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疆》第47章 —— 結局
年番外——是我的,還是我的!
那年元宵。
,胖胖的屁一扭一扭,他會爬了,會爬了。
嘿嘿!
他得意地回眼,看了睡的胖哥哥一眼,忽略掉提著燈籠、看犯花癡的下人,掉頭繼續扭屁「徐徐」爬行,向著他花花綠綠的玩勇敢前進,前進,再前進!
真是心花怒放啊,他早顧不得自己口水,已經毫無控制地一路滴答,蜿蜿蜒蜒拖出一條曲線。
終於功了,他的小手手已經抓到漂亮的球球了,可惜還沒等他坐穩,他那胖胖的軀,已經冷不丁被人拎提起來,放擱了桌臺上。
「小弟弟,你的獎品。」拎他的那位大爺看都沒看胖屁一眼,就把他當獎品送人了。
「多謝!」領獎品的小,抱起大屁「獎品」扭頭就走。
「哥哥,看我的獎品。」小歡愉地獻寶!
「這個是個娃娃,韓朗。」小的兄長善意提醒。
韓朗的小,理直氣壯地眨眼,「我看得出啊!是個娃娃。」
「沒人會將活生生的娃娃當獎品的。」哥哥擺出苦口婆心的架勢。
「這是我猜燈謎換來的獎勵,獎品就是娃娃。」弟弟耐心介紹。
韓焉氣跌,剛要張口。
有人氣吁籲地跑了上來,懷裡也抱了個娃娃,「兩位小公子,請等下……」
哥哥看了眼兩個娃娃的著,搶先對韓朗道,「看他們著打扮相同,想必是兄弟,你把這孩子還人家。」
「你怎麼知道,那娃娃不是那人獎品?」韓朗連連不肯,指點,「穿著一樣很正常。」
「這位公子,這真是我家二爺。我抱著是我家大爺,剛才小的走眼了會,他居然就不見了。」
「你有什麼證據,證明不是你貪心,想騙我,好得雙份獎勵?」韓朗橫眼,「再說,你沒看好是你的事,現在他歸我了。是我的獎品,我的!懂不?」
「這……」可憐的下人被對方一陣搶白,弄得無言以對。
「韓朗,把孩子還人家。」哥哥還是相當明理的。
「不要,他哪裡掉的,問那裡的土地爺要去。這個是我的!」韓朗死死抱住,就是不放。
而此時,懷裡的「獎品」很地左看右看,欣賞著哥倆吵架。突然,他覺得自己牙了,沒東西磨牙了。
東張西了會,他招子一亮,抱著自己那主兒的脖子不錯。哎!他屈就磨下吧。
於是這位「獎品」,開小白牙對著韓朗脖子就是一口下去。
「你的口水,好噁心。」韓朗略帶嫌棄側過頭,他哥哥趁機一把搶過「獎品」還給了失主。失主午夜驚魂般,毫不懈怠,左擁右抱,走底抹油,立刻以驚人的速度消失在人海中!
「我的獎品!」韓朗回神想追,被哥哥一頓栗。
「告訴你了,那是人家的小孩,快跟我回去!」
「不要!」
-
翌年元宵,人海依舊。
「韓朗來玩套圈。」父親手召喚。
「有意思嗎?」韓朗訕訕,明顯去年的打擊不小。
「當然,你套到東西,都是你的。」
「好吧。」韓朗勉為其難地隨手將竹圈一扔!
此時此刻,一個娃娃蹣跚穿過欄繩,邁著「白鵝」步子走場。
竹圈很不巧地——正套扣他大大的腦袋上。娃娃停下走步,翻眼審視自己頭頂狀況。周圍看熱鬧的哄笑聲群起。
「套中了,我的獎品。」韓朗舉手歡呼,第一時間殺到,手疾眼快地起了娃娃。
「韓朗,那是個娃娃!」圍觀起哄良民群眾當場傻眼了,韓父急喚指正。
「我知道,可套到的,就是我的!你自己說的,這是規矩。」韓朗吸取去年的教訓,扭頭就逃!如水滴海,瞬間消失不見。
「二爺!」熙攘人群裡,有隻無力抖的大手出,並夾帶著哭腔得哀嚎聲。
韓焉對著他爹,攤手聳肩,表示很理解父親此刻的心;心裡暗笑:又是去年那隻娃,居然會走了……
韓朗呆在原地,黃葉枯飛,風中凌,一葉飄過他指間,他默默地並指夾住,若有所思地凝。
眾臣終於醒悟,跪伏在叩呼“萬歲。”聲音不是很大,也不是很小。反正沒驚韓朗,他就那麼很不合禮儀的傻站著,上面沒意思質問,下面沒膽子提醒。
日穿雲,最終只剩一道弱投下。輦頂上的描金祥龍,寒芒凜冽,彷若俯視世塵的神。
輦華容有點力,單手抓扇柄,卻盡量直腰,呼吸急促,腦子發熱帶暈,他索扯了額上的繃帶,額頭滴慢慢滴落。
啪答,啪答。
華容很無所謂地笑笑,眸彎月,看著自己的落上扇面,畫出點點梅瓣。
“古有傳說共工祝融爭鬥破天,禍殃蒼生,但畢竟有媧補天;今朝國事累卵,是朕沒能想到的,所以,韓朗,我們補天吧。”又了一朵,毫無懸念。
話剛落地,韓朗指頭一鬆,枯葉離他的控制,飄零逝過,“韓朗願意,親自率軍北伐。敬請君主寬心,這天,塌不了!”等他回神,自己袍跪地,信誓旦旦。
華容笑嘻嘻地去臉上快乾涸的漬,舉扇欣賞,“聽說韓太傅盔頂之纓,還未染紅,凱旋歸來,我親自替你染紅頂上白纓。”
綻放紅梅間“殿前歡”三字,顯得異常突兀,滿鼻腥殺氣,怎麼看都是無法妥協的對立,永遠地——無法妥協!
“莫折信,快放我回去!否則我……我要絕食抗議啦!”發話那主雷般嗓音,張牙舞爪地在空中揮拳,突然很不識相的一聲飽嗝,從他裡溜蹦出來。
莫折信邊咳嗽,邊看戲般斜睨眼前那位——相當熱直腸的“白痴”貴人。
“我……要打好挨的基礎!”華貴昂頭,視死如歸。
“很好,省糧了。”莫折信鼓掌,“多謝,多謝!”
“哼!”
莫折向來不討沒趣,負手退場,臨行前淡淡道,“聽說援軍已經出了京城,是韓朗掌印,親自出征……”
華貴駭然跳起,耳廓居然如兔聞聲般地了一。
“傳說,流雲請辭未;所以這次,他照舊與流年一起,跟隨韓大人。”
轟然落地聲,貴人隨即四腳朝天,豪邁地昏了過去。
莫折轉,義正詞嚴道,“以後隨軍,華貴人可以不帶枷銬,但請多多配合了行軍速度!”
韓朗將暫殮皇帝殿堂的門推開,一室淒涼。
“不是不想救你,只是沒來得及。”指間溫熱,棺木卻依舊是冰涼,“等凱旋回來,再想如何替你發喪吧。”
細想這話,韓朗又頓覺好笑。
一個沒了君主的山河,死保著何用?
可轉眼——他又嘆氣,指腹慢棺櫺,某人口裡“韓朗”二字像道符咒,攪得他心不得安寧。
禮而不往,非禮也。雖然自己認定錯不在己,但哄哄人總沒錯的吧。
於是,他至宮中華容兩封函,一封為公,告訴他繼續假扮皇帝該注意哪些。
韓朗莞爾,華容聰明只要提點幾要點,他便絕對可以應付妥當。
而另一封為私,私話就三個字——“我錯了。”自己夠意思了吧,華容他看不看!
