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當你執的白棋king注定要被黑棋將死時，可以在將死之前主把自己至絕境，一旦白王無路可走，就算和棋。——國際象棋規則

就如殺人如麻的魔頭和視死如歸的獵，論氣勢不論結果，總歸算是個平局。

“新藥TH-468已經投臨床了，老大。這次我們研發出新分，如果投市場，肯定是一筆不小的收。”空曠的落地窗辦公室中，紅別對著電腦的黑屏說話，表有些振。

“不了，藥廠只是用來掩護，鋒芒太，貪心不一旦被人盯上，就會出大問題。技越獨家，才越安全。”電腦里傳來中年男人扭曲的電音。

“可是，這畢竟……是我們耗時幾年的果……”紅別有些不甘地辯解道。

“紅別，你要記住主次有別。你是我最得力的助手，”灰鯨聲音溫極了，卻著不可忤逆的威嚴，“不會審時度勢，一點利益都舍不下，怎麼做事？”

“是，是我考慮不周。”立刻改口，“那……幾個涉及配方的工作人員？”

“這次沒有提供關鍵元素的，都做掉吧。”

“是。”紅別咽了口口水，那些人才都是從小培養起的，突然生出一種朝不保夕的危機，“其實主力只有衍辰。”

“那就只留他一個。”

“那我跟他那邊也報備一下，讓他不要走風聲。”

“哈。”灰鯨的笑在電音里顯得有些冰冷刺耳，“他又能和誰去說呢？”

他掛了電話，突然饒有興致地站起來，將書柜上的一本書拿出，走了緩緩開門的暗室。環顧著周圍琳瑯滿目的墻壁，每個嵌式的格子都擺著一張致裝裱好的照片，甚至還配上了暖黃的柜燈，像是一種隆重的表彰。

那是一個個孩子。大概五六歲，能看到并不是所有角度都是對著正臉，都是拍得來的。

不約而同又令人骨悚然的是，每個孩子的臉都在哭。

“你們都是好孩子。”灰鯨蒼勁的手指上那張被簇擁在中間的兩張照片，“這個時代太過安逸了，你們的潛力不能被埋沒。”

“只有我，能把你們救出來。”

那兩張照片中其中之一的小孩和其他人都不一樣。

只有他表淡漠，直視鏡頭。

其中一張照片上面連筆的金馬克筆泛著澤，寫著一個希伯來語的名字：Levi。

王玨醒來時，李微正給他拔針。王玨虛，手腳向來冰涼，加上輸尤甚，腳踝接他手的地方竟覺一陣滾燙。

“冰手。你要是不醒我以為你死了，像尸一樣。”李微道。

王玨靜靜低頭看著他，也不說話。

他沒打算殺他，他還像言一樣跟他叨叨了半天，甚至腦走了遍回憶走馬燈。王玨想一下抗議，突然發現手竟自由了，生出不好的預——

他慌張掀開被子——還在，還能。

“你腦子里都想些什麼？”李微有些好笑。

王玨目微轉，沒有說話。

他拖著上每一塊都拉傷的，咬牙切齒地撐著坐起來。李微手勁忒大，單手就能置他于死地，以至現在脖子稍一下就像落枕一樣酸痛，怕不是已有一圈青紫。

他正納悶自己手上的自由，就發現手上多了一個手環。黑的塑材質泛著澤，細細一圈套在快要皮包骨的手腕上，有些偏大。

“你給我打的什麼？”王玨隨他擺弄著，上靜靜地質問。

“營養罷了。”李微道。

“你在耍我。”他死死盯著他，不爽到了極點。

“耍你又怎麼，就許你騙我那麼久了？”李微收起空吊瓶，把管子折幾折，看著手環出一個充滿深意的微笑，“那上有GPS定位，防水防，你要是再敢走，我隨隨到。”

“明天我就把手剁了。”王玨暴躁道。

李微笑了一下，也沒說什麼。

在沒有了生命威脅后，王玨氣了一會，很快就鎮定下來。頃刻，他想起什麼似的，慢慢道：“你李微？微小的微？”

“是，怎麼？”李微在床邊坐下來。

王玨突然問：“你會下棋嗎？”

“什麼棋？”

“國際象棋。”

李微：“不會。”

王玨眼角一跳。

李微：“怎麼？”

“沒。”他垂眼若有所思。沉默了許久后，才聽他說道：“你為什麼不殺我？”

聽到王玨這句話語氣竟然略帶責怪，李微挑了挑眉，“怎麼，上趕著送死？”

“那你就是有想問的吧。我說了，你想問就問。”王玨淡淡道，又是一臉八風不。

“嗯，”李微低頭思索，隨即在床邊坐下，“這麼說也沒錯。”從前的李微沒有想干的事，現在他有了。

為什麼要和他說話？為什麼不殺他？

他不想再用心理學的專業語搪塞自己。

他想真真正正地知道什麼是“想”。

不過這麼直接問實在有些詭異，他便努力就“想”一關鍵字在話庫搜索相關問題，半天才憋出來一句：“你跟你朋友怎麼在一起的？”

