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歲月迢迢》第七章 長島冰茶 (1)
“理是什麼?世俗是什麼?,又是什麼?”
學校對于前些日子斗毆事件的分下來了,因為沈放的介,驚了更高層的校董。沈家的關系抖出來后,再沒有人敢為難趙一玫了。幾個施暴的生一人記了一個大過,趙一玫在升旗儀式上被提出全校表揚。
宋二在路上見到,老遠就熱地跟打招呼,卻見郁郁寡歡,顯得十分落寞。
“怎麼了?我的小公主。”宋祁臨問。
趙一玫抬起頭,看到宋二獨自一人,平時和他形影不離的沈放不知去了哪里。的心先是一沉,再想起自己最后一次見到沈放,兩個人在醫院決裂的景,更是覺得口沉甸甸的,不過氣來。
“沒什麼,”趙一玫笑笑,雙手合十道歉,“抱歉,你的生日會都沒去,明年一定補上。”
“明年啊,”宋二將手枕在鬧后,著天空,“不一定有機會了哦。”
“怎麼了?”
“我高考結束后可能會直接出國吧。”宋二說,“不說那麼遠的事了,小公主,你可要多笑笑,遇見不開心的事就和大哥哥說說。”
宋祁臨是出了名的吊兒郎當,哪里有半分大哥哥的樣子,可趙一玫此刻看著眼前的他,卻覺得像是唯一的救命稻草。沉默半晌,終于還是開了口:“宋二,你既然和沈放關系那麼好……那麼他母親的事……你也應該知道吧?”
宋祁臨一怔,下一秒,他收起嘻嘻哈哈的神,認真地看著趙一玫:“你見到他的媽媽了?”
趙一玫點點頭,把沈放生日那天發生的事告訴了他。
宋二問:“所以,你是怎麼想的?”
“我?”趙一玫一愣,“我媽和沈叔的事,我其實從來都沒過問過。對我而言,只要媽媽幸福就好了……可如果這種幸福是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難怪他會那麼恨我……但每個人的立場不同不是嗎?”
“他媽媽的況很不穩定,不得一點刺激,連沈放要見一面都很難,他這個人又最重誼……你別往心里去,總會有辦法的。”
“有什麼辦法呢。”趙一玫自嘲地笑笑。
宋二看著趙一玫的眼睛:“趙小妹,你其實一點都不討厭他吧。”
“我……”趙一玫撇撇,“我為什麼不能討厭他?”
“那是你們之間的事。下午放了學在車棚等我,我帶你去吃燒烤。私人店鋪,外人進不去的,就這麼說定了啊。”
可等到放了學,老師又拖堂,等趙一玫氣吁吁地跑到停車棚,看到的是并肩站在那里的沈放和宋祁臨。
看到來,沈放面無表,轉就準備離開。宋二使出吃的力氣才把他給拉住:“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你答應過我的,沈放,別這麼不男人。”
沈放冷冷地瞟他一眼,沒說話。
“這下人到齊啦,我埋單,走走走。”
趙一玫站在一旁,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沈放彎下腰,打開自行車鎖。看到兩輛并排的自行車,宋祁臨才想起自己的自行車是沒有后座的,但沈放的那一輛有。
說起來這還是個歷史留問題,宋二爺天生什麼都會,就是學不會騎自行車。而沈放的賽車又太拉風,回頭率太高,宋二心里嫉妒,就給他裝了個后座。
沈放無可奈何,手把手教會了宋祁臨如何騎自行車耍帥。
這時,宋二琢磨著沈放的脾氣開了口:“沈爺?”
