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展規劃部是紅星公司的核心部門，對外的應酬雖比不上營銷部，也不算。呂綺很早就認識到酒量就是戰鬥力，酒量的深淺很大程度代表著工作能力。所認識的各級領導，幾乎個個善飲。

呂綺的酒量不淺。甚至不知道自己的量是多。的善飲在紅星是有傳說的。陶唐的前任宋悅初上任，因爲某項國撥技改項目順利通過驗收，宋悅很高興，請了發規部的主任科長們慶祝，目標對準了漂亮的中幹呂綺，不停地找理由和呂綺杯，呂綺無奈道，“說句酒話吧，現在是領導在上我在下，您說幾下就幾下。”

衆人轟然好。

那次呂綺把宋悅喝翻了。宋悅最後是被書攙回賓館的。分管項目的段輝早已不省人事，而呂綺竟然一如平時，沒有毫的失態，步履穩健地回了家。

呂綺因此出了名。但汲取了教訓，因爲那次拼酒，給帶來了不的負面傳言。因此給自己立了個規矩，不是非常場合，絕不沾白酒，便是發規部的分管領導駱衝也勸不了。

今天自然是心目中的特殊況。有很多話要問陶唐，特別是那天在辦公室彼此簡單敘述了各自的生活後尤其強烈。很想知道陶唐的夫人去世的“故事”，這幾年他是怎麼過來的，他還年輕，才四十三歲，對於今後的生活有什麼打算？甚至有一種衝，想告訴他自己一直沒忘記他，但這個念頭剛一升起就被掐滅了，如果陶唐不是以紅星一把手回來，哪怕他窮困潦倒，也可以“擇機”傾述自己的深藏二十餘年的心事。但現在不行了，不想讓他有誤會，認爲自己是有所企圖。

大家都是年人了，呂綺自恃自己完全可以把持的住。沒錯，自己曾悄悄喜歡過他，但那不過是做的一個彩的夢而已，說出來不會有什麼後果，卻讓自己了卻一樁心事。

共同的三小杯白酒過後，酒席進自由發揮的階段，呂綺酒倒杯幹，毫不推辭。而另一位顧眉君更爲豪爽，表現極爲主，且妙語連珠，總能找到乾杯的理由，是和陶唐便連三杯，而且是大杯——顧眉君嗤笑唐一昆準備的酒是給娘們兒的，“換大的，太他媽囉嗦了。”

換上來的酒杯式樣古樸，每杯足以容納三錢。

“我們二十五年未見，該不該乾一杯？你一別二十五年，從來不和同學們聯繫，該不該罰一杯？你高升紅星一把手，該不該慶賀一杯？小杯喝太過囉嗦，咱們一次來過！我陪你，咱倆走個大的！”顧眉君上了陶唐。

陶唐不能拒絕。

周鴻友笑瞇瞇地看著倆人拼酒。等倆人喝過後對顧眉君說，“顧班長，今兒你怕是要栽。前幾天王書記和上市長爲陶唐接風，我可見識過他的酒量。”

“是嗎？你怎麼不早說？不夠意思。不過，我是傷不傷，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聽出了周鴻友的言外之意，陶唐是有來頭的，不然市裡主要領導不會爲央企一把手接風。

顧眉君果然說到做到，接著找上了呂綺，倆人連乾兩杯，然後是孫敦全和韓瑞林。顧眉君挑頭出擊，氣氛立即掀起高。酒局就是這樣，如果賓主，效果迥然不同。

韓瑞林一直注意著顧眉君，在挑戰周鴻友的時候，湊過去跟孫敦全說，“現在我才知道，當領導真的需要素質。”

孫敦全雙眉一挑，“若是你是他們，早就練出來了。而且，好酒難醉人。”

桌上打開的兩瓶五十二度五糧不到半小時就幹掉了，馬上有人搬進來一箱。紅滿面的唐一昆甚是開心，揮退服務員，親自爲衆人添酒，“兄弟姐妹們，我這裡是吃喝玩樂一條龍，唱歌，打牌、桑拿、運，水裡的，陸地的，凡是你能想到的，我這裡全有。今兒一定喝好玩好，不然就是看不起老唐。”