王玨角搐，“你就想問這個？”

“其實多等一年，就等你醒來了。”李微寫著招牌憾，面不改地又問了問題：“你的轉院病歷顯示你全創傷復合傷，局部深二度到三度燒傷。你怎麼變植人的？”

王玨道：“車禍，油自燃了。”

王玨看他以假真的“對不起我們盡力了”的醫生臉，心說你就裝吧，也不嫌累。他繼續道：“不是我朋友。”

“那照顧你那麼多年？”

“因為是撞的我。”王玨語氣輕松道。

“哦。”李微咂著這反轉的真相，“那結婚你哭什麼？”

“撞我之前曾經和我告過白。所以這些年都被愧疚折磨到神失常，照顧我時還常常我去死——我倒也想啊。”他自嘲地笑笑，“結婚了說明看開了，我是喜極而泣。”

“撞了喜歡的人，這麼巧？”李微懷疑道，“那沒負刑事責任？”

“那我就不知道了，”王玨敷衍地撅撅，“我都昏倒了，誰替我追究？”

“行吧。”他看出王玨不想說真話，他對他們的民事糾紛也沒什麼興趣。看他不做反應，反倒是王玨窮追不舍地追問：“你真的沒什麼想問的了？”

“你覺得我該問什麼？啊，我倒又想起來個問題，”李微心下一沉，盯著他的眼睛道，“你之前說你知道‘你們’擅長什麼，不想悄無聲息地死。你為什麼用了‘你們’而不是‘你’，是什麼意思？”

他一字一句道：“除了我還有誰？”

他之所以這麼問，是因為他從未提過組織。他對王玨說的盡是些這些年從未道于他人，且只關于自己的事，也正因此，頻繁去333的病房讓他上了癮。為了機，每個殺手關于組織的報都被催眠深層加，萬不會發生夢話泄的類似蠢事。而王玨在提及手法時，卻自然而然用了“你們”。

臨死前放松的潛意識出賣了他。

他知道些什麼？

住進這家醫院都多有些背景，他調查王玨時卻發現他意外地發現他的履歷平平無奇，無權無勢，只查到了法醫的職業，還是實習期。

李微早就開始生疑了。旁人若是醒來，想必早就報警或是向他人求助了。而王玨竟把所有威脅都打碎了吞進肚子里，蟄伏小半年自行復健，居然一次都沒被發現，豈是一般人的心和魄力？這里的病號說白了都見不得，他孤立無援還有如此信念，恐怕是有什麼未了的事。

他拒絕求助，難道只是怕他沒有證據勢單力薄，怕被當作神經病？

還有一種可能，就是說他了解李微背后的深水勢力，知道求助也是徒勞。

李微死盯著他看似無謂的臉，想要從中揪出一破綻。

“還能有什麼意思？”王玨自然而然地回答，“你不是有組織嗎？你和我講過。”說罷，也直視他，把那目瞪了回去。

“我沒講過。”李微加以十倍犀利的目拋了回去。

“是嗎。”王玨在殺手自帶氣場的拉鋸戰里敗下陣來，移開視線，“這有什麼的？一般殺手不都有組織嗎，統一派單管理。”

“你眼睛躲了。”李微淡淡道，“你知道。”

劍拔弩張的氣氛里。王玨沉默了兩秒，隨即笑了起來。

“‘你們’不過是‘你們這種人’的略稱罷了。我不知道，不過我現在知道了。”王玨眨眨眼，“我詐你的。”

李微：“……”

“詐我？你知道自己是什麼境嗎？”李微笑了，倒是恢復了一如既往的溫和。

“我知道那麼多，也不差這一個吧。再說你不是有我定位嗎？”王玨回報一個假笑，“命都在你手里，我一個半殘，你怕什麼？”

他在和李微博弈。

不知道他不殺他的原因，不懂他的立場，要盡量表現得似是而非。

李微瞇眼盯著他，一時竟難分真假。

虧他還腦子風把自己事無巨細講給他聽，真是自作孽。

王玨也盯著他，心想這人有什麼病。又是殺他又是不殺，又是朋友又是試探。這是什麼新型套話模式？但他知道李微所有社技巧只是機械運用，自己完全不懂……難道這就是真實的李微？不過轉念一想，他沒什麼要問的，也是好事。

有些事，目前他說了李微也不會信。

那麼問題來了，他到底為什麼不殺我？

或許是思考浪費了太多能量，讓王玨本來就三天沒吃飯的胃雪上加霜，發出了一聲巨大的哀鳴。

王玨：“……”

“行，能下地吧？半殘？”李微挑了挑眉，結束了過招，命令道：“出來吃飯。”

王玨放棄了思考。

反正他是死過兩次的人了，怕什麼，吃就吃。他護著最疼的脖子慢慢挪下地，沒想卻被前幾天狂奔過的廢連累，“咚”得一聲跪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