沈放一眼就猜到了他要說什麼,看都沒看趙一玫,試了試自己賽車的剎車:“不行。”
得到意料之中的答復,宋二也只是聳聳肩,說:“那我們換車騎,我載。”
沈放頓了頓,垂下眼瞼沒說話,把車鑰匙拋給宋祁臨。這一扔一接的過程中,兩個人倒是配合默契,忽略了一旁的趙一玫。
不用大腦也能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麼,忽地手,從半空截下宋二和沈放換的那把鑰匙,然后作利索地一,坐上宋二的自行車,笑得一臉無辜:“你們倆這麼,就共一輛吧,我看合適。”
沈放和宋祁臨面面相覷,活了十八年,第一次被一個生給耍了。
“你會騎車?”宋二大吃一驚。
趙一玫驕傲地揚了揚下:“去哪兒,說吧。”
于是這天,學校里走得晚的同學都目睹了十分難得的一幕——學生會主席宋二爺,坐在沈家公子的賽車后座上,摟著他的腰,雙抬得老高,從學校最長的斜坡沖了下去。寒風陣陣,夾雜著宋祁臨撕心裂肺的尖聲。
“啊啊啊——啊啊啊——”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趙一玫,慢悠悠地按著剎車,跟在他們后,對轉過頭可憐兮兮地看著自己的宋二,出一個天真無邪的笑容。
趙一玫心中激宋二,他的鬧騰其實是在幫擋下所有的尷尬。否則和沈放自醫院一別后再見面,估計兩邊都是濃濃的硝煙味。
“你跟人家一個小孩嘔什麼氣啊?”宋二在路上數落沈放,“又不是故意的,你知道那天為什麼要跟著你去醫院嗎?”
正好遇上十字路口的紅燈,沈放停下來,單腳撐在地上,不知他到底有沒有在聽宋二說話。
“那天你生日,給你準備了禮,本來是要送給你的。”
沈放一愣,回過頭去,目正好看到后的趙一玫。的速度稍微慢一些,停在他側不遠的位置。察覺到他的目,趙一玫猛地抬頭過來,兩個人四目相對。
在喧囂熱鬧的大街上,仿佛一切都銷聲匿跡了。
紅燈轉綠,等待的人群又重新涌起來。而漫長的人生,究竟又有多次紅燈,多次綠燈,多次暫停,多次重新向前呢?
燒烤鋪子離學校有一段路,老板是東北人,穿著深長衫,戴一副眼鏡,斯斯文文,不像是賣的,更像是傳道授業的人。
三個人停好車,宋二刻意放慢腳步等趙一玫。
“喲,”老板看了趙一玫,笑著問,“誰家的?”
宋二故意指了指沈放:“他家的。”
沈放和趙一玫一起沉默了,卻又不知從何反駁起。
宋二的計得逞,笑地回頭問趙一玫:“想吃什麼?”
“跟你們一樣吧。”
“五叔,老規矩,十串羊腰、十串牛、二十串羊、十串排骨,還有土豆和藕,加點豆皮和大蒜。”宋二流利地跟老板說。
沒多久,滿滿一盤烤就端了上來,熱氣騰騰,看著就讓人食指大。趙一玫咬了一口后,就放下了竹簽。
和沈放面對面坐著,對方在拿開瓶開汽水。趙一玫在心底問自己,幾年了?
他們在一個屋檐下了幾年?這還是第一次在外面坐著一起吃飯。
沈放仿佛有應一般,正好也抬起頭看了趙一玫一眼。的邊留下了一顆辣椒籽,出舌頭了,像一只貪得無厭的饞貓。
“砰”的一聲,他手中玻璃瓶的瓶蓋被撬開,他垂下眼瞼。
趙一玫穿著白的寬松,頭發扎馬尾,看起來只是一個漂亮的小姑娘,他們也像是第一天認識,客客氣氣,和和睦睦。
耳邊響起的是宋二的話:“一頓飯的時間而已,就當我給你補上生日了。忘記前塵往事,放下心中芥,之后你們路人也好,仇人也罷,我都不再手。”
很多年后,沈放在海邊和朋友們開派對,做沙灘燒烤,有穿著比基尼的人大膽近他的,他忽地想到這一天,那個站在青春的枝頭,將舒未舒的孩。
人生若只如初見,要是所有的相遇和相識都是從這個火燒云漫天的黃昏開始,那他們也不必相忘于天涯。
不過是奢愿罷了。
而讓沈放所不知道的,也是在這個傍晚,趙一玫在心中暗下了一個決定。
決定直視自己的心意,不再躲避,不再掩藏。反正再糟糕也不會差到哪里去了吧,趙一玫想。至曾有過這樣一個黃昏,和他靜靜地面對面坐著。
周末的時候,趙一玫又去了一次醫院。
特意找出一套不起眼的舊服,把自己打扮得土里土氣,戴上一頂棒球帽和一副大邊框眼鏡,混進了人群里。
醫院的電梯永遠人滿為患,只能氣吁吁地爬上十樓。神科,大概是整個醫院最安靜的一層了。
趙一玫有前車之鑒,雖然對沈放的母親有一肚子的好奇和不明白,卻也知道對方十分怨恨自己,自己絕對不能出現在的面前。原本只是想來醫院看看能不能運氣從護士口中打聽點過去的事。
是為什麼會變這樣呢?有多長時間了?會好起來嗎?
