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今天的粥煮多了。——餐桌上拿了兩個碗的李微

王玨打開了家門。

他之所以立刻問有沒有拆遷，是因為他家里實在有些寒磣。一室一廳的老樓已被灰塵占領，王玨就著昏暗的自然，一手拄在洗手池前，一手拿著礦泉水往自己頭上灌，頓時清醒了不。

他瞇眼盯著鏡子里的自己。頭發沒人打理，長長地攏在后面，都快要齊肩了。

李微家里沒有鏡子，上次也只是在電話亭的鏡子里匆匆掠過，還沒來得及看看自己什麼德行了。自己從來沒見過的中長發造型倒是沒有自己想象得那麼邋里邋遢，反而多了幾分頹喪的沉淪氣質。但他沒什麼留，拿出一把剪刀，看形狀還是解剖專用的那種，對著鏡子把自己的頭發唰唰幾下給剪了。他很擅長用剪刀，像剪斷‘大老師’的組織一樣干脆利落。但也許是右邊剪得太快太順利，剪左邊后腦勺時一個沒看清，劃傷了頸側，淺淺的傷口立刻滲出些來。

“嘶……”

他皺著眉，湊近了瞇眼去看那個傷口。

當他的睫幾乎快要挨到鏡子時，他突然愣住了。

他是不是近視了？

王玨突然想起上大學時，那個德高重的張老師極為看重他，有法醫請他做顧問時他都要帶著王玨去考察尸實。帶護目鏡時張老師還說他眼睛好，不用疊帶眼鏡了，讓他千萬保護視力。

他放下剪子，進這座房子唯一的房間。迎面來的是一墻的著泛黃發脆的金燦燦的獎狀，每個獎狀上緣都用卡通紙著——是他五歲之前的獎狀。他在那面墻下面找出一本書，是老師送給他的《洗冤集錄》影印版*。他把它放在桌面上，坐下來盯著看了一會，猛然發現，靠他從小就背的“眼離桌面一尺遠”已經看不清書上的容了。

至有600度吧……估計是什麼奇奇怪怪的并發癥的病理近視。

他嘆了口氣。

明天去配一副眼鏡吧。

他綿綿地在桌子上趴了下來，側臉枕上那本書，靜靜地嗅著紙墨的辛香。

他在想，他和李微也許很早就手過了。

“尸經你手，你能看出多？”李微曾經居高臨下地問他。

有一尸，他和老師就差一點點證據，求證了無數類似的藥特征，但最后還是超過了時限和家屬的耐心，被送去火化了。

是出自你之手嗎？李微？

老師在專業上著書無數，其中也包括方的醫科教材——李微的那一本。

那尸被火化之前，老師留存了樣本，后來發布了一篇轟學界的學論文。

之后他卻辭職了。

沒等給他一個代，王玨就進了昏迷。老師的名字再一次出現時，是在那本教材里，他認出的主編之一。

名字前被打了勾。

王玨閉上眼睛。

《洗冤集錄》的扉頁上是老師的寄語：

“為生者權，為死者言。——張明。”

王玨在桌子在醒過來，已經是第二天中午了。

怎麼這麼嗜睡？他晃晃悠悠地爬起來，眼皮卻還是發沉。

他的眼鏡店選擇挑中在了市中心的商場，因為那里人多。

視力、辨力、外眼、眼、眼底、裂隙燈等一頓檢查，左右眼由0度都直接飆升到了600多度。

這回真是被豬油蒙了雙眼了。

他帶著又沉又丑的試用架到晃，從未覺世界如此清晰。他懷疑之前都沒有看清李微的真實面貌……算了，想他做什麼？

不想知道他樣子有什麼細節，最好再也不見。

剛把他從腦海里踢出去，他就看到無不在的小鏡子的反中，掠過一道修長的黑影。

他心下一，隨即又覺得自己多疑。

……看見黑就張，都神經反了。

他深呼一口氣，索半躺在了沙發上，百無聊賴地等待鏡片的制作。他選了一個半框的黑鏡架，款式很無趣但要價很自信。他沒為價慨太多，因為花的也不是自己的錢。

他猛然想起，好像還了李微的錢，還不……就當神損失費了，他也不差這點。

他本想安靜地、四仰八叉地在沙發上躺到地老天荒，但架不住那個戰戰兢兢的服務員老是給他倒水，他決定去個廁所。

他本不該進去的。

王玨剛一進廁所門，就聞到了濃烈的腥味。

他立刻警惕地環顧四周，隔間都是半掩著的，這里并沒有人。

沒有人，但是……王玨的直覺作祟，用腳尖一個一個踹開隔間的門。

踹到最后一間時，門緩緩展開，這個隔間是紅的。

一個年男躺坐在角落隔間，嚨大開，噴狀跡撒滿了隔間。清晰的視野帶來了更張力的視覺效果，那傷口黑的，仿佛要咆哮著讓尸首分離。王玨都不用去確認脈搏。

他作為一個前法醫專業的閱尸無數的學生，口劇烈起伏，一下子了——

尸是他剛剛躺在沙發上的姿勢。

他知道這是誰干的。

并且那人正拿著手刀，抵上了他的脖頸，從背后了上來。

“好看嗎？”旁邊的鏡子里，王玨看見李微左手拿刀抵著他頸側的脈，帶著淡淡的溫度挨著他的后背，把下擱在他右肩上。他聽見耳旁傳來溫熱又近在咫尺的低語：

“這是我第一次，大張旗鼓地殺人。”

“是你教給我的。”

他聲音溫得像要淌出水來，帶著點笑意，低沉而危險的特質隨著清晰的五被無限放大——他看他，聽他，他，卻要被他吞沒，連骨頭渣都不吐。

“我想大張旗鼓地走，最好是那種法醫一眼就看出怎麼死的尸。……你掐死我吧。”

“這位小法醫，看出死因了嗎？”

tbc

*《洗冤集錄》宋慈世界法醫學鼻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