽懂,反倒嚇得半死,生怕自己聽到不該聽的事。

太子倒也沒再說別的, 只是準備回去時,讓他帶幾句話給莊懷菁。

莊懷菁看著這太監, 微微皺了眉, 沒想到太子會直接傳話給問道:“他說了什麼?”

太監額上的汗, 回道:“他只說如果您還記得他的話, 便知道要做什麼。”

莊懷菁愣怔片刻。

旁的假山石別致, 圓石桌上的清茶有淡的煙氳,微風輕輕吹過來,帶來一陣涼意。

太子雖是寡言語, 但也說了不怎麼知道是哪一句?

莊懷菁手輕輕著團扇,沒敢出和太子常見面的樣子,又問了一句:“我倒沒什麼印象,還有別的嗎?”

太監搖了搖頭。

輕輕頷首,說一句知道了。

太子心思縝,不太可能無緣無故說這話。

他是讓離二皇子和陶臨風遠一些?還是讓繼續查董賦?太子在相府周圍了人,應該知道萬管家差點被二皇子發現的事。

青石地板鋪得整齊,地上沒有落葉枯草,干干凈凈。

莊懷菁斂眉沉思,太子向來重名聲,連刻意的引|他都只是皺眉,當沒發生過,這太監是二皇子府上的,他不太可能是在說他們暗下的事。

莊懷菁突然一怔。

原先為救莊丞相,去過東宮不次,雖說大多時候都被拒,但也進去過那麼一次。那次之后,便再也沒從正門進過東宮。

“證據確鑿,誰也幫不了他。”

倏地站起來,心中突然有不好的預

青瓦遮住,下邊的石臺階干凈,不遠的湖水潺潺流,四邊種有不知名的花花草草。

太監被嚇了跳,頭低得更下:“大小姐,那這……”

他將程常宣的令牌呈給,莊懷菁倒也沒為難他,抬起玉手,接了過來。

問道:“二皇子現在在何?”

……

書房的黃花梨木書架上擺了好些本兵書,墻邊橫擺幾把刀劍,戰意凜然。帷幔用干凈的如意鉤掛起,整齊致。

一群人安安靜靜站在旁邊,不敢出聲,程常宣手里拿著幾封信,劍眉英氣,越皺越,他抬起頭,開口問道:“這些信是從何而來?”

敦親王正在進京的路上,意圖狀告莊丞相勾結反賊,窩藏前朝余孽,他不僅查到了當年蓋有皇帝私的信件,甚至還從玢州找到了接生的穩婆。

玢州最后幾戰時,嘉朝勝況已定,但當年依舊有人死里逃生,至今未找到尸骨。朝廷沒對外說,只不過是怕有反賊借機起|義。

“皇宮的探子傳來的,貴妃娘娘自請足也是提前知了消息,您前幾次去找時有舒妃的眼線,沒法傳消息出來,得虧太子來宣旨,我們的人才能跟著出來。”

刻圓紋方頭書案上的書信一字一句無比清晰,是柳貴妃親手所寫,程常宣攥這些信。

其中一人道:“殿下有憐香惜玉之心,但大局為重,莊丞相與逆賊勾搭的證據雖被推翻,但現在不一樣,這可是敦親王親自舉證,人證證皆非上次能比。”

敦親王是皇帝手足,平日逍|遙在外,偶爾做些除|暴|安良的好事,查案一把手,最得皇帝信任。

程常宣松開信,起來回走了兩圈,開口道:“莊丞相一事是太子定的,太子說沒罪,敦親王證據再充分又如何?”

淡淡的過刻長紋窗牖照在地上,吊蘭雅致,葉邊微白。

“下月十五才開始案審,還沒開始審,可不是太子說沒罪便沒罪的事,”另一幕僚說,“再說敦親王是太子的人,他們定是早就通了氣,您這般親近莊家,等事穿,往后必定被皇上嫌惡,他們打的好算盤!”

程常宣看向他道:“太子之位是父皇定下的,我又沒那個想法,孫先生此言太過,他們沒必要做這種事。”

孫河李說道:“是殿下心思太過純正,太子是謹慎之人,為確保萬無一失,做出這些事不足為奇。這莊家小姐殿下最好還是不要再接,今日您已經做得太過,一介子,哪能勞駕皇子親自去接?”