趙一玫一邊在心中盤算著要如何問出這些問題,一邊朝著護士站走去。
“請問,14房的病人最近還好嗎?”
“啊,你是來探病的嗎?”護士問,“你和病人是什麼關系?”
“我是……我是朋友的兒,”趙一玫努力出一個笑容,“我媽媽讓我來看阿姨。”
“哦,正好,”護士看著趙一玫后的走廊,微笑著說,“他們來了。”
趙一玫猛地回過頭去,就看到沈放推著坐在椅上的沈母迎面走來。
下午一兩點鐘的,又兇猛又強烈,一切在白日之下暴無余。
趙一玫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的運氣能差到這種地步。因為突然出了太,沈放正好帶著沈母離開病房,打算出來散步。
趙一玫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被看到,心中有鬼,趕拿手去捂自己的臉。沒想到不還好,這樣手忙腳地一折騰,反而弄巧拙,吸引了沈放母子倆的注意力。
沈放的腳步一僵。
趙一玫用近乎哀求的目迎上沈放的視線。
這時,趙一玫旁的護士還拍了拍的肩膀,特意將沈放母子指給看,并對沈母說:“阿姨,有人來看你呢。”
趙一玫低下頭,手心開始冒冷汗。
沈母手上正拿著一個萬花筒笑嘻嘻地轉著,突然聽到護士,于是拿著萬花筒,對著趙一玫眨了眨眼睛。
下一秒,沈母的表就凝固了,慢慢變得猙獰。
“啊啊啊——啊啊——狐貍——該死的人——”
電石火間,沈母將手中的萬花筒狠狠地朝著趙一玫砸去,沈放來不及阻止,趙一玫想躲閃,但子卻慢了一步,萬花筒正好砸中了的太。用于偽裝的平框架眼鏡“吧嗒”一聲摔在地上,鮮從的眉尾沿著太汩汩流下。
護士發出尖,一把扯過趙一玫。沈放撲到自己母親上,用盡全力摁住。
后護士站的護士們趕搖響了警報,醫生從辦公室匆匆跑來。沈母拼命在沈放懷中掙扎,一口死命地咬住他的肩膀,全然忘了這是自己最寶貝的兒子。
趙一玫的眼眶和眉骨疼得像是有火在燃燒,一不地站著,萬花筒從的腳邊一路滾遠,直至撞到安全出口的門,才終于停下來。
“你沒事吧?”旁的護士拉著,“來,我給你做個急理,頭痛不痛?別傷到神經了,趕的,小心留疤。”
拉著趙一玫要離開,可趙一玫卻回過頭,輕聲說了一句:“沈放。”
的聲音很小,卻在各種雜的聲音中被他神奇地捕捉到了。他突然抬起頭,看著。
隔著五米,不,大概只有三米遠的距離,他冷冷地看著。
“趙一玫,我說過什麼,你聽不懂嗎?”
他說:“滾。”
眉頭上又有鮮流下來,目之所及的世界,也變得一片紅。
“Eagle”找主唱的消息一發布,高三(七)班立刻在全校火了,每天下課或是放學后都會被生們圍得水泄不通。
其中百分之八九十都是沖著沈放來的,他長相英俊,為人冷漠,許多同班的生幾年都沒和他說過一句話。
灰姑娘的夢還是要有的,萬一真了呢?