“吹牛吧你，”顧眉君端著酒杯再次來到陶唐跟前，“陶唐，求你辦件事行嗎？”

“你說。”

“把你的基本戶轉到我這裡吧，算是給我個支持。”

“剛纔已經說了，只談友，不談公事。你犯規了，罰酒。”陶唐臉不改，“酒令大於軍令，規矩就是用來執行的。”

“好，我認罰。改日我在北安請你，不可爽約喲。”顧眉君認罰，幹了那杯，“你不能安坐如山呀，是不是也敬大家一？”

“沒問題。不過，我先說句話吧。謝諸位同學，大家看，這兒有我們的父母，涉及到政府的事，自然有鴻友兜著。資金是企業的，免不了找銀行貸款，尤其是紅星這樣經營困難的更是如此。沒想到我們班長是公司部老總，這就變得簡單啦。還有我們老唐，如今財大勢雄，如果紅星求上門，老唐不可推辭喲。呂綺和瑞林都是紅星的骨幹，對紅星的況比我瞭解的深的多，有他們幫襯，我自然輕鬆幾分。老孫更了不得，如果能借你如椽巨筆爲紅星寫幾篇文章就更啦。總之謝謝大家，我連幹三杯表示謝意，各位隨意好了。不，這可不是說工作，顧班長你別用那種眼神看我，這完全是同學，是吧？”

“嘿，你可真會繞。不過，既然你自罰三杯，我們就不說你犯規了。這樣，我陪一杯吧。”周鴻友站起來，“互相幫助。哈哈。”

“言重了，東湖哪裡比得上紅星底蘊深厚，我也陪一杯。不如我們共同來一個？”

孫敦全以及呂綺韓瑞林自然不會駁陶唐的面子。在衆人的注視下，陶唐先乾兩杯，第三杯共同喝了。

陶唐轉向呂綺，把椅子往過挪了挪，“聽那首《同桌的你》，總能想起你來。借老唐的酒，敬昔日的同桌一杯。願你青春永駐，事事遂意。”

“不行不行，一杯可不行。百年才修得同船渡，同桌一回，至要比同船渡強。”周鴻友聽見了陶唐的話，哈哈大笑，“大家說是不是？”

“那是那是。”唐一昆點頭，“說的沒錯。至三杯。”

一種莫名的酸楚涌上心頭，呂綺的眼睛溼潤了，“聽你的，我陪著就是。”

“夠爽快，呂綺都這樣表態了，換個大杯吧。”唐一昆拍拍手，立即有服務員進來，“拿大杯來。”

在細腰口杯中連倒了三杯，“先乾爲敬。”陶唐乾了杯中酒，又爲自己斟滿，“以後還要多幫助我。”

“你吃點菜……”呂綺關心道。

“沒事的，今兒高興，”陶唐沒吃菜，直接來到韓瑞林邊，“老同學，咱倆走一個？”

“謝謝陶總，我敬你。”韓瑞林趕站起。

“罰酒！”陶唐笑著說，“你違反周鴻友的規矩了。”

“我認罰，認罰。不過，以後還要陶總多指點。”韓瑞林結結地說。

“趕吧，再說你又要挨罰了。”孫敦全提醒道。

陶唐轉過圈，周鴻友上場。副市長敬酒，即使是韓瑞林不勝酒力，那也得捨命陪君子，兩瓶酒很快又空了。

最後是唐一昆打圈，“很久沒這樣盡興了。同學們，我有個提議，白酒呢，這是最後一瓶了。咱們進度慢點，不然就浪費一桌好菜了。飯後咱們換個地方好好聊聊。”

“唱歌去吧，老唐這裡有平泉最好的k廳，音響效果絕對一流。”顧眉君說。

這時門敲響了，會所經理祁萍端著個高腳大酒杯進來，“唐總，我來敬您的同學們一杯，可以吧？”

“當然可以。你早該來了。我來介紹。各位，祁萍祁經理，會所的最高管理者，陶總，紅星公司董事長，”他先將陶唐介紹給祁萍。

“久仰了，我們唐總經常提到您。這樣，您隨意，我喝一半。”拿起桌上的酒瓶，給自己倒了小半杯，最有一兩。

“謝謝祁經理……”陶唐禮貌地與祁萍了下杯子。

“歡迎陶總經常來會所指導工作。”祁萍一飲而盡，不等唐一昆開口，祁萍來到周鴻友跟前，“周市長，給小祁個面子吧？”