這孫河李是個奇人,快要死之際被二皇子所救,忠心耿耿。他心思轉得夠快,但說的話一向直白,常說程常宣在莊懷菁上耗的|力過頭,惹程常宣不喜。

“夠了,”程常宣皺眉,“我做事不需要別人指手畫腳,只需告訴我如何保全莊家,若是保不了,只保莊懷菁一人便行。”

父皇上次沒莊家,只不過是念在和莊夫人的兄妹誼。他一向不喜旁人談論前朝之事,現在突然冒出個前朝余孽,定想要斬草除

一幫人跪下來喊殿下三思,程常宣坐回扶手椅上,不耐煩地開口道:“如果連這件事都做不到,要你們有何用?”

一個瘦瘦高高的人抬起了頭,他董賦,長得普通,極其不顯眼。

董賦說:“恕董某多言,這種事,除了上面那位,誰也保不了。您沒坐那位置的心思,我們這些人也想不出萬全的法子。”

他常拐著彎勸程常宣與太子爭斗,又勸他為柳貴妃著想。

“胡鬧。”程常宣沒有半分猶豫,“與其想這些,不如想想敦親王說相府窩藏的余孽是誰?即便穩婆是真的,又怎能確認那孩子就是去了莊家?”

莊家只有莊月不是親生,程常宣最清楚不過,難怪汪史當初遮遮掩掩,非要到莊懷菁面前才愿說個明白!

他以前還打算讓莊懷菁借莊月的份金|蟬||殼,沒想到背后竟藏著這樣的事!

“敦親王既然在回京,他定是早就查到這些,殿下何必為莊家蹚這趟渾水?”

底下人七八舌,就是不想他做這些事,吵得程常宣腦袋疼。

雕云紋隔扇門前突然有侍衛通傳道:“稟報殿下,莊家的小姐求見,手上有您的令牌。”

程常宣倏地站了起來。

他頓了頓,說道:“事已至此,即便我不見也沒什麼兩樣,在場諸位皆是足智多謀之士,明早之前,能給我一個合理的法子。”

“殿下,這未免……”

“下去吧。”

在場的人面面相覷,想開口卻又不知道怎麼說,只好退了下去。二皇子有赤膽之心,待人不薄,他們當初追隨,也是看中了他這份心思。

這莊家的大小姐確實是實打實到的人,可二皇子也太過于耽溺

程常宣坐了回去,他說道:“讓進來。”

……

今日是二皇子從西南回來后的洗塵宴,加上二皇子府新建,邀請的人雖不多,但也熱熱鬧鬧。

莊懷菁看見一行人從書房出來,他們都瞪了幾眼,眼神就像是在看紅禍水一樣。

心中怪異,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侍衛請進去,歸筑在外等候。

那幫人里有個瘦高個,和莊懷菁路過時停了腳步,抱拳朝行了個禮,低聲開口道:“莊大小姐,湖邊十一四角亭,董某有件事想和你談談。”

董?莊懷菁腳步一頓,轉頭淡聲問:“你什麼?”

董賦回道:“董某名賦。”

莊懷菁心下一驚,抬頭盯著他,董賦面微慢慢轉回頭,應了聲好。

竟是董賦!

蔥白的指尖微攥著羅,又緩緩松開,當做什麼都沒發現,進了二皇子的書房。

這間書房分兩室,室議事,外室可見客人,擺一紅木圓桌,上面有魚戲蓮葉青瓷的茶壺。

程常宣慢慢給倒了杯茶,讓過來坐下,問道:“怎麼突然過來。”

莊懷菁雖避著他,但也不是怯弱之人,遲疑了會兒后,上前幾步道:“您未回來前,我曾去求過太子殿下,那時只見過他一面,他說父親的事證據確鑿,誰也幫不了他。”

程常宣知道:“太子向來是那個德行,往后求誰也不用求他。”

莊懷菁頓了會兒,又道:“今日我讓人送還令牌給您時,被他遇上了,他讓人前來傳話,大抵是嫌我以前煩了,所以提前傳話讓我別去找他,我心中覺著不對勁,他有和您說了什麼嗎?”