可萬萬沒想到的是,第一個報名的人,居然是趙一玫。
趙一玫搬著凳子,頗為狂妄地往音樂教室門口一坐,排在后面的生個個都噤了聲。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沈放見遲遲無人進來,從里面推開門,就和趙一玫撞了個正著。
沈放看到,整張臉沉下來:“你……”
“我要報名。”趙一玫從凳子上站起來,看著他的眼睛。
沈放冷笑道:“不行。”
趙一玫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被他拒絕,面子上掛不住,憤怒地問:“為什麼?”
“為什麼?”沈放不怒反笑,“趙一玫,你說為什麼?”
的眉梢還著一塊白紗布,騙了所有人,說是自己不小心從樓梯上摔下去了。醫生說再等幾天就可以摘掉,沒什麼大礙。不是疤痕質,所以不用放在心上。
可只有和他知道,這道疤是從何而來。
沈放繞過,沖著后畏畏的生問:“都是來試音的嗎?”
他語氣冷淡,加上剛才和趙一玫硝煙味十足的對峙,后面的生一時也沒人敢上前。
“我。”
包括沈放在的眾人一起回頭,只見一個個頭矮矮的生站在最后一排。旁人下意識地讓開路,走上來前,趙一玫這才清了的面容。
雪白的臉,很黑的發,很黑的眼,淡的,似乎毫不介意趙一玫的打量,直直地抬起頭,一雙深似幽潭的黑眸撞趙一玫的眼底。
趙一玫突然沒由來地到一種恐懼。因為還認識一個人,有著同樣淡漠疏離的眼。
趙一玫抬起頭,愣怔地看向沈放。沈放對著小個子生微微頷首:“你什麼名字?”
“陳砂。”孩淡淡地說。
“跟我進來吧。”
“等一下!”
趙一玫橫擋在教室門口:“憑什麼!是我先來的!”
沈放和陳砂都沒說話,面無表地看著趙一玫。趙一玫心中惶恐,一咬牙,決定無賴到底:“我是不會讓開的。”
沈放冷冷地看一眼,正準備開口,宋祁臨就走了出來。看到這架勢,不用猜都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他笑嘻嘻地上前,勾住沈放的脖子,再笑嘻嘻地沖著趙一玫招手:“趙小妹,過來過來。”
等到趙一玫不不愿地走過去,宋二小聲問:“想好唱什麼歌了嗎?”
趙一玫茫然地搖頭,宋二嘆了口氣,安:“那就讓陳砂先吧,之前參加歌唱比賽進過全國賽,覺得沒意思就退出了,音和唱功都很厲害的,要不你聽聽看?”
趙一玫跟在宋二后,滿腹不服地進了階梯教室。樂隊的員都在,沈放是架子鼓手,沒有把樂搬來。陳砂的個子真的很矮,裹在松垮垮的校服里。可卻徑直走到沈放面前,淡淡地開口:“你可以幫我伴奏嗎?”
趙一玫心中暗自得意,想著沈放定會讓下不來臺。誰知沈放卻出手,一把撈走了吉他手的樂,撥了撥,沖陳砂點了點頭。
陳砂選的歌是王菲的《人間》,倒不讓人詫異。正是王菲如日中天的年代,KTV熱門金曲榜前十都是。
“不是所有都會有始有終,孤獨盡頭不一定有惶恐。”
陳砂一開口,周圍嘈雜的聲音就都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呆呆地看著這個小孩,里像是蘊藏了無數的力量。
趙一玫猛地轉過頭,愣怔地看著沈放。他手上彈著吉他,坐在階梯教室的長桌上,抬頭凝視陳砂。
“但愿你的眼睛,只看得笑容,但愿你以后每一個夢,不會一場空。”
那一刻,趙一玫忽地覺得心中痛楚,像是有千萬支綿針細細地扎在的口。不明白這是為什麼。想要捂住耳朵,不想再聽到丁點陳砂的聲音。為什麼的歌聲會讓自己那樣悲傷?
