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銀錯》第26章 梅英疏淡

大概有很多孩兒設想過自己婚時候的樣子,覓得一位良人,從此琴瑟和鳴,平安喜樂。婉婉也期待過,不過并不細致,大方向就是過好日子,沒有波折,像在宮里時候一樣。但是自由方面又比在宮里時候強些,沒有人管束了,可以隨便出門走走。

所以想要的從來不復雜,可惜越不復雜,越難達到。的出早就注定得不到普通人那樣的幸福,也許一輩子都得在大風大浪里掙扎,連口氣的機會都沒有。

駙馬進來了,文質彬彬,氣度宏雅。婉婉過朱紅的輕紗看他,曾經以為相由心生這句話是有些依據的,沒想到還是值得推敲。看似明磊落的人,其實不過如此罷了。

掖起兩手,端端正正在小腹上。直覺自己肩背松垮了,重新武裝起來,今晚算是頭一回正面鋒,絕不能落了下

要說張,還是有一些的,一直想不明白,自己怎麼就這樣嫁了。的婚姻起始于謀,最后如何了局,尚未可知。回頭想想,走到今天像夢一樣,仿佛隨時一個驚雷就會醒過來似的。可惜這夢魘是真的,看得見這新房里鮮艷的彩,得到上繁縟的刺繡,也聽得見他一步一步走近的聲音。

他到面前,覆面的蓋頭模糊了廓,只看見博鬢下的耳垂小巧瑩潔,即便看不見臉也不覺得驚惶,他知道一定是

送來喜秤,他牢牢握住了裹著紅紙的那一截。牽袖來挑,蓋頭的邊緣緩緩升高,致的下,小巧的紅……他臉上有了一點笑容,漸次擴大,擋也擋不住的歡喜。

尚公主,是所有男人夢寐以求的事,或者別人是為那份殊榮,他在很大程度上確確實實是遵從自己的心意。當然不能說一點目的沒有,藩王加上駙馬都尉,隨公主下降而來的,還有那件刺了金的黃馬褂,意味著日后出京城再不必限制了……但拋開政治不說,公主的到來,他還是全心全意的。

他人在江南,悉京中一切。曾經只占據函里很小的一部分,可是不知不覺篇幅越來越大,以至于不得不專門辟出一卷來,再不與時事混雜。他心里明白,權利和應當清楚區分,他需要這樣一位統高貴的福晉,伴他日日夜夜,同他生兒育

可是子太強了,單看的人,溫婉順,很難和什麼忠君事主、心懷天下聯系起來。笑容靦腆,玉手纖纖,本該在閨閣中樂天知命著,然而又有那樣一個名字,雷霆萬鈞,傷人傷己,孝宗皇帝還是苛求了。

他的視線在臉上流淌過,從現在起應當是個新開始,即便愿,日子久了,漸漸就會喜歡上他吧!

他俯拱手,“殿下一路辛苦,良時原本應當另擇吉日迎殿下下降的,但桃葉渡離公主府有段路,我不來相迎,終究不能放心。”他說話的時候盡量把自己的緒控制得很好,唯恐有一點造次,嚇壞了

慢慢抬起眼來,眼睛里沒有什麼溫度,略頓了一下才道:“一路順遂,多謝王爺。”

客氣里著疏遠,不會滿臉扭扭,和別的新娘子完全不一樣。不一樣好,他仍舊心滿意足。

全靠人端來酒壺和金爵,他斟了一杯,自己先飲一口遞與站起來,蹙眉看著那金爵,合巹酒后,就真的是夫妻了。

心里還是到彷徨,可事到如今又能怎麼樣?手去接,爵和一般的杯子不同,如果是酒杯,轉一圈還能避開他接過的地方,爵卻不能。只好著頭皮把流口上,略抿了點兒就遞還回去,再由他一口干了。

這個流程必須重復一次,不過斟酒人調換過來,以示舉案齊眉。婉婉不擅飲酒,以前吃糟蝦曾經醉過,剛才那口已經是鼓足了勁兒了,接下來恐怕得再飲半杯,實在沒辦法了,也打算豁出去。可是倒還好,他把一大半都喝了,最后只剩潤口的一點點,算是在細微之地包涵,使免于出丑。

合巹酒過后得吃子孫餃子,通常象征地在滾水里過一遍,撈出來后是生的,沒法吞咽。喜娘問生不生,兩個人要異口同聲說生,將來必然子孫滿堂。這些規矩奇嬤嬤事先教過心里都有數,可是咬開的那個餃子不知怎麼是的,又不好追究,只含含糊糊說生,把餃子吐進了痰盒里。

駙馬和公主的地位,就像他以前說的,分屬君臣,合巹過后仍舊要行禮。全靠人上來攙升座,在面西的寶座上坐下,駙馬整理冠服向兩拜,站在腳踏上回兩拜,這樣婚禮就算完了。

帝王家一般當日不設筵席,所以他并不需要應酬賓客,也沒有喝得醉醺醺的必要。全靠人安排他們并肩坐下后,紛紛行禮,退出了新房。

人一去,屋子就顯得空了,一個陌生的環境,婉婉心里只有驚,沒有喜。之前嬤嬤曾經大略和代過房的經過,似乎是個極其神的勾當,當時聽得一頭霧水,也因為知道共渡的人是他,倒還覺得安全。可是現在這人和想象的相去甚遠,除了恐懼,還能有旁的什麼?

