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鬢添香》第39章 第 39 章

就在前些日子, 反賊曹盛的一個親信在益州落網,嚴刑拷打下倒是審問出了些要的。

除了北地的軍機以外,最要的一樣就是當初前來營救曹盛的主使乃是京城里的一個貴人,

他也是無意中看到了那人的背影。雖然沒有看清臉,不過當時那人換服,從腰間解下了一個別致的金扣玉如意扣,讓人印象深刻。

然后那人蒙面指揮親信和曹盛的屬下, 又帶人鬧場, 才讓曹盛化險為夷,不過那人好像了重傷,曹盛之后還選買了補品送給那人。

至于這人為誰, 那親信也不知, 但是曹盛似乎與這人相莫逆,而且之前叛軍的軍糧調度,包括冬日補寄都靠著這人幫襯, 才順利解決。

審問到此,六皇子的額頭都驚出一層冷汗。

當年大魏戰敗,丟掉二十州故地,雖然朝廷議和,但朝廷上下主戰收復失地的呼聲不斷。

先帝為了穩固江山, 自然是極力制主戰派,這才換來大魏幾十年的安定。

若這賊子說的是真的, 那就是朝中有人暗中扶持反賊曹盛, 一旦曹盛的勢力做大,勢必要撼大魏的基石。

事不宜遲, 只有查出那扶持曹盛的, 才可斬斷曹盛的左膀右臂。

可惜這親信沒有看到那貴人的臉, 幾番盤問之下,那個金如意扣便是關鍵!

當看著那男人依著記憶畫出的大概圖稿時,六皇子靈一閃,拿出一個給那人辨認,果真就跟他拿的一樣。

那分明是前年時,父皇大壽分賞給到會的眾臣子祈福如意扣,乃是侍監的特制樣子,民間本看不到!

當時陛下總覺夜半驚夢,心神不安,得一高僧點化,用金盤玉,分化陛下的執念,由諸位臣子佩戴,以眾剛之氣化解。

這等玄學也不是人人都信,但是替陛下分憂的道理人人都懂,至此以后一年里,所有得了這扣的王侯臣子都是日日佩戴,不輕易離

六皇子當機立斷,命人拉制了名單,先是排查得了賜如意扣之人的名單,再查這些人里,有哪些在曹盛被劫時恰好不在京城。

如此挨個了名單后,再剔除了耄耋羅鍋的老者,余下能作案的中青壯年。

然后今日,他便將名單里的人都請了過來,借口沐浴,讓他們出肩膀,驗看有無傷疤。

只是那日京城里一幫子紈绔子弟帶著花魁歌姬在不遠的游湖玩樂,皆在名單之列,以至于今日的溫泉池子顯得有些不夠用,猶如下餃子一般。

六皇子對邊的親信問道:“都看過了?有沒有肩膀上有新傷的?”

那親信小聲道:“有兩位將軍的肩膀上有些傷疤,可都是能說出典故的舊傷。”

六皇子挑了挑眉問:“那名單上的人都到齊了?”

親信立刻回道:“還有幾個沒到。永安王府的郭世子摔斷了,現在還不能下床。盧將軍公子盧康和北鎮世子昨夜在燕子湖飲酒宿醉,今早小的派出去的人才找到他們,看時辰,他們...二位也應該快到了。”

韓諗之原本還滿懷希,可聽說沒來的只剩下這三個歪瓜裂棗后,失頓時排山倒海襲來。

這三個,就算擰在一塊也不是能策劃劫獄的材料……難道他的名單不周全,還有之人?

不過不管怎麼樣,只待一會盧康和韓臨風前來,解了他們的衫驗看了。

六皇子想到這,深吸了一口氣,眼著高臺下的溫泉“餃子池”,心里想得是:幫助曹盛的貴人,到底是哪個王八蛋?

再說蘇落云,待那些貴婦們走了以后,便在香草的攙扶下,重新上道,準備回文曲廟前排隊求符。

可是剛走了一段,迎頭便上了前來赴會姍姍來遲的韓臨風與盧公子。

因為最近兩位鄰居的關系略微變得疏遠,而且在外人面前,蘇落云也不必走人世故,聽香草悄聲提醒后,只是側讓路。

韓臨風也沒說什麼,他只是推了推盧康繼續大步朝前走——這廝山間驟然見到人,登時眼睛發直,有些走不路。

不過經過蘇落云邊的時候,韓臨風故意放慢了腳步,不地瞟了一眼低頭的子,同時低低問:“你怎麼會在這?”

