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城東。

這裡屬於不是租界的租界。

八國聯軍侵華時，法軍趁機佔領天津機械局東局，同時圈佔附近荒地修建兵營。從兵營到紫竹林的法國駐軍司令部，中間又非法修築了輕便鐵路，沿途大片土地都被法國佬非法侵佔。

正所謂：火槍遙指紫竹林，借地何曾問主人。強寇炮中藏謬理，弱師膝下賣條文。

當年的法國兵營早已拆除，但靶場卻保留下來，爲洋鬼子們消遣取樂的地方。

“這是m1916步槍，彈倉容量5發，槍托前端可安裝刺刀。”法國駐軍司令李福森親自擔當講解員，這洋鬼子一拉槍栓，瞄準前方的固定靶。

“砰！”

一槍命中靶心。

“好槍法！”周赫煊拍手讚歎。

李福森講解了一番要領，把槍扔給周赫煊，笑道：“你也來試試。”

周赫煊學著樣子把槍托頂在肩上，三點一線瞄準，扣扳機——砰！

長長的槍猛然揚起，巨大的後坐力撞得他肩頭生疼。至於剛纔打出去的子彈，早特麼不知飛哪兒去了。

李福森大笑：“哈哈，查爾斯，你很有擊天賦，第一次玩步槍居然沒有手。”

“我會把這句話當做是讚。”周赫煊無語道。

褚大帥給周赫煊放了十天長假，他當然要利用起來，央求著李福森來靶場練槍。如今兵荒馬的，多一項防之技，保不齊哪天就能用上。

可這種老式步槍的設計實在反人類，槍托頂在肩頭力距太短，子彈很容易往天上飛。如果把槍托夾在腋下擊，新手又本玩不轉，靶屬於稀鬆平常的事。

沒辦法，周赫煊只能從易到難，先練趴著打槍的姿勢，這樣更容易掌握平衡。

李福森看了一陣覺很無聊，便自己玩自己的去了，這位駐軍司令每週都要打幾個鐘頭的槍。

“砰砰砰……”

當週赫煊打出50多發子彈後，終於能保證不再靶，漸漸掌握了一些技巧。

李栓柱在旁邊看著眼熱，手道：“周先生，能讓我這槍不？”

奉系軍閥背後由日本人在支持，所採購的也大都是日式槍械。李栓柱做爲褚玉璞的直屬衛隊士兵，用過最好的槍也僅爲三八大蓋，法國的m1916步槍讓他手難耐。

“給！”周赫煊笑著把槍遞過去。

李栓柱索一陣，半蹲著朝目標開槍，居然打中了靶邊緣。他接著又是一槍過去，這次竟然接近靶心。

“不錯啊！”周赫煊大爲驚訝。他沒想到看上去憨傻的李栓柱，槍法會如此了得，難怪能被選大帥直屬衛隊。

李栓柱嘿嘿笑道：“俺這不算什麼，大帥才厲害呢。”

周赫煊遞給他一支菸問：“大帥怎麼厲害了？”

“大帥指哪打哪兒，剛纔那麼遠的地方，他能一槍打中麻雀的眼睛，”李栓柱崇拜地說，“大帥不僅槍法厲害，而且砍人也猛。以前他每次都率隊衝鋒，提著大刀把敵人砍得屁滾尿流，俺們這些老兵都服他。”

周赫煊無言以對，果然在這個時代能混出頭的，都特麼不是什麼善茬。就褚玉璞那一米六幾的小個頭，居然還能提刀率軍衝鋒，實在難以想象？

練了半下午步槍，周赫煊又改練手槍。

這短傢伙使起來更加邪乎，一旦距離超過50米，子彈的落點就完全隨緣，能不能打中純靠運氣。

想想後世的影視作品，主角們隔著一條街都能頭，那命中率堪比狙擊槍，真是日了狗了！

話裡都是騙人的……

李栓柱似乎玩槍玩上了癮，回去的路上還在問：“周先生，啥時候還能再去靶場玩？”

“你那麼喜歡打槍，可以跟著大帥去軍營啊。”周赫煊笑道。

李栓柱說：“軍營裡的子彈可貴著呢，哪能像今天這樣隨便打？”

周赫煊這纔想起來，此時的中國缺槍彈，可不敢讓士兵們由著子來。一個新兵從徵召伍到上戰場，能打滿10發子彈，這樣的部隊就已經稱得上銳了。

特別是民國早期，軍閥打仗那才一個彩：雙方軍站在後面督戰，進攻方一窩蜂地往前衝，防守方拿起槍一頓打。大家都想趕把子彈打完，然後就有理由往後撤。四川那邊曾有這樣的趣談，老百姓扶老攜出城觀戰，把軍閥打仗當了彙報演出，甚至還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喊“雄起”！

周赫煊忍不住想道：老子若是早穿越十年，說不定也要帶兵爭奪天下。連張宗昌那種二貨都能混一方大帥，老子憑什麼不可以？

當然，這種念頭也只是想想而已，周赫煊真不懂如何打仗。

如今中國戰四起，馮玉祥的國民軍與直軍、晉軍混戰不休，葉獨立團也進湖南，聯合唐生智跟吳佩孚打得不可開。

各地老百姓苦不堪言，周赫煊倒過得逍遙自在。他只需留在天津保命，坐等校長誓師北伐即可，那位褚大帥已經風不了多久。

周赫煊坐黃包車返回租界，剛到大帥府門口，就有兩個人衝上來攔住。

“幹什麼的！”李栓柱大聲呵斥。

周赫煊攔下李栓柱，笑問道：“祥基，你怎麼來了？”

來者正是李壽民的二弟李祥基，他介紹他邊的中年人說：“周先生，這是我的東家劉匯劉先生，他是勵力書局的老闆。”

周赫煊與劉匯握手道：“劉老闆你好。”

“周先生，幸會幸會！”

劉匯熱地說：“今日冒昧打擾，還請海涵。”

周赫煊直接問道：“劉老闆找我有什麼事嗎？”

“是這樣的，”劉匯解釋道，“蔽書局想出版周先生的《鵰英雄傳》，不知可否商量一二？”

“都還沒連載完呢。”周赫煊笑道。

如今《鵰英雄傳》已連載到郭靖黃蓉大鬧鐵掌幫，隨著故事節的不斷推進，鐵桿越來越多。讀者遍佈華北數省，甚至連南方一些地方也有書迷，每天不追更都睡不著覺。

劉匯說道：“小說雖然沒有完結，但可以先出一兩冊單行本。”

“版稅怎麼算？”周赫煊笑問。

“15%如何？”劉匯心頭沒底地給了個價。

民國時候的版稅一向很高，前幾年泰東書局給郭沫若的版稅是10%；胡適在新月社的初版版稅是15%，再版20%；北新書局給魯迅的版稅一般也是20%，有時達到25%；梁啓超的版價最高，曾達到40%，甚至提出“自印包售，六折算賬”，意思是他自己出錢印刷，書局幫忙做代理銷售，賣出的錢作者拿60%。

周赫煊聽了不置可否，對李祥基說：“週末你哥出來一起吃飯，回頭見。”

說完，周赫煊轉朝大帥府走去。

“等一下，”劉匯拉著周赫煊的袖子，“周先生，版價好商量，我願意給25%！”

好傢伙，一下子漲了10個點，相當於魯迅版稅的最高價了。

周赫煊還價道：“看在祥基的面子上，版稅30%，全套再版時價錢另算。”

劉匯想想《鵰英雄傳》的火勢頭，咬牙說：“就這麼說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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