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東單福被大頭兵們嚇得肝，他讓老伴兒帶著兒媳、孫子躲於牀下，戰戰兢兢來到院裡說：“軍……軍爺，諸位有何貴幹？”

幕僚問道：“金勇在哪裡？”

“金勇？金勇是誰啊？”單福並不知道周赫煊的筆名，他手裡著兩塊大洋悄悄塞過來，腆著笑臉說，“軍爺你找錯地方了，我這兒沒有姓金的。”

幕僚一看才兩塊錢，頓時怒道：“你當我是花子呢！”

七八個大頭兵同時舉槍，嗙嗙嗙響起一陣拉槍栓的聲音，齊齊對準單福的腦袋。

單福嚇得噗通跪到地上，牙關打著哆嗦道：“軍爺饒命，軍爺饒命！”

“咿呀！”

東廂房的大門突然打開，周赫煊踏步走出，面無表地說：“我是金勇。”

幕僚當即揮手道：“帶走！”

大頭兵們丟下房東不管，過去將周赫煊團團圍住。其中兩人一左一右架著周赫煊的胳膊，不由分說地就往外拖。

周赫煊頓時就不淡定了，連忙喊：“喂，你們好歹把話說清楚啊！我又沒犯法。”

“廢話說！”幕僚轉即走，順便把房東給的那兩塊大洋揣兜裡。

周赫煊也是日了狗了，心頭藏著一萬句媽賣批想口而出。他自認爲穿越之後，沒有得罪過任何勢力，怎麼就突然有人來抓他呢？

這狗x的世道！

四合院裡終於清靜下來，單福兩發的站起來，連滾帶爬地跑回正屋裡，對牀底下的老伴兒和兒媳說：“都出來吧，沒事了。”

“當兵的怎麼把周先生帶走了？”老伴兒好奇問。

單福道：“他可能是赤黨吧，聽說最近張大帥在北平到抓赤黨，看來天津這邊也開始了。”

老伴兒惋惜道：“周先生人好的，怎麼就想不開，非要去做赤黨呢。”

“要早知道是這樣，當初我就不該租房子給他。”單福懊悔道，他生怕惹火上，把全家都給連累了。

……

軍用卡車在街道上飛馳，前方的路人遠遠就避開，彷彿這輛車帶著瘟疫病毒。

周赫煊站在車斗中，周圍全是大頭兵。至於那個幕僚，此刻正坐在副駕駛室裡，抱著一個天津大包子狼吞虎嚥——這位爺還沒吃午飯呢，得夠嗆。

周赫煊掏出幾十塊大洋，白花花的銀子讓大頭兵們眼前一亮。

爲了保命，周赫煊也不心疼錢了，把銀元全部送出去，套近乎道：“衆位軍爺，我到底犯了什麼事兒啊？”

有錢能使鬼推磨，那些丘八們得了銀子，對周赫煊的印象好到極點。其中一人笑道：“先生放心吧，我們只是帶你去見大帥而已。”

“褚大帥？”周赫煊問。

“嗯，”那人解釋說，“大帥喜歡讀你的小說，讓我們請你過去一趟。”

請你妹啊！

有這樣請人的嗎？

周赫煊哭笑不得，到三分荒誕七分憤怒，忍不住心頭狂呼：褚玉璞，我x你大爺！

既然沒有命之憂，周赫煊也終於冷靜下來。他環遊世界整整五年，也去過很多危險的地方，有一次甚至被南幫會綁了當人質，還是經得起些許風浪的。

因爲有銀元開路，周赫煊很快就跟大頭兵談笑風生：“說起這英吉利國啊，它也不是鐵板一塊，國蘇格蘭人和爾蘭人經常起義。蘇格蘭人最有意思，男人都喜歡穿子，還是那種大紅大紫的子。再穿上小皮鞋和長筒，那傢伙，只看下半還以爲是個的！”

“哈哈哈哈！”丘八們大笑。

其中一人接話說：“那啥蘇格蘭的男人，莫不都是兔爺兒？”

“可不是，英國紳士就喜歡搞男人，”周赫煊拋出猛料，“威爾士人還喜歡搞母羊呢！”

“母羊都可以？”丘八們目瞪口呆。

周赫煊眉弄眼說：“中國有個語羊腸小道，想必還是有來歷的。”

丘八們愣了半分鐘才反應過來，然後一個個猥瑣大笑。

或許是他們靜太大，副駕駛室裡的幕僚呵斥道：“都給我閉！”

丘八們立即噤聲，其中一人頗爲不滿地嘀咕：“神氣什麼，一個窮教書的，混師爺還不是狗子。”

周赫煊見他似乎是領頭的，小聲問道：“軍爺怎麼稱呼？”

那士兵遞給周赫煊一香菸，自己也點上：“俺張五魁，俺們都是大帥的護衛隊，跟大帥是同鄉。”說著他又指指前面，不屑道，“那個師爺就不是汶上人，因爲寫得一手好字兒，整天人模狗樣的，拿著當令箭，將俺們弟兄呼來喝去的使喚。”

另一個丘八也氣憤地說：“要不是大帥護著他，那孫子早被俺們拖去喂狗了。”

“諸位軍爺真乃猛虎之士，以後褚大帥得了天下當皇帝，你們都是威風凜凜的前帶刀侍衛。”周赫煊抱拳恭維道，心裡卻充滿了鄙視，這羣大頭兵真特麼好糊弄。

丘八們聽得歡喜，問道：“先生，前帶刀侍衛是幾品兒啊？”

周赫煊說：“最低也是正六品，清朝的縣太爺才七品。”

“嚯！比縣太爺的都大啊。”丘八們興道。

“何止呢，”周赫煊添油加醋的說，“侍衛統領是正一品，李鴻章、張之、曾國藩你們知道嗎？”

張五魁連連點頭：“都是清朝的封疆大吏。”

周赫煊說：“他們都是正一品。哪天褚大帥做了皇帝，五魁大哥做侍衛統領，那就跟李鴻章平級了。”

“原來當皇帝的侍衛也那麼威風！”丘八們驚呼。

張五魁痛心疾首道：“大帥就不該把北平讓給張作霖，他自己當皇帝多好啊！”

“軍心！”

副駕駛室裡的幕僚約聽到幾句話，大喝道：“再敢嚼皮子，看我不槍斃你！”

都不用周赫煊吱聲，張五魁就反罵回去：“申老三，給俺閉上你的鳥，信不信老子一槍嘣了你！”

“息怒，衆位爺息怒。都是自己人，有話好說。”周赫煊立即又充當好人勸架。

張五魁道：“都是讀書人，你看人家周先生多曉事理，申老三你差遠了。”

幕僚黑著臉不再說話，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啊。他雖然是褚玉璞幕帳裡的師爺，但頂多也就一個幫閒，而且還是外鄉人，被這幫大頭兵弄死了都沒說理去。

“到地方了。”軍用卡車在小洋樓門口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