陳砂此時唱完了最后一句:“但愿你會懂,該何去何從。”
音樂戛然而止,陳砂將話筒擱在講臺上,雙手在兜里,頭也不回地推門離開。
宋二用胳膊肘捅了捅趙一玫:“趙小妹,該你了。”
趙一玫回過神,看到沈放已經把吉他還給吉他手,走到窗邊,事不關己地著外面。他的態度十分明顯,他只為陳砂伴奏。
氣氛正尷尬著,宋二了鼻子,又得來幫這兩個人收拾爛攤子。宋二拿起吉他,對趙一玫說:“趙小妹,我給你伴奏,不要嫌棄哦。”
被無視的吉他手在一旁敢怒不敢言。
趙一玫任地說:“我也要唱王菲的歌。”
“好好好,”宋二笑瞇瞇的,“哪一首?”
趙一玫下意識地抬頭朝著沈放去,他靠在窗臺邊,似乎在聽,又似乎沒有。
于是口而出:“《但愿人長久》。”
穿了一件黑的長,馬丁短靴,出一截潔白皙的小。全校只有一個生這樣特立獨行。頭發散散地在腦后綰了個髻,三七分的劉海遮住了眼睛。站在逆的位置,漫不經心地將話筒在話筒架上固定。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晴圓缺,此事古難全……”
連十八歲都沒有,沈放著窗外,淡淡地想,本不知道什麼悲歡離合,什麼晴圓缺,什麼此事古難全。
只管放肆而鮮明地活著。
尾音淡出:“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沈放終于回過頭,漆黑的雙眼對上趙一玫的目,他面無表地點點頭。
“完了嗎?”
趙一玫沒說話。
他推開門:“下一個。”
全場死一般的寂靜,樂隊別的員吞了吞口水,覺山雨來風滿樓。
趙一玫看著沈放,心頭冒出一怒火,憤怒地將話筒一摔,道:“誰稀罕你和你的破樂隊!”
然后彎腰拿起自己的背包,頭也不回地走了。越走越快,越走越快,不得早一點離開這個烏煙瘴氣的地方。
趙一玫賭氣跑出去,走到街上,才發現下雨了。雨來得突然,只能躲在屋檐下,后的商場在放謝霆鋒的歌,報刊亭外清一掛著他的巨幅海報。
趙一玫盯著海報上的他的臉,覺得十分討厭。因為他英俊的五依稀讓想到沈放。
彼時正是2002年,沸沸揚揚鬧了兩年的鋒菲終于狼狽地結束了,這場年齡相差十一歲的姐弟,結束得讓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各家沾沾自喜地評價——這才合合理。
理是什麼?世俗是什麼?趙一玫盯著海報上穿著紅上的謝霆鋒,盯著他桀驁不羈瞧不起全世界的眼神。
出手,撕掉櫥窗外的海報,撕掉那張和沈放極其相似的臉。
,又是什麼?
“Eagle”樂隊的主唱定了下來,是陳砂。
這件事在學校又引起了軒然大波,趙一玫當眾被打臉,這還是破天荒頭一遭。校園生活本就枯燥乏味,就指著這群風云人能折騰點熱鬧來看。堂堂趙大公主,竟然真被一個瘦小的孩給比了下去。
但也就是私下里傳得開心,當飯后談資,并沒有人真的為此到開心。因為比起趙一玫的盛氣凌人,陳砂整個人都散發著一生人勿擾的冷氣。趙一玫活得張揚放肆,對周圍的人總是客氣禮貌,從來不把人分三六九等,真的有事要找幫忙,都很拒絕。
而陳砂,似乎生來孤獨,并且不愿意融這個世界。趙一玫好幾次在學校里看到,把臉裹在黑的大圍巾里,走在離人群很遠的地方。
沒想到的是,第二天趙一玫就和陳砂在食堂狹路相逢,并直接杠上了。
當時正遇上用餐高峰期,趙一玫排隊打完飯,發現附近的餐桌都滿員了,只好轉往更遠走。食堂的地板終年油膩,冬天又穿得厚,趙一玫一個沒注意,腳下趔趄,手中的餐盤被打翻,飯菜正好潑在了迎面而來的陳砂的上。
上一秒還鬧哄哄的食堂頓時寂靜下來。
滾燙的菜順著陳砂的頭發流到上,掀起眼皮,冷冷地看著趙一玫。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趙一玫連聲道歉,從包里翻出紙巾遞給。陳砂還是一聲不吭地盯著趙一玫,也不接遞過來的紙巾。
這時候,不知道誰尖聲尖氣地說了一句:“這還不是故意的啊?都往人臉上潑了。”
趙一玫心中冷笑,平時沒見你們誰和陳砂關系好過,這時候倒都幫著說話了?