也不敢把事說得太詳細,怕惹程常宣去查。

“他只是替父皇宣了旨,旁的并未多說,”程常宣實話實說,“你要是問我知道了什麼,還是你庶妹的事,本來打算幫你瞞住,但沒來得及,你回去之后再問問莊相爺。”

莊懷菁柳葉細眉蹙起,面容白皙紅,雙眸有淡淡焦慮,問道:“與月兒有關?”

程常宣頓了頓,不想瞞莊懷菁。

“我收到的消息是有些不好,不過你也別擔心。別人如何說我不知道,只有莊相爺才最明白事的經過,他沒法說話,最好把事寫下來給我,我幫你們。”

他的語氣凝重,莊懷菁心跳得厲害。

程常宣說:“這次與兩個月前的證據不一樣,是敦親王親自查的,他是太子的人,太子又一向與我不對付,我若主手,必會有多番阻礙,你暫且放心,我會做得蔽一些。”

莊懷菁深吸了口氣,料到事沒那麼簡單,問道:“他查出了什麼?”

“相府窩藏前朝余孽。”程常宣遲疑道,“你回去仔細問問莊相爺。”

“什麼!?”莊懷菁大驚,“怎麼可能?”

“誰也沒想到會出這種事,莊相爺倒是……”程常宣忽然意識到自己的話過了,忙岔開話題道,“你回去問清莊相爺,之后把事告訴我就行了。”

莊懷菁手微微攥拳,心里一團雜的思緒,雖還不知是真是假,但也知道程常宣不會無緣無故騙

小口微張,要再說些什麼時,腦子忽然靈一閃。

程常宣看出的奇怪,問道:“想起什麼了?”

莊懷菁慢慢搖了搖頭。

方才聽到二皇子說出了事,一時之間太過慌,竟沒想通過來。

敦親王是太子的人,那他應該早就得了消息,沒可能連二皇子都知道了,太子還被蒙在鼓里。

太子要對說的,或許不止那幾句話。

程常宣道:“有事可以直接和我說。”

“……多謝殿下。”莊懷菁垂眸,輕咬著,“我想出去走一走。”

“我閑著無事,剛好可以帶你逛逛。”

“朝廷的員應當正等著殿下,”莊懷菁聲音慢慢平靜下來,“我一個人靜一靜。”

程常宣不勉強,也不知道怎麼安,只是著后腦勺道:“你帶一個侍衛引路,放心,一切有我在。”

莊懷菁低頭應他一聲。

程常宣出來指了一個侍衛和宮,讓他們帶莊懷菁四走走。

二皇子對一直都很好,莊懷菁沒法否認。

輕輕著額頭,回頭看了一眼,程常宣跟在后邊,見轉頭,忙要跟上前,莊懷菁搖了搖頭,他便嘆了聲氣,隨去了。

莊懷菁抿了抿,他是個寵的皇子,沒必要為莊家做事。

萬管家查董賦查了那麼久,什麼都沒查到,現如今董賦親自和談事,莊懷菁自不會錯過。

二皇子府的亭子建了許多,按數命名,侍衛聽的話,將領到了湖邊的十一四角亭,董賦早已經等候多時。

過來,他抱拳道:“莊大小姐,請坐。”

莊懷菁看了他一眼,慢慢坐下來,的長發順,削肩細腰,歸筑站在后,莊懷菁輕輕放下玉手中的團扇,問道:“你找我有什麼事?”

湖水中鯉魚四,一時靜一時,湖邊有幾株高大的柳樹,曼的枝條垂進平靜的水面。

他拱手問道:“您這丫鬟可否避讓?”

是我的丫鬟,”莊懷菁說,“不需避著。”

對這方面的事向來謹慎,若是被人傳出二皇子邊的人單獨見,不知道旁人又會說出什麼話。

“既然如此,那董某便直說了。”董賦開口道,“董某在二皇子賬下至今已有七年之久,知道您在他心中地位,斗膽一問,殿下方才可是同您說了什麼?”

