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GW里的高層都知道席眠奉命清理門戶，據說叛逃的李微必死無疑，但沒人見到尸首。大多數人都不知道他們姓甚名誰，只知道第一名和第二名打了一架，戰況慘烈。

高手過招，非死即傷。李微在中了致命毒的況下，也把席眠打進了公司的ICU。

偌大的部VIP病房里，衍辰一邊給他的小腹裹傷，一邊貧道，“哥，能你的腹嗎？”

席眠：“……”

這下他哥再也躲不開了，真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啊。于是他真的了一把。

不過看他哥的眼神，等他康復了應該會被揍得很慘吧。于是他又了一把。

“真好。”衍辰不舍地給席眠的半蓋上一層棉被，突然慨萬千道，“你得活著，不然等你死了，我哪兒你也管不著了。”

席眠：“……”

他剛想翻個白眼無視他，抬眼就看見他上不饒人，眼角卻紅得發。他心里默默嘆了口氣，道，“我沒想到他上來就那麼容易中毒了。不然我應該是回不來了。”

“我今晚能睡你這嗎，哥。”衍辰拉著他的手腕，把臉湊近他，眼道。

“這屋有監控。”

“你的意思是沒有監控就可以一起睡嗎？”他綻出一個花兒似的諂笑容。

“……不可以。”

“還有十秒，”衍辰抬腕看了看手環，“這屋就沒有監控了。”

伴隨“啪”的一聲，燈滅了。監控的紅點閃了一下，最終也消失了。一刺鼻的燒焦味飄來。

是備用電池。席眠想。

他警覺道：“你想做什麼……”

“你總是躲我，為那些無聊的人，無聊的規矩。”衍辰在黑暗里湊近他的臉。

“這次你跑不掉了，哥。”

衍辰一直以為，他是席眠撿來的。

后來發現好像不是這麼回事。

可是一切都晚了。

說來也好笑，那時候他們同床共枕了三個月，卻彼此沒見過面。

-十年前-

也許每一個沒有夜晚的城市，其狂歡作樂者都有著一把可以任意酣睡的白天。不過對于大多數人來說，僅僅是因為工作并不分晝夜。地平線之上沒有他們的歸宿，對于地上的不切實際的繁華，即使只是停留一會兒，也只有公共區域能給他們安全。

下班之后，就要爬回地下的老巢了。

像蜂巢一般擁的地下室里，住著這樣一群異鄉人。他們從更下的地方“漂”來，可在這個寸土寸金的大城市，即使踮起腳尖小腳趾也懸起，抻著脖子拼命用指甲那一點尖尖去夠，也只能勉強夠到土地之下。租客來來回回，更新快得像中心街上櫥窗里的聯名新款T恤。有的人被機遇撞了滿懷，匆匆離去；有的人扛不住經濟與心理的雙重力，回老家結婚了；還有人用幾十年的積蓄付了一間斗室的首付，掉新的一深淵。房東似乎也深諳這一點，租金日結，倒也方便。

衍辰還在上高中時，用父母的產在這里了一年的租錢。

家里房子被抵押，好不容易找了個掛名親戚才躲過了孤兒院的收容，可以繼續在原來的高中上學。

他正一邊聽課，一邊盤算著父母葬禮上紙人的款式。突然課上講了“如喪考妣”這個詞，語文老師不住擔憂地向這邊看了一眼。為表安，他回報以一個燦爛的咧大笑——

結果老師驚恐地別開了目。

也是，他一直不是“正常人”。短暫的世俗憐憫在意識到他是什麼人之后，也會以手膺幡然醒悟。

他沒意思地低頭繼續看桌上攤開的科研材料。

衍辰是年紀里的風云人，一是因為實力，而是因為傳奇。

全年級都知道他，一開始是因為他是上過綜藝節目的小神。后來發現他也不過如此，績平平，一次前十也沒進過。再后來有人路過老師辦公室時候恰巧聽到他和老師談話，聽見老師對他說——

“老師知道你謙虛，但這次模考是全國質的，學校排名很重要，你盡量發揮一下。”

當時那位同學還在“發揮”這個詞里一頭霧水。

后來衍辰就在下一次全國聯考里，只扣了一分作文。

眾人皆驚，傳他是藏實力的大佬在世。可等到期末考，他又是那個不溫不火的績，似乎證實了這個說法，但同時又有好事者傳他考試作弊。于是那位老師站出來替他在班里解釋，說他平時為了不占名次而故意考低，不過似乎效果不好，惹來一片噓聲。