夜將盡,韓朗眼犀利采,果毅邁出殿堂,很快沒黑夜之中。
“皇上!”跪地太監又恭敬地向重帷呈上另一封信。回到宮庭的天子因驚嚇,重病臥床,不能見到,不得吹到風。
“還有一封?”
“是,只是太傅叮囑過這封容,說的純屬是私事,皇上不想看,就不用勞心去看。”
華容在帷後淺笑,“那就不看了。”
“這……”
“燒了吧。”他就不看!
不敢違背君意的太監,領命下去。信很快被火舌吞噬,燒灰燼。
“那邊的火頭不行,快加燒柴火,”大雪紛飛,兵甲都凝凍上了一層薄冰,岸上堆堆篝火烈烈,火星劈啪四濺。將領大聲呵斥,指揮手下得兵士加柴澆油,“快點,快!這河不能結冰!”
婆夷橋兩岸,兩軍對壘數月。
月氏態度是屢敗屢戰,得到的結果是屢戰屢敗,然後再屢敗屢戰,如此循環。眼看,月氏士氣逐漸步低谷,誰知道,天忽然驟冷,下起了大雪。河水犯賤作,開始有結冰跡象。
月氏終於歡躍,只要河面結冰一結實,不用死攻過橋,就是順利過河。
韓朗也不含糊,當即下令堆起大批篝火,減緩結冰速度。
這仗打得好笑。
這岸是努力生火送暖人間,彼岸是投石雪球砸來,火中送雪!
唯一相同的是,雙方都默契地節省箭支,期待關鍵一役。
雪越下越大,本無有半分停滯的跡象,中軍帳突然傳令,不用刻意管篝火了。
大夥納悶之餘,有人恍然大喜,急猜道,“說不定,將領們有好謀略了。”
他的話有人應聲,“那是,咱們莫折將軍什麼時候吃過敗仗?”莫折麾下的將士率先重昂鬥志!
“說的容易,你們看看對面這群野人,像敲退堂鼓的樣嘛!”有人喃喃抗議。
“男人嘛保家衛國,理所當然!就算沒辦法,死拼!老子也至挑死個,弄個本錢!”
大家越說越帶勁,剛領命回來的流年遙遙瞧了眼,轉眸正見莫折信向他這廂走來。他習慣地準備迴避。
“餵,你長得像你娘吧?”莫折信輕佻一問。
流年蹙眉,等他走近。“你什麼意思?”
“不像我,自然像你娘。不過,我除了記得你是我兒子外,你娘的模樣,我實在是記不得了。”莫折信窺見流年臉發青,又用低不可聞的聲音,懊惱地補上了那麼一句,“人好似真的太多了。”
這話未落地,流年已經出手,可惜遲了一布,莫折信已經貓下腰,對著他肚子猛送一拳,“所以——你要有點出息,好好活著,才讓我時時記起你的臉,才能記起你娘的樣子……”又是一拳,莫折瞅著已被擊昏的流年,勾笑道,“如此沒用!那麼,明日領兵到雪峰炸雪事,由我代勞,沒你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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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更天時,終於雪止,河面已經冰結。
兩岸殺氣團團層層。
而莫折信營盤,此刻只留下了一人——正夢游春秋的華貴人。
冰層逐漸結厚,月氏國兵發猛攻。
“元帥令:死守河岸、橋頭,不得上橋過江!”傳令兵一路飛奔,手中小旗迎風獵獵,“死守河岸,不得戰過橋!”
這時,自認彪悍第一的華貴攻,掀開了自己眼皮,終於醒了。他不是被凍醒的,而是被吵醒的。
帳外擂鼓聲震天,混著喊殺聲,似乎永不歇止。
華貴很快就發現負責看守他的守衛已經不見了,而遠廝殺聲跌宕,火潑染茫茫白雪,他很明白,是對岸的虜人已經殺過來了!
作為一個未來極品總攻,他當然有保護流雲的權利和義務,於是乎——伊沒有片刻的猶豫,開始埋頭四搜索。
半盞茶的功夫,一位頭頂烏黑鐵鍋,手帶雪尖石的勇士,傲然佇立天地間。
只見他雙足生風踩踏雪來,那舉手就能殺頭豬氣概無形地向四周擴散開去!
逆風裡,只聽得他聲聲大喝,“流雲,我來了,我會保護你的!流雲!”
天,步步亮。
華貴先見的不是流雲,而是正被幾個虜兵圍攻流年。
“流年,我家流雲人呢?”聲如旱雷。
“……”幾個敵兵當即被他的大嗓門唬悶了下,而流年忙趁機出劍得手,敵人瞬間倒地,項頸鮮噴濺。
流年上的腥味更加凝重,氣間他斂神斜睨華貴,“你怎麼在這裡?”
華貴下頭上的鐵鍋,掂石腰大笑道,“我乃天將降……”
“臨”字還沒亮出華貴口,華貴卻見迎面殺出一支弩箭。
流年手快舉劍將弩箭劈斷,可惜箭支力勁,後半支斷落,前半段鋒尖不變,直奔華貴額間眉心而去。
“當”!
一支飛鏢徒然出現,生生橫截斷弩箭頭,其弩鋒輕輕過華貴額頭,最終落地!
華貴呆呆向鏢出去,幾步開外——
流雲。
華貴怔怔時,流雲已經衝到他跟前,將自己頭盔摘下,戴在華貴頭上。
爾後,他閉了下雙眼後又倏地睜開,怒不可遏地訓道,“你搞什麼,給我戴好!”
“我……”多月不見,流雲五更加清俊,一旁火映襯,非常好看,但也反襯臉相當地蒼白。
“再頭盔,你這輩子別想做攻了!”
華貴被流雲吼得一時無措,隨即反地將自己手裡的鐵鍋,套在流雲頭上,“你也給我好好戴著!”
流年打量兩人幾眼,識相地拍拍流雲的肩,“這裡給你了,我上山!”
“一起吧。”
三人行,趕到半山腰。
流雲突然將路橫攔,“等等,這裡有些不對勁……”
“怎麼?”華貴環顧四周。
“有人布了陣。”流雲解釋,又見流年面凝重,“我想莫折將軍他們已經陣了。”
“這陣有多厲害?”流年皺眉拓步向前走了幾步。
“死陣,相當地棘手。”流雲抬手,無所謂地原本濺在臉上漬。
雪又開始落下,山間風。
兩軍對殺熬到了黎明,步上河面冰上的月氏國兵將越來越多。
敵過江傾巢來犯之策,使得這戰打得相當吃力。
“敵營騎兵又衝過來了!”橋頭那方有人大聲示警。
莫折信真慢!這況——好似有點不好玩了。
韓朗不再面無表地觀戰,隨意挑了一桿長槍,催馬沖向戰役第一線,橋頭岸沿。
敵兵潰退!
殺退一撥,後面又跟上一撥。
幾列盾牌頂前,黑的弩箭,掩護著隊伍呼嘯而來。
韓朗掄槍格擋箭支!
河對岸的指揮將領倏地指著韓朗這方大吼,韓朗本沒聽到說的是什麼,也沒必要知道!
而橋面上那些持舉盾牌敵兵,突然左右一分,後面原本貓腰前進的兵士,當即跟進擲出絆馬索!
韓朗沒細想,本能槍去攔,索線上槍桿,順勢纏住繞上了槍頭。
同刻,下的戰馬中招,驟然栽倒在地;韓朗也跟著翻跌在兩軍殘肢骸之中。
驚詫一瞬,敵方一員悍將已經衝殺到了韓朗跟前,高高舉刀,力劈華山。
死亡被高舉在韓朗頭頂,只差一寸,在將落未落那刻突然停住。
悍將忽然口連中三箭,遲疑地一個頓挫,韓朗抓住刀的鋒刃,猛地往下一拉,把人拽下馬!
