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金枝(重生)》第10章 通房

進宮后的日子遠比虞莞想得平靜。

長信宮曾是許夫人的居所。當中陳設可見的宛然致。

宮中二進至三進之間隔著碧波一頃。湖邊除了連片依依垂柳外,植了一排幾近及腰的野蒿。這蒿香氣特殊,有驅散蚊蟲之效。此外,許夫人還命人用蒿秋千與垂床,懸在一排碧郁楓楊的枝干之上。

即使后來走了,薛晏清亦未拆下這一。坐落在中的偌大宮殿,反倒像江南水鄉中的致園林。連朱墻碧瓦都渲染了幾分靈氣。

早在進門之時,薛晏清就告訴:“長信宮中,一草一木你皆可做主,不必顧忌。”

虞莞無意大興土木,卻唯獨對那秋千著迷。捧著書卷,不拘是游記還是話本,每日坐在秋千架上晃悠。

簌簌湖風拂過澤面龐,掀起一陣極淡的蓮子幽香。青與薄衫隨湖風起波瀾,頓時心中極為氣。

日子再愜意不過,是閨中未有的清朗興致。

薛晏清在朝中領了差事。近來西北陡生蝗災,半個朝廷都為此事奔忙。

薛晏清雖是新婚,至多不過在宮中休沐了兩日。第三日便被熙和帝授意主理賑災事宜。他白日來往署之間,夜里在書房批復折子,甚至就寢也在書房的榻上。

虞莞每日也只有用膳時能潦草與他見上一面。

這卻合乎虞莞的心意,至親至疏夫妻,不外如是。

宮第三日傍晚,拾翠終于從禮儀嬤嬤出師,前往長信宮伺候。

還帶來了兩個消息。

“小姐可知,二殿下邊……并無通房。”

綿氣音在虞莞耳廓輕輕搔刮,的心尖了一下,不知是被語氣還是容。

拾翠搖頭晃腦道:“我從禮儀嬤嬤那里探聽來的,千真萬確。”

虞莞黛眉蹙起,詫然不已。薛元清與有共挽鹿車之名,卻也侍妾不斷。只不過他吝嗇位份,尊重正妻份,不曾讓旁人越過去。

這已經是皇家中有些出挑的夫婦和睦了。

兩廂對比,在心中,薛晏清后的熠熠佛仿佛更重了幾分。

這世界竟然真的有他這般六清凈的男子……笑著搖了搖頭,自己都在想些什麼。

拾翠本想讓虞莞展才特意打聽這些,卻見小姐并無殊,心下疑不已。

圓圓眼珠溜溜一轉,又保證道:“婚前沒有,婚后未必沒有。小姐放心,拾翠定會幫您盯,決不讓人鉆了空子。”

既然殿下不能讓小姐放心,那便由來讓小姐放心好了。

虞莞輕捋一把拾翠發髻,細撓著的掌心,又綿又

“怎麼得比我這個小姐心還多呢?”

不過這樣也好,知人知面不知心。拾翠到邊以后,原來的宮侍地位就要退居一之地,未必不會生出旁的心思。

薛晏清此人暫且可信,但并非他邊人人皆如此。人心藏鬼魅,尚未站穩,不得不防。

——

更鐘敲過三聲。

閣鸞臺署之中大小員聽到此聲,盡皆抬頭,朝最里單獨隔出來的一個小間去。

不出片刻,一個面容冷峻,劍眉薄的高挑男子從小間走出來。

眾人對他淡漠臉視若尋常,紛紛躬行禮道:“二殿下。”

薛晏清“嗯”了一聲,便走出署。后跟著個抱著折子的侍兀君。

大小員都心中松氣,三三兩兩地散了值。

頂頭上司他們,自己帶著未批完的折子回宮置,讓他們底下的人不必作陪,提早散值多陪家人。

這份好意他們既然心領,可不得從善如流、準時下值?

薛晏清一路從署走進長信宮中,經過小湖邊,卻看見虞莞亭亭立在秋千附近,與邊的丫頭說笑。

那瑯瑯笑聲如銀鈴脆響,鼻間有似有還無一縷幽香縈繞,仿佛從湖邊飄來。

薛晏清停下了腳步。

拾翠察覺遠人影,先是一驚,隨即暗中推了小姐一把。虞莞怔了一下,也很快發現岸邊矗立的男子。

頓時收了臉上笑容,朝薛晏清看去——

兩人視線在空中匯片刻,既見面,不打聲招呼就有些說不過去。

虞莞只好捋了下發鬢與擺,自秋千上起,朝遠那人走去。站定后,與薛晏清中間約隔了三尺余。不親昵,也說不上疏遠。

拾翠噠噠地跟上前來,先給初次見面的薛晏清行了一禮。

“奴婢拾翠,見過二殿下。”

薛晏清點了點頭,示意

拾翠見兩人一語不發,仿佛無話可說,便帶著笑意道:“殿下,方才小姐還與奴婢談起您呢。”

