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有變，還是那麼漂亮。不，稍胖了一點，比過去更漂亮了。”

“瞎說呢……”看陶唐盯著自己，呂綺有些不好意思。

“我們有多年沒見了？哦，二十五年！時間過的可真快。這些年過的好嗎？嘿，我這話太沒水平了，”陶唐笑道，“看你容依舊，就知道你過的舒心愜意。你看我，頭髮都白了……現在沒人會把咱倆當作同學了，我記得咱倆同歲，現在看上去至比你老十歲了。”

“你……”呂綺心裡很，看著面前的男人，不知道如何回答。

“我曾在燕京打聽過你……”

“跟誰？”

“宋悅。怎麼，他沒跟你說？”

“沒有……”

“這個老宋呀……昨晚在組織部給我的名單上看到了你的名字和電話，本來想打個電話的，又覺得太晚了不合適。哈哈，想不到今天上午就見面了。”

“你會在今天找我？”

“不會。但我肯定會找你的。”陶唐坦然地說，“沒想到我們會爲同事吧？”

“不是同事。現在你是領導了，大領導。”

“哈哈……孩子呢？男孩還是孩？上高中了吧？先生呢？你父母好嗎？”陶唐不停頓地拋出一連串問題。

“是男孩，今年高一。我家那個也是你的部下，在質管部呢。我父母均好。你夫人呢？怎麼不跟你來？孩子呢？”呂綺平靜下來了。

“我兒才初三。老婆……去世了……”

“去世了……”呂綺吃了一驚。

“不提了，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那孩子呢？你回來，孩子誰管？你爸媽嗎？我知道他們跟著你。”

“在濱江唸書，跟我父母呢，他們還算好。我不準備讓孩子轉學了，一來轉學對孩子影響很大，二來我怕是沒力管。對了，週六晚上唐一昆請客，一同去吧。我也想見見同學們，這是個好機會。”

“行。”呂綺毫不遲疑地答應了，“對了，有件事想麻煩你……”

“你說。”

“咱班有個李素藝的，記得吧？”

“不記得了……怎麼了？”

“現在是你的兵。家裡出了點事……”呂綺扼要講了華錦路事件。

“哦，要我做什麼？”

“廠裡能不能從法律上援助一下？”

“應該可以吧……死了人，市裡有關部門肯定介了……”陶唐站起來，向呂綺出手，“抱歉，我還有點事，不打擾你了。”

……

接到陶唐的指示，李志斌不敢怠慢，立即向張興武主任做了彙報。

“二手自行車？陶總真是這麼說的？”

“是的。陶總代的很清楚。”

“那就照陶總的指示辦吧。以後陶總代你辦的事，不必請示我了。你趕去吧，帶王富民去。記得搞張發票。”

陶唐買自行車無疑是下車間用，這有些另類了。即使是分管生產的馬總，到分廠也是坐車去。陶總這樣做，算是將了其他領導們一軍啊……張興武思索著，然後撥通了保衛部的電話，“老樊啊，跟你說個事……”他將早上陶唐問及門衛管理的事說了。

保衛部長樊勇頓時張起來，“我說夥計，陶總還說什麼了？”他很擔心新來一把手的第一把火燒到自己頭上。

“沒了。當時我也不在場。”

“謝謝，謝謝。我馬上整頓。”

“你最好直接向陶總彙報，他佔了宋總原先的辦公室。”

“好的，好的。”

剛放下電話，鈴聲就響了，看了下號碼，張興武跳起來，急忙去了陶唐辦公室，“陶總您找我？”

“是這樣，你跟小招打個招呼，以後別做我的飯了，我去大食堂吃。你讓人給我買點飯票，還有餐。”說罷，陶唐掏出皮夾子，出三張紅票子給張興武，“對了，服的事，你安排了吧？”

張興武像接了火炭，“陶總，這樣不合適啊，您怎麼能到大食堂就餐呢？另外服是賈副主任辦的。”