順著虎口,滴下。
韓朗掃了眼後面——
正後方林落音左手橫握弓背,屏氣齒咬,拉開繃的弓弦,箭鬆開弦,邊稍帶出一虹霧。
第四支箭,穿風而來。
韓朗眉宇一,抖落槍頭索繩,轉背扛槍在肩,率先送上一記。
槍頭穿敵將的咽。
“噗”!第四支箭支,幾乎同時敵將的咽,完地一個後補!
如雨虹!再次擊退。
“你的箭法不怎麼地啊!”韓朗譏笑,“林將軍,別先熬不住啊!”
林落音不理,收弓,對著韓朗拳,“寸土不讓!”
韓朗白了他眼,怏怏地也出一拳,與林落音在半空相遇對,“寸土不讓!”
兩拳震,指滴落一串珠。
死也不讓!
莫折信兵確實了死陣,雖然他們很快看出端倪,但為時已晚。莫折信很快下令將隊伍分幾支,山下廝殺聲震天,實在是沒有磨蹭功夫,必須拼死逐步向山頂推進。
而在雪山布下圈套,不是別人,而是老王爺麾下的死士。
韓朗本怕麻煩,一向好投機。老狐狸早就料到,所以他早也想到了這層,早早地在雪峰山中,駐紮了他的軍隊。
雖說王爺已經歸西,但對軍隊而言,軍令依然存在,他們必須悍衛到死。
雪峰下風雪囂,四周卻顯得死靜!
王爺的軍隊,佇立在陣外,嚴陣以待。
霏霏白雪裡出現了一個小黑點,突兀異常的小黑點。
黑點逐漸擴大,速度不快,卻也絕對不慢。
是人。還好只是一個人!
可是,那人有一雙如夜狼的眸子。
風捲帶這腥,一個比野更野的男人——
近了,他們才看清,這男人上有幾道傷痕,幾乎都是深可見骨的重傷,手裡的槍好似支撐著他全的重量。
然而就這唯一倖存者,卻給他們無形的力,不過氣的力。
“餵,你們今天都吃飽了沒?”那人扭脖子問道。
“……”
“沒吃飽的話,就很可惜了,因為我莫折信,是不在乎送死鬼上路的!”話音剛落,莫折信已經手,槍殺。
一路紅在雪地里大片大片地塗開。
“流雲,抓我的那個莫折將軍,就在那邊!”華貴安然出陣險後的第一句話,就是——指控!
流雲一怔,收住了腳步。
流年倒沒察覺出流雲的異常,率先沖了過去。
莫折信見了流年,展笑指揮道,“你來得正好,我傷的手下都在那邊,你安排他們到山裡去,避開雪崩。”
流年悶在原地不。
“發什麼愣呢!”
誰都知道——再遲,怕是戰局難握。
山下的狼煙騰升,直衝雲霄。
莫折信將自己外氅摘下為流年係好,“告訴他們,如果我回不來,你就是他們該效忠的主子!”
流年將頭一低,默默地跟著莫折後。
“你不想留下,我也有辦法讓你留下,所以別做任何那麼沒出息決定。上吊蹬,跳河閉眼,這麼簡單的事,現在非常適合我,卻不適合你!”莫折信頭也不回地擺手道別,汩汩鮮流下,落沒雪地之中。
“餵!”良久流年發聲,引莫折信回眸。
“莫折將軍走好!”流年恭恭敬敬雙膝跪地。
“不客氣。”莫折信朗笑。
流年跟著大笑,笑得非常大聲。
趕上來的華貴納悶,一把揪起流年的領,怒斥,“你還笑得出來?他這是去送死!”
“他那麼高興,我有什麼理由不替他高興!”流年笑得,淚水幾乎迸出直在眼眶裡打轉。
華貴迷茫地又轉向流雲,流雲也跟著跪地,默送莫折信離開。
“莫折信,我華英雄會幫你報仇的!”華貴在原地呆了好一會,徒然大,信誓旦旦!“你放心吧。”
華貴是第一大嗓,聲音奇大,迴盪山谷。
莫折信聽到後皺眉,心裡笑罵!“華英雄,早日和你家流雲雙宿雙飛,才是正經活!”
估好時間後,莫折信從容點燃引信,“你月氏國不是缺水嘛,老子今天就在到閻王報導前,積個德,餵你們喝個飽!”
死也要贏這一戰!
“轟!”
天地一聲悲鳴!
雪如瀑布飛瀉直下,銀芒翻浪,一層高過一層。
雪洪暴發!
冰雪銀狠命地斷千年古樹,卷裹這山里的巨石,奔衝下山!
婆夷河面上的冰層怎麼可能容下如此沖?雪如鋒利的巨劍,將冰河從正中劈裂,一路衝刺,婆夷橋橫腰斬斷,聲音震耳聾!
月氏軍隊頃刻墜河無數。
瞬間——勝負已定!
月氏戰敗,暫時退軍,韓朗領軍凱旋,回朝的時候已近年關。
華容當然是還在皇城,還在他那頂皇家床幔中,裝他的皇帝。
韓朗領一行武將殿,向他報捷,不可避免地要做些場面功夫。
結果華容在帳裡只說一句:“好,這仗打得好,林將軍辛苦了,留下朕有話要說,別的人就先退下吧。”
韓朗的臉立刻發青。
這飛雪連天苦戰三月,辛苦的敢就只有林將軍一個。
不用說華總肯定是故意的。
可他居然並不是很生氣。
給他添堵讓他難堪,看來這就是華總新尋到的人生樂趣,為此他甚至還有一點點歡喜。
賤!還真是賤!
在連罵自己三聲後他居然並不反抗,依言領人退了下去。
賤啊!真是至賤無敵!!
孤一人站在殿裡,林落音有些發蒙,不知道眼前這位君上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等了許久,那帳裡才有靜,有隻手了出來,道:“林將軍勞苦,朕想賜你水酒一杯。”
帳外立刻有宮娥上前,將半滿的杯盞遞到他手間。
林落音怔忡,在將喝未喝時聽到殿外一聲巨響。
是韓太傅,這會子無洩憤,居然將園裡一隻幾百斤重的銅鼎踢翻。
殿裡的宮娥太監集一凜。
林落音趕忙抬手,將杯里水酒一飲而盡。
飲完之後滿殿寂靜。
端著酒杯的林落音滿臉愕然,似乎是著了魔怔,居然“霍”一聲立起,往前遲疑邁了幾步,出手,看意思竟是想揭開床幔。
殿外這時又有了靜,還是韓太傅,這一次不再踢東西,而是很斯文地在外頭髮聲:“微臣還有要事啟奏聖上,聖上準見。”
拿腔拿調假斯文,這說明韓太傅開始真怒了。
帳裡悶熱,華容緩緩打開折扇,抿說了一句:“那就請太傅進殿,林將軍你退下吧。”
屏退所有宮娥太監後,韓朗這才手,很溫地將床幔揭起。
許久沒見,華總氣尚好,貌似還胖了一點點。
韓朗於是一翻眼皮:“不錯,我在外打仗,瘦得皮包骨,華總倒是胖了,很好很好。”
華容還是抿,將扇子有一搭沒一搭地搖著:“那是,沒有太傅早中晚一天三'日',床上活了,咱自然就能將養了嘛。”
韓朗笑一聲,子慢慢湊近,手去娑他下:“很好,我現在回來了,你就不用將養了。貨腰為生的,長胖可不是好事。”
華容還是搖扇,對他挑逗毫無反應,道:“怎麼,太傅不問我方才留下林將軍做了什麼?”