莊懷菁不觀察他,莊丞相能做到丞相一職,手下的勢力不會太,即便被太子拔了不暗樁,也不可能連區區一個幕僚都查不到。

這董賦面相看著不神,說出的話卻中氣十足。

頓了一會兒說:“你應該猜得到。”

董賦嘆了一聲,說了句果真如此。他從布袖口中拿出兩封信,呈給莊懷菁。

“顧及您的心,他或許不會詳細說太多,董某這有幾封信,您可大致看一眼。”

莊懷菁接了過來,纖玉手白皙,慢慢打開。

這信似乎才寫沒多久,還有淡淡的筆墨味,摻雜一些紙張本來的香氣,柳眉輕皺,只覺香氣太過,微微屏住了呼吸。

莊懷菁往下一看,倏然大驚。

“您應當也知道,這一次相爺恐怕在劫難逃,”董賦嘆聲道,“嘉朝律法嚴苛,即便相爺現在得了恩準回府養病,可等敦親王回來之后,一場牢獄之災在所難免。”

“這是哪來的消息?”莊懷菁手攥信角,“太子剛正,愿保父親出來便是說明他無罪,又怎麼會突然冒出敦親王去玢州查案的事?”

莊懷菁心中掀起巨浪,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太子給了去那間宅子的信,便相當于給辯解的機會。

不可急躁。

董賦跪了下來道:“大小姐現在該想的,不是董某從何來的消息,而是該怎麼救人。二皇子殿下憐您是弱子,想要相助,可您若真想救相爺,現下只有一個法子。”

莊懷菁抿,沒有說話。

“陛下對二皇子雖有寵,但從小只教他習武領兵,治國之提及,他甚至從未讓二皇子有過爭皇位的想法,以至于現在二皇子一聽到旁人所說便是拒絕。”

心中有想法,開口問:“你想做什麼?”

董賦低頭又道:“您若是勸上一勸,他必定會好好考慮,若是二皇子了太子,大理寺便到了他手上,莊相爺這事可不是普通小事,如果能一勞永逸,豈不樂哉?”

他想讓莊懷菁勸二皇子與太子爭位。

“荒唐。”莊懷菁道,“你作為二皇子的人,豈能說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話?如果被人傳出去,你要別人怎麼想二皇子?”

“二皇子自長在陛下跟前,得龍氣庇佑,見識多廣,難道大小姐覺得他不配?”

他這話著實是像在為二皇子打抱不平,莊懷菁著他,皺眉深思。

陶臨風曾告訴董賦與前朝有些關聯,現下董賦又刻意讓挑撥二皇子與太子,他懷的到底是什麼心思?

“大小姐可得想明白了,”董賦道,“誰也不知道往后會發生什麼,你便是覺得救不了相爺,也得好好想想莊家的那些兄弟姐妹,想想那些無辜下人,這種罪責要是下來,后果如何您比誰都要清楚。”

皇帝現在不莊家,不代表莊家以后沒事。

莊懷菁沉默,仍然沒說話,繡鞋面上繡海棠花,羅擺邊繡波瀾水紋。

董賦心覺搖,便又道:“以二皇子殿下對您的意,屆時他是太子,您便是太子妃,莊相爺是國舅爺,誰又敢說聲在背后說聲不是?”

他句句都像肺腑之詞,仿佛只要莊懷菁勸了二皇子,那這太子之位就唾手可得一樣。

莊懷菁愈發謹慎,即便是都知道太子手上的權勢深不可測,二皇子府邸的幕僚,不可能不了解。他如此莽撞來勸,是為了什麼?

鷸蚌相爭,總有漁人得利。

沉思了會,抬眸回道:“這位大人所言太過,二皇子龍章姿,又是沉穩之人,心中自有定奪,我等旁人不敢多說。”

董賦沒想到會拒絕,眼睛睜大,他抬起頭道:“您就不在乎相爺的死活嗎?”