“看你說的……”周鴻友親自爲祁萍倒了酒，倆人杯，各自幹了。

祁萍接著來到顧眉君跟前，“顧總，咱倆不是第一次了，您可有時間沒來了。”

“小祁你應當敬紅星的朋友們。”顧眉君看來是會所常客。

“當然，我這不是挨著來嗎？”

呂綺把注意力從陶唐上移開，看著風姿綽約的會所經理逐一向客人敬酒，期間一口菜未吃，到自己這裡收尾時已經足足喝下去半斤了。

“你掉了一個……”見祁萍含笑走來，呂綺站起。

“唐總是我老闆。我說了是來敬唐總的貴客的。喔，您真是唐總的同學？不對吧？”

“我肯定比你大，而且大多了。”

“啊，原來羨慕顧總駐有，沒想到有了新偶像。呂姐，您可得留個電話，我好隨時請教。”

“你們就別互相吹捧啦。再說就讓我無地自容了。快些吧。”顧眉君笑道。

跟呂綺過杯，祁萍真的向呂綺要了電話，“唐總，您看是不是準備點主食？另外，要做其他安排嗎？”

“主食你看著上把，花樣多些。剛纔顧總說了想唱唱歌，你去安排吧。”

“好的。各位請慢用。”祁萍行個禮，出去了。

孫敦全一直想寫一部草創業的網文，苦於嚴重缺生活經歷，否則以他憤世妒俗的子，是不會來東湖會所的。但他卻沒有將真實的目的告訴陶唐。當宴席進最後階段，孫敦全找上了唐一昆。

“老唐啊，我想請你幫個忙。”

唐一昆當然猜不到孫敦全所想，打了個哈哈，“你說，只要我能做到的。”這些年求他辦事的不知有多，求人和被人求組了他生活的主要容。辦與不辦他在心裡有一把刻度確的尺子，孫敦全肯定不在他肯定答應並努力實現其目的的人羣中。

“你肯定能做到。我不是找你便宜買房子。”孫敦全立即打消了唐一昆的顧慮。

“哈哈，買房子也未嘗不可。”

“老唐，我相信這樣稱呼你的已經不多了，是不是很新鮮？老唐啊，你能不能空給我講講你的創業史？我很興趣，真的。特別是你第一桶金是如何淘來的，這個最關鍵。”

“你瞭解這個作甚？”唐一昆立即警惕起來。

“你知道我現在靠啥謀生嗎？”

“說實話，我不知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

“我是賣字爲生的。你估計不會真正理解，我想寫一本創業的書，想以你爲原型。放心，我在我的設想中，你就是現代版的鯉魚跳龍門，除了事業擴張外，所有個人家庭、上的故事都與你無關。完全是虛構。”

“你寫這個幹嗎？”

“讀者喜歡啊？所有人都有財富夢，幻想爲擁有億萬財富的幸運兒。在我的現實生活中，你是我認識的唯一的一個真實的億萬富豪。怎麼樣，能滿足我的願嗎？”

“不行。”唐一昆立即拒絕了。

“爲什麼？”

“不爲什麼。老孫，不是兄弟不幫忙，是因爲兄弟不想回憶過去那些艱辛的日子……這點，你是不會理解的。如果你想在我的樓盤買房子搞點優惠還可以商量，你說的那個，絕對不行。”

“我一直以爲，改革開放以來產生的富豪中，起碼有七以上存在原罪。你也是這樣嗎？要不爲何不願談及創業的第一桶金？其實那是最人的一環……”酒後的孫敦全不依不饒。

“你想寫誰就去寫誰，別找我。真的。”

“那你給我介紹一個？以類聚嘛，總有願意把自己最得意一筆展示出來的富豪吧？”