“你方才留下他做了什麼?”
“我賜了他一杯酒。”
“哦。”
“對賜的。”
韓朗頓住,雖然明知道他這句是扯謊,可仍忍不住臉子發綠,娑他下的手不自主發力,只差沒把他下碎。
華容一笑,也不反抗,只是慢慢躺倒,擺出個“大”字。
“王爺在外,想必對我有'日不完'的想念,請。”他道,語氣不痛不,人就更像一木頭,從始至終毫無反應,活就像白吊了一口氣。
事完畢,韓朗趴在華容上面,“咻咻”地氣。
過了一會華總又開口,道:“王爺事做完了麼?不會吧,我還沒出。怎麼王爺不再玩點花樣?”
韓朗深吸口氣,好容易熬住不吐當場,起坐直,道:“莫折信死了,你知不知道?”
“哦。”
“死前他還做好事,帶流雲華貴上山,讓人以為他們也被大雪埋了,一心想讓他二人私奔的。”
這一句是終於讓華容有了反應。
韓朗繼續:“只可惜你家貴人是個呆子,在哄哄的戰場上偏偏不逃,非要回京來瞧你,說是好歹要跟你說一聲。”
華容慢慢坐起了。
韓朗於是又出了他似笑非笑的表,湊近:“你這麼聰明應該能猜到,華貴是我讓莫折抓的。我對流雲寄有厚,當然是不允許他為一隻大嗓門萌生退意。”
“寄予厚,和我家貴人兩好,這並不矛盾。”
“這你就錯了,要知道流雲可不是我。坐在高位由人非議,尤其是中傷他家寶一樣的貴人,他是決計承不了。”
“如此說來……”
“如此說來只有兩條路。”韓朗接話,坐將袍係好:“一條是我棄子,放他兩人退。還有一條……,就是讓流雲絕了對你家貴人的念想。”
這一句話冰冷,並不亞於門外鵝飛雪三尺冰凌。
華容仰臉,打開折扇,在那殿前歡三字後面慢慢抬眼,道:“那請問王爺,要怎樣……您才肯賜我家貴人第一條路?”
※※※※※※※※※※
世人有句俗語,做憨人多福。
人民的智慧果然無敵,這句話一點沒錯。
任這一場風波如何卷天攜地,華貴人卻是沒一點波及,依舊的呆頭呆腦嗓門如鐘,認為自己和流雲的行跡沒曾曝,是神不知鬼不覺地來到了京城。
“你確定韓朗轉了,對我主子很好,好吃好喝地把他養在老宅?”
進京的時候他低聲線,一邊說話一邊飽嗝連天。
流雲點了點頭。
進京前他曾收到一封書信,是韓朗親筆,約他在老宅一見。
行踪已經曝,他已別無選擇,所以也不告訴華貴,是生是死如今全聽天意。
所以華貴至今仍是雀躍,在馬車裡向他展示夜行,唧唧歪歪:“你看我穿這帥不帥?你放心,見到主子以後我會跟他要些銀票,他不給我就搶,反正不能讓我們後半輩子窮。”
流雲聞言點頭,只好滿腹心事地賠笑。
很快地,老宅到了,大白天日頭朗照,院裡也沒有一個人看守,華貴是白白地置了一夜行,於是罵罵咧咧進門。
院裡的形華貴很是悉,一張躺椅一塊門板,上面分別晾著華容和銀票。
曬完自己曬銀票,這一向是華總的獨特好。
華貴上前,想不出該說啥,於是搖手,很是霹靂地喊了聲:“餵!”
華容本來曬太睡得很香,結果被他這一聲嚇醒,好半天眼珠子都不能轉。
“我回來了主子。”華貴又繼續大聲,拿起他椅邊的茶壺就是一氣牛飲:“你想不想我!”
華容愣了下,慢吞吞翻眼珠:“我想你個球,沒你在我邊呱噪,我說能多活十年。”
華貴聽後一笑,諂無限:“主子你能說話真好,聲音也好聽,這你還是得激我。”
到現在為止,他還以為華容髮聲是了自己垂死的刺激,以功臣自詡,得不亦樂乎。
所以說,憨人有憨福,這句話一點不假。
華容於是將錯就錯,臉子沉下來,道:“這些天你死哪裡去了,我花十兩銀子這麼貴買你,你可倒好,連個招呼不打就人間蒸發!”
這一問問得好,華貴人得了機會,自然是添油加醋,描繪自己是如何英雄不屈,又如何智勇無敵,從敵人魔爪之下逃,然後千里迢迢來和主子辭別。
“主子,我對你,那可算仁義無雙了吧……”長篇大調之後華貴繼續笑,益發諂:“那主子對我……”
“好吧,你仁我義,你就跟你家流雲走吧,贖的銀子我就不要了。”華容慷慨揮手。
華貴的臉立馬綠了,眉蹙個八字:“別人家嫁丫頭還陪銀子嫁妝呢,你個小氣包子,留恁多銀票幹嗎,糊窗戶?!”
“那好,再加十兩嫁妝。”
“我能跟丫頭比嗎?!哪個丫頭像我,要看主子被男人來去,心靈到這麼大的摧殘!”
“好,一百兩。不能再加了,錢就是我的命,你再要就是要我的命!”
“哪有你這麼做主子的!你家王爺富可敵國,你卻這麼小氣,才給一百兩!”
“又哪有你這麼做奴才的,不跟主子依依惜別,卻掐主子脖頸要錢!”
爭到這里華貴就有點理虧,眨了眨眼睛,確實有些不捨。
“那好吧……,我們就……先依依惜別,然後再……要錢。”
到最後他道,吸吸鼻子,這才發現他家流云不見了。
“剛才你只管掐我脖子要錢,你家流雲說去如廁,你也沒聽見。”躺椅上華容搖了搖扇子,慢慢瞇眼:“你現在可以跟我依依惜別了,如果惜別的好,我就考慮再加點。反正那韓太傅現在被我在手心,我是吃穿不愁富貴等閒。”
雪霽初晴,韓朗的背影被拉得老長。
流雲低頭,掠擺,在雪地上面緩緩跪低。
韓朗在原冷聲,並不回頭:“事到如今,你是不是還沒話跟我說?”
流雲將頭垂得更低,聲音幾不可聞:“屬下來向王爺請辭,請王爺恩准我和華貴歸。”
“你跟著我,封侯拜將指日可待,我悉心扶你助你,難道你就一點也不稀罕?!”
“還請王爺諒人各有志。”流雲的這聲已經更低。
“大聲點!你有膽做難道就沒膽說!”
“還請王爺諒人各有志!”流雲霍然抬頭,目灼灼,雖然有愧但並無畏懼。
韓朗沉默,終於回在雪地落坐,斜眼看他,許久才道:“那要是我不許呢?”
流云不語。
“你是不是想說,你的命本來就是我的,如我不許,就隨我拿去?”
流雲眼眶微熱,不知該說些什麼,只好在雪地深深埋首。
微風撲面,十數年主僕相隨的歲月在沉默里一寸寸遊走。
“你走吧。”
到最後韓朗終於嘆氣,將手一抬:“記得以前在那個宅子麼,我將那宅子賜你。願你得償大志,一輩子被你家貴人騎在頭頂,做牛做馬,哄他平安喜樂。”
流雲一怔。
“我突然這麼虛懷若谷,你不習慣是麼?”韓朗又苦笑一聲,拍拍屁起:“要不要我說句很俗的台詞:在我沒改變主意之前,趕走人!”
