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林中基地

楚斯的人生要說長，絕對算不上。

星球法律規定30歲開始負完全刑事責任，35歲徹底步年，依照這樣算來，60歲應該是正值盛年。

如果出生在蝴蝶島或是費加城那樣終年安逸的小地方，他這個年紀的人大概剛從院校出來還不滿6年。

6年，在星球普遍200出頭的壽命裡，實在是太短的一瞬了，很可能還沒法完全褪去學校裡帶來的青氣。

跟這樣的人生相比，楚斯的經歷確實太過波折了一些——

他出生的地方，是號稱地獄之眼的西西城。那裡是見證了星球勢力分崩又合一，合一再分崩的舊中心，是曾經在星際移民盛行之時，流人口最多分結構最複雜的城市，也是後來星際間一百年大混發時，死最多的地方。

楚斯出生的那一年，剛好是大混結束的第20年，星際移民被聯合封，這個星球的總領政府在立整整120年後，終於收拾完了所有爛攤子，發展重新穩定起來。

但是混勢力依然沒有消失殆盡，時不時還會勾結個別不消停的他星政府冒兩下頭，活像永遠也打不完的地鼠。

西西城作為歷史留問題最嚴重的城市，每天都會有新出生的孩子為孤兒。

楚斯就是其中之一。

如果說西西城本是地獄之眼，那麼城立孤兒院，就落在漆黑且深不見底的瞳孔裡。

不過楚斯算不上最悲苦的那個，因為他在孤兒院待到8歲時，被人收養了。

收養他的人蔣期，是當時軍部三大武專家之一。蔣期一生研學，無妻無子，是條孤星的命，只在5661那年路過西西城參加一個軍部會議時見了楚斯，這才算是有了個兒子。

但是好景不長，楚斯被收養的第7年，尼堡事件發，蔣期以及軍部和政府的一干要員，全部折在了那次事件裡。

那一年是5668年，15歲的楚斯被安排進了白鷹軍事療養院，在那裡見到了同樣15歲的薩厄·楊。

那時候的薩厄·楊依稀能看出一點兒後來的影子，但在那個年紀裡，也只是顯得格外桀驁不馴而已。反倒是那時候的楚斯，有著極為嚴重的心理問題，鬱、寡言、獨來獨往，比薩厄·楊更像個監獄儲備軍。

他們在白鷹療養院呆了12年，期間修滿了白鷹獨立軍事學院的課程，畢業的時候剛滿26歲，離年甚至都遠得很。

27歲那年，他們一批9人一起進訓練營。

那時候的訓練營還掛著軍部的旗號，標誌和療養院以及獨立軍事學院相似，依然是一隻白鷹。

一般人在訓練營裡得呆滿5年才會離開，之後就各奔東西。換了什麼份、領了什麼任務，相互之間都是毫不知曉的，除非被集結聯合小隊，執行多人任務。

楚斯在裡頭呆的時間破天荒的短，只2年就出營了。

但薩厄·楊比他更短，只呆了一年。

5681年，楚斯28歲，在薩厄離營前還沖他說了句“再見”。那是他們之間極的心平氣和不帶任何緒的對話，也是最後一次那樣的對話。

兩年後，訓練營劃歸到安全大廈之下。

再兩年後，他們分崩了對立面，薩厄·楊被全球通緝。

之後整整17年，楚斯再聽到各種關於薩厄·楊的消息，不是在自己所接的任務資訊裡，就是在總領政府、軍部、安全大廈以及太空監獄發佈的各種聯合公文裡。

直到5702年，楚斯因為左半邊高度毀損，從訓練營訓練長的位置上退了下來。他調5號辦公室做執行員後理的第一個公文，就是關於薩厄·楊的——

這位跟政府玩了17年貓鼠遊戲的亡命徒，終於進了太空監獄。

這麼一回想，他們這60年人生的每一個重要節點，似乎都是錯相接的，也算是獨一份的孽緣了。

不過這其中的轉變和瓜葛，本不是一兩句話就能說清楚的。

楚斯也懶得跟不相干的人解釋這些，於是敷衍地沖金擺了擺手道，“說話，跟上就行，總不會讓你丟了小命。”