“心眼這麼小,長得再漂亮又有什麼用,跟蛇蝎一樣。”
“剛剛是誰說話呢?”趙一玫轉過,對著坐在飯桌前的一幫學生說,“站出來,再說……”
趙一玫話還沒說完,腦子突然“嗡”的一聲,因為看到沈放和幾個男生正推門而。
沈放抬起頭,和四目相對。完蛋了,趙一玫整個人像蔫了的氣球,迅速癟了下去。
沈放剛走進食堂,就看到站在中央的趙一玫,還有對面渾狼狽的陳砂,不銹鋼餐盤打翻在地,陳砂腳邊的米飯散不堪。
“怎麼回事?”宋二問。
其他人見樂隊的人來了,自然而然地認為陳砂有了靠山,知道趙一玫完蛋了,更是七八舌地挑起事來——
“宋二公子,你們樂隊的主唱可是被人欺負了。”
“對啊對啊,這麼當面辱人的,還是第一次見呢。”
趙一玫本聽不見別人在說什麼,的心從沈放出現的那一刻起就了節奏,現在更是不可遏制地狂跳起來。
心中懊惱,覺得是自己出門沒看黃歷。畢竟這件事在別人來看,都會覺得是自己為了主唱一事耿耿于懷,趁機報復陳砂,更何況……這個人是沈放。
誤會就誤會吧,趙一玫破罐子破摔地想,反正他那樣煩,多一件不多,一件還怕不夠呢。
趙一玫看著沈放,將手中的紙巾一團,然后垂下手臂。
看著沈放面無表地徑直經過自己邊,走到陳砂面前。他下自己的校服外套罩在陳砂上,陳砂一臉錯愕,不可思議地抬頭他。
沈放抬頭看了看掛在食堂中央的時鐘,淡淡地道:“我帶你出去重新買件服,還來得及上課。”
然后他雙手在套頭衫前的大口袋里,抬腳從另一張門出去。陳砂在原地猶豫了三秒,穿上沈放的外套,跟在了他的后。他走了幾步,又停下來,好讓陳砂跟上自己的步伐。
兩個人的影一起消失在食堂的側門,全場雀無聲。
自始至終,沈放都沒有看趙一玫一眼。
宋二大聲咳嗽了一聲,怒道:“看什麼看!吃你們的飯!本還著肚子呢,誰再多說一句,我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看熱鬧的學生們脖子,假裝若無其事地繼續吃飯。趙一玫的大拇指指甲深深地掐手心,臉上卻一派平靜,轉過去,從食堂的正門離開。
直了背脊,就算敗得潰不軍,也要擺出一副驕傲的姿態。
趙一玫獨自回到教室里,拿出耳機,靠在椅子上,閉著眼睛聽歌。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有人摘掉了的耳機。趙一玫睜開眼,就看到了宋二笑嘻嘻的一張臉。
他將一碗還冒著熱氣的關東煮和熱茶放在的桌子上。
“你不啊?”宋祁臨白了一眼,“快趁熱吃了。”
趙一玫看著眼前騰起的白霧,心中一,囁嚅道:“謝謝。”
“可別謝我,”宋二似笑非笑的看著趙一玫,“謝你哥去。”
趙一玫一愣,不可思議地抬起頭,對上宋祁臨的一雙眼睛:“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宋二聳聳肩,“這是他給你買的。你可別說是我說的,回頭我又得挨揍了。不過話說回來,趙小妹,我可真得謝你,自從你出現以后,我終于有了坑他的機會……”
一次筷子還握在手上,趙一玫卻一口也吃不下去。
“你開玩笑的吧……怎麼可能……”的聲音微微有些抖。
宋祁臨嘆了口氣:“主唱的事……你別怪他,他是就事論事。”
“我知道。”趙一玫說,“陳砂唱得比我好,我心服口服。”
“可別人都說是他針對你,只要你不這樣想就好。”
“他難道還不夠針對我嗎?”