流雲於是在他後深深埋首:“願王爺此後萬事遂心,和華公子也能白首。”
“我和他?”韓朗大笑一聲,頓步:“如今我要靠拿你家貴人要挾,才能換他好相向。不過你說的沒錯,互相傷害盤算,這也算種白首。”
“杯酒舉天向明月,陪君醉笑三千場……”
到最後他竟然一甩袖,斜眼唱了句戲文,這才一聲長笑離去。
華貴走了。
沒人呱噪,院子果然安靜。
華容在躺椅上躺了會,看太慢慢西斜,又看韓朗慢慢走近,一言不發。
韓朗於是嘆了口氣,問:“貴人走了,你是不是很心疼?”
華容但笑:“的確很心疼,他把我銀票搶了個,還真不愧是殺豬的後代,有做強盜的底子。”
“他爹是個殺豬的?”
“沒錯。他家是開殺豬菜館的,爹殺豬娘做菜,要不是上戰,現在可也是東,配你家流雲綽綽有餘。”
韓朗瞇了瞇眼:“那你說他爹要活著,見到他把流雲領進門,會不會把流雲剁了做殺豬菜?”
華容連忙點頭。
風輕日斜,點頭後兩人相視而笑,難得的一派和煦。
華容有些倦累,整個人往躺椅裡了,道:“今天我可不可以不進宮,過一晚輕快日子?”
韓朗不語,拿手指在他右臉打繞,最終起步離去。
老宅里只余華容一人,韓朗沒有派人盯梢,於是那北風都著清爽,一下下拍打華容臉頰,很快拍他睡著。
一覺醒來,外頭已經夜,華容緩緩睜眼,腳凍得有點木,緩了好一陣才有知覺。
過一會他立起,了同樣發木的手,這才出門朝西。
目的地是已經被燒焦的寧王府,有些遠,走了約莫一個時辰才到。
看見林落音的那刻華容還是怔了下,無論如何是有些。
他上前,不發聲,拿扇子敲了下林落音肩頭。
林落音猛然回頭,從訝異到驚喜再到悵然,臉上不知道流過多種表,這才吃吃道:“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華容垂眼,將他寶貝扇子打開,迎風搖了搖,不再比手勢,直接開口:“為誰風立中宵,林將軍卻為什麼大半夜站在這裡裝立柱,是不是為了黃帳之,當今聖上賞你的那杯酒?”
林落音呆住,臉上表已經不是訝異兩個字能夠形容。
前天在悠哉殿,皇上賜了他一杯酒,這本是一樁再尋常不過的事。
可是那杯酒的味道不尋常,甘冽裡還有清甜,帶著蘭花香氣,名字他永生難忘,做“無可言”。
就是在寧王府,這裡,華容曾端過這樣一杯酒給他,告訴他這是自己的獨釀,裡面加了青梅和乾蘭花若干。
華容已經失踪。
而悠哉殿裡,當今聖上從皇帳裡出一隻手,居然賞了他一杯“無可言”!
為這個他已經糾結至今,每天夜裡來這裡吹風,而且腦子越吹越熱,已經下決心要一探皇宮。
而就在這時這刻,華容居然出現,出現後居然開口說話,說話的聲音……,居然跟當今聖上一模一樣!
所以他只能呆住,除了呆住,再做不出第二個表。
一件事發生,也許需要一二十年。可要說完,也最多不過一個時辰。
華容的口才一般,說了半個時辰,總算把前因後果乾說完。
林落音這時做了他第二個表,就是更加呆住。
之後就是抓狂:“你本就不啞!”
“韓朗那樣折磨你,你居然能忍住裝啞!”
“為了這個,所以這些年你忍辱,隨便人糟踐!”
…………
完全失去邏輯,前言不搭後語,可這一百句一千句,都是心疼華容。
可那廂華容半瞇了眼,將扇子輕搖,卻只是一句:“也沒什麼,路是我自己選的,所以就沒什麼好埋怨。”
從來也是這樣,他半點都不心疼自己。
林落音一顆心更是酸到發脹,將手按上劍柄,道:“現在你要怎樣,要怎樣你說!”
華容淡淡:“我現在先要你若無其事。”
不是他想林落音捲黨爭,而是這時這刻,他再沒有別人可以托信。
而林落音是當然的不會拒絕,早就豪氣乾雲,問:“然後呢……,若無其事然後怎樣,我要怎麼幫你?”
“然後我會想法子,讓你掌握兵權。我要韓朗倒台,死得淒楚,也嚐嚐命運不在自己掌握的滋味。”
過一會之後華容才道,扇子攏起,仍是淡淡。
等了許久,華容也沒等到意料中斬釘截鐵那個“好”字。
林落音最終說話:“不如這樣,我帶你離開,外頭天高海闊,你慢慢就會忘記。”
華容心陡然一沉,怕他是沒聽清,又重複一次:“我要韓朗死!而且死得比我大哥更慘百倍!”
林落音抬頭看他,這一次無論如何是應該聽清了。
又是沉默,該死的重得好似著一整個天地的沉默。
林落音好像灌了鉛,掙扎了太久太久,這才掙扎出五個字。
“韓朗不能死。”
他道,聲音雖輕,卻是清楚明白。
※※※※※※※※
上馬之後林落音一直不說要去哪裡,只是舉著鞭,帶華容一路狂奔。
華容也不好奇,隨他去,到目的地乖乖下馬,一隻手撐腰,作有些吃力。
夜這時黑到極致,華容目力不濟,好容易看清周環境,發現這裡原來是塊墓地,最中間有座高墳,墓碑森然,寫的是定月永康侯莫折信之墓。
莫折戰死,死後被追封為永康侯,這件事華容當然知道。
所以他有些詫異:“你領我來這裡做什麼,莫折赴死當然慷慨,但和韓朗該不該死有什麼干係?”
林落音不說話,立到碑旁,夜風鼓盪,吹得他右邊空的袖嘩嘩作響。
“你可知道,這榮無限的大墓裡面,其實並沒有莫折將軍的?”過許久他才道。
“什麼?”
“對月氏那一戰,莫折將軍引雪崩,埋斷月氏去路,同時也埋斷自己,千百里白雪茫茫,我們尋不到他的,只好捧了一匣染的紅雪回來,和他冠一起下葬。”
“那又如何?”
“不如何,我只想告訴你,為了守我大玄寸土不讓,莫折將軍骨無存,而骨無存的也遠遠不止他一個,那百里雪場之下,不知道埋了我多將士的魂魄,沒有哪一個不是年方華,也沒有哪一個無有家人親眷。”
“那又如何!”
“難道你還不明白。”林落音霍然轉:“千萬將士赴死,和我所說的韓朗現在還不能死,原因理由都只有一個,那就是要保我大玄河山完壁,不能它月氏踏足分毫!”
“韓朗死了,我河山就不能完壁?你這笑話未免……”
“這絕對不是笑話!”林落音深吸了口氣,上來一步,看住華容雙眼:“你問問你自己心。先皇已逝,週真已死,周氏一脈斷絕,這個時候如果韓朗猝死,又有誰能穩住局勢,誰保朝不會奪權,不會之際讓它月氏得隙!”
華容息,被他咄咄目追得無躲藏,只得收起眼裡譏誚,緩聲:“月氏不是已經戰敗……”
這一句連他自己都能聽出虛弱。
果然,那頭林落音立刻追了上來:“月氏不過暫時戰敗,只需稍事休整,隨時可以捲土重來。他月氏苦寒,民眾個個善騎驍勇,如果不是婆夷河天險,恐怕早就攻了進來,更不用說我朝了!”
“先前韓焉韓朗一戰,咱們不是也了過來。”
“是!正是先前那一場損耗國力,所以我朝兵力才會輸給他月氏,是我愚昧,我這一條膀子卸得不冤!”