“爲什麼不能去？你去辦吧。服你代小賈去退掉。”陶唐看看桌子上厚厚的文件夾，開始批閱文件了。

張興武回到自己辦公室，沉思著，顯然，這位一把手是不按規矩出牌的傢伙，他在沽名釣譽！或許在這個時候就應該這樣？

已預到新來的一把手不是善與的，但必須執行他的命令，這是不能含糊的。他來書陳嫣，讓去業爲陶唐買飯票，到商店買餐。

“餐要細心選，對了，你給我也買一套。”張興武決定陪陶唐吃幾天大食堂。

“陶總要去大食堂驗生活？這可太好了。我們總算熬出頭了。”在食堂就餐的陳嫣聽了主任的代，登時興高采烈。

這個孩確實不適合當書！當初韓總推薦來廠辦，礙不過財神爺的面子，但這個外表豔麗格潑辣的孩子卻嚴重缺乏書的基本素質。

“小陳！我跟你說過多次了！你總是置若罔聞！多幹說是我們這行最基本的要求，你把給我關了。快去辦吧，已經十一點了。”張興武有些後悔將這件事給陳嫣了。

陶總要退掉服……張興武拿起電話，把賈建新了來。

聽了張興武的話，賈建新張起來，“是不是陶總不喜歡？那都是呂主任選的。”

“呂綺？”

“咱廠還有第二個呂主任？是趙書記派跟我一起辦的。”

“執行領導的指示吧。”

“還不知能不能退掉呢……”

“不行再說。”

張興武揮揮手趕走了賈建新，決定找呂綺談談。剛纔陶總在走廊裡主問候呂綺的一幕他看見了，看來他們關係不錯。或許呂綺有更好的主意給自己？

剛出辦公室，就見兩個工人模樣的人走過來，張興武擔心是來找陶唐的，總是這個德行，每次更換一把手，下面的人就像打了似的興。

“你們兩個，找誰？”賈建新已經搶先迎了上去。

“我們要見陶總。”

“你們有什麼事？”張興武問。果然來了。他想。

“孩子就業的事，你們管不了！我們要見陶總！”爲首的一個留著板寸的高個子黑臉膛中年人氣呼呼地說。

“就業問題去找人勞（人力資源部的習慣稱呼），人勞理不了，會向劉副總反應，不能什麼事都直接找陶總。陶總剛來，事多的很，沒時間見你們。”張興武說。

“他是一把手，他說了算。我們自然找他。人勞和劉總不解決問題，又不是沒找過？”另一個看上去很蒼老工作服上沾滿油漬的小個子工人大聲道。

“你說話小聲點！這是三號樓，不是菜市場！如果你們不願意找人勞，可以在規定的時間去信訪辦反映問題。信訪辦會將你們的況彙編傳閱件，陶總會看到。陶總剛來，真的沒時間。”張興武低了聲音，“先來我辦公室談吧。”

陶唐聞聲出來了，“二位師傅，我就是新來的總經理陶唐。剛纔的話我聽見了，現在我真的沒有時間……興武，信訪是在晚上嗎？”

“是每週二晚上。”

“破個例吧。今晚安排下，我去接訪。”陶唐轉而對“闖”辦公樓的兩個工人說，“今晚我在信訪辦等你們，行不行？”

“那行。”大個子工人看著陶唐，“你不會騙我們吧？”

“不會。”陶唐轉回自己辦公室了。

張興武跟進來，“陶總，我向您檢討……”

“檢討什麼？門衛不把他們攔住？這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信訪辦設在幾號樓？通知信訪辦去記錄。”

“在一號樓一樓門衛室旁邊。時間是晚八點。陶總，我可能說的不對，他們反映的都是蒜皮，您哪有時間親自理？是不是請劉副總替您去？”

“信訪制度是怎麼規定的？”

“規定不是很明確……一般就是信訪辦記錄下來，整理傳閱件相關部門理。”

“對我可能是蒜皮。對他們可能就是天大的事。你說的沒錯，一些事我是沒力親自理的，而且現在也不知道公司的規定。但今天是個例外，我必須去。”說完，陶唐落座繼續批閱文件了。