“我從不關心別人是如何創業的，就我所知，也沒人會向一個無關的人講訴自己的過去。”唐一昆目冷峻。

“算了，不要強人所難嘛。”陶唐打了個圓場。

“就是，不要唐大老闆啦……”不知爲什麼，呂綺今天狀態有些不對，腦袋開始發暈，眼前出現了重影，“陶唐，你過來坐……”拍拍邊的空椅子。

“唔，是不是有些不舒服？”陶唐見呂綺已紅暈滿面，更顯得豔麗無儔。

“不，不要。可能酒不對口味……我想知道，你夫人，究竟是怎麼回事……”

“喝點葡萄吧，剛纔不該喝那麼猛的。”陶唐將葡萄推到呂綺手邊。

“有什麼不好說的……我是關心你……”

“我知道。今天不想談這些……”陶唐的目與呂綺相，立即躲開了。

正好周鴻友過來，“幾天來的覺如何？我看你們那位馮總蠻重你嘛。”

“把我架在火上烤呢。哪如在總部機關清閒？這種重不要也罷。”

“紅星一把手肯定是重用無疑，再次祝賀你。”周鴻友端杯，陶唐與之了下，各自呷了一小口，“紅星眼下確實比較困難，寄信到市裡告狀的不……老兄準備從那裡下手整頓？”

馮世釗此行頗省裡重視，平泉的事畢，市長上宏陪其去了省會北安。周鴻友沒有陪同前往省城，但據他得到的消息，同爲候補中委的邢省長會見了馮世釗，雙方順利達了所謂的戰略合作協議。省電視一臺在次日《g省新聞》第二條播出，“……我省與中國輝煌機械工業集團公司達戰略合作協議，雙方將在一系列領域加強合作……”但就輝煌集團而言，其在北安的企業無論從規模還是影響力都不如地平泉的紅星公司。

“不知道……總要先生存而後發展。別看我是在紅星長大的，但對其瞭解極爲淺，真的說不好。”

“紅星的況我知道一些。老陶，紅星需要一次浴火重生。這個機會就在眼前，市裡確定的新城建設方案基本獲得省裡的認可，我正好分管這塊，我倆爲什麼不合作一把？搞好了，一下子就將紅星的歷史包袱全部甩掉了，這可比搞什麼產品開發市場拓展見效快的多。”

“之前我聽到過一些方消息。原則上總部是支持紅星搬遷重組的。但我對此卻素無研究。眼下的形也不允許我騰出更大的力來做這件事，飯都吃不飽呢。不瞞你，今天去車間就被人圍了。”

“紅星家大業大，歷史包袱尤爲沉重，一般的困手段很難見效，你得另闢蹊徑。”

“是啊。”

“需要我出力，就說話。不過，你們是央企，素來跟市裡來往稀疏，而且，我也不分管工這塊，怕是幫不上什麼忙。”

“不，有你這句話，我就很謝了。”

“見外了不是？改日到我家裡來，我們小範圍聚聚。”

“還不如來廠裡呢，也算對我的支持。”

“還是算了吧。說個份敏是自大了。但不由自己真是實。你在央企，肯定能理解我的難。”

“對了，你家裡還有誰在廠裡？”

“沒人啦。都離開啦……對了，你爸媽呢，還在廠裡？好吧？”

發達了的兒子不會將親人留在一個效益日下的企業的，陶唐並不意外，“他們在濱江跟著我，一直要回來，畢竟在這兒生活了大半輩子了，過一段時間我會接他們回來。”

“那好，到時候我去看二老。夫人和孩子呢？也跟你回來？那天在市府招待所沒方便問。”

“不，孩子在濱江念初中，我不想讓轉學了。”

“也對。我們這種人，就像無的飄萍，下一站還不知在哪裡，他們不回來是對的。沒時間了，我得趕回去開會了。”周鴻友看看錶，起與呂綺、韓瑞林、孫敦全、顧眉君握手道別，“各位慢用，完事後讓老唐安排好好輕鬆輕鬆，週末了，別急著回家。”

唐一昆問周鴻友，“非走不可？”

周鴻友指指天花板，“沒辦法，真是抱歉。你招呼好大家。”

“好吧，我代表大家送送你。”唐一昆向陶唐等人做了個手勢，陪周鴻友出了包間。

周鴻友是會所的常客。但唐週二人均未想到，這是周鴻友最後一次來會所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