對話到這里華容已經完全詞窮,只好退後,咬牙:“就算給他月氏攻了進來又如何?這天下本就是天下人的天下,又何必計較誰來做東。”
“月氏侵我邊疆,偶爾得勝,是如何對待婦孺,如何敲小孩腦仁來吃,要不要我詳細說給你聽!”
這一句讓華容徹底沉默。
是啊,國仇家恨,不止他一人的恨才是恨,有熱一腔才不枉稱男兒,這樣的林落音,其實不才是他最最期看到的林大俠林將軍。
為了國之大義,他該放棄他嘔謀劃了十幾年的私仇,這個道理這般凜然正氣,已經讓他無辯駁。
可是為什麼他會覺得滿腥,覺得這個比天還大磊落無比的理由,卻還不足以讓他罷手,把那口已經漫到嚨的生生嚥下去呢?
一旁的林落音似乎也覺察到他掙扎,語氣了下來,道:“其實什麼時候明白都不算太晚,我知道你本不是個任的人,總歸能夠想通。”
華容聞言發笑,笑完一聲又一聲:“那要是我不明白,想不通,非不服你的大義,非要禍國殃民,要韓朗一死才快呢?!”
林落音怔了怔,旋即又明白,還是聲:“我知道一時之間要你放棄很難,可是……”
“沒有可是,我不會放棄,你不助我自然有人助我。現在你可以走了,去告訴韓朗,讓他好生提防!”
“你這是瘋了!”
“我沒瘋林大俠。”華容慢慢直起來:“莫非你忘了,你我本就不同,劍寒九州不如一封疆,為這句話你還拔劍教訓過我。”
“你……”
“我就是我,從來不善良不正義,不知道什麼是對什麼是錯。至於它月氏怎麼犯境,小孩腦仁又怎麼被敲開來吃,和我一點干係也無,你若肯講,我也不絕怕聽!”
林落音抓狂,被他噎到無語,在原地連連踱圈,又怕自己克制不住怒氣,最終竟是上馬,一揚馬鞭絕塵而去。
來的時候騎馬,迴轉卻要靠自己兩條,華容這一路走的辛苦,終於會到皇城巨大,腳也終於發,只好尋了面牆扶著,慢慢坐低,在一條長巷裡面氣。
天這時泛青,還沒亮,皇城還沒徹底醒來,長巷裡也一時無人。
有馬蹄聲由遠及近,最終停在他跟前。
不用抬頭也知道,那是甩袖子走人,想想卻又不忍的林大君子。
華容不抬頭,繼續他的氣。
林落音下了馬,在他跟前蹲:“不如這樣,等國力昌盛,朝里有別人能一言九鼎了,咱們再報仇,你想怎樣,我都聽你的。”
那意思是他肯妥協。
林大君子居然也肯妥協服,說明用不可謂不深。
華容於是抬頭:“國力昌盛,有別人能一言九鼎,那是什麼時候?”
“如果年且治理得當,國庫充足,自然就有錢糧募兵,了不得三年五載吧。”
三年五載,的確不長,只不過一千多個日夜。
可是這個數目卻讓華容有些無力,無力到冷笑起來:“可是我就是不想等,不覺得國力昌不昌盛和我有何干系。”
林落音再次失語。
華容扶牆慢慢站直,問:“你看沒看過封神榜?我記得我說過一句話,妲己才是封神榜裡第一功臣,因為,荒無道的紂王才為千夫所指,最終完朝代更替。不知道這句話林大俠贊不贊?”
林落音退後一步,被他這句打敗,放棄說教,一隻手捧住了臉:“不如我們走吧,我帶你走,離開這個泥沼,你才能清明。”
“韓朗不死,我絕對不走。”
華容這句很輕,但字字千斤,每一聲都湮著,從肺腑出。
如論倔強,他怕是天下無雙。
林落音沉默了許久,最終放棄,將腳放進馬蹬。
“也許韓朗是該死,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你為什麼這麼執著,是不是因為對他有了真,所以恨也益發驚心?”
上馬之後他說了這一句,之後揚鞭,再沒有回頭。
回悠哉殿之後不久,華容就收到一壺酒,說是林將軍上貢的。
酒味很悉,自然是加了青梅蘭花的無可言。
酒裡帶著的意思華容也明白。
華容瘋魔至此,他心之痛,已至無可言說。
意思大抵如此吧。
抱著這壺酒華容還是笑,打開泥封來喝,喝得醉醺醺,在床上斜躺,也不發酒瘋,一路只是笑。
韓朗進殿,屏退了眾人,也很是好奇,忍不住問:“這是什麼酒,喝得咱們華總這般高興。”
華容迎頭就是一句:“這酒也沒啥,不過就是林落音將軍上貢的而已。”
這一次韓太傅沒有踢銅鼎,大約是氣啊氣啊的氣習慣了,聞言只是,踢翻一條長凳,然後虛懷若谷:“林將軍上貢的酒是麼,我也嚐嚐,看是怎麼個與眾不同法。”
華容不肯,抱著酒壺打嗝,堅決不鬆手。
韓朗趴過去,搶了一會,順勢把他倒,也不知哪筋不對,居然不作,學人深沉,很是狗地問了句:“有的時候我還真想知道,你對我有沒有真心,有沒有哪怕是一點點真心?”
有沒有真心。
這句話好像才有人問過,問的人做林落音,是個本來不通七竅的木頭。
華容於是眨了眨眼,答:“我對王爺自然有真心,是我心皎潔堪比明月。”
韓朗的臉就有點發綠。
“真心?”華容對著他那張綠臉又笑,將酒壺舉高,一口飲盡。
“杯酒舉天向明月,陪君醉笑三千場……”他揚揚袖,也唱了這句戲文,將子最終躺平:“有夢且夢有醉且醉吧韓大爺,還管它什麼真不真心。”
結局
五個月,一百五十個日夜,彈指即過。
月氏果然不肯放韓朗息,在秋收之前又攻,轉眼之間又近婆夷河。
春蝗秋旱,婆夷河水枯幾乎見底,滿天滿地都是他娘的壞消息,攪得韓朗焦頭爛額。
唯一安的是華容最近安穩,負責監視的太監話越來越,沒啥可報告的,就只說他最近迷上了藥材,要韓太傅小心他下毒。
韓朗一笑,這天起了個大早,特地去悠哉殿瞧他,看他在配什麼毒藥。
華容已經起,正吃蘿蔔一樣吃他每日一的千年人參,見他進門咧一笑,指著桌上碗碟:“王爺說今早要來,我就準備了好些吃食,還特地差太監燉了補藥。”
韓朗勾頭,看桌上盡是些啊餅啊之類的干貨,蹙起了眉:“你不覺得你吃這些東西有違德?”
華容撇眼,抓了塊榴蓮狠嚼一口,又拿手指指桌上那碗湯藥,道:“補藥要趁熱,涼了會更苦。”
等了一會韓朗還沒作,他又加一句:“王爺不會怕我下毒吧?我對王爺,那可是顆心皎潔堪比明月!”