下班鈴響的時候，李志斌趕回來了，轉了一圈也沒找到舊貨市場，司機王富民從他家裡找了個半新的自行車，李志斌在生活區的修理點花15元配了個鎖，放在了辦公樓後的自行車棚裡。上樓正好遇到陶總拎著個桶狀的不鏽鋼飯盒出來，張興武跟在後面。

“陶總，車子沒買到，您的司機王師傅家裡閒置一輛，我放在車棚了。這是鑰匙。”

“王師傅不用嗎？”陶唐大步下樓。

“不用，閒著。”李志斌跑幾步，搶在陶唐前面推來那輛半信的老式自行車。

陶唐接過李志斌推來的自行車，上去就走了，將張興武丟在了後面。

張興武暗暗苦。廠裡有大小不等的三個職工食堂，陶唐也沒說他要去哪一個，這怎麼辦？他剛纔曾想通知下主管食堂的業公司，但沒來得及通知。不用問，食堂的況不會讓陶總滿意。這才第一天，他就到跟不上陶唐的步子了。

“主任，陶總這是要去哪兒？”李志斌問。

“去職工食堂吃飯去了，你快跟上他。”

李志斌答應一聲，跑步追了上去。

張興武去了最近的二食堂，裡面已滿了職工。他轉了一圈，沒看到陶唐的影，急忙給李志斌打電話，李志斌卻不接，直到他撥第三回，電話終於通了，“主任對不起，沒聽見，我們在一食堂……”

張興武急忙追過去，在食堂門口看見李志斌，“陶總呢？”

“他排隊買飯呢。”

“你是幹什麼的？嗯？”張興武有些不滿。

“陶總不要我跟著……”李志斌也是單，但他習慣了在三食堂吃飯了，餐都在那邊呢。

“他在哪兒？”

“那邊……”李志斌指了下。

“你去吧。”張興武已經看見了隊列中的陶唐，他不耐煩地朝李志斌揮揮手，趕排在了陶唐所在的隊尾。

張興武已經很久沒來過食堂用餐了。他一面盯著陶唐，一面打量著環境，哄哄的，空氣不好，餐桌擺放也不整齊，還髒，地面油膩膩的，沾腳。他知道業公司該倒黴了。

看到陶唐買了飯菜朝另一邊走去，張興武不知道該不該跟過去，略一思索，決定買了飯菜再過去。等他排到窗口，炊事員認出了他，“喔，這不是張大主任嗎？今兒怎麼了？驗生活？”

“隨便給我來一份……”張興武將餐盒遞進去。

“隨便？”

“菜隨便。主食要米飯。”張興武看炊事員給他鏟了米飯，在菜盒裡搞了三樣菜餚，堆的滿滿的。

“多錢？”

“嘿，要什麼錢嘛。”

張興武從窗口丟進去二十元菜票，急急追至陶唐的那張桌子，除了陶唐，那張桌子空著，他找了個凳子在陶唐邊坐下，看陶唐盒子裡是一份麪條，菜餚是兩樣，西紅柿炒蛋，燒茄子。

陶唐看了眼張興武，沒吭氣，繼續對付他的飯菜。他吃的很快，張興武剛吃了兩口，他已經吃完了。起去牆角的水池邊刷洗餐，張興武乾脆不吃了，追過去，將剩餘的大半飯菜倒進了泔水桶裡。

“陶總，我來吧。”

“浪費是極大的犯罪。”陶唐很快洗了餐，朝門口走去。張興武匆匆洗過餐，追了上去。

“一般地講，看一個公司的管理水平，只要看兩個地方就可以了，一是食堂，二是廁所。”陶唐站下，“我小時候常來這裡買饅頭。件環境改善了，但管理水平照舊。食堂是哪個部門管理的？”

“業公司。”

“你給業公司說一聲，讓業的領導們吃三天食堂。”

“是。我這就通知。”

“你回家吧。我回辦公室了。你不要跟著我了，我就是在這裡長大的，儘管這些年變化很大，但基本的格局沒怎麼變。”陶唐回打量一陣食堂，拎著“飯桶”朝辦公樓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