他語氣有種奇怪的咄咄人,莊懷菁靜靜看他,董賦一驚,忙低下頭。

“父親牢獄之中被人下毒,現在還沒查出是誰,如今又突然冒出敦親王的事,我誰也不敢信。”

“您實在執拗,”董賦低頭勸道,“信與不信又何妨?您總該提前做個打算。”

天上的太依舊曬人,但亭的涼風卻宜人涼爽。

莊懷菁安靜了一會兒,道:“是非公道自在人心,倘若父親做了,莊家愿意擔這份罪,如果父親沒做,太子定會還父親清白。”

董賦張張合合,一瞬間竟想不出對策,最后只能道:“敦親王不可能隨意污蔑相爺,大小姐三思。”

他實在想不通,當初二皇子不在京城,莊懷菁沒有任何選擇,大多數人都對莊家避之不及,現下有了更好的對策,應當沒理由再拒絕。

董賦忍不住又道:“您只是皮子的功夫便可保莊相爺一命,何必要……”

“不必多說。”莊懷菁淡道,“這是莊家的事,犯不著連累二皇子。”

站起來,頭突然有些暈,往后退了一步,歸筑連忙攙著

莊懷菁輕輕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說道:“多謝提醒,府有急事,這洗塵宴我便只能先回去了。”

不管董賦給看的東西是真是假,都必須趕回相府一趟。

“是董某逾越了,”董賦無奈嘆了聲氣,“莊小姐若要回府,不如先同二皇子道別,讓他別摻和此事,您不想連累他,但他卻實在想幫您。”

莊懷菁頓了會,應了聲好。

程常宣喜好舞刀弄槍,這二皇子府著實不太像他喜歡的樣子,過于清幽。微風吹進亭子里,消散熱氣,樹葉隨風挲。

董賦自然知道二皇子是挑著莊懷菁喜歡的來。他看著莊懷菁纖細的背影,思來想去也不知道為什麼不答應,只好小心翼翼將石桌上的書信折好,收了信封中。

這紙張上有香,梅凝香,是皇室用的香料。雖說是能舒緩頭疼,放松心的香,但遇上特定的龍涎香時,會讓人做出平日不該做的事。

只消那麼一點點,事|后不會留下任何痕跡。

龍涎香極,皇帝只賞賜給喜歡的皇子。除卻太子外,便只有二皇子手上有。

二皇子不喜熏香,幸而今天莊家小姐會過來,他便提了兩句,二皇子特意讓人給熏上了。

與其在別的時候催他,不如直接下劑狠藥,二皇子要了這莊懷菁的子,怕是連命都要給出去,何況是去爭這太子之位?

到時爭個兩敗俱傷,朝廷烏煙瘴氣,這嘉朝的命數也不久矣。

……

但莊懷菁沒去見二皇子,讓侍衛領路出府。

酉時正式開宴,還有兩個時辰,該來的大臣也已經在路上。

有些人來得早,想和程常宣套近乎,沒想到莊懷菁一過來,他就徑直去陪,也有的人以為皇帝會過來,早早就做好了準備。

歸筑小聲問道:“小姐,我們真的要是回去了?不用同二皇子說一聲嗎?”

莊懷菁的手攥團扇,面微淡道:“方才已經讓宮去稟報,他知道我的難,不會怪罪。”

董賦后邊如果真的有幕后人,那他今天被拒絕,定會有所行。二皇子府外有相府的暗探,要是速度夠快,說不定能找到他背后的人。

莊丞相不想讓知道,可這個做兒的又怎能真的什麼都不做?

歸筑猶豫道:“剛才那個人說相爺在劫難逃,又說什麼太子、國舅爺……”

在莊懷菁后面聽得心|驚|跳,那個人膽子也太大,實在是口無遮攔。

莊懷菁搖頭道:“此番大逆不道之話,你聽聽便過,不要同任何人說起。”

董賦份本就不怎麼簡單,他懷的是什麼心思誰也不知道,莊懷菁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只希與莊丞相無關。

歸筑躊躇應了聲是,擔心的只是莊懷菁。

二皇子對家小姐的好不是一天兩天,歸筑倒是想看他娶莊懷菁,可萬一被他發現……恐怕命難保。

莊懷菁纖手扶著車沿,繡鞋踩凳,回了相府的馬車。

片刻之后,歸筑從馬車里探出個頭,左右四顧,悄悄塞了團紙給馬夫。馬夫微怔,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塞進袖口中,等要走的時候,又丟給了另一個人。

車轱轆在慢慢滾,相府的侍衛跟在一旁。莊懷菁坐在馬車中,輕輕著額頭,一邊想著董賦的事,不知這次會不會查到幕后人,另一邊又想趕回到莊家,問清到底是怎麼回事。

有人專門挑著這時候對莊丞相下毒,會不會是知道了敦親王的事,想讓莊丞相死無對證?