就在他說話時,上的酒味與脂味混雜而來。

蘇落云被熏得又忍不住打了個噴嚏:順便低聲說了自己來此的緣由。

看著蘇落云細微鼻子的作,韓臨風立刻明白,是自己上的味道沖到了,便頓了下腳說道:“昨日宴飲大風,不曾開窗,我上的味道不甚好聞吧?”

雖然明知不能招惹也無意攀附權貴,可是驟然偶遇,韓臨風還是忍不住跟說說話。

蘇落云心知他昨晚應該玩得甚是愉快,再想想那些貴婦人說韓世子應該多吃狗腰子,只微微一笑:“后山的溫泉遠近聞名,一會世子不妨好好泡一泡,正好消散疲憊。”

說完,便扶著香草準備離開了。

可是后的韓臨風往前走了幾步,卻慢慢停了下來。

方才就在他倆低聲說話時,盧康已經走得甚遠,回頭一看時,卻發現韓臨風正扭頭看那子的背影。

盧康忍不住喊道:“世子,你忘了我們還得去參加恒山王的宴會呢!”

韓臨風扭頭對盧公子道:“兄臺請先行一步……”

盧公子打量了一下那人的背影,又看看周遭幽靜的樹叢,自覺恍然。

看來世子爺真是好雅興啊,他是打算在這里逗弄那盲,來個野宿鴛鴦?

想到這,他會意一笑,輕輕來了句:“世子爺悠著點,恒山王那邊別去得太遲。”

說完,他便領著仆從邊笑邊走開了。

韓臨風待他遠走,才又追攆上蘇落云,同時對一個侍衛道:“你帶著蘇小姐的侍去一旁舀些山泉來煮,蘇小姐了!”

那侍衛一聽,不待香草拒絕,拎起小丫頭就一路去了別

待周遭沒有旁人了,他才追問方才那一句“溫泡”是何意。

蘇落云不知他為何支開香草追問,便將從太子妃那無意聽來的話學了一遍,臨了又問:“怎麼,有何不妥?”

也許旁人聽了并不會覺得有什麼,像這類貴人聚會,喝得興起時,下湖暢游也是有的。

可...是恒山王并非郭偃、盧康之流,他為皇子一心要問鼎太子之位,一向謹言慎行,不喜吃請。

但是今日的宴席來得突然,他又是清晨臨時接到,當時推說宿醉不想參加,可是前來送信之人卻說恒山王要求諸位務必到達,且不容推拒,可并沒有說要大清早來這山里洗澡。

若落云所言為真……恒山王突然心,安排的這場溫浴酒宴便大有名堂了……

韓臨風的腦子轉得飛快,想到了袁惜的報。

現在主管北部平叛的,正是六皇子,他也探聽到了那親信似乎被囚在刑司。

那人恐怕不住拷打,會吐些不該說的。現在,聽到落云說那些參加宴會的人,居然在開席前由六皇子領著溫泡山泉,韓臨風直覺里面有些蹊蹺。

他之前跟六皇子在公主宴席上閑聊的時候,六皇子似乎提及了刺客肩膀上的傷……

韓臨風一下子便明白了,六皇子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這山……他上不得!

一旦上山,勢必隨眾,那時自己肩膀上的傷疤必定顯無疑,六皇子便可認定曹盛的應就是他了。

蘇落云雖然看不到韓臨風的神變得嚴峻,但是聽他一直沉默不說話,也能察覺到勢不對。

抿了抿,試探道:“世子,怎麼了?”

韓臨風輕聲道:“小姐可曾想過,溫泡需要。”

蘇落云凝神想了一下,一下子就想到了關竅,試探問道:“你……上是不是有些不能示人的東西?

事到如今,韓臨風也不,便說了六皇子大約在找一個肩頭有疤之人,而他不巧肩頭有一道疤。

蘇落云倒吸了一口冷氣,當然知道那傷是哪兒來的,也明白韓臨風此時若是上山,只怕一只腳就會踏鬼門關。

聲道:“世子,這山,你上不得!”

韓臨風面凝重:“……我若現在尋借口不上,也不得干系。恒山王已經查到了這個關口,不會錯一人。”