“算起來,你和他認識很長時間了吧,以前還在一個屋檐下住過。”宋祁臨好奇地看了趙一玫一眼,“難道這麼久了,你都不知道他是怎樣一個人嗎?”
宋祁臨著窗外,嚴冬來臨,萬都已經凋零沉睡,他漫不經心地說:“他比誰都絕,卻又比誰都溫。”
趙一玫低下頭,手去那杯紙杯裝的大號茶,一溫熱從指尖傳到心底,卻讓人鼻頭一酸,輕聲說:“我知道的。”
這年的元宵節,“Eagle”樂隊在天津舉辦換了主唱以后的第一次live。
那是宋二住的大院里的一位哥哥開的清吧,就開在海邊,選在元宵節這天開業。為了圖個喜慶,讓宋二他們來撐撐場子。
宋二除夕夜的時候專門打電話來邀請趙一玫:“說不定是我們學生時代的最后一次演出了,來吧,就當是個紀念。”
趙一玫是在客廳接的電話,話筒是鍍金的歐洲古董,旋轉的撥號盤,的手指放在因為年月而剝落的羅馬數字上,抬起頭,愣怔地看著坐在沙發上的沈放。
過年期間,他被沈釗給強行了回來,說他又不是無家可歸,一個人過年像什麼樣子。沈釗和趙清彤堅持要看春晚,他再不耐煩,也只能坐在一旁,抿著一聲不吭地陪著。
他沒有告訴過樂隊的事,他似乎什麼也沒有告訴過。
哦,除了一件事——
那天在醫院里,他冷冷地看著,說:“躺在那里的人,是我的母親。”
趙一玫收回目,輕聲回答宋二:“我就不去了,歡天喜地的日子,白白給人添堵。”
這天夜里,趙一玫失眠睡不著覺,爬起來打開電腦。北京到天津的火車,兩個小時的距離。
你不是不邀請我嗎,趙一玫一邊搶票一邊不屑地想,那我就自己堂堂正正地去。
等真的到了元宵節那天,趙一玫站在人山人海的火車站,還是傻了眼。趙大公主長這麼大還是生平第一次坐火車,偏偏遇上座加春運。
旁邊有在別離,熱吻和擁抱,短短幾步路,卻似是過萬丈紅塵。
趙一玫別過頭去,站起,把票放在椅子上,走出火車站攔下一輛出租車。攏了攏脖子上的圍巾,對司機說:“去天津。”
等趙一玫抵達宋二說的海邊,僥幸靠著運氣找到了那家清吧時,演出還沒有開始,屋子里早已坐滿了人。但觀眾們都很安靜,背景音樂在放carpenters的Yesterday once more。趙一玫走到吧臺,點了一杯檸檬紅茶。
服務員一怔,以為自己聽錯了:“姑娘,你要點的是長島冰茶吧?”
“不,”趙一玫強調,“檸、檬、紅、茶。”
晚上七點半,演出開始,全場的燈暗下來,然后是發般的歌聲:“ You are the moonlight of my night every night, giving all my love to youIf I lose everything in the fire, I’m sending all my love to you.”