他現在聲音全失,連個字都說不出來,日后當堂對質,又該如何是好?

莊懷菁頭有些暈,腦子有些空白,也不知道該做什麼。不敢慌,能扛莊家的只有

馬車微微晃,茶壺固于方形案桌中,外鎏淡的波紋。

歸筑拿帕子方才濺出來的墨漬,問道:“您是否要先喝口茶?”

莊懷菁搖了搖頭,輕輕抬起玉手,微微掀開垂下的窗幔朝外看。二皇子這里熱鬧,出來巷子便是大道,道路兩旁不行人來來往往,馬車想快也快不了。

慢慢放下窗幔,手放在|口,只覺心中極了。

“如果父親真的做了那些事,”莊懷菁喃喃問,“你說我該怎麼辦?”

莊丞相從小就教忠君國,琴棋書畫,樂舞琴音,對此雖并不上心,但卻深影響。

上次大理寺的人搜出證據不信,但莊丞相什麼都沒和解釋,現在二皇子這麼說,連最可疑的董賦張口閉口都是同個意思,若是不起疑,該是個傻子了。

歸筑猶豫道:“還是等回去問問相爺再說吧,萬一其中有些誤會,也能做好準備。”

莊懷菁嘆了口氣,沉默不語,扶額閉眼。不是遇到事就慌的人。

二字說重不重,說輕不輕,莊丞相的子,確實會還。退一步說,如果莊月真是前朝余孽,那能讓莊丞相做這些事的人,和他誼應當不是一般的深厚。

莊懷菁出生那年大應朝便滅了,今朝律法嚴厲,莊丞相子同樣謹慎,從不讓下人提及有關前朝的事,也不清楚莊丞相從前和誰相

莊月子膽怯,一直不敢出風頭,會不會是因為他私下已經把事告知了

莊懷菁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麼莊丞相不愿讓查這些事,總不可能還有什麼連都不能知道的,莫不是府還藏著別的前朝余孽?

越想越偏,委實束手無策。

馬車在回莊家的路上,車門兩側的福結微微晃,歸筑見煩悶,收了帕子團進袖口中,小聲開口道:“您常說急不得,現在更不該急,再不濟……方才那個人說得也可以。”

“他別有用心,信不得,”莊懷菁緩緩睜開雙眸,看著歸筑,“罷了,想得太多也不好,不要讓夫人發現異常。”

董賦倒確實有點腦子,上說得輕輕松松,好似什麼力氣不廢,但要真那麼簡單,莊家或許早就出來。

現在的莊家無權無勢,僅有一個丞相的名頭,二皇子如果因要幫莊家而了爭奪皇位心思,往后若是功,又拿什麼來還?

難不還想用這副子?莊懷菁抿膽子再大也不敢冒這份險。

二皇子與太子間的不合是出了名的,若是被他發現自己早已搭上太子,他該作何想法?

馬車慢慢拐進相府周邊的巷子,才進巷口,沒到相府,突然停了下來。

莊懷菁心中還想著事,突然聽見馬夫開口問:“來者何人?”

手倏地一頓,和歸筑對視了一眼,京城林軍時常巡視,城中心一帶高大戶居多,更是嚴查防,誰要見

莊懷菁微微朝外看了一眼,發現一輛馬車堵在不遠,旁邊有幾個嚴肅的林軍,眼皮微跳。

林軍遞了一個玉佩過來。

歸筑道:“呈上來。”

馬夫沒問出來人是誰,心覺奇怪,卻還是呈回了莊懷菁道:“他說大小姐識得這東西。”

歸筑手從馬夫手上接過,瞥見外面那些林軍袖口的樣式,眼睛微微瞪大。

莊懷菁靜靜看著這張玉佩,額頭,只道:“是位朋友,他還說了別的嗎?”

