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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材幹瘦的中年漢子，拖著黃包車在街上飛奔。初春的溫度還很低，他只穿著件單，背心卻熱得汗溼了一大塊。

周赫煊坐在黃包車上，懷裡抱滿了各種日用品。他見車伕甚是辛苦，不由問道：“師傅，平時生計還好吧？”

“先生是在跟我說話？”車伕降低速度回頭問。

“是啊。”周赫煊說。

車伕了把額頭的汗，笑道：“我就一拉車的，可不是什麼師傅，您太客氣啦。”

周赫煊問：“平時生意還好嗎？”

“湊合唄，”車伕用無奈的語氣說，“城裡電車的鐵軌越鋪越長，我們拉車的生意也越來越糟糕。”

周赫煊立即明白其中的道理，電車時髦又便宜，人們出行自然會選擇坐電車。他又問：“你一天能掙多錢？”

車伕答道：“看況，生意好能掙七八角，生意差也就三四角。”

周赫煊算了算現在的價，說道：“那還不錯啊，每天可以存下許多錢。”

“存個啥錢啊？”車伕連連嘆氣，“每天都要給車行1角的份子錢，自己吃飯還要2角，算上雜七雜八的花銷，每天至支出4角以上。一個人過日子還行，有餘錢隔三差五下館子喝酒。可我家裡還有老婆孩子要養，起早貪黑的幹，能保證全家不肚子就謝天謝地了。”

周赫煊默然，這民國老百姓真是艱難啊。

又過了幾分鐘，車伕把車停在四合院門前說：“先生，到地方了。”

“辛苦了。”周赫煊遞給車伕20個銅板。

車伕連連推辭：“多了，您給太多了！”

周赫煊笑道：“剩下的是小費。”

“這……這怎麼好意思。”車伕手足無措地笑著，咧出滿口黃牙，高興當中又帶著些難爲。

“你陪我逛了好半天，拿點小費是應該的。”周赫煊抱著買來的東西下車。

車伕連忙上前說：“先生，我幫你拿，這種活給我，您在這兒幫我看著車就行。”

周赫煊也沒拒絕，把鍋碗瓢盆給他，自己站在黃包車旁邊等待。

車伕搬了兩趟才把東西搬完，回來激道：“先生，我把東西放在東廂的屋檐下了。您是個大好人，祝您大富大貴、長命百歲。”

“謝謝。”周赫煊微笑著點了點頭，舉步走四合院中。

正屋的門突然打開，房東單福過來打招呼道：“置辦東西呢？”

“福叔好，我買了點日用品。”周赫煊問候道。

單福跟他聊了幾句，問道：“你的水費、煤費這些，是自己單獨去繳，還是我幫你一起繳了？”

好嘛，穿越者最開始面臨的，不是什麼救國救民、宏圖大業，而是零狗碎的日常瑣事。不止水費和煤費，連理屎尿都還要錢，環衛工人每天早晨八點到九點鐘會來收馬桶裡的穢。

這相當於民國時候的水電氣和管費了吧。

周赫煊又掏出幾十個銅板，讓房東幫忙理這些雜事。等把買來的日用品都擺放好，他才提著一塊豬去李家串門：“伯母，我一個人懶得開伙，以後可能會常來你家蹭飯吃。這是我在菜市場買的，還煩您下廚把它給理了。”

周夫人並非那種斤斤計較的人，接過豬說：“以後就別破費了，肚子了說一聲就。午飯吃了沒？”

“在外面吃過了。”周赫煊笑道。

……

回屋攤開新買來的稿紙，周赫煊給鋼筆汲滿了墨水，坐在桌前開始考慮該寫什麼纔好。

周赫煊本科專業唸的是歷史，對民國的況多也有些瞭解。如今中國文壇的新舊之爭，基本上已塵埃落定，五四以來提倡的新大獲全勝，白話文寫作已經了社會共識。

現在要給報刊雜誌投稿，無非嚴肅和通俗兩種選擇。嚴肅就是各種詩歌、散文、雜文和純小說；通俗則以消遣爲主，比如武俠小說、言小說，甚至是以賣爲主的**小說。

當然，兩者之間沒有嚴格的界限，主要以作品所表達的思想涵來分辨。

周赫煊想了好半天，終於還是決定先寫一些消遣作品，比如武俠小說。純太高大上了，他暫時不想去——最主要的原因，是武俠小說字數多，輒幾十上百萬字，可以長期連載，稿費源源不斷。

金、古、溫、樑、黃，五位武俠小說大師當中，古龍、溫瑞安和黃易首先被排除。這三位的作品實在太過新，放在民國恐怕讀者很難一下子接。

梁羽生的作品侷限太大，周赫煊也排除了，還是金大俠的小說最爲穩妥。

那究竟該抄金庸哪部作品呢？

周赫煊在稿紙上寫下《鵰》三部曲、《天龍八部》和《笑傲江湖》，考慮再三，他最終選擇了《鵰英雄傳》，這部作爲新派武俠的啓蒙讀再適合不過。

回想著《鵰英雄傳》的節，周赫煊正準備組織文字下筆，原作的容突然瘋狂涌現出來，在他腦子裡盤旋縈繞。

金手指？

“錢塘江浩浩江水，日日夜夜、無窮無休的從臨安牛家村邊繞過，東流海。江畔一排數十株烏柏樹，葉子似火燒般紅，正是八月天時……”

周赫煊如有神助，文不加點地飛快寫下小說容，一個下午過去，他居然足足寫了一萬多字。

周赫煊的書法還不錯，而且寫的是行草，這大大減小了繁字的麻煩。

事實上，簡字從古至今就存在，漢字書寫就是一個不斷簡化的過程。後世保存的唐宋碑文、字畫，裡面就有很多簡字出現。清朝康熙雖然下令必須使用繁，但就連他務府腰牌上的刻字都是簡，因爲更加方便好認。

就算此刻周赫煊稿子上全是簡，拿去報社也毫無問題，全部寫繁字反倒會顯得腦子有病。

傍晚時分，李家老三跑來敲門大喊：“周大哥，吃飯啦！”

“來了！”

周赫煊應了一聲，順手拿起那一萬多字的小說稿，打算請李壽民明天轉給報社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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