韓臨風明白,這場劫難不好度,他要再想想。

若是沒有辦法,只能就此一路逃亡北地,只是這樣一來,勢必牽連王府上下。所以他若無他法,只能留下來,將罪名一力承擔下來……

抬頭看著眼前的子,韓臨風緩緩抬起手,的面頰,可最后還是又緩緩放下。

最后,他只是淡淡道:“此間沒有你的事……回去吧。

蘇落云默默福禮,約明白,自己大約是最后一次跟韓臨風說話了。

他這一去,奔赴的就是一場無解死局。

往前走了幾步,心里很是不落忍。

自己此前欠他的太多,此生竟然沒有機會償還……那日深夜,他拉拽著自己的手,輕輕北地二十州山脈河川的景,再次浮現在蘇落云的腦海了。

大魏這麼一個鐵骨錚錚的皇族,難道也要英年折損了?若是他的上沒有那道傷疤……

想到這,蘇落云突然頓住了腳步。

方才就在轉瞬間,的腦子里劃過一道念頭,如果世子再次傷,正好能蓋住那疤痕就好了。

可是他一個游手好閑的公子,若說在山下突然遇襲傷,怎麼都不會人信服。

...畢竟這是天子腳下,又是香客云集之日,就算山匪再大膽,也不會選這個時候作案,到時蓋彌彰,反而顯得此地無銀三百兩。

就在這時,蘇落云的腦子又閃過一個念頭。可都是很快,又將這個念頭否定。畢竟這個法子不算上策,自己的犧牲也太大了。

抿了抿,繼續加快腳步。

走到侍衛慶邊時,慶突然小聲開口道:“小姐,世子他……對你很好,之前幫襯過你數次,就連那郭偃意圖對你不軌,也是世子出手設計他摔落馬下……”

突然說這話,也是有緣由的。他方才聽得一清二楚,當然也看到了世子方才的作——在跟蘇家小姐訣別時,世子的手一抬再抬,似乎想要蘇小姐的臉,卻到底止住了。

直到這時才恍然——到底還是心了,只是世子背負的重荷太多,沒法隨心所,甚至好不容易發現心之人,卻又要馬上陷囹圄。

他的心里酸楚,忍不住想替世子在蘇小姐的心里留點念想。

“慶……”韓臨風似乎不愿慶多言,立刻開口喝止。

不過落云卻心里咯噔一下。

當然記得郭偃,只是先前以為是駙馬大顯神威,累得那郭偃傷,卻不曾想這里面原來也有韓臨風的手筆。

他對自己的幫襯,原來不止以為的那些……

想到這,落云往前走的腳步頓住,想要轉又有些猶豫,最后咬了咬牙,緩緩開口道:“世子,其實,我有個法子……只是,這個法子……”

不等說完,韓臨風卻已經開口道:“只是這個法子對你的名節損害甚大。”

蘇落云卻突然笑了,原來他也早就想到了,偏偏卻不開口,又或者他是在等開口?

這個人啊,雖然心眼鬼道,可他秉承君子不強人所難,卻讓蘇落云下定了決心。

“既然世子想好了,就不妨一試吧,我總歸虧世子人,如今一并還了,也落得輕省。”

關于這點,韓臨風一早就想好了,他盯著道:“若無他法,只要你愿意,名節的事皆由我負責……”

蘇落云忍不住想要扶頭,他這是病急投醫,在胡說些什麼?

可是韓臨風卻又再次握住了的手腕,一字一句慢慢道:“你一定要想好了,若是挨上了我,你想甩,都甩不掉……”

他的話似乎別有深意,可在蘇落云聽來,無非是怕沒有想周全,再臨時反悔。

落云不由得苦笑,何嘗不知道韓臨風是個災星?可是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若看著他送死不管,只怕下半輩子都良心難安。

蘇家之前的滔天罪名,都拜世子洗,現在還了,也應當應分。

就在這時,不遠的小路上似乎有人在高呼:“韓世子在何?就差你一人了,恒山王請你快些上去同樂!”

蘇落云清楚,那一聲聲高呼簡直就是催命妖符!

催的不是韓臨風滿府上下的命,還有的。

畢竟當初韓臨風就躲避在的船上,一旦他的,必定會順藤追查出他曾藏匿在蘇府船上,勢必牽引出的知不報。

從知道了他的起,就又跟他同在了一條水的破...船上。而且實在欠他太多……

相較下來,名節損都不算是大事了,反正……也不打算嫁人!

聰明人之間,有時候不必將話說得太,他和這一刻,倒是心照不宣……

就在那呼喊聲逐漸臨近的時候,蘇落云抬手下了自己的發簪,深吸一口氣問道:“你弄,還是我弄?”