暗藍的打在陳砂上,站在舞臺中央,畫了很濃的妝,眼影閃著金。抬起頭著臺下,和那個在學校里弱不風的小孩簡直判若兩人。
燈一一在樂隊員上亮起,唯獨沈放一個人坐在最后,和影在他的上切兩個世界。他低下頭,行云流水般地敲打著面前的架子鼓,他的側臉如刀鋒般分明。
第一首抒的歌曲唱完,沈放忽地抬手后,是一段酣暢淋漓的個人solo。鼓聲催人,一下一下敲在人的心頭,視覺和聽覺在這一瞬間戰栗。
全場尖起來,燈閃爍,陳砂一把抓住話筒,下一首搖滾歌曲跟而來。
氣氛終于被推到高,趙一玫愣怔地著臺上的沈放。
這一年,他十八歲,男孩和男人之間最模糊的界限。那樣年輕的里,究竟蘊含著多力量。
想要跟所有人一起尖、跳躍,為他瘋狂。
可什麼也沒有做,因為看到了站在他邊的陳砂。趙一玫強迫自己收回視線,將面前的玻璃杯中的檸檬水一飲而盡。
生平第一次嘗到了嫉妒的滋味。
想要站在陳砂的位置,沈放旁的那個位置。
服務員一邊著杯子,一邊笑著跟搭話:“他真是帥了,不是嗎?”
趙一玫沉默不語,酒保將的沉默當默認,吹了聲口哨:“像你們這樣的小姑娘,應該都這一款吧。”
“不,”猛地抬起頭,說,“那不是。”
對而言,應該是比那更深刻的東西。
是在生死的一剎那,他為擋下刺來的一刀,將拉住。
是在滂沱的大雨中,抱住他炙熱的,號啕大哭。
真是瘋了,趙一玫想,才不要什麼檸檬紅茶呢,要的是長島冰茶。
樂隊演出結束后,卸完妝換好服已接近零點,萬家燈火的元宵夜也終于回歸寂靜。
大雪悄無聲息地落在地上,老板讓司機送樂隊員回住。宋二在前面和老板聊天,沈放走在最后面。準備上車前,他的余忽地掃到不遠的燈下有個影一閃而過。
“等我一下。”沈放突然停下腳步。
沈放抬腳,繞過木頭搭建的房子。在另一邊攔不到出租車的趙一玫冷得蹲在街上,穿著黑長靴,短款外套,出一截的大,低頭沖著雙手使勁地哈著熱氣。
雪花在的四周紛飛,就像是發的羽。
沒有看到沈放,重新站起,試圖攔下一輛駛過來的出租車。沈放拉開自己的外套拉鏈,頓了頓,又重新將手放回兜里,走到的面前。
他的一雙眼睛漆黑,面無表地看著:“你等我一下。”
他沒有問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也沒有問要去哪里。
趙一玫有一瞬間的錯愕,回過神后,就看到他走到樂隊員那邊,和他們說了些什麼,其余人就上了一輛車離開了。然后他才重新走到面前,剩下的一輛車開到兩人面前,沈放拉開車門:“走吧。”
趙一玫經過他邊上車的時候,輕聲說了句“謝謝”。
不需要問他去哪里,知道,他會帶自己回家。
上了車后,沈放靠著車窗沉沉地睡去,他大概是太累了。
車子駛又深又大的隧道,暖橘的進來,明明滅滅的落在他英俊的側臉上。車暖氣很足,他掉了外套,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深灰。趙一玫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在兩車會的一剎那,看到他的睫微微有些。
趙一玫忽地笑了,原來他并沒有睡著。
這年元宵節,最后一場雪落完以后,北國漸漸迎來春天。
趙一玫深著四月,早些的玫瑰已經開了,就出生在四月。
事故發生的那天清晨,趙一玫像是有什麼預似的,一連拉斷了三皮筋才把頭發扎好。
第一節是英語課,老師慣例發報紙進行周考。第二節課語文老師請了假,由數學老師連上接下來的三堂課,全班同學一振哀號。
趙一玫十分清楚地記得,那天一連錯做了三道數學選擇題,都是很簡單的題目,可的心思有些飄忽不定,便按照直覺隨便選了。
老師講到第一個排列組合的時候,沈放出現在教室外的窗戶邊上。
窗上凝結了厚厚的一層霧,他用手掉,出影影綽綽的人影,并敲了敲窗戶。趙一玫正好坐在窗邊,轉過頭看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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