“談起我什麼?”薛晏清問。

談起你沒通房。

虞莞當然不敢說出真話,絞盡腦著借口,眼尖發現他侍手上抱著折子。

那折子幾乎要沒過侍半張臉去。

“談起最近西北災害,朝中繁忙一事。”急中生智,掩輕咳一聲。

“嗯,”薛晏清以為虞莞在委婉抱怨他忙于朝政,便道:“西北遭了白災,朝中一時應對不及。再有三兩日功夫,此事可告一段落。”

那時,便可陪共度一些時日。

虞莞一雙剪水雙瞳眨了又眨,實在難明薛晏清話中真意。只好起頭皮順著話頭:“朝中上下一心,定然能妥善安置百姓的。”

兀君和拾翠兩人臉上同時流出一言難盡之意。

兀君心下暗道:殿下對皇子妃的心思果然難測。

憑殿下那認真執拗的子,不在公衙值夜,反倒把折子抱回宮中理。多半是想與皇子妃一道用晚膳的。

可是為何要夜宿書房,婚了也甘當柳下惠般的君子?

但他垂眉低眼,眼風紋

拾翠卻遠比兀君更大膽:“小姐,二殿下這般辛苦,不如您做些湯羹,也好勞一二?”

禮儀嬤嬤告訴,這就“紅袖添香夜讀書”。

虞莞正尋個托辭拒絕,卻發現薛晏清眼神已經越過,放在了拾翠上。

拾翠霎時如芒在背。打了個寒戰低下頭,不敢直視二殿下眼神。

虞莞察覺那眼神似有不善,急忙搶白道:“拾翠之言深得我意,便由我做些湯水為殿下送去。”

說到這個份上,即使看面子,薛晏清應當也不至于治拾翠的罪。

薛晏清從拾翠上移開目,瞧著眼前神焦急、抿著櫻瓣注視他的人。

他竟有那麼讓害怕麼?

“嗯,有勞。”低沉男聲響起,虞莞與拾翠同時松了一口氣。

只是不知為何,虞莞只覺那句“有勞”,或許并非因為意帶求之語。

——

“你可知道你錯在何?”虞莞一進房間,就冷下臉來。

不笑時天然三分疏冷的人臉孔,如天山冰雪,不怒自威。

拾翠看小姐冷臉,竟比被二殿下注目時更揪心幾分,登時便跪在面前:“小姐,拾翠知錯——”

虞莞將扶起,安之語涌到邊又被咽下:“先說說你錯在何?”

“拾翠……不該在主子說話時。”

虞莞冷肅表沒繃住,眼眶先紅了。從未把自己當主子,拾翠當下人。

兩人除了一張契之別,形同姐妹。

虞莞一雙荑攬住拾翠——這輩子,還從來沒有這樣親近過誰。

眼中含淚,“聽著,拾翠。”

“想,你在此并無過錯。”

拾翠猛然抬頭,一雙淚眼滿是惶

“我并非計較尊卑位份之人,想來二殿下也多半如此。”虞莞不曾察覺,說“二殿下亦如此”時,神不假思索,近乎理所當然。

“可你是否想過,為何他側的侍并不開口提醒?”

拾翠不解地搖了搖頭。

小傻瓜。虞莞點的腦袋心。那是因為,薛晏清忌諱的是強人所難。

“你以為,他當真不曾注意到我不愿送湯麼?”

“哦——”拾翠瞬間變臉,從淚眼里出個揶揄的笑:“二殿下是怕小姐被我拿了主意,牽著鼻子走?”

是這個意思,但是虞莞總覺這話分外怪異。

分辨,只把拾翠扶起來。兩人坐在凳上,遠看依偎在一起,竟然比往常還親

白茱與白芷進來時,眼便是這樣一幕。

白茱面無異,倒是白芷很快低了一下頭,再抬起時,面目如常。

“你們來得正好。”

虞莞飛快松開了拾翠,用帕子摁下淚眼才說道:“不知若是我想用長信宮的小廚房,有何章程可依?”

燈下人眼眶微紅,雨打海棠的西子態更惹人憐惜。兩人卻裝作不曾看見,答道:“皇子妃可是想為殿下親手做些湯羹?”

“是。”解決完拾翠的問題后就該為補鍋了。

白茱徐徐笑開:“長信宮您亦是主人,廚房自然是想用就用的。”

虞莞從宮臉上笑意品出一調笑之意,恐怕白茱是誤會了什麼?

尋常宮侍怎會知道,看似和樂的一對夫妻,里又是怎樣克己守禮、分毫不越矩的呢?

摁下心中異樣之,道了一聲“有勞”。

——

書房中,一點孤燈如海上星火。薛晏清沉在卷帙中,一時忘卻了時間。

直到書房門外傳來一個極輕的聲:“殿下,虞莞來送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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