韓臨風從的手上接過了那簪子,毫不遲疑地朝著自己的肩頭劃去……

那一日,翠微山的后山十分熱鬧。

六皇子心備下的酒席,也沒有吃得安生。

原因無他,那個北鎮世子韓臨風,酒醉無德,在半山腰看見個盲落單,臨時起了心,居然讓侍衛調開的侍,然后拖拽著盲了樹叢。

那盲也是子剛烈,拼死掙扎,最后居然了自己的發簪子,朝著欺過來的韓臨風一陣猛劃。

當前去找尋的兩個皇子侍衛聽到草叢里的靜,刀沖過去時,都被那慘烈的景象給驚呆了。

平日瀟灑閑適的世子爺一狼狽,繡滿牡丹圖樣的錦前襟滿是鮮

肩膀、胳膊,還有口全都是被開的傷口。

而他按住的那子也是散了頭發,雙目好似茫然看不見人,一只手發簪,拼命地揮舞,頃刻間,就在世子爺俊秀的臉上再添劃痕一道。

當恒山王聽到侍衛來報的時候,簡直氣得往后一仰,差點掉進后的湯池里。

父皇很看重儲君私德。他頭頂上的幾個皇子都是因為沾染了靡靡之風而被父皇厭棄。

恒山王意在國儲,平日素來低調行事,從來不沉溺酒

此番為了排查叛黨,他才設下這局,沒想到居然被個急鬼弄出個山路醉酒強搶民司來。

據說那子高聲呼救也引來不燒香求符的山客,大家都在議論是有貴人設宴,飲酒失德糟蹋平民子。

一時間那些圍觀山客都在議論紛紛,甚至有人還提了六皇子宴客的名頭,說看見恒山王妃領人燒香,后山一定是恒山王等一眾權貴。

六皇子一定會偏幫權貴,那子倒霉,大約是要清白不保,還要落得打落牙齒和吞的下場。

六皇子小心維護的一世英名,算是被韓臨風那小子毀了!

就算他回頭跟父皇說,自己來此是正經做事,父皇都不太能相信了!

當然,聽聞韓臨風傷時,韓諗之也是心念一,覺得太過湊巧。

不過他此番試探,除了自己,沒有告知旁人,賓客前來并不知道要上山沐浴。

那韓臨風也是今晨從燕子湖剛找回來的,只知道恒山王請客飲酒,更不可能知道山上的況。

他若臨時能安排這一出戲,也是太神了!

而跟他一起回來的盧康也篤定說,跟那子真的是山路臨時上的,那小姐好像是給家里弟弟求符來的。那弱弱小姑娘雖然眼瞎,可真是貌若天仙,當時韓世子就有些走不路。

盧康也沒想到會鬧這樣,早知道那子如此剛烈,他就留下來幫忙了,也不會讓韓臨風鬧得如此出格。

六皇子趕下山親自查看時,韓臨風的...侍衛正要給他上藥包扎,可是世子嫌疼,哎呦喲地不讓侍衛撒藥,哽咽著瞪眼喝罵著。

至于那子,聽說是被韓臨風的侍衛押解下山,準備囚在世子府里。

六皇子的侍衛也一直守在那里,聽說那子覺得丟人,一早就扯了塊手帕蒙住了自己的頭臉,那些香客還沒圍過來前,就嗚咽哭喊地被人架走了。

六皇子此時也關顧不得這樁民案,只彎腰細看著韓臨風出來的傷……

子聽說很是纖弱,下手居然這麼狠,不肩頭,還有胳膊、口全是被劃得翻出皮的深傷,淋淋一片,七八糟,讓人看得目驚心,倒是讓人顧不得看世子的材好壞。

不過那些都是雜而新鮮的,看不出還有什麼舊傷。

可憐韓世子上全都是,掛著痕的臉兒倒是不用撲,也是蒼白一片,看見六皇子,也嚷著讓皇子為他出氣。

那等慘烈,讓人無法久視。

韓諗之有心痛罵他一頓,可是聽韓臨風呼號喊痛的樣子又太上頭,干脆煩人將他抬回府去,來個眼不見心為靜!

這麼個草包,連個羸弱的瞎人都按不住,讓這樣,又怎麼可能率人奔襲千里,犯下劫獄的大案?

不過在他的宴會上發生的事兒,他又不能不過問,于是派王妃的嬤嬤跟著去世子府上,好問清那子的來歷。

那嬤嬤領了令,知道六皇子派去也是為了平息丑事,所以見了那子,便連哄帶嚇,讓說出事的經過。

結果鬧了這一遭,原來這子住在那韓世子的隔壁,一早就被韓世子纏將上了。

只是這位小姐躲避世子的糾纏,也甚是辛苦,沒想到今日給弟弟祈福上香,卻遇到了滿酒氣的世子,被他一把扯進了樹叢,又是滿哄姑娘的花言巧語,抵死抗拼,才算保全了清白。

此番被那紈绔搶府中,若是為妾,就算上吊也絕不狂徒如愿!

恒山王府的嬤嬤可不想再鬧出人命,自然又是溫言規勸了一番,便回去給六皇子復命去了。

六皇子這時也派人查清了蘇落云的份,是個京城賣香料的盲,老實本分的商戶人家,并無出奇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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