正在焦頭爛額之際，衍辰干了一件能在這個學校永垂千古的名事。

他在班里當眾和這位老師表白了。

一開始以為玩笑的同學們，聽見他真意切地復述和他討論科研云云經歷時，都驚呆了。

首先，他是來真的。

其次，這是個男老師。

天才似乎從來不懂得掩飾緒，不懂得照顧世俗大眾那潔癖而脆弱的心。于是大眾的悠悠之口，把天才傳了變態。

那天晚上，他回到他的異鄉人小窩，呼吸著地下室腐朽的空氣。

了幾次電燈開關無果之后，頭頂巍巍的燈掙扎了幾下，終于失去了最后一點彩。

他嘆了口氣，一下跌在床上，在黑暗之中開始思索，想尋一個面的死法。

當時績發下來沒多久，他想給母親打個電話。想了一下他云淡風輕地告訴母親績時，平日他不要鋒芒過的母親應該也會投來克制而欣的目。想到這里，自己心也變得愉悅起來。電話撥過去后是忙音，也許是晚上再撥時，就是父母雙雙車禍的死亡通知。

他常常在想，他寧可不要正常發揮這次考試，心里也許就沒有那麼多意難平了。

怎麼就差了這一會呢？

多年以后王玨來找他時，他才知道這二者有著必然聯系。自己鋒芒太了。

不過這都是后話了。

老師也許不知道自己父母雙亡的消息，才會毫不顧忌地出那樣的嫌惡的目吧；同學們應該也不知道，所以才會肆無忌憚地在他上條，椅子上倒墨水，以及無時無刻的在背后竊竊私語吧。

他看得很開。他承認自己在最脆弱的時候到老師的關，可能有移的分，可他并不認為自己的心理水平比老師有什麼缺陷，自己的別有什麼隔閡。合理化來分析況就是，社會文明程度還沒有發展到接向自由的程度，是很正常的事——和古代無法接上學其實是一個道理，只不過自己趕不上那個時代了。青年的認知水平低下，群趨向作出排他行為，也是很正常的事——他們在長大后大多數人也許會悔過，也許不會，但人各有志，愚智有別，似乎也是很正常的事。

一切皆有因果，一切似乎都是可以理解的。

可人是社會。

他們正常了，自己就不正常。只有他們都不正常，自己才正常。

誰能理解誰呢？

他想破了頭，也不明白這個命題。

“我在這個世界上再無依靠，想要尋死——也是可以理解的。”

最后的最后，他這樣想到。

還是自己理解自己吧。

經過糾葛的系列邏輯思考，他制定了一個自殺計劃。他去學校的實驗室了各種溶回來，還買了新燈泡。然后穿戴整齊，著黑，把燒杯端在眼前，看著自己調制的致命毒藥。

他在里面加了魯米諾試劑。

魯米諾試劑的化學名稱是3-氨基鄰苯二甲酰肼，它被氧化時能發出藍——紅蛋白含有鐵，而鐵能催化過氧化氫的分解，讓過氧化氫變水和單氧，單氧再氧化魯米諾讓它發，因而魯米諾反應也可以鑒別經過洗，時間很久以前的痕，常用于刑偵的檢驗。

它同時也是一種強酸，喝下會腐蝕腸胃，模糊遇上魯米諾，自己的脾胃，以及流向四肢百骸的，都會發——

燈泡是給下一位租客買的。

如果黑暗總是無法阻擋，那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在發就夠了。這是他留給自己的最后一點浪漫。

再見。

“叮——”

他剛打算一飲而盡，手機的短信息鈴聲就突然響了一下，嚇得他手一抖，潑了一點在角，潑得火辣辣地疼。

他咧著打開手機，心里約地突然抱有一期冀。查看發信人，是房東，說是有什麼事要和他商量。

他眼里最后的也黯淡下來。

他再次把被子舉至邊，卻又停下來了——他余掃到地上有一塊藍白的，在黑暗之中格外顯眼。

自己出現幻覺了？

不對。

他科學求真的勁兒一下上來了，蹲下來去看地上，隨即反應過來，是順著自己角滴下去的那滴。

這是——

他把手里的溶隨手往地上一潑。

星星點點的藍白熒，漸漸鋪滿了狹窄的地板，像是在黑夜里海面倒映的銀河，又像追捕亡靈的冥蝶，夢幻得像一出神跡。

然而衍辰的理智告訴他，這不是神跡——

這是滿屋子的噴狀跡。

有人在這里死于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