很不自在,悄悄往邊上挪了挪,和他隔開一段距離。設想過見到他后應該怎麼發泄心里的不滿,至得厲聲質問,但是真到了這種時候,又覺得一切都是多余,已經懶得開口了。

他大約也糾結,轉頭看言又止的模樣。半晌才道:“時候不早了,殿下……安置吧!”

公主和駙馬的婚姻,同一般的婚姻不一樣。公主府設長史司,其中有一局,相當于宗人府的職責,駙馬奉召見公主,留宿行房都要嚴格記錄。所以駙馬公主府并不是隨意的,如果沖撞了公主,管家嬤嬤還可以訓誡斥退。當然這是在駙馬完全沒有權勢的況下,到了南苑的地面上,這些都不是大事,遵守到底是因為敬重,所以相聚就變得非常難得了。

婉婉心跳如雷,一聲聲,幾乎震。嫁了人要和駙馬親,還要和駙馬生孩子,愿,但是想起皇帝曾經的囑咐,權衡了再三,料想疏遠讓他提防,行事就會遇阻了。真不知道自己怎麼能夠這樣大無畏,這種時候腦子想到的竟是這些,實在是逃避無門,到自暴自棄了。

拖著抖的雙走到銅鏡前。乍一見涂抹得分不清眉眼的濃妝,真把自己嚇了一跳。定睛看,想是嬤嬤一層又一層為補妝,才弄得現在這樣的。這人是,又有些陌生,抬起手臂,鏡子里的人也抬起手臂,吁了口氣,把冠和博鬢拆了下來。

出嫁的行頭要頂那麼久,是件很累人的活計。音樓曾經拿秤稱過的頭面,足足有十來斤重,除了正面看得見的簪環,還有相當一部分別在后腦勺,必須靠自己慢慢索。

赤金的樓閣,好沉重的份量!每摘下一件,脖子的力就減輕一些,的頭從來沒有這麼疼過。他走過來,昏黃的鏡子里倒映出他的面孔,他垂著眼睫,替把那些桃心發都拆下來,遲疑地看了一眼,“我知道您還沒有習慣,或者對我也有好些見,但是來日方長,你我既夫妻,良時以命善待殿下。”

婉婉沒想到他會說這個,音閣的那番話,當初若沒有聽到,今天或者會很,當真一心一意同他過起日子來。可是如今已經有了傷疤,再怎麼修補都不管用了,賣弄溫,又何必呢!

還是不習慣同陌生人靠得太近,過會兒同床共枕,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橫豎他站在后,讓覺芒刺在背。不愿意彼此弄得那麼尷尬,但是不說,并不表示不懂。

避開了,退后兩步道:“王爺言重,大喜的日子,何必說這個。我這一個月都在路上,到現在腦子還犯暈,有怠慢的地方,請王爺見諒。”

一點都不鬧,甚至連一句重話都沒有,反倒他不安。十幾年的教條約束,的天早就被改造了,比方看見一朵花,的姑娘或許會折下戴在發髻上,卻不會。也許遠遠看一眼,連香味都不去沾染,便佯佯走開了。

把不快和疑說出來,可是偏不,這就難辦了。他不能去挑明,免得落個不打自招的嫌疑,也警覺邊從來不乏他的探子。他只能裝作不知,對的不滿茫然不知所措,這樣一來就像傷口被捂住了,不見天日,腐爛得更深。

他,作和語氣無形中筑起了一棟高墻,就算他使盡渾解數,也躍不過去。避到屏風后洗臉,把那層厚厚的米分黛和胭脂卸干凈了,再出現的時候是一張素凈的臉,那麼天質自然,和那莊嚴的吉服形鮮明的對比。

還是上年藩王大宴時他看到的樣子,眉眼楚楚,顧盼生輝,自己在面前,竟顯得寒酸和卑微。所以娶到了又如何,不能相親不能相的心和他隔了十萬八千里。

“殿下厭惡我麼?”他站在紅燭前,枯著眉頭問,“下降南苑,必然十分的不愿吧?”

眼里有一驚訝閃過,很快平靜下來,“王爺這話是何意?我已經到了金陵,愿不愿,重要嗎?”

他摘下通天冠擱在一旁的帽桶上,微微側過臉,烏沉沉的鬢角刀裁一樣。似乎對的回答到失,低下頭,半天未置一詞。

他沉默,婉婉反而覺得難堪,這樣的房花燭夜,開端就是不理想的。離心離德做夫妻,簡直有點好笑。

躺下,拉過被子直臥著,他古怪地覷,“殿下,綬帶和霞帔纏起來,只怕睡得不舒坦……還是了吧!”

說:“王爺不必憂心,我就喜歡這麼睡,你請自便吧。”

他的經驗也算富,可是在面前,竟連一點手段都使不出來。他走到床前,苦惱地站了一會兒,閉上眼,連瞧都不愿意再瞧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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