韓朗不響,端起碗來就一飲而盡。
中將離者本就百毒不侵,再者說了,給碗毒藥讓自己痛快去死,華總應該還沒這麼仁慈。
喝完之後他拿袖子一抹角,坐到華容邊,一隻手搭上他腰,說的話卻是萬般正經:“一會上殿,你照我給你的折子說話,鼓舞士氣,不要玩花樣。”
“王爺冤枉,華容命在王爺手裡,哪裡敢玩花樣。”
韓朗冷哼一聲。
“不玩花樣。這次真的不玩。”華容接話,似乎氣力不濟,將頭擱在自家小臂:“我記得,不止我,我家貴人的命也在你手裡。”
聖上升殿,這是近半年來第二次。
群臣在堂下等候,先是等來了寧王韓太傅,再然後終於聽見太監唱諾,宣聖上升朝。
和上次一樣,大殿上還是掛了黃帳,帳前還有珠簾,總之是隔斷龍椅和群臣,讓大夥只能約瞧見聖上一個黑影。
聖上染了重疾,不能見風。韓太傅是這麼解釋,自然就沒人敢再發表疑問。
當今大玄,韓朗韓太傅,已經了不是皇帝的皇帝,這事實人盡皆知。
所以這次聖上升朝,也不過就是走個場面,國難當頭時說些漂亮話,鼓舞鼓舞士氣而已,群臣也早有準備。
果然,龍椅間聖上開口,什麼天佑我朝蠻夷必敗,又什麼有功者將來必定大賞,說的都是些大而無當的廢話。
廢話完畢,按照計劃就應該退朝。
可是華容不,果然玩起花樣,咳嗽一聲,問:“林落音林將軍可在堂下。”
韓朗的臉子立刻發綠。
林落音出列,華容在帳後又輕咳一聲:“此去平夷,朕封潘將軍為帥,林將軍為副帥,願林將軍心在雲天,不墜平生志向。”
韓朗臉子更綠,綠得隨時能滴出水來。
潘克為帥林落音為副帥,這安排並不出格,可這華容當著滿朝文武和林落音打罵俏,莫非真當自己是死人嗎!
“還有……”
在他臉綠得發藍,藍裡冒煙時華容居然又說了一句,似乎意猶未盡。
居然還有!
“還有……”帳後華容繼續:“請寧王韓太傅上前接旨。”
韓朗翻眼朝天,撇外八字出了列。
“茲事大,請韓太傅下跪接旨。”
韓朗的臉由藍轉紫,紫裡帶紅,可最終還是無法,在堂上一掠朝服,對龍椅上華容跪下了雙膝。
“朕染重疾,自知不久於世。現願禪位於韓太傅,聖旨如下,請寧公公宣讀。”
這一句說完滿堂靜默。
寧公公尖細的嗓門在紗帳後漸漸漫開,曰:“太傅韓朗與社稷有功,朕願效仿唐堯禪位於虞舜,虞舜禪位於大禹……禪位於彼,韓朗能奉皇帝璽綬策,接天子稱號,代周而立。”
言畢這位公公還步下高階,將聖旨展開,公示群臣後又親手到韓朗手間。
韓朗如被定。
華容何時擬了這道聖旨,眼前這位寧公公又何時了他的爪牙,自己居然半點也不知曉。
華容華總,果然不是他媽省油的燈。
後群臣這時喧囂,已經有人跪地,長呼:“聖上英明!”
而帳後華容起,宣了聲退朝,下階時一個踉蹌,就好像真的染重疾力不支。
好戲,真他媽鑼鼓齊喧一場好戲!
韓朗的長一,悠哉殿大門應聲而掛,殿裡宮娥太監也立刻“哄”一聲作鳥散。
大床上黃幔輕搖,只有華容一人氣定神閒,依舊施施然搖他的折扇。
韓朗走到他跟前,強忍住怒氣,將朝服上束腰一把扯落,迎風就是一抖。
床間華容忍不住笑了起來:“王爺這是要教訓我嗎?居然要親自手,看來這次真是火大。”
語未落鞭聲已至,腰帶被韓朗揮,三尺綢就好比百煉金鋼,“唰”一聲就撕下他臉上一條皮。
華容不,眼皮瞬也不瞬,繼續搖他的扇子。
腰帶於是一次又一次橫落,依次掃遍他全,頃刻間皮開綻。
韓朗氣吁籲,爬上床來,一隻手卡住他傷口,指甲一寸寸刺進他皮,下也逐漸昂揚,將他牢牢頂上了床板。
華容還是不,淡淡:“王爺要做請抓,錯過了這次,下次就很難再有機會。”
這一次韓朗聽出他話裡有話,停住了作,一頓:“你剛才說什麼,什麼意思?”
“我讓王爺抓,因為我還有事,以後就不能給王爺取樂了。”
“什麼事?”
“我和人有約。”
“和誰?你別告訴我是林落音。”
“我和閻王老爺有約,日子就在今天。”
“你放屁!”
“我沒放屁。王爺可能不知道,我家往上數,八代都是行醫。”
韓朗不說話了,呆住愣住傻住徹底定住。
華容也不再搖扇,出一隻手指,抹乾淨落右眼的鮮,很是地一笑:“太傅,宣醫吧,您若說不出話,我幫您喊。”
※※※※※※※※※※
醫會診完畢,被韓朗當場踢死一隻,其餘的好容易保住命,集爬行,後退著出了悠哉殿。
韓朗立在那張大床之前,覺得脊背發涼,有一寒意從心底升起,說話也不抖:“他們說什麼,什麼做五臟鬱結沈痾難治,放屁,全都他媽放屁!”
“五臟鬱結沈痾難治,意思很簡單,就是我是被憋死的,一日日的忍,現在終於挨不住,要去會閻王老子。”
“你放屁!”
“我才高八斗的王爺,除了放屁您就沒別的詞了麼?”華容笑,子下沉,這一笑好不惡毒:“當然,您的確沒曾想到,一隻百鋼的居然也會死,居然不會萬年永在地讓您下去。”
韓朗失語,腔裡氣翻騰,要握拳頭才能立住。
華容則是施施然打開了他的折扇。
“滅我全門的時候,王爺沒想到,這海深仇會讓我日夜難安,此後終生氣難平。”
“將我手腳打斷然後強要的時候,王爺沒想到,斷骨對銼,將為我此生埋下疾。”
“一繩子將我小指吊斷的時候,王爺也沒想到,我如何能夠忍住不,那一口強忍的氣力,足夠讓我折壽十年。”
…………
…………
“當然這一切王爺不會知道。”說到最後華容輕聲,朝韓朗半瞇起眼:“這是王爺的風雅與趣味,是被王爺顧念必須付出的代價。”
“我不是抱怨,只是抱歉,抱歉此生氣力有限,當不起王爺如此大。”
這一句時他眼神已經衰敗,空濛蒙的,但那譏誚卻仍是堅,半分也不肯妥協。
韓朗咬了咬牙,一口腥甜在齒打轉,終於在床前半跪,握拳:“你不會死,這裡是皇宮,有的是千年人參萬年,就是死樹也能補到開花。”
華容又笑:“那很好,王爺不妨試試。”
韓朗垂頭,氣力被他語氣裡的堅定,將額慢慢頂上床角:“你是什麼時候知道自己不了,是不是早就知道。”
“也不算早,大約一年前吧。”
“死撐不說,就是為了今天這一場無可挽回?”
“是。”華容點頭:“還要謝王爺配合,最後一頓鞭子送我上路,全了我的無可挽回。”
似乎是配合這聲謝,他額頂那道鞭痕迸裂,熱滾滾的鮮下落,滴上了床邊韓朗的手指。
韓朗將手舉高,看著那滴熱,渾抖,氣息已經不能流轉,幾乎是沒有知覺地問了句:“你當真是如此恨我,恨到……”
“恨到生死不容。”華容聲跟上。
“那你為什麼不報復,喝我要我生不如死,出冷箭使暗拌,將我命拿去!”
華容不答,神思恍惚,一雙眼微朦,已經不知看到了哪去。
——“韓朗不能死。”
隔了這麼久,林落音這五個字卻依舊清晰,沉沉在他心頭,一刻也不曾散去。
而韓朗這一刻卻突然冷靜,不再沮喪也不再抖,出手指,居然開始寬解帶,將朝服盡,爬上床去,就這麼枕著頭,躺在了華容邊。
“你不跟華貴道別?”他道,語調回复浪,一雙眼打斜看天。
“那日在門板上晾銀票,等他來搶,我就已經知道那是訣別。貴人還是貴人,沒有比這更好的道別。”
“不跟你姘頭林將軍道別?”