有這麼一句話保底，金頓時就安心了不，也不再多打聽，牽著小拖把細瘦的手腕，安安分分地跟在後頭。

尼堡的選址本就偏得很，遠離人煙，週邊環繞的幾乎都是未經開發的原始林地。

如果沒有人帶路，進這種林地本繞不清方向，很可能連腳的地方都沒有。

但即便有唐帶路，他們還是走得十分艱難。

金一邊撥開一人多高的枯草，一邊嘶嘶地著氣，“這些草上全他媽是刺，我現在左手握拳能完偽裝刺蝟。”

“可惜，現在本找不到刺蝟這種東西供你偽裝了。”唐跳了一下，躍過地上某個路障，回頭提醒道，“看著點腳下。”

“瞪瞎了雙眼也看不清。”金沒好氣道。

楚斯抬頭了一眼，枯枝敗葉的隙之間，遙不可及又近在咫尺的星海從地面這一邊，鋪灑到另一邊。

像這場黑夜一樣，不知盡頭。

他準確地踩著唐的步點，過障礙。結果剛走沒兩步，就聽後頭一聲鈍砸地的悶響。

金“嗷”地一嗓子，坐在了地上。

“噓——！！”唐猛地回頭，警告地瞪了他一眼。

金的哀戛然而止，生生又被他咽了回去，“我跳過了這倒地的樹，卻萬萬沒想到落腳的地方還有圓枝埋伏著，踩得我一……”

唐大半張臉都在供氧面罩裡，看不清表，但十有八九在幸災樂禍。他挑眉問道：“你坐哪兒了？”

金癱著臉道：“坐在了倒在地上的草上，我覺得我大概是要死了。”

“不會的，頂多紮上一屁的刺，基地裡有藥。”唐的聲音裡有掩飾不住的笑。

金沖他默默比了兩中指。

小拖把還站在樹幹後面，抬腳比劃了一下，又默默了回去。以的短，估計是不過去的。如果一不小心坐在樹幹上，會跟親的爸爸遭一樣的酷刑。

“你可真是個人才。”楚斯沒好氣地說了一句，把肢僵的金扶了起來，又越過樹幹將小拖把抱過來，“行了，快走吧。”

“我發現你對孩子比對我溫和多了。”金撅著腚，姿態彆扭地跟在兩人後頭。

楚斯沒說話，唐卻在前面笑了一聲，隨口應道：“你該慶倖你沒呆過訓練營，你如果被我們長訓上五年，保管見他就，他也就對小崽子有點耐心，尤其是看起來被養得很慘的小崽子。”

金：“……”

他們走了大約有十分鐘後，終於看到了一點燈火。

那是一座拼裝出來的模組屋，從窗子裡出來的那幾星亮來看，大約有七間房，圍箍了一個圓，圈出了一片院子，只是黑黢黢的，也看不清院子裡有些什麼。

圓圈開口的地方，就了院門。

不得不說……這基地有些過於簡陋了。

他們剛靠近基地，幾扇窗子就被人從裡推開了，好幾個腦袋探了出來，沖這邊問道：“唐！找到蠅眼沒——不等等！你怎麼還帶了人回來？！”

“見鬼的哪找來的人？！”

“地底下挖出來的嗎？”

七八舌的問話一點兒沒有欣喜的意思，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卻讓人突然放鬆下來。

從冷凍艙裡出來後，楚斯頭一回真切地意識到他們確實還活著，活得好好的，也許再活得長一點久一點，就又能重返人間了。

“蠅眼的事等會兒說，你們不會想知道我找到了誰。”唐沖他們說道，“準備好出來排隊喊爺爺。”

眾人：“……”

楚斯：“……”

三人完全邁進基地的瞬間，楚斯聽見那些房間裡此起彼伏響起了“叮”的訊息聲。

其中一個嘟噥了一句：“老天，能不能把範圍再擴大些，人都進基地了通訊才提示，還他媽防個屁！”

聽到“通訊”這三個字，楚斯下意識低頭掏出了自己的通訊，手指翻點幾下，調出了訊息介面。自己手誤發給薩厄·楊的資訊還靜靜地躺在最頂端，沒有收到毫回音。

楚斯：“……”好了，這麼長時間沒靜，越獄犯楊先生基本是氣瘋了。