馬夫在外道:“那位邀您馬車一見。”

莊懷菁沉思片刻,應了一聲,又道:“我去去就回。”

歸筑小聲道:“是東宮……”

莊懷菁慢慢抬手止住要出口的話,歸筑閉了

“奴婢知錯。”

歸筑掀簾隨莊懷菁下了馬車。馬車旁的林軍抱拳道:“主子想單獨和您談些事。”

莊懷菁腰纖細,發上玉簪子亮,珍珠耳墜華潤。微微頷首,讓歸筑在外等候,獨自踩凳上了馬車。

程啟玉手邊有好些本文書,他似乎正在理政事,見莊懷菁上來,抬起淡的雙眸,讓在一旁坐下。

他事事認真,莊懷菁每次見他,他幾乎都是在理這些事。現下又得了位好琴師,連凝水澗都不打算再去。

莊懷菁作微頓,稍稍行了禮,鼻尖有淡淡的香氣,是太子常用的龍涎香。

馬車里的東西并不多,干凈整潔,他素來不喜繁

程啟玉不說話,收起批記的筆,莊懷菁先開了口:“殿下讓臣去今日的洗塵宴,是想要臣做什麼?”

“你不是知道了嗎?”程啟玉淡聲問,“董賦和你說了什麼?”

莊懷菁垂眸回道:“他說敦親王快要回京,在玢州查到了一些對父親不利的證據。”

在回來的路上便想通了。

世上沒有那麼多巧合,怎麼可能偏偏就在來二皇子府的時候敦親王查案一事傳了出來?

董賦包藏禍心,想借機挑起事端,私下找,在意料之中。

太子的意思,是要繼續查董賦。始終想不明白的是,他應當早就已經清楚董賦的底細。

如果董賦和莊丞相有關系,那莊丞相有沒有罪他該是最清楚的。倘若他們沒有關聯,為什麼還要讓一而再地做無用功?

程啟玉沒有答話。

莊懷菁著頭皮道:“還說了些沒用的,臣沒放心上。”

他突然開口:“可知大應朝的梁王?”

莊懷菁讀過不書,知道這位大應朝的梁王,是皇帝最小的弟弟。據說是位敦厚的善人將軍,以死抗嘉朝將士,玢州一戰后以殉|國。

正要開口,頭突然之間有些暈。馬車中放冰鑒,溫度適宜,莊懷菁卻覺得周圍熱了許多,瓊鼻微微冒汗,連臉|蛋都紅了許多。

莊懷菁手攥著羅,慢慢應道:“以前聽過。”

“梁王妃下落不明。”

地抬手汗,連他在說什麼都沒險些沒反應過來。

莊懷菁早就不是|子,自然明白自己的反應。

太子面如常,沒有異樣。

莊懷菁從二皇子府上出來,沒接過什麼人,連茶水都沒喝過,唯一能想到異常,只有董賦拿出信件上的香氣。

他倒是好算計,難怪那時讓向二皇子辭別。

“若敦親王所查為真,”程啟玉聲音淡漠,“莊丞相難逃死罪。”

“殿下圣明,自有定奪,”低著頭,額上開始冒薄汗,“待臣回府問過父親之后,再來向稟報,既然說是他做的,那我只信他的話。”

大庭廣眾之下,馬車外邊全是東宮和相府侍衛,要是出了丑,以后該如何見人?

“讓他出來見孤。”

他的聲音依舊聽不出語氣。

莊懷菁雪|脯微微起伏,抬手熱汗。太子證實莊丞相一事證據存疑,皇帝這才松口讓他回府,現在突然冒出這些事,這不是在打他的臉?

太子脾淡漠,極發怒,現在招惹他,不是上策。

莊懷菁不是逞強的人,便只道了聲是。扶著馬車結實的車壁,緩緩起,愈發覺得鼻尖的龍涎香烈。

皇帝下令讓莊丞相不得離開相府,到時抬出圣旨,莊丞相就算想出也出不來。

太子低頭翻看那些厚薄不一的文書,只是淡聲道:“如果莊丞相真的做了這等事,孤絕不會饒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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