“不跟。”這一次華容回得乾脆,很是吃力坐:“我只跟王爺道別,對王爺是顆心皎潔堪比明月。”
“不用。”韓朗也回得乾脆:“我陪你上路,反正我中將離,已經毒肺腑,早死個三時五刻,也沒啥區別。”
華容瞇了瞇眼,似乎並不意外,也不說話,只是出手指,將那烏金大扇推開,翻轉扇面對準韓朗。
扇面甚寬,背面麻麻,寫了不下二十種藥材。
一旁華容輕聲:“我家姓楚,祖上八代行醫,到我爹這代最是騰達,拜四品醫,曾是先皇后的心腹。”
韓朗半張了,雙手推床,不自覺已經坐直。
“興定十九年,我爹辭,舉家避禍來到江南。”
韓朗再次定。
興定十九年,這個年份他終生難忘。
就是這一年,他中將離,從此十五年糾葛不休。
“真巧是不是?”那廂華容吃力地笑:“你我緣分非淺,當年我爹為皇后配了這杯毒酒,到今天,卻是由我親手奉上解藥方子。”
“所以說這是天意,注定你我不能同路,生死不容。”
韓朗深深氣,再沒話可說,裡的流氓分燃燒,一把就將扇子奪過,扇面撕了個碎,接著又把碎屑塞進,不喝水不氣,就這麼直眉瞪眼一記咽到了底。
要說任,他韓太傅也是天下無雙。
華容嘆了口氣:“王爺果然任,這墨味道如何?”
“墨雖苦,可滲到心裡卻是甜的。”
韓朗挑眉,笑到一半,卻突然頓住。
墨是苦的!
中將離者食不知味,可他現在居然嚐到了,這墨苦中帶,害他滿都是油腥!
“早起給王爺喝那碗補藥,我早就說過,我對王爺是顆心皎潔堪比明月。”
一旁華容輕聲,一口氣洩了,便再也沒法坐直,斜斜靠在了床邊。
心積慮,這才是真正的心積慮。
不圖江山富貴,只圖和他生死不容。
韓朗覺到絕,強住口翻騰的氣,忍了許久,還是沒忍住一時痴惘,輕聲問了句:“我就真的只是一廂願,從頭到尾,就真的只是我一廂願?”
“你想問我到底有沒有真心,哪怕是一點點?”
韓朗抬起了頭。
“背著海深仇來被你凌辱,已經很賤。被凌辱了還痴心一片,那不是天下至賤。韓太傅,你這個問題好不天真。”
華容的這聲回答已經失去氣力,輕飄飄的,但卻惡毒至極。
韓朗張開了,那口心到底沒能忍住,赤淋淋一,悉數噴上了華容衫。
華容輕聲:“記得死後替我換袍子,我要幹乾淨淨去死,從此和太傅再無干系。”
說完這句他靜默,很心定,在等韓朗的第二口。
可是韓朗沒吐,這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於是他只好嘆氣:“那就這樣吧王爺。我祝王爺萬壽無疆,擁萬里江山,無邊孤單。”
韓朗已經無語,只得將手蒙面,十指微張,捧著一臉絕。
擁萬里江山,無邊孤單。
而他的真心,原來從來便是天上雲雨,不可求求不得。
這原來就是命運不在自己掌握的滋味。
“人生從來便是苦海,當則吧韓大爺。”一旁華容跟了句。
當則吧韓大爺。
線昏暗的大殿裡迴盪著這句,華容帶笑,至死也不悲戚,可那聲音,卻是最終低了去。
此生此世,再也不會響起。
終章
周家帝崩,國卻不可一日無君。
韓朗稱帝,卻遲遲沒有辦登基大典。
這事拖了又拖,原本腹誹他為帝的大臣,反而開始惶惶著急,終於按耐不住,集承諫催促。韓朗笑納後,卻提出一個要求:“舉國尚'土'改尚'金',典禮龍袍順應五行改為白。”
退朝後,禮部尚書私下尋到了已拜司馬的流年,表略帶為難。
流年笑問,“尚書大人,皇袍改,不可行嗎?”
“帝王一言九鼎,怎麼會有不可?尚'土'改尚'金',白、杏、金屬金;龍袍改白,只需幾日的功夫,確實沒有不妥,只是……”
“只是什麼?”流年追問。
尚書手,恭敬地答道,“自古五行,火克金。如果皇帝換了龍袍,那百紅皂必是不能再穿了,朝廷改制服,恐怕這慶典又該拖了,至要拖到翌年秋日。時局非常,可否請司馬大人試探聖君口氣,一切等大典後再改。”
流年頓挫,轉而又問禮部尚書,“大人,火克金,那金克什麼?”
“五行中,'金'是克'木'的。”
“什麼屬木?”
“綠、青。”禮部尚書如實作答。
流年遠,久久後笑道,“那……我想皇上是不會改主意了。”
翌年,秋。
潘克、林落音在外征戰進一年,直搗黃龍之勢,終得月氏王降表,大捷而歸。
全軍凱旋回朝那日,韓朗下旨,翌日登基,並親自出城迎接。
滿城花盛開,天子華蓋下,韓朗白袍銀帶,遠遠而如披素孝。十二道冕旒長垂至肩,緩緩地隨秋風晃,旒間白玉珠撞,其聲叮噹。
黃昏薄暮,韓朗單獨召見林落音。
殿堂之上,落音跪地剛想啟口,卻被韓朗冷笑打斷,“我知你想問什麼,華容,他已經不在人世了。”
林落音徒地抬頭,隔著冕旒,卻看不清韓朗的表,一怔之下口而出:“不可能!他怎麼會一句話沒有就……”
“他已經跟你道過別了林將軍。”
“什麼時候?”
“那日大殿,他一字一句,要你心在雲天,不墜平生志向,可憐你竟沒聽懂這句訣別。”
林落音一怔,人前傾,口如被悶雷擊中,一時竟已無語。
而那廂韓朗笑聲又起,從龍座站起,“他已經死了!而你也休想知道,他葬在何。而我也只告訴你,待我百年後,將與他同葬一,並他之上!千古不變,永生永世!”
“你……”林落音全簌簌發抖,已然找不到自己的聲音,手握拳,眼里布充。
殿外日落月升,銀鉤灑下霜白,沿著玉階,階階升高。
韓朗卻慢慢走了下來,“他解我將離之毒,推我坐上龍椅,只為要依你一個國泰民安。”
韓朗一步跟上又一步,走到林落音跟前終於停下,“其實,我當時大可以隨他去死。我沒這麼做,非是我貪生,也不是我心存什麼國家百姓;只是怕這世間,除了我之外,再也無人會依他。你說,是也不是?”
林落音抬頭,兩人四目相對。
“林將軍,你繼續心怀大志。我會依他,送你個國泰民安。會依他,明日登基,這萬里孤單!”
林落音木然不。
韓朗拂袖離開,人在門前又迴轉,低看自己伶仃孤影,朗聲道,“林將軍,我比你強!”
史記:
帝登基,又逢伐虜軍報大捷,帝喜,大赦天下,並頒旨詔下:文武三品以上賜爵一級,四品以下各加一階;凡凱旋之軍,各再追進一階,其餘按功勳論賞;首功華容,封綠侯,賜其疆土,疆地之門,命為:“一封疆”!
作者有話要說:
林將軍,願你心在雲天,不墜平生志向。
韓太傅,願你甘得此報,痛無邊孤單。
華總,願你心口如一